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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工巧生的小說血緣第6章免費看

2021-05-18 08:03:03 作者:齊魯阿丁
  • 血緣 血緣

    小說以建工和巧生的愛情為線索,講述了這個家族中發(fā)生的故事,反映了從50年代到改革開放初期國家在走工業(yè)化道路中艱難而曲折的經(jīng)歷。上世紀五十年代末,趙繼勤從膠州灣附近的一個小村莊來到淄博河東煤礦,成為新中國第一代煤礦工人。次年,井下發(fā)生透水事故,他幸免于難,收養(yǎng)了遇難的一名同鄉(xiāng)的遺孤,取名建華。次年兒子建工出生。繼勤二十年沒有回過家鄉(xiāng),期間他的一個妹妹、兩個兄弟以及堂兄繼禮一家為生活所迫先后上了東北。兒子建工從小就想往老家,盼望老家來人。七十年代末的一天,堂兄突然帶著一個女孩來到這家。女孩住了下了。三年期間,建工從來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直到有生以來第一次回到老家,他這才知道,原來她竟然是自己的堂姐。

    齊魯阿丁 狀態(tài):已完結 類型: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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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緣》 章節(jié)介紹

小說《血緣》是目前在年輕人中非常盛行的一部作品,并得到眾多書迷的一致好評,該小說的作者是齊魯阿丁,主角是建工巧生。第6章內(nèi)容介紹:每天早上起床后就開始頭疼。第三節(jié)課幾乎堅持不下來,腦袋像是要隨時裂開的西瓜。怕光,厭倦,消沉,他以為是患上了感.........

《血緣》 第六章 小楊樹林 在線試讀

每天早上起床后就開始頭疼。第三節(jié)課幾乎堅持不下來,腦袋像是要隨時裂開的西瓜。怕光,厭倦,消沉,他以為是患上了感冒,來到一樓東頭的醫(yī)務室。校醫(yī)的白大褂和雪白的墻壁讓他感到惡心。女校醫(yī)聽他描述癥狀后,診斷他是用腦過度,患了輕度神經(jīng)衰弱癥。他似乎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詞。校醫(yī)給他開了十粒苯巴比妥片,囑咐他注意休息,少看書。從醫(yī)務室出來,經(jīng)過操場東側朝南邊的宿舍樓走去,強烈的陽光讓他感到眩暈,籃球場那邊不時傳來的尖叫聲尖刀一般刺進腦袋里面。到淄博師專來之前聽說,像他這樣的往屆畢業(yè)生今年考上的才占報名人數(shù)的百分之二。當初如果知道這個數(shù)字的話,他恐怕連復讀的勇氣都嚇回去了。

周六,課間廣播操剛一解散,那些急于回家的同學上課前就迫不及待地回宿舍把提包帶到教室,只盼著一下課匆匆打掃完衛(wèi)生就去趕車。第三節(jié)下課還有五六分鐘,有的就開始不停地抬起胳膊看手表,腿急速地打著顫,還左顧右盼。似乎回家也會傳染,看到一個個朝校園大門口那邊跑去的那股興奮勁頭,建工也不免產(chǎn)生了回家的沖動??墒且幌肫鸶赣H那個人,心立刻就涼了。父親粗暴的性格和對他的成見再次讓他陷入苦悶和抑郁之中。屈辱、壓抑、鄙視、恐懼、逃避……各種情緒在他心中糾結一團,越來越緊。他感到父親簡直是個不可理喻的人。

周日下午,跟同宿舍里幾個返校的同學進城逛街。本城最大的百貨大樓里冷冷清清,二樓服裝區(qū)貨架上的明碼標價,貴還不打折。女服務員拉長了臉一副待答不理的樣子,似乎顧客虧欠了她們什么。同學催著趕緊離開。下樓走進一邊的個體戶服裝市場大街,這里人潮涌動,熙熙攘攘,各式各樣的服裝花花綠綠鋪天蓋地,戶主個個滿面春風笑臉相迎,若是不買上一件都會讓你受到良心上的自我譴責。

