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 章節(jié)介紹

有一種小說，它像快樂發(fā)電站，源源不斷的為你輸入快樂。該小說是作者錦竹的小說《世子妃》，主角是白芷慕屠蘇。第7章主要內(nèi)容介紹：白芷一行人出不歸林之時(shí)，已是近黃昏。傻阿福不能出來，三人在不歸林的出口告別。白芷其實(shí)不想跟慕屠蘇回軍營，她想回蘇城，.........

《世子妃》 第六章 京城之變 在線試讀

白芷一行人出不歸林之時(shí)，已是近黃昏。傻阿福不能出來，三人在不歸林的出口告別。白芷其實(shí)不想跟慕屠蘇回軍營，她想回蘇城，和柳氏一起過山間日子，然后劫個(gè)男子上山成親生子，簡簡單單，就像清荷一樣。借此機(jī)會，讓白淵以為她死了，一了百了。

然而她不能這么做，裴九尚且下落不明，還有她的母親柳氏最親愛的兒子白術(shù)。她還有未了的牽絆，所以還不能裝死逃跑。

一路上，白芷都是被慕屠蘇牽著走出來的。她覺得十分別扭，又覺得在情理之中，她確實(shí)需要攙扶才能安全行走出來。出了不歸林，白芷便想過河拆橋，掙開慕屠蘇的手。

慕屠蘇哪會容許這只白眼狼這么做？他死死攥著她的手，偏不放手，即使弄疼她，也不放。白芷惱了起來：“將軍，自重。”

慕屠蘇扯著嘴角笑：“本將軍還真不知自重是什么玩意兒。”

人不要臉起來，是真拿他沒轍的。白芷見慕屠蘇這樣，也不再做無謂的掙扎了，任由他牽著，直至軍營大門?？词匦”妬砣?，眼眸噌地一亮，朝里喊：“慕將軍回來了，慕將軍回來了?！北救藙t上前迎接慕屠蘇。

當(dāng)他瞧見，慕屠蘇緊握裴九公子的女人的手之時(shí)，他的眼眸瞪得跟銅鑼一般圓。這是唱哪出戲？

慕屠蘇不理會看守小兵的異樣，直接問他：“裴老將軍和裴先鋒現(xiàn)在如何？”

看守小兵眼眸淡了淡：“裴先鋒送來之時(shí)，雙腿已殘，軍醫(yī)稱治不好了。裴老將軍亦不甚好，渾身潰爛，奇癢無比，如萬蟻咬蝕，軍醫(yī)稱是中了南詔獨(dú)特的花毒?！?/p>

慕屠蘇狠狠地道：“最毒婦人心，這南詔大公主，果然不簡單?！?/p>

這般結(jié)果，對于白芷而言，也是意外的。當(dāng)年，裴七雙腿是殘疾了，但裴老將軍是毫發(fā)無損地回來，怎會中毒回來？難道是某些人改變了什么？是她救了慕屠蘇？還是……裴九的加入？

白芷慌張地問：“那裴九公子呢？”

看守小兵眼眸暗淡下來：“毫無消息。魯少將帶領(lǐng)的那一批精兵，無一生還?！?/p>

迎接慕屠蘇的一位軍官匆匆前來，見到慕屠蘇，立馬單膝跪在慕屠蘇面前：“末將愚鈍，未能及時(shí)救出慕將軍，罪該萬死?！?/p>

“請起，已是無關(guān)痛癢之事，一切待指揮營說?！?/p>

“將軍，這是惠妃娘娘給你的信?；蒎锬镎f，若將軍兩個(gè)月還未找到，這封信就直接拿去燒了。”慕屠蘇接過信，仔細(xì)看了看，面色愈加陰沉，好看的眉宇蹙成一團(tuán)，他看完把信丟進(jìn)一旁的火臺，燒成了灰燼。他二話不說，徑直去了指揮營，其他軍官尾隨其后。

白芷本想跟進(jìn)去聽，但她不是軍官，不得參議。她只能在外頭等候消息?？伤睦锬艿鹊昧耍克缓美^續(xù)去問“話多”的看守小兵。

看守小兵確實(shí)話多，知無不言，一一告訴白芷。慕屠蘇失蹤不過半個(gè)時(shí)辰，裴老將軍馱著雙腳殘廢的裴七回來了。裴七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裴老將軍則一句話不肯說。直到軍醫(yī)告之裴七的腳沒救了，裴老將軍才說了一句話——送裴七回京。裴七被送走不過兩日，裴老將軍開始渾身潰爛，每日在床上打滾，萬蟻咬蝕，痛苦不堪。另一方面，因慕屠蘇聲東擊西，放松了南詔軍的警戒，偷襲成功，南詔軍損失慘重，退兵幾公里，戰(zhàn)事稍有起色，我軍得以喘息。但另一方面，裴老將軍身體狀況愈下，其他少將不忍，未經(jīng)過裴老將軍的同意，執(zhí)意也把裴老將軍送回京城了。

