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魔劍》 章節(jié)介紹
有一種小說,它像一杯咖啡,仔細(xì)品嘗則回味無窮。這部小說名叫《入世魔劍》,是當(dāng)前炙手可熱的一部佳作?!度胧滥Α返?章主要內(nèi)容:火堆燃燒正熾,在林頂聚集出千絲萬縷的炊煙?!霸趺催€不歇歇?”夜幕很快掩過云渡山頭,幾許彩云兀自在闃黑里掙扎,重陽佳.........
《入世魔劍》 第9回 在線試讀
火堆燃燒正熾,在林頂聚集出千絲萬縷的炊煙。
“怎么還不歇歇?”
夜幕很快掩過云渡山頭,幾許彩云兀自在闃黑里掙扎,重陽佳節(jié)轉(zhuǎn)眼便要開幕,游客不是尋寺院掛單,便是匆匆返抵家園。
一路上照顧著霜霜,被這個活潑過動的師妹搞得暈頭轉(zhuǎn)向。凌語看天色不早,浴火谷已在左近,再走下去夜路危險,師妹又不知要鬧出什么事來,因此作主尋了間小廟,借了后院便就地扎營,幾番巡視確定各人安危,凌語正想放心來安歇,回頭卻見熟悉的身影蹲坐角落火堆,拿著樹枝逗弄火里跳動的焰芒,不禁微微一笑。
未察覺師兄的靠近,霜霜一手扶著肩頭,以殘枝癡癡撥弄火堆里的余星。凌語繞過他身后,見她穿得單薄,遂解下身外褂替她披上,少女這才驀然醒覺:
“語哥哥!”
“夜晚露涼,記得多加衣服,出門在外,感冒了可不是玩著的?!?/p>
邊說邊在她身側(cè)席地而坐,霜霜掉頭抱以感激的笑容,拾起樹枝又徑自撥弄起來。
凌語透過跳動的火光凝視少女,蒼白勝雪的肌膚在稀微光線下透明如玉,鼻如懸膽,臻首蛾眉,紫色秀云分成兩側(cè)披垂肩頭,側(cè)臉瞧來更像林里的妖精幾分。
什么時候記憶中的女孩出落得這樣大了?凌語發(fā)覺自己過于遲鈍了:
“怎么了?第一次下蓬萊山,玩得開不開心?”
見霜霜悶悶不語,他忍不住出言詢問,眾所景仰的大師哥一到少女面前,地位最高也只有保姆的分。聞問咧嘴一笑,霜霜大力點了點頭:
“好玩,沒想這世界這么有趣,走入人群里,和坐在屋頂上看真真不同,”緊抱雙膝,眼神又多添了抹感慨:
“若能早些出來看看就好了,十六年……錯過多少有趣的事物。語哥,我會不會很貪心?”
“好意思說,妳在蓬萊山玩得還不夠么?再不讓妳出來,蓬萊山頂都要給掀過來了?!?/p>
一回憶起兒時青梅竹馬的點點滴滴,旁人都是唇角帶笑,他卻只有苦笑的分。霜霜咯咯一笑,正要回嘴,忽地背后傳來嘟嚷;回頭才發(fā)現(xiàn)是小猴兒,似是睡迷了魂,一張嘴不住咀嚼,神情饜足,像在大啖什么美食,猶帶稚氣的臉上發(fā)光,看的兩人俱都笑了。
“猴兒便是猴兒,到睡夢里也想著吃?!彼虼叫€不住,凌語搖搖首道:
“也難為阿離,他從小什么長處沒有,就是那雙腿和食欲一流,古人聞香十里,他就是食物擺在南疆也能趨之若鶩。要他吃齊沐浴這許久,沒要了他命便萬幸了?!?/p>
霜霜為這話又笑了許久,半晌回過頭來,仍舊檢視夜色下活蹦亂跳的營火,突地語調(diào)放輕:
“語哥哥,你記得去年元宵燈會的事情么?”