回到中心街繼續(xù)前行,四處踅摸的羅炳文讓大家快看對面人行道上那個描眉化妝前胸半裸的中年婦女。家是本城郊區(qū)的史向遠說了一句“惡心”。炳文咧起嘴巴說:“你懂什么呀!裸露是社會進步的標志,裸露越多就說明社會文明程度越高?!?/p>

建工從小有個毛病,只要見到美女就趕緊把頭別過去,不敢再看第二眼,否則似乎就覺得自己不潔。這次雖然也立刻把頭回過來,卻是因為相反的緣故,譏笑說:“照此推理,社會文明的極致就是全裸時代的到來了!”幾天前兩人發(fā)生過一場激辯,他認為炳文關于文學是表現(xiàn)個體欲望的觀點傷害了文學的崇高性,也傷害了自己身為中文班一員的形象,而炳文嘲諷他是中了“文學為政治服務”的毒太深。這回炳文低聲回了他一句“虛偽?!?/p>

幾年前巧生剛來不久,先是進山砸石子,后來又到市屬國營園藝場的山上除草、灌溉、收割。幾個跟她一起干活的都是本場的正式職工,她們總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她,問她家是哪里,家里有幾口人等等。那種充滿了憐憫的眼光讓她感到如芒刺背,每當歇息時她總是盡量躲避開她們,跟她們保持一段距離。麥收后種完玉米,她就被辭退了。失去工作的滋味讓她每時每刻感到惶恐不安。她想回膠南,繼勤不答應,說他已經(jīng)托人給問過了,說不定哪天就會找到,讓她安心等待。漫長的一個月過去了,她度日如年。正當她再次堅持一定要走的時候,在煤臺上負責買炭的鄰居老司來說,煤臺上一個揀渣石的臨時工因為頂替了父親要離開,讓她明天就去上班。干了不到兩年,一批煤礦子弟初中畢業(yè)下來,礦上安排不下,又把她頂了下來。她只好回了膠南。幾個月以后,梁莊居委會辦的火燒油條鋪要開業(yè),老彭的妹夫不知道巧生已經(jīng)走了,捎信讓她去上班。繼勤立刻發(fā)電報去,巧生回來的第二天就去店鋪上班了。店鋪設在村東頭的路邊上,上下班的工人和宿舍里的人也都去買早點,生意相當紅火。巧生在店里最年青,最勤快,也最負責任,所以安排她兼管記賬員。

北邊隔壁家的老大國慶在礦上干采煤工,眼看都二十五冒頭了,還沒說上個媳婦,錢大媽記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晚上睡不著覺。國慶給領導送過幾回禮,調(diào)到地面上的事也沒辦成。工作逐漸敷衍起來,一個月上不到二十個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一次挨了領導一頓熊,就拿垂頭故意把自己的食指砸傷了,借故在家里休工傷,有人打小報告,真相傳到上面領導的耳朵里,工傷待遇取消了,調(diào)動也變得更加渺茫。他靈機一動,又想出一個曲線調(diào)動的妙招。最近他經(jīng)常進城去找建華,用那只尚未痊愈的右手學起畫畫來了。

這天趙嬸在石磨前擇菜。倚在門框上做針線活兒的錢大媽見巧生從北頭進了院子,老遠就滿臉堆著笑跟她打招呼,瞟著她從自己跟前走過去進了屋子。她跟趙嬸說:“巧生比當初剛來的時候胖了,臉也白里透紅,這閨女長得越發(fā)水靈越發(fā)漂亮了,不知道的還會認為本來就是咱這宿舍里的人呢!”

趙嬸說:“是啊,老家農(nóng)村生活怎么也比不了這邊?!?/p>

巧生提著一只水桶出門去給水處提水。繼勤聽錢大媽又在夸巴巧生,就跟出來站在門口,一副喜眉笑眼的樣子。

錢大媽又說:“看他趙叔高興得都合不攏嘴了!你們兩口子天生就有福氣,巧生每天一下班回到家來就干活,又孝敬,人又漂亮,咱全宿舍里都難找出這樣一個來!”