以裴老將軍的性子，這是奇恥大辱。白芷心口籠了一層陰影，她已不能預(yù)知結(jié)果了。

此番，與夢中甚有出入。慕屠蘇今日執(zhí)意要離開不歸林，回軍營，到底又是為何？白芷問了問今日是什么日子，結(jié)果并不是一個(gè)特殊的日子。那么這必定是屬于他的特殊日子吧。

白芷在指揮營里恭候多時(shí)，終于等到他們商討結(jié)束，軍官人數(shù)少了很多，只有寥寥幾個(gè)出來。最后出來的是面容深沉的慕屠蘇。白芷深知，她不該在此時(shí)騷擾他，但她已不是旁觀者，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沖動。

白芷以身擋住慕屠蘇的去路，問道：“裴九的事，你打算怎么辦？”

慕屠蘇簡簡單單地回了一句：“順其自然?！?/p>

“你不管他的死活了嗎？”

“怎么管？說不定人都死了，尸體被野狗叼走了?！?/p>

“啪——”白芷忍不住扇了慕屠蘇一耳光。她的力道不輕，慕屠蘇的臉都側(cè)了過去，鮮紅的五個(gè)指印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觸目驚心。白芷深感自己太過分了，可手已經(jīng)收不回來。

慕屠蘇冷眼看了看白芷，冷哼一聲，越過她而去。

白芷覺得自己的手掌很疼，疼得她發(fā)抖。

白芷一直在等結(jié)果?？伤鹊降膮s是慕屠蘇如何驍勇善戰(zhàn)，以三萬人馬一舉拿下南詔軍八萬大軍，當(dāng)場砍下南詔大將軍的頭顱。御林軍大捷。

白芷看著戰(zhàn)士們凱旋，抱作一團(tuán)，灑著男兒淚。這一場戰(zhàn)，持續(xù)了快一個(gè)春秋。

那天陽光出奇的好，雪化了，天卻出奇的冷，冷到白芷的骨子里。第二日收到南詔的投降書函，慕屠蘇宣布，明日班師回京。當(dāng)天夜晚，白芷拜訪慕屠蘇的營帳，卻被告知，慕屠蘇不見客。

他是在生她的氣？還是真的不打算去找裴九，完全不關(guān)心裴九的死活？無論哪一條，總之他沒有派人去尋裴九，只關(guān)心戰(zhàn)爭勝利與否！白芷忽然覺得，先前那一耳光，太輕了。

她真想沖進(jìn)去，再扇他幾個(gè)耳光?？山裢硎亲詈蟮臋C(jī)會，若不把握住，明日他們班師回京，她便再也沒機(jī)會了。白芷跪在慕屠蘇的營帳前，慕屠蘇不出來，她絕不起來。

那晚，又下起了鵝毛大雪，白芷渾身僵硬地跪在冰冷的地上，雪一寸寸堆積起來，她的臉已凍紅，身子已僵硬。慕屠蘇卻不肯出來見她。

在林間與出林后，他判若兩人。

白芷不知自己什么時(shí)候暈了過去。待她醒來之時(shí)，已在顛簸的馬車上。馬車上空無一人，只有她自己，而她的身子，被五花大綁著。白芷以頭拱出馬車外，狠狠摔了下去。白芷齜牙咧嘴，疼痛不已。

載白芷的馬車戛然停了下來，前方駕馬之人急忙下馬，朝白芷奔了過來，怒視著她。白芷亦怒視著他：“將軍，你這是作甚？”

慕屠蘇直接把白芷扛上肩，上了他的馬。

白芷掙扎，慕屠蘇卻緊緊把她扣在懷里，她掙扎也無濟(jì)于事。慕屠蘇不回答她，沉默地駕馬。白芷終于沒力氣掙扎了，她沉默地看著馬兒一步步走向京城。

兩人一路沉默，最后白芷終究忍不住問他：“你為何如此無情？就這么對裴九不管不顧嗎？即使是死了，總該見著尸體才放棄。”她其實(shí)一直知道慕屠蘇的狠絕，但那僅僅局限于對待敵人或是牽絆者。他雖與裴九不是摯友，但棋友也是一種友，不是嗎？