“元,元宵節(jié)?啊,妳是說……自然記得?!?/p>
凝視她燦爛的笑容,凌語真想立刻停止時間。不防霜霜忽然見問,窘得他臉上一紅,連忙瞥過了頭,緩過了氣方笑道:
“那年天特別寒,巽師弟舊疾又發(fā),高燒三日不退,師父又恰巧放大伙兒假,全風(fēng)云會無不涌向皇城元宵燈會,就偏你和凌巽得待在山上。妳氣得不得了,一哭二鬧地定要我們帶妳去看燈,要不是師父出面安撫,只怕從山頂跳下去都未可知?!?/p>
霜霜一笑,似也被勾起往事,笑容溫和許多。
“我記得,那時震哥哥自告奮勇要留下來陪我們,但我心知他是為了藥罐子,決不會陪我玩兒,于是越發(fā)死皮賴臉地求你帶我下山,師父嚴(yán)令不準(zhǔn),我便哭著爬到平時我看皇城風(fēng)景的那片屋檐上,語哥哥,你不會了解那有多美,一輪明月,底下是燈火樓臺,人間繁華,花燈從城的這頭一路延伸到那頭,彷佛整座城都給點燃了?!?/p>
捏緊雙手,霜霜抿了抿唇,越講越是入景,神色再次黯淡:
“而我卻只能……待在那上面看。”
紫眼被營火映得模糊,不知是否錯覺,凌語覺得里頭有水光。這一來可把這大師兄嚇得魂飛魄散,一搭霜霜的肩,企圖達(dá)到半分撫慰的效果:
“結(jié)果后來發(fā)生什么事,妳可還記得?”這話果然奏效,像是想起什么,霜霜聞言噗嗤一笑,眼中的濕氣瞬間淡了:
“皇城為著元宵燈節(jié),特意開放宵禁,我在屋頂上直瞧到三更天。直到人盡燈滅,百里內(nèi)什么光線也看不見了,我也乏了,這才睡眼惺忪地爬回房歇息。”回憶似地泛起笑容,少女終于破涕:
“那知一打開房門,嘩──滿室光刺得我睜不開眼,放眼望去盡是各色花燈,蝴蝶兒的、小兔子的、鳶鳥的魚形的,好像整個皇城縮小了搬來我房里一樣;語哥哥就站在燈光間瞅著我笑,而我卻哭了?!?/p>
“要找全這么多種燈可不容易,我們二十多個大男人全體動員,只差沒把朱雀街給整個翻過來,到底是阿離出的主意,忒地累人?!?/p>
元宵燈節(jié)就在四肢酸痛、阮囊凈空中過了,凌語不禁苦笑,唯一的安慰是枕在自己臂彎中熟睡的天使,眼角猶掛淚痕,唇角卻揚溢幸福笑容;滿室燭火就圍著他們燒了一夜,就像眼前營火一般,點燃了少女的夢境,也點燃了他某種決心。
“語哥,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不好?”從溫情中醒覺,一見到霜霜雙手合十,兩只水汪汪大眼可憐兮兮望著他的模樣,凌語便知大事不妙:
“讓我獨個兒到左近轉(zhuǎn)轉(zhuǎn),可以么?拜托!”
打從孩提時他便害怕這神情,每回霜霜有求于己,無論他再如何搏命抗拒,四目交投之日便是他兵敗之日??偸堑鹊剿杠S歡呼,對自己又摟又抱又親時,他才醒覺“好”字已在心神喪失間出口。搖頭涮去一閃而過的善念,事關(guān)小妹安危,他很快恢復(fù)風(fēng)云會長師兄應(yīng)有的理性。
“不可以,”
盡量讓聲音充斥長輩威嚴(yán),雖然心臟怦怦亂跳,凌語瞥頭掩示這層軟弱:“夜已深了,山路又看不清,沒的出去平添危險。仔細(xì)在苔上滑了跤,跌斷了腿,看妳明兒怎么玩?”
“為什么!”
彈簧般地立即抗議,霜霜大叫起來:
“好容易關(guān)了十六年,現(xiàn)在才能出來玩兒的,錯過了這次,又不知何時才能出來……”說著又是紫眸含淚,凌語最后防線刷地一聲崩潰,一級警戒狀態(tài),他大汗淋漓地扶住霜霜的肩:
“霜兒,妳要乖一點,”看起來別太兇,凌語告誡自己,他現(xiàn)在是跟超齡兒童說話:
“縱是師尊允你隨隊出來見見世面,這次也不單為了玩,可畏的是蘭丸流行藏詭異,這里又接近會面之地浴火谷,若遇上個三長兩短,語哥哥怎么和師尊交代?還待此間事情結(jié)束,我保證帶你皇城東西南北的游玩,那時妳愛上那就上那,沒人拘得住妳,這樣可好?”