“那俺把她送給你們吧!”他笑道。

“哈,瞧他趙叔還在諞呢!就怕你舍不得呢!俺家要有這么個好閨女,我可真是燒高香啦!”

在里屋的國慶見母親又在夸巴巧生,怪難為情地說:“你在嘮叨啥呀,快進來吧!”

錢大媽轉過頭說:“我說說有啥不行的,巧生這閨女好就是好嘛!你們幾個在家里哪個像她呀!”

國慶抓住著她的胳膊就往里拉:“你快進來吧,越說你還越來勁了呢!”

傍晚,巧生在廚房里準備做飯。國慶躡手躡腳地進來了:“趙叔趙嬸,建華回來沒有?”

巧生回頭扭頭看去,見他紅著臉把锃亮的頭發(fā)向后撫弄著,那只包扎著繃帶的手里拿著一卷畫紙。她隨即去了后院的小屋里。

趙嬸迎出來說:“沒有啊,進來吧,你找他有事嗎?”

他略帶口吃,并將此視為誠懇和虛心的表現(xiàn),說:“哦,我是想讓他幫我看看我畫的畫,想讓他幫我指點指點?!彼前l(fā)光的眼睛朝巧生的背影投去。他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初中畢業(yè)后,他就一直在家里等待頂替,在那段漫長的日子里,他每天帶著自制的彈弓和泥球到處打麻雀,那只左眼就慢慢變小了。

“要不你到影院去找他吧,他平時很少回來?!?/p>

“哦,那我還、還是到影院去找、找他吧,趙嬸你別出來啦,進、進屋里吧,我走了?!蓖顺鲩T外時,他又朝后院那邊張望了一眼。

趙嬸和繼勤回到里屋悄聲嘀咕起來。

初冬來臨,建工才第一次回家。門開著,家里雖然沒有什么變化,但也處處簡樸、明朗。趙嬸從里屋迎出來,滿心喜悅地跟著兒子來到小屋里。門后邊墻角處多了一個簡易的小木箱,是用報紙裱糊過的,被一根著地的木棍和一塊橫木托著。父親這人倒確實是個心靈手巧的人,他想。

母親望著兒子說:“嘻!是手頭沒錢了才回來的吧?”

他勉強笑笑。小屋里的光線似乎比在他的印象中亮堂了許多。

“你爸爸前幾天還在說,你怎么也不回來。巧生責怪他說,你上次對俺二兄弟態(tài)度那樣,他還肯回來嗎?她還跟你爸爸說,我覺得你對俺大嬸應該和氣一些,俺大嬸跟你一樣每天上班,回到家來又忙里忙外,就這樣你有時候還不給她臉色看,連我都看不下去?!?/p>

“那他說什么了?”

“他笑著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有時上來一陣就是管不住自己,看來以后是得注意著點?!^去他可是從來沒說過這種話——還又跟巧生說,你以后也提醒著我。自打巧生來了以后,你爸爸的脾氣改了不少,對我不像前幾年那樣了,上來一陣要罵就罵的?!?/p>

建工心里涌起一陣熱辣辣的感覺,對巧生充滿了好感。他說:“他那人在別人面前就愛虛榮。”

“嗯,我說什么話他從來就不當回事,巧生的話他還能聽進去?!?/p>

他問到巧生,母親微笑著說:“到礦上洗澡去了。巧生來了以后,家里的事我省心多了,過去你們哪一個能幫我呀?——巧生還買了塊手表呢!是上個月剛買的,雙菱牌,樣式挺好看。不像剛來的時候那樣了,她現(xiàn)在有錢了,每兩個月往自己家里寄點錢,手頭上還能留下幾個,按月交生活費,她去買鹽打醬油什么的還用她自己的錢?!?/p>

趙嬸說完,就拿出兒子帶回來的臟衣服去了廚房。

繼勤下班回來,正迎著兒子從后院進來,主動說:“回來了?”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但隨即又消失了。在他看來,老子畢竟就是老子。建工不習慣地“嗯”了一聲。繼勤拿起門后面的笤帚來去前院掃地,建工猶豫片刻,但還是迫使自己去后院拿上鐵锨提起筐子出去了,他上前接過父親手里的笤帚掃了起來。