“路是他自己走的，就該自己承擔(dān)后果。我不會苦于掙扎救人這件事上，能救則救，不能救則放棄?！?/p>

路是自己走的，就該自己承擔(dān)后果……夢中，這句話烙在多少人身上？她的父親白淵，選擇太子黨；裴家，選擇太子黨，沒一個(gè)有好下場。就連她自己，用盡全身力氣去愛慕屠蘇，換來的不過也是這么一句話。

路是自己走的，就該自己承擔(dān)后果……

是她想多了，不該因?yàn)樗粫r(shí)的不同，就忘記他叫慕屠蘇。他與他父親恭親王一樣，冷血無情，殺人如麻，死忠于一人，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

裴九……裴九……

白芷在心里祈禱，愿他平安。她或許不能和裴九再續(xù)前緣了。白芷望著前方的路，仿佛看見巍峨的城墻，青石堆砌，在高城墻上以隸書體寫著“京城”二字。

夢中，當(dāng)她跋山涉水后是笑意盈盈地看著那二字，如今恐怕是要哭著看那二字了。

經(jīng)過三天兩夜，當(dāng)白芷再次看到那二字之時(shí)，并未哭，而是放下簾子，眼不見為凈，坐在馬車上。耳邊充斥著百姓歡呼的聲音，其中不乏女子的尖叫?？刹?，她們心中最美的美人時(shí)隔一年之久終于回京了。

可誰又想過這場戰(zhàn)爭背后的心酸與艱險(xiǎn)？沒有，一個(gè)都沒有，百姓只看見了勝利，他們在吶喊，喊著“慕將軍”，只字未提掛帥的裴老將軍。

白芷被送回白府。

白府在京城的門面大大超過在蘇城的門面。大門兩側(cè)有兩只威武的獅子，張牙舞爪，煞顯威風(fēng)。牌匾上“白府”二字蒼勁有力，臺階數(shù)十，大門紅漆涂得發(fā)亮。

這便是白淵要的。蘇城根本滿足不了他。

白芷回來得極為低調(diào)。門口無人迎接，她到了大堂，才見斷臂的管家在那里指揮下人忙上忙下。見白芷來了，他先是一怔，隨后走來拜見：“大小姐，你回來了啊？”

“嗯?！卑总仆送闹艿呐艌?，“這是……”

“二小姐喜得千金，這不擺滿月酒嗎?！?/p>

難怪，全去瞧白芍去了，她回來，也無一人相迎。

“姐?！卑仔g(shù)從外頭躥了進(jìn)來，直奔白芷懷里，抱個(gè)滿懷。在這個(gè)家，也只有白術(shù)歡迎她。白芷笑道：“你何時(shí)來京城的？”

“比你早一個(gè)月。娘讓我捎句話給你?！?/p>

“哦？”

白術(shù)則做出柳氏慣有的面無表情，語氣平淡：“莫念，一切安好。”

“那便好?！卑总菩Φ?。

白術(shù)道：“姐，娘真的不和我們一起來京城嗎？京城很大，可好玩了。娘不來，可惜了?！?/p>

“娘找到了更值得她留的地方。術(shù)兒，你喜歡京城嗎？”

“喜歡得緊。術(shù)兒前些日子還進(jìn)宮了，宮里很漂亮，遇見了七皇子，七皇子讓我陪他讀書。我高興地答應(yīng)了，可爹爹好像不開心?！?/p>

七皇子？三皇子的胞弟，算是三皇子一派。身為太子黨，白淵自是開心不起來。與夢中相同，白術(shù)跟了七皇子，有了后路。如今，她要做的，就是讓白淵不參與其中。如此，她也算回報(bào)了他的養(yǎng)育之恩。如若他一意孤行，她只好明哲保身，保全自己了。

白芷去見白淵那會兒，白淵正在逗弄他的小外孫女。白芍與她相公相視一笑，看起來極為恩愛。白芷瞧不出真假。夢中白芍嫁的并不是那個(gè)男人，也不知什么機(jī)緣巧合，誤打誤撞竟嫁給一個(gè)走南闖北的富商。