不愧是凌語,那誠惶誠恐的妥協(xié)語氣讓少女破涕為笑,邊揉著眼邊伸出指來,凌語會意地和她小指相勾,兩人相視一笑,只不過前者多了些苦意:
“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p>
門流慣用的喧語在兩人早已是家常便飯,霜霜的指尖白如蔥玉,故作豪氣的模樣更添一分清麗風(fēng)味,凌語不禁看得癡了。
“不過,爸爸是怎么和……叫什么來著,那藍(lán)丸紅丸的流派結(jié)上梁子的?”
見師兄勾著自己小指不放,霜霜也不在意,凌語卻驀然一驚,連忙抽開了手。臉上浮光掠影一紅,幸而天色暗了,少女只是托腮續(xù)道:
“聽阿離說,爸爸殺了他們的頭兒,這事可是真的?”
“師尊是個好人,就是太好了些;”凌語長長一嘆,提起師父,他的嘆氣就得多一倍:
“明明沒做的事兒,給人誤會到頭上也不分辯。以前不知在何處看過一部神都來的書,說里頭的人右臉被人打了,不但不打還回去,連左臉也換過來給人打……”話未說完,只聽霜霜咯咯一笑:
“怎么這樣,那不成了傻子么?”
凌語卻只搖頭不語,遠(yuǎn)觀彼方一般云飄霧緲的蓬萊山,腦中浮起某個熟悉的影子:傭懶、恬淡、溫柔而善感,天塌下來他也處之泰然,和霜霜的共同點可以說是零,也難為他們父女處得來:
“可偏巧師尊就是這樣……下山前我獨個兒去辭行,師尊在房里打盹兒,見我來了只微微一笑,竟和我說:‘皇城天氣也漸涼了,云渡山上想必更冷,記著叫師弟們多加件衣服,特別是霜霜,她雖壯得小牛一樣,難保不會招惹風(fēng)神。’,我請示師尊蘭丸流的事兒要怎么辦,他愣了半晌,彷佛驚訝我有此一問,半晌神色黯然,竟落下淚來,”
想起當(dāng)時的恐慌,凌語頭又痛起來,他在風(fēng)云會的日子就是一串驚嚇的組合,女兒嚇?biāo)簿土T了,可怕的是父女聯(lián)合,他便有十顆腦袋也不夠應(yīng)付。
“看到師尊那樣,我忙跪下來叩頭,師尊卻搖了搖手喚我起來,哽咽道:‘蘭丸和我兄弟一場,好容易遠(yuǎn)到而來,為師不旦未克盡地主之誼,反而讓他命隕于此;這事是我理虧,可憐蘭丸流那些孩子,他要你們怎么道歉,盡都依他們便了。’我只得連聲答是?!?/p>
談到這又是一嘆,凌語幾年來越皺越緊的眉頭透露憂心:
“師尊寬宏大度是好,怕得是我們有心,他們無意。霜兒妳也見識過了,風(fēng)云開闔宅幾次走水,廚房都給燒掉一半兒,雞鴨貓狗莫名暴斃不計其數(shù),三天兩頭便有書信釘在山門各處叫囂。好容易捕捉對方一鱗半爪,蘭丸流的戲子也真了得,不知使了什么妖法,轉(zhuǎn)眼便融在空氣里似的,連個影兒都看不見了,”
懷疑自己很快會少年早衰,凌語嗟哉:
“這次偏又約在這等隱僻所在,若不是師尊堅持,我原也不敢輕舉妄動?!?/p>
“爸爸這樣難過,定是和那位叫蘭丸的前輩感情很好了,可不知他們怎么認(rèn)識的。死訊傳來時爸爸還當(dāng)場暈了過去,語哥你記得么?”