他提著空筐從垃圾場回來,還沒走進大院,就看見巧生從北頭的平房后面閃了出來。他眼前豁然一亮!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她是如此潔凈、漂亮和動人!她穿著一件潔白的淺碎花襯衣和一條淺銀灰色褲子,腳蹬黑皮鞋,提著一個長帶布包,矯捷地朝這邊走來。她的袖子向上挽起,手腕上那塊手表閃著耀眼的銀光,特別惹眼?!谀莻€時候,無論是誰戴著手表,都會格外令人矚目。她的臉在陽光下顯得特別白凈,白凈里噴發(fā)著紅潤。在她衣服的貼身之處顯出彈性的緊致,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種成熟的青春氣息。他的心在微微震顫中掠過一絲慌亂。她似乎一直在朝自己這邊看,微微瞇起的眼睛和嘴角上含著微笑,心里似乎在欣喜地說,他總算是回來了。

繼勤拿著耙子和一根麻繩出來,讓建工去耙草。巧生上前拿過耙子和繩子,一邊把布包遞給他。繼勤說:“讓他一個人去吧?!?/p>

“一塊去吧?!彼f。

自從巧生來到這家里以后,兩人還從沒說過一句話。她走得快,建工跟在后面。有幾次目光碰到她的身體,他就立刻迫使自己移開,朝別處看去。來到山腳下的三岔路口上,她回頭問走哪邊,他曾經(jīng)到水壩下面去耙過草,就說到水壩那邊去。

走下一段斜坡來到南邊的水壩下面,沿著小樹林的邊緣向里走去。左面先是一片平展的草地,繼而是一道延伸過來的斜坡,在這里拐了一個彎又向南蜿蜒而去。斜坡上面的山腳下是狹長的玉米地。小楊樹林深處潮潤的濕氣撲面而來,干枯的樹葉在腳下發(fā)出“沙沙”聲。他看到前面斜坡上有一個坑洼處,里面和周圍枯草密集,停了下來。巧聲把繩子扔下,走到斜坡跟前耙了起來。

樹林里鋪了一層厚厚的松軟的枯葉。由近及遠,越來越密集的樹干隱約遮住了堤壩的墻體。過午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投射下花花搭搭的光影。小道沿著斜坡向南消失在深處。這是一條通往城里的近道。因為僻靜,極少有人從這里經(jīng)過。巧生那邊發(fā)出一陣陣“嘩——嘩——”的耙草聲。他兩手空空地站在小路上,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等到她把草堆成一小堆,他上前抱起,回來放到小路上。

他第二次過來抱草的時候說:“讓我來吧?!?/p>

她說:“不累, 你歇著吧?!彼h處跨出幾步去,繼續(xù)耙草。她的喘息有些急促,前額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幾綹細軟的長發(fā)依偎在透明潔凈的耳垂附近。

他只好又抱起草來回到小道上。四處一個人影也沒有。他朝她那邊瞥去一眼,或者說是覬覦。這時她挪到了那個洼地跟前,里面密密麻麻的蒿草有半人多高。恍然間,她似乎變成一個飄忽不定若有若無的幻影。耙草的“嘩嘩”聲和樹枝頂上那憂郁的天光讓他感到焦躁和眩暈。他的心臟在劇烈地亂撞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刺疼。一個罪惡的念頭在他心中游移起來。他產(chǎn)生了一種上前抱住她跟她一同滾進那片高高的蒿草里面的沖動。就在他幾乎就要抬腳上前的時候,那只手表在太陽下閃出一個響亮而冷峻的白光,剎那之間讓他又跌落到了硬梆梆的現(xiàn)實中來。他從那一點晶亮閃動的白光里,突然看到了一個凜凜尊嚴的她,讓也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卑瑣的小丑形象罷了。