“姐姐?！钡谝粋€(gè)瞧見白芷的是白芍。

白芷笑道：“妹妹，多年不見，越發(fā)漂亮了?！?/p>

“哪里比得上姐姐，千挑萬選，還只有人中龍才配得上?！?/p>

白芍這是拐著彎地笑話她，還待字閨中，自恃清高。白芷也不惱，微笑作罷。白淵把孩子遞給一旁的嬤嬤，對白芷道：“芷兒，有話與你講，過來。”

“是。”白芷尾隨白淵去了書房。

白淵直接提出讓她早點(diǎn)嫁人。關(guān)于她和慕屠蘇口頭上的婚事，他會盡量退掉。白芷順從地點(diǎn)頭。作為太子黨的白淵自然不會與三皇子黨的慕屠蘇同流合污了。白淵是聰明人，不想染一身的腥。

“那爹爹有何打算？”

“如今，慕將軍凱旋，甚得寵愛，我們?nèi)魺o緣無故提出解除婚姻，吃力不討好。所以唯有你和別的男子有染，讓慕將軍自己提出解除婚姻！”

白芷痛心疾首：“女兒在蘇城名譽(yù)掃地，才來京城，又要經(jīng)歷這一遭嗎？女兒的命真苦?！?/p>

“此番是要?jiǎng)诱娓?。爹已然看中目?biāo)，當(dāng)今新科狀元，趙立?！?/p>

白紙一張，還未站隊(duì)？白芷疑惑：“如何動真格？”

“美人計(jì)，若不上鉤，給你備好迷藥了，霸王硬上弓！”

“……”何苦，又是這一招？白芷氣餒。

“明日滿月酒，趙立會前來祝賀，你自是明白怎么做了?！?/p>

白芷抿了抿唇，不甚情愿地點(diǎn)頭。瞧瞧，擺個(gè)滿月酒，都帶著算計(jì)，可見白淵不是真心疼他這親外孫女。如此，白芷覺得，自己還不算太過悲哀。

滿月酒宴席當(dāng)晚，白芷穿上白淵特意要求的著裝，水藍(lán)琉璃云紗百合裙，云鬢單角，斜插一只彩鳳金步搖。紅翹精心為她涂抹了胭脂水粉，一會兒工夫，活生生的俏麗美人呈現(xiàn)在銅鏡前。

紅翹十分得意地看著白芷：“小姐，你真美，我看今晚來賓，都要臣服于小姐腳下了。”

白芷看著銅鏡里的自己，倒是比平時(shí)精神了許多，雙眸有神，眸中帶柔，稍眨上兩眼，還帶著幾許媚。白芷也自覺良好。如此這般，那新科狀元趙立該是能拿下吧。新科狀元目前尚未站隊(duì)，白淵是想拉攏他成為太子黨。但白芷應(yīng)允這安排，是覺得他中立，一來自己可以自保，二來能順便拉拉白淵，讓他不要參與“奪皇位”這場戰(zhàn)役。

據(jù)說趙立年輕有為，才高八斗，不過二十有三的年紀(jì)，無后臺，全屏自己登上新科狀元之位。白芷甚覺滿意，希望這美人計(jì)能實(shí)施成功，實(shí)在不行，也只能用那屢試不爽的陰招了。

月出，宴席即將開始，來往賓客絡(luò)繹不絕。白芷坐在自個(gè)兒房間，聽愛湊熱鬧的紅翹絮絮叨叨地道：“今兒人真多，連當(dāng)朝右相云丞相也來祝賀呢。老爺面子真大?！?/p>

白淵不過官五品，能請得到一品丞相，看來白淵在官場上混得如魚得水。

“幫我去瞧瞧今年的新科狀元趙立長什么模樣。”耳聞不如一見，才高八斗，年輕有為，若是長成一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模樣，白芷覺得，她還需過過心里這一關(guān)。

紅翹聽白芷特意要去打探一人，不免想歪：“小姐瞧上他了？”

“正是?！?/p>

紅翹料不到白芷如此直接，臉上一紅，落荒逃跑了。白芷見紅翹這害羞的模樣，不由感慨，她是否太不害臊了，怎說也還是二九年華的姑娘。

白芷還未等一會兒，自個(gè)兒房門便被一人給踹開了。白芷受驚，忙站起來往門口望去，卻見柳如站在門口，笑嘻嘻地看著她。白芷怔了怔：“表妹？你怎么上京城了？”

柳如上下打量白芷這身精心的打扮：“喲，紅翹那丫頭真沒撒謊，這么快轉(zhuǎn)移目標(biāo)，喜歡上今年的新科狀元了？”