怎么不記得,凌語苦笑連連,四十多歲的人說暈就暈,弄得他當(dāng)場心臟病又發(fā),醒來時又是淚如雨下,折騰他好一陣子才平息。
學(xué)霜霜拿了根薄枝,彷佛要揮開不合時宜的煩惱,凌語將燒黑的燼撥開,紅焰又竄高起來:
“師尊以前的事,我也不甚明白。只知道年輕時他曾游歷大陸四方,結(jié)交不少朋友,其中有四位知己和他特別好,有東土也有西地人,有些興許還不是人類;那位蘭丸前輩便是日出人,和師尊差了五六歲,從年輕時就和大哥小弟一樣,師尊對他疼愛有加,”
凌語頓了一下,師父的過去對他而言始終謎霧一片,每當(dāng)他有意撥云見月,師父就用裝傻攻勢一筆帶開,身為晚輩也不好多問。
見霜霜好奇的紫眼充滿冀盼,他只得搜枯索腸地拼湊些情報,一如在蓬萊山時每晚絞盡腦汁翻找床邊故事一樣:
“據(jù)說蘭丸前輩生得很漂亮,像女孩子一般,大抵戲子都是如此。幼時同阿巽一樣也有個病根,雖不像藥罐子時時發(fā)作,但師尊素來憐貧恤幼,因此當(dāng)他親弟弟一體照看;蘭丸前輩打小便擅長舞樂,至今師尊一個人在房里時還常哼他唱的歌?!?/p>
回首見霜霜聽得專心,紫眼離自己鼻尖只一寸,如蘭呼氣夾在營火熱氣里襲頸而來,凌語慶幸夜色,否則臉紅至此成何體統(tǒng)。
“語哥哥……你看?!?/p>
正怔然間,猛聽霜霜聲音因興奮拔高,充滿美的贊嘆,不由順著她指尖看去。卻見荒山野草里,西風(fēng)漫撫如綠浪,一片光點竟從草叢上驀地升起,散入夜色彌漫中,像星子落入凡間又升天歸位。彷佛又回到皇城的元宵燈會,凌語也不禁看得呆了:
“是螢……”
北疆氣候早涼,輕羅小扇的寵兒通常在夏末就該隨牛郎織女絕跡,如今這云渡山上竟仍有螢出沒,幾只脫隊四竄,在霜霜襟畔彷徨點舞,她笑著佯伸手去捉,卻撲了個空。晚風(fēng)撫來,更添一分光華。
“皇朝自古有個傳說,螢是腐草化生的,”看著霜霜捉螢,凌語轉(zhuǎn)望那光織成的帷幕感嘆:
“滿山荒草在曠野里孤獨地生、孤獨地去,卻將卑微的生命化作曇花一現(xiàn)的光芒,照亮夏夜天空……直到十月霜盡,螢翅落了,仍舊歸入塵土,孕育來年春天的新綠……”
霜霜聽得入迷,遂也靜下欣賞;成千上萬的螢從浴火谷擴散四面八方,整片螢火竟首尾相連,一道熾熱的火光竄向天際,月芽相形失色。她笑著握緊身畔凌語的臂,打了個呵欠,眼楮卻一刻也舍不得闔上:
“原來浴火谷是這意思,語哥哥,看像不像你和我說過的故事……鳳凰從大火里重生了呢!”
被這童言童語的譬喻一驚,凌語遠(yuǎn)望浴火谷,果然恰似霜霜描摩的景況。鳳凰是皇朝古老的祥獸,棲梧桐、餐露水,自知死期將至?xí)r便投身火中,待得熾焰燃盡,雛鳥便自灰燼中重生,是集高潔與希望于一身的生物,凌語邊想邊喃喃自語起來:
“曾聽人說,人死也會有螢;螢火把靈魂領(lǐng)走,讓尸骨枯寒,因此墳塋間常見螢舞??苫蛟S螢不是帶走生命,而是用大火燒盡,再化落大地,而許多年以后,有人會憑藉枯骨重生……”
“這么說來,要是有新的螢出生,就表示有人死了?”聽見霜霜的問題,凌語又是一愣:
“可能吧?這種事還是別去想的好?!?/p>
“也是,反正每天都有人死嘛……不是語哥哥、不是巽師哥,不是我喜歡的這些人就好了……”
依舊癡癡地看著螢火,凌語卻覺身畔的笑語漸次模糊。轉(zhuǎn)過頭正要看個究竟,忽覺臂彎里一重,霜霜順著她胸膛滑將下來,他連忙伸手托住,細(xì)看時,竟是早已進入夢鄉(xiāng)──她一向挺不住睡意,和她說床邊故事直像天方夜譚,永遠(yuǎn)沒結(jié)局的一日:
“真是的……到底是個孩子?!?/p>
看著微闔的紫眼露水輕蘸,似是睡得正沉,凌語不禁搖頭苦笑。覆在紫發(fā)上的大掌又現(xiàn)柔和,卻聽少女朱唇囈夢,熟悉旋律再次回蕩飛螢點點的夜空:
月亮出來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月像哥兒天上走,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螢兒出來照半坡,望見螢火想起我的好哥哥,
哥哥呀,你可聽見妹妹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