快到小石橋跟前的時候,她上前來替換,把耙子遞給他。她背起草垛走在前面。在頹然而暗紅的黃昏中,他看到了不遠處道邊上自家后院的那堵灰墻,心中掠過一絲莫名的沮喪。

晚上,巧生給他騰出床位,到小屋里跟小梅睡在一起。在里屋的繼勤見兒子在床上脫褲子,討好似的笑著說:“買褲子了?嘻,還是喇叭褲呢!”他想改善一下父子關系。

母親說:“現(xiàn)在就是時興這種樣式,別的也沒處買去?!?/p>

“哼,我就看不慣。”繼勤“嗤嗤”笑著把頭別了過去。

建工心里一陣別扭,想,他一向是個固執(zhí)而自以為是的人。

他躺下,注意到枕頭邊的墻角處放著她那件折疊整齊的白色碎花襯衣,似乎還有淡淡的馨香。他剛要拉燈,后門突然又開了,她踩著半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過來,從他頭頂上方一把拿走那件襯衣,隨后后門“嘭”地被反關上。他的心受到了打擊似的,陡然感到一陣冷落。帶著這樣的心境,他漸漸進入了夢鄉(xiāng)……

后來,滯重的關門聲把他驚醒了。是父親剛出門上班去了,頭頂上的窗簾一片漆黑。他剛要迷糊過去,后院的門又被推開。緊接著,半高跟鞋在廚房和外間之間來來回回的走動起來。聲音疾速而清脆,時長時短,有時嘎然而止,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每一下都把他的心房踩得像懸空的地板那樣發(fā)出震顫。他臉上蒙著被子,一動也不敢動,唯恐被她察覺自己在偷聽,讓她發(fā)現(xiàn)自己內(nèi)心的猥瑣和卑鄙。她開始撩水洗臉了。后來,她來到床頭一邊的鏡子跟前停住。他屏聲斂氣,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他還聽到她梳頭和呼吸的細微聲。終于,門 “砰”地關上,她的腳步聲在院子里很快消失了。他猛地拉下頭頂上的毯子,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影院里每天都上映著開禁的國產(chǎn)黑白片和進口電影,有時還加演諸如日本職業(yè)教育和農(nóng)業(yè)科技方面的紀錄片。走出影院,路燈下每個人都拖著自己散亂的倒影。眼皮在打架嘴巴也不閑著。一個說,中國十億人口八億農(nóng)民,一百年也趕不上發(fā)達的資本主義國家。另一個說,日本重視教育,才使戰(zhàn)后經(jīng)濟迅速崛起。各自心里于是以身為一介中國國民而深感恥辱。

進修班和普通班上合堂。政治經(jīng)濟學老師體形呈梨狀,大背頭,小眼睛。他講話期期艾艾,反而讓學生覺得他大智若愚,言簡而義豐?!爸醒雱偂獎傁掳l(fā)了一個一號文件。土地承包制改變了以生產(chǎn)隊為單位的——集體管理生產(chǎn)模式,克服了人民公社管理過——過——過分集中、經(jīng)營方式過——過于單一的問題。以一家——一家一戶的農(nóng)戶為單位,農(nóng)民自——自我管理,自我——經(jīng)營,自——自負盈虧,交夠國家的、留足集體的,剩下全——全——全是自——自己的。承包制解放了農(nóng)村生產(chǎn)力,糧食產(chǎn)量大——大——幅度提高,農(nóng)民多余的糧食拿到市場上出售,腰包也鼓——鼓——鼓起來了?!?/p>

進修班的大齡學生之間出現(xiàn)一陣騷動。

“前一陣《人民日報》才剛批判過包產(chǎn)到戶?!?/p>

“土地承包就是‘三自一包’,搞單干!”

“就是資本主義那一套罷了!”

宿舍里熄燈后大家還在辯論。

王玉田說:“承包制就是否定人民公社,否定社會主義集體經(jīng)濟,是歷史的倒退!”