白芷明顯瞧見了柳如眼神中的鄙夷，她不以為然：“正是。”

“據(jù)說裴家九公子如今生死未卜，先前也不知是誰對我認(rèn)真地說，沒他不行來著，如今才多少光景？”柳如一臉嘲諷地看著白芷。白芷也不惱，轉(zhuǎn)移話題：“表妹莫不是在桐城待厭了，到京城來游玩游玩？”

柳如在茶幾旁坐下，倒了一杯水，喝進(jìn)肚子里：“你換丫鬟了？清荷呢？”

“嫁人了。”白芷也一同坐下。

“你知道清荷懷了我哥的孩子嗎？”

白芷本也想給自己倒一杯水，聽柳如這般說來，倒水的動作頓了頓，斜睨了對方一眼：“你怎知？”

“柳如到我家找過我哥，我碰巧瞧見了。她孩子沒了吧？”

白芷順利倒完一杯水，端到嘴邊抿了抿，“嗯”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柳如以手撐著腦袋，定定地看著茶幾上的燭光：“她該恨我哥吧，那般無情?！?/p>

“其中也有她自己釀的果，都有責(zé)任吧。”

“我挺喜歡清荷，為愛勇往直前，不到遍體鱗傷，絕不自我斷了念頭?！?/p>

白芷愣了愣，這話仿佛在說夢中她對慕屠蘇的感情?，F(xiàn)在，她這種精神已經(jīng)蕩然無存了，甚至有點(diǎn)冷血無情。她明明是自己先招惹裴九，而后又為自己的未來，顧著白淵的生死，再去招惹另一個(gè)男人。感情這東西，在她眼里，當(dāng)真是不值一個(gè)銅板了。

“聽聞，今晚慕屠蘇也要來。”柳如紅著臉，笑得有些癡。

白芷斜睨她一眼：“還對他念念不忘？”

“我隨哥哥上京，為的就是慕屠蘇。要不，我才不愿累死累活跋山涉水，就為了個(gè)滿月酒。”

白芷哭笑不得：“你這目的真明確。不過你和表哥此番前來，僅僅只為滿月酒？你因?yàn)槟酵捞K，那表哥真是為這滿月酒？那我這小侄女的面子可真夠大的。”

“自然不是，表哥此番前來，是為長期的買賣?！?/p>

白芷不解。

柳如把頭靠過去，對白芷咬起耳朵：“你以為這仗打完了？還早著呢！東有倭寇，西北有大漠蠻子，這次看準(zhǔn)了雙方兩敗俱傷，打算來個(gè)黃雀在后。你以為光輝王朝還有多余的財(cái)力支援軍隊(duì)？國庫一時(shí)虧空了，糧草何來？我家?！?/p>

柳如自豪地?fù)P著腦袋看白芷。

“你這些從何聽來？”白芷有些不解。

“前些日子，三皇子親臨桐城，與我哥密談，我偷聽到的。”

果然。這等大事，柳如怎能隨意聽！白芷提醒柳如：“此事莫要在別人面前提及，小心惹禍上身。”

“你當(dāng)我癡兒？我瞧你是自己人，才告訴你。”柳如白了白芷一眼。白芷卻想著，幸虧是三皇子親臨桐城，而不是太子。如此，柳家是站在三皇子那里，豈不是與白淵處于對立？真是頭疼！白芷唯有盼著皇帝老兒趕緊駕崩，兩位趕緊奪嫡，趁著白淵還未深入泥濘！

此時(shí)，紅翹從外頭走進(jìn)來，提醒白芷：“小姐，老爺喚你出去呢?！?/p>

白芷應(yīng)了一聲，打算起身出去。柳如抬眼仔細(xì)端詳了她幾眼，眨著似天真的眼，看她：“你不是真愛裴九的，對嗎？”

白芷看了看她，好似表示著自己的不解。

柳如說：“如果真愛一個(gè)人，不可能這么快移情別戀，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難、再大的阻礙，甚至他愛上了別人，還是會控制不住自己去愛他，去關(guān)心他，甚至為他去死?！?/p>

白芷笑了：“表妹的愛很無私?！币埠苌岛芴煺?。眼里只有那個(gè)他，愛得痛苦，愛得難受，哭過之后，擦干眼淚，繼續(xù)去愛他。白芷仿佛在柳如的眼眸里，看見了曾經(jīng)的自己，揚(yáng)著腦袋，看著慕屠蘇冷漠的眼，卻依舊露出她以為最好看的笑容：“慕屠蘇，我愛你，好愛好愛。”可自己笑著笑著，眼淚卻控制不住落了下來。因?yàn)樗髅髦溃麗鄣牟皇撬?，他有了愛的人?/p>

