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起下樓，段景淮問付鳶需不需要他送。

她哪里還好意思麻煩他，趕忙擺手，“我打車就行。”

段景淮點點頭，“路上小心?！?/p>

付鳶轉身，身上穿著羽絨服果然不那么冷了，她低著頭往出租車停靠點走，忽然想起一件事。

段景淮的生日，應該是在夏天。

曾經有個夏天，他大約是受不了那種在學校遭受霸凌，在段家又看冷臉的生活，從段家悄悄走了。

后來付鳶聽說，他是去找他媽媽了。

“聽說那天是他生日，可能還想著他媽給他過生日吧，”段遲驍提到這事兒，不屑地笑，“結果那小三二話不說，把他拒之門外，他就在外面枯站，夜里也不讓他進門，到第二天他媽給他買車票，又把他送回北城了，他只能回來，喪家犬一樣……”

一群十幾歲的孩子哄笑起來，付鳶在這片充滿惡意的笑聲里，只是安靜地低著頭，她笑不出來。

段景淮在段家，自然沒人給他過生日，他去找媽媽，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一句生日快樂。

她攔下一輛出租車，上車前，她想，今年是來不及了，明年她一定要送他一份生日禮物。

出租車絕塵而去，她沒有看到后面一直沒有離開的段景淮。

那雙沉黑的眼一直注視著她，從望著她的背影，到望著那輛出租車，最后什么也看不見了，他才收回目光，轉身離開。

付鳶回到學校宿舍，舍友楊雪揶揄她：“徹夜不歸哦鳶子，是不是和你的遲驍哥哥有新進展了呀?！?/p>

兩人是閨蜜，段遲驍之前來學校找付鳶的時候，特意請她還有楊雪一起吃飯，席間話說得很微妙：“楊雪，你幫我個忙，多照顧照顧小鳶子，她有什么事你就給我打電話。”

楊雪當時說：“鳶子這么乖，會有什么事啊?！?/p>

段遲驍：“就是因為乖才要看好了，大學壞男孩那么多，別把我們小鳶子拐跑了?！?/p>

楊雪掩唇，一臉姨母笑，又伸手輕戳了付鳶一下，“聽見沒？你的遲驍哥哥害怕你跟人跑呢?！?/p>

誰能想到，現(xiàn)在付鳶沒跑，段遲驍跟人跑了。

付鳶面對楊雪的問題，只覺得尷尬，好一陣才開口：“沒有……我，我和段遲驍，不是那種關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從來沒有和我告白過?！?/p>

楊雪沒搞清狀況，還在笑：“告不告白有什么關系，反正你們兩家爸媽都已經認定你們要結婚了?！?/p>

付鳶在椅子上坐下，深深吸氣，“楊雪，我和段遲驍其實真的不是一對，他有女朋友了，昨晚他為他女朋友打架被拘留，我就是去幫忙辦個保釋手續(xù)，后來我也沒跟他在一起，他和他女朋友開房，我是在另外一個朋友那邊借宿的。”

楊雪愣住了。

好半天，她擰眉，“段遲驍……交女朋友了？”

付鳶點頭。

“沒和你說？”

付鳶點頭，“我也是昨晚才知道。”

楊雪緩沖一陣，聲音高了一度，“他開什么玩笑呢，之前有事沒事來學校請咱們宿舍的人吃飯，大家都當你是他女朋友，有男生打聽你，想追你都被大家給擋回去了，現(xiàn)在他和別的女人搞一起去了？”

楊雪不說還好，一說，付鳶更難受，眼圈都紅了。

她咬著嘴唇，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我說段遲驍不會一開始就是個中央空調，到處玩曖昧吧？”楊雪問。

付鳶搖頭，“我……我不知道?！?/p>

她覺得不是，直到上高中她和段遲驍都是一個學校，他并非女生們眼中的暖男，但她現(xiàn)在也不確定了，她自以為了解他，但結果他確確實實擺她一道。

臨近學期末，基本沒課了，別人都在抓緊復習應對答案，付鳶也抱著書本看，然而腦中混亂，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渾渾噩噩過去這一天，到晚上，她收到段遲驍的微信。

段遲驍：你和我爸媽說我打架進局子的事兒了？

一般情況下，段遲驍很少給她發(fā)文字，他比較喜歡直接打電話，每次接通還都會親切地先喊一聲小鳶子。

他突然發(fā)這么一條信息，她心底就有些不安，打字回復：沒有啊，怎么了？

段遲驍：他們知道了，我現(xiàn)在在車上，準備回家挨罵。

付鳶心口一沉，趕緊發(fā)：我沒說啊，他們怎么會知道的？

段遲驍：鬼知道。

付鳶握著手機，看著這三個字，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總覺得他這話含沙射影。

段遲驍：你幫我個忙行嗎？

付鳶心頭有不妙的預感。

段遲驍：我聽我爸媽那意思，已經知道我是因為個女孩兒打架，他們問我是誰我沒敢說，要是他們知道這女孩兒是陳婧，那陳婧和我爸媽還沒正式見面，就留下個不好的印象，所以咱倆能不能串個供，就說我和你在酒吧玩的時候有人騷擾你，我才打人的？

付鳶其實不太意外。

初中時段遲驍家里人不讓他在自家電腦上玩游戲，他會偷偷去網吧玩，為避免父母發(fā)現(xiàn)，他會帶上付鳶一起，完了和父母說自己是陪著她去書店了。

這招很好用，乃至到了高中，他但凡想要從繁忙的學業(yè)里偷空出去玩，都帶著她做障眼法。

付鳶很乖，所以段父段母非常相信她，只要她一開口，他們就會相信段遲驍這些說辭。

不過這次情況畢竟不同，這次段遲驍是要她為陳婧背鍋，雖然這件事里陳婧也是受害人，但畢竟這架是因她而打。

沒人愿意背黑鍋，付鳶將手機倒扣在桌上，目光回到課本上，試圖看書。

手機不斷震動，她閉了閉眼，又拿起。

段遲驍：拜托了，你知道我爸媽對你那么好，我為你打架他們就不會太怪罪我，而且陳婧也不至于給他們留個壞印象。

段遲驍：我也是沒辦法，小鳶子，你幫我這次，算我欠你個人情。

段遲驍：如果你實在不愿意就算了，當我沒說。

憑直覺，付鳶斷定這最后一句已經帶了他一貫的少爺脾氣。

段遲驍不是好脾氣的人，但他對付鳶一直還算溫和，付鳶的性子又軟軟的，這么多年了，兩個人之間很少產生矛盾。

付鳶已經想不起上一回和他鬧不愉快是什么時候，但現(xiàn)在，段遲驍為了陳婧和她鬧情緒。

她手指停在輸入框那里，好半天，手機屏幕暗下去，她煩躁地將手機扔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