建工反駁道:“集體經(jīng)濟不是平均主義,人民公社超越了社會生產(chǎn)力發(fā)展水平,承包制體現(xiàn)了‘按勞取酬’‘多勞多得’的原則?!?/p>

過去他從電影和小說里看到的農(nóng)村,都充滿了光明和積極向上的精神面貌,他甚至還曾經(jīng)默默地發(fā)過誓,將來一定要上山下鄉(xiāng)投身到農(nóng)村那火熱的戰(zhàn)斗生活中去。不過,想到老家生活的貧窮和離鄉(xiāng)背井的事實,他又贊同農(nóng)村改革。

他上鋪的向遠說:“家庭聯(lián)產(chǎn)責任承包制就是要解決‘一大二公’帶來的弊病,提高農(nóng)民種糧積極性,既為國家多打糧,個人也得到更多地好處。不然的話,地都沒人種了,還談什么‘四個現(xiàn)代化’建設?”

新業(yè)質問道:“那勞力少的家庭怎么辦?老弱病殘、孤兒寡母怎么辦?還怎么體現(xiàn)社會主義優(yōu)越性呢?土地承包勢必產(chǎn)生雇傭和被雇傭關系,勢必會出現(xiàn)剝削!”

向遠接著說:“現(xiàn)在農(nóng)村確實沒有剝削與被剝削關系,可也沒見好到哪里去啊,還不是都一樣受窮嘛!人民公社干好干壞一個樣,養(yǎng)活了一批懶漢和消極怠工的人?!?/p>

新業(yè)又說:“這正說明進行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的必要性,社會主義就是要提高每一個人的共產(chǎn)主義思想覺悟?!?/p>

炳文咧著嘴說:“什么社會主義教育,別唱高調(diào)了!你父母都是工人,那你為什么不發(fā)揚社會主義風格,到農(nóng)村去種地呢?”

新業(yè)笑著說:“我是家里老大,沒趕上,否則我也上山下鄉(xiāng),去接受你們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去!”

向遠說:“是啊,上山下鄉(xiāng)的那些知識青年們,最后不還是都跑回城里了嗎?你就是趕上了,也是逃兵一個!”

大家都笑了。

向遠繼續(xù)說:“還不是農(nóng)民養(yǎng)活了你們這些城里人嗎?憑什么你們這些工人子弟的兔崽子們就可以留在城里頂替接班、安排就業(yè),而農(nóng)民子弟就不能進城當工人呢?”

新業(yè)說:“農(nóng)民子弟可以考大學呀,你不就是考出來的嗎?”

玉田說:“考上大學的有幾個?參軍復原后就業(yè)的有幾個?絕大多數(shù)不還是面朝黃土背朝天嘛!”

炳文說:“你們爭論這些有什么意思呀?上邊政策又不讓你們制定。”

玉田上鋪的于得水手里拿著一本書,不時附和著笑幾聲。

新業(yè)干脆光著身子坐起來:“社會主義只有分工不同,沒有貴賤高低之分。都去當工人,誰來種地呢?沒有工人制造機器,農(nóng)業(yè)機械化怎么實現(xiàn)?還有,把土地分得七零八散,到處砸上木橛子,耕種機收割機屁股都掉不過來,就只好在田間地頭上‘突突突突’來回打轉悠了!嗤嗤嗤……”他把自己說笑了。

向遠猛地揭開被子,撐起光溜溜干巴巴的身子,指著斜對面下鋪的新業(yè)說:“都這么多年了,你說,農(nóng)業(yè)機械化在哪里?農(nóng)民辛辛苦苦供你們吃,供你們穿,可是進你們城里賣個雞蛋,卻說成是走資本主義道路,下館子吃個飯、買二兩點心,沒糧票還得花高價,就是進理發(fā)店還受你們城里人白眼呢……”

走廊里突然傳來叫喊聲:“吵什么吵什么!不讓別人睡覺啦?!”

大家都閉了嘴,被惹火的向遠突然又罵道:“城里的狗崽子們?nèi)荚摎?!”說完“哧溜”鉆進被窩去了。

新業(yè)又在被窩里“嗤嗤”地笑起來。

建工在課堂上本來句句都聽得明白,此時針鋒相對的觀點又把他給攪糊涂了。他們似乎各有各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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