那樣傻傻的白芷，不在了……

極其熱鬧的滿月酒宴會。偌大的白府花園擺滿了桌子，形色各異的達(dá)官顯貴坐在桌子旁，談笑風(fēng)生。白芷尋著自家人的身影，卻被紅翹中途打斷：“小姐，那位便是今年的新科狀元趙立。”

白芷順著紅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gè)穿著玄色衣袍男子正舉杯與別人聊得甚歡。那男子濃眉大眼，笑起來嘴角露出兩個(gè)酒窩，束發(fā)整齊，神似裴九，卻沒有裴九那般俊朗。

白芷心里有了底，對紅翹笑了笑，便把目光轉(zhuǎn)移，繼續(xù)尋找自家人，不想，竟對上慕屠蘇的眼眸。他正與柳繼在交談，目光也是偶然朝她這邊瞥了瞥，毫無感情。

這人真小氣，還在氣她扇了他一耳光？白芷也不看他，四處掃視，尋白淵的身影。這一圈回來，她才瞧見白淵居然坐在慕屠蘇身后的位子上。白芷還未把一口氣嘆息完，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回身看，是柳如。柳如朝她擠眉弄眼，拉著她過去：“愣在這兒干嗎？走啊。”

于是白芷便被柳如硬拽了過去。白芷和柳如仿佛成為一道特殊的風(fēng)景，在座的人士皆看了她們一眼，白芷明顯瞧見她的目標(biāo)也往她這里瞄了一眼。他睜大眼驚奇地看她們。她想保持的淑女形象??！白芷真是欲哭無淚。

看來她與美人計(jì)無緣了。

“你們這是作甚？”白淵不甚高興地看著眼前狂奔而來的二人。

“姑父，我們這不是怕你等嗎？”柳如嘿嘿笑了笑，坐到柳繼那一桌去了。因沒位子了，柳如不能挑離慕屠蘇最近的位子。白芷自然不和他們同桌，坐在白術(shù)的旁邊。她屁股還未坐熱，白術(shù)便給她夾了一只大雞腿：“姐，你最愛吃的大雞腿。”

滿桌皆朝白芷望了望。她吃雞腿的吃相，千金大小姐一般都不敢恭維。這白芷是挑戰(zhàn)“吃相”嗎？正在白芷尷尬之余，白芍的相公突然離席，把趙立請了過來，坐在她旁邊。

真是……雪上加霜?。‰m然她知這是白淵故意安排的，但時(shí)機(jī)未免也太巧了。

“姐，你怎么不吃？平時(shí)你不最喜歡吃嗎？還一吃吃一對呢?！?/p>

滿桌驚奇地望著，剛坐下來的趙立也忍不住朝她這邊瞄了幾眼。白芷只覺背后有人亦在盯著她，背脊發(fā)涼。今兒不是她使用美人計(jì)的時(shí)候嗎？這叫她如何做個(gè)美人？白芷把心一橫，纖纖玉手拿著雞翅，小嘴輕啃一口，再吃一口，盡量顯得優(yōu)雅。

在座之人也開始一邊動起筷子，一邊聊了起來。白芷故意拿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趙立，故意看得久一些。趙立也回眸以對，兩人久久凝望，白芷在心里竊喜，莫不是……美人計(jì)成功了？

“白小姐?！壁w立忽然深情款款地對白芷道。

白芷故作羞澀，抿嘴一笑：“嗯？”

“你嘴角有醬油?！?/p>

“……”白芷表情瞬間僵硬。美人計(jì)毀于醬油是也，嗚呼哀哉！白芷懊喪不已，真想捶胸頓足。她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偶然抬眼瞄了一下白淵，便見白淵一副要啃她骨頭的樣子。

顯然，他十分不滿她就這么失敗。

看來白淵將決定使用陰招了。果不其然，白淵開始給趙立灌酒。白芷心想，趙立的酒是否加了料？答案很快便出來了。

一直持續(xù)到他喝醉了，他也未表現(xiàn)出亢奮的樣子。

“新科狀元喝醉了，不如今晚睡在我白府吧?！卑诇Y對不省人事的趙立說道。

趙立迷糊地應(yīng)了一聲。

不一會兒，趙立便被抬走了。白淵朝白芷使了個(gè)眼色。白芷心想，不用迷藥了？這與先前的計(jì)劃不符?。康炎叩竭@一步了，白芷只好勉為其難地站起來，朝在座的達(dá)官顯貴欠身，對白淵道：“女兒身體不適，回去休息了?！?/p>

白淵點(diǎn)頭：“去吧?！?/p>

白芷便離席，朝著趙立被抬走的地方去了。

慕屠蘇飲酒正酣，瞄到白芷離開，眼瞼低垂，長而翹的眼睫遮擋了眼底的情緒。柳如正如癡如醉地看著慕屠蘇那張頗為俊美的臉龐：“將軍，你是否喝醉了？”

慕屠蘇抬眼朝柳如笑笑：“興許?！彼鹕?，朝在座的人露出抱歉的笑容，“頭有些暈，我到院子走走再回來?！?/p>

他便也朝著白芷離開的方向走去。

柳如想跟去，被柳繼拉住，朝她皺了皺眉：“女子該矜持點(diǎn)?！?/p>

柳如不服氣地嘟囔著，看著慕屠蘇離去的背影，總覺得，他此次離席，定會發(fā)生什么事。

白芷尋思好了，若白淵沒用迷藥，她便脫了衣服直接睡在趙立旁邊，一早醒來，他也百口莫辯。若真有了藥效，她則一棒槌把他打暈，抬到床上，兩人脫光衣服躺到天明。喝醉酒的男人與吃了迷藥的男人，白芷不想碰，遭罪！

白芷走至白府的西廂房，見管家早已站在那兒等候她多時(shí)。白芷走到管家跟前，看了看里屋：“人在里頭了？”

管家點(diǎn)頭：“一切安排妥當(dāng)，小姐可自行發(fā)揮?！彼侔岩黄考t棕色長頸瓶遞給白芷，“這藥小姐還需要嗎？”

白芷接過，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還滿沉的，分量足。白芷把瓶子收好，對管家道：“我先收著吧?！?/p>

管家點(diǎn)頭，看了看里面，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再凝視了一會兒白芷，欲言又止的樣子。白芷也察覺到了，好奇地問了問：“還有事嗎？”

管家干著嗓子，語重心長又帶著憐憫的語氣道：“小姐，保重。”

“……”白芷心中一悸，總覺得管家話中有話。看著管家離去的背影，白芷又望望里頭，有點(diǎn)兒不想進(jìn)去了。她不知她這樣做是對是錯(cuò)，但不可否認(rèn)，里面躺著的新科狀元，比慕屠蘇和裴九都更適合自己。只是利用這個(gè)方法去得到一個(gè)男人，她明知是錯(cuò)的，偏要一錯(cuò)到底。夢中的教訓(xùn)，還不夠？

白芷嘆了口氣，正欲走進(jìn)去，突然被人從背后抱住，聞到他身體散發(fā)的體香，她便知是誰了。她掙扎了兩下：“將軍！”

慕屠蘇迷糊地“嗯”了一聲，依舊在她身后環(huán)住她。白芷僵硬著身子不敢動，直起腰，她聞到他滿身的酒氣，發(fā)現(xiàn)他喝得可不少??！白芷小心翼翼地問：“將軍，有何要事？若沒什么事，可否放開我？”

“幾日不見，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白芷瞄了瞄大敞的大門，心想，得趕緊打發(fā)了慕屠蘇。白芷柔聲哄著他：“將軍想白芷是白芷的榮幸，今日是小侄女的滿月酒，將軍賞光來此，白芷在此謝過?！?/p>

白芷試圖扭一下身子，卻被慕屠蘇抱得更緊，差點(diǎn)喘不過氣來。白芷強(qiáng)顏歡笑：“將軍，能松開我嗎？我想給你行個(gè)大禮呢！”

“不松，我知道你又會跑了?！?/p>

“將軍……”白芷深吸一口氣，極力壓制住自己的怒氣，“我與你無任何關(guān)系，你這樣摟摟抱抱，成何體統(tǒng)！”

“無任何關(guān)系？”慕屠蘇稍稍提了提嗓門，冷笑道，“抱也抱過了，親也親過了，甚至摸也摸過了，這叫沒關(guān)系？”

“……”白芷壓抑不住自己的怒氣，本想息事寧人，她有要事在身，不宜與他周旋。奈何慕屠蘇咄咄逼人，字字帶刺，她這脾氣上來，擋也擋不住，奮力掙扎，掙扎不開，直接張口咬他。慕屠蘇哼都不哼一聲，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懷中人兒亂動。

白芷深吸一口氣，狠狠地踩了他的腳，他這才吃痛，倒退幾步。白芷方想提腿就跑，卻被慕屠蘇抓了回來，壓至墻邊，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白芷早已無力氣反抗，只能嗚咽地緊閉雙唇，雙手無關(guān)痛癢地敲打他結(jié)實(shí)的背。她死守自己嘴唇的最后一道防線，無論慕屠蘇怎么想撬開她的貝齒，她偏不從。

忽然，敞開的大門“砰”的一聲，似有一重物砸中似的，爭斗中的兩人皆是一驚，驀然回首，卻見當(dāng)今新科狀元趙立因醉酒，身子不穩(wěn)靠在門上，一雙略帶迷離與驚訝的雙眸正全神貫注地望向白芷這一邊。趙立愣在原地，不知是因酒而紅了臉還是看見方才激情的畫面而紅了臉，只見他的臉像燒紅的鐵一般，他忙鞠躬道歉：“在下失禮了，將軍和白小姐請繼續(xù)?！比缓筮B滾帶爬地落荒而逃。白芷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獵物從自己眼皮底下逃走，還不能立即去追，那小心臟，真如萬箭穿心。

慕屠蘇哪會給機(jī)會讓白芷依依不舍地看趙立漸漸消失的背影，直接掐住她的下巴，強(qiáng)逼她面對著他。慕屠蘇半瞇著眼：“方才你打算進(jìn)這屋？別告訴我你不知狀元官在里面！”

“那又如何？干將軍何事？”白芷心中已然窩了一把火，且打算大逆不道地撒在慕屠蘇身上。

慕屠蘇二話不說，直接扛起白芷，往屋里走去。白芷驚慌地喊著：“你想作甚？”

“繼續(xù)你方才想干的事?！?/p>

白芷嚇得立馬弱勢起來：“我只是想進(jìn)屋子里喝茶。”

慕屠蘇根本不理會，用腳踹上門，把白芷扔到床上，便自行脫衣，完全無視了她瞪得跟銅鑼似的眼。白芷驚愕地問：“將軍……”

慕屠蘇直接朝她壓了下來，她試圖阻攔他亂來，卻被他單手鉗制住雙手，高舉頭頂，任人宰割。白芷驚恐地看著慕屠蘇，只見他目光灼灼，似要吃了她一般。她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樣？

慕屠蘇直接扯開白芷的腰帶，衣服便敞開了，露出她纖細(xì)的長腿，以及若隱若現(xiàn)凹凸有致的身體。白芷呼吸粗重，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更是刺激了慕屠蘇原本已繃緊的神經(jīng)。

白芷從未在男人面前如此暴露過，想遮住，雙手卻被鉗制，無法遮羞。這讓她十分害怕，仿佛赤身裸體立于群眾之間。

“你今晚看來是有備而來，穿如此絲滑的衣衫，是想讓誰方便脫了？”慕屠蘇扯著嘴皮自嘲地笑了笑，長年握兵器長出老繭的大手一寸寸撫摸白芷細(xì)滑的凝脂肌膚。白芷渾身打了個(gè)寒戰(zhàn)，即使已經(jīng)怕得不行，眼中含淚，語氣卻硬得很：“將軍，你知道你這是在干什么嗎？”

慕屠蘇立即吻了上去，白芷扭身抵抗，卻換來他愈加粗重的呼吸，而自己也似乎……似乎渾身發(fā)熱起來了？

“嗚嗚……”白芷只覺自己身子越來越軟而無力，很快唇被慕屠蘇撬開。慕屠蘇不安分的手穿過誘惑的紅色肚兜，直觸她顫抖的身體。

白芷倏然睜大眼，扭著身子，垂死掙扎。她哭了起來，向慕屠蘇求饒：“不要……求你……求你?！?/p>

慕屠蘇有那么一瞬間的停頓，可他已情欲高漲，呼吸急促，再看白芷那秀美極致的臉龐淚光點(diǎn)點(diǎn)，他更是想欺負(fù)她了。慕屠蘇扯下她的褻褲，緊緊擁抱住她。

“砰砰——”門外有個(gè)小廝敲了敲門，“里面有人？發(fā)生何事了？”又敲了幾下。

“何事？”門外傳來白淵的聲音。

“老爺，我好似聽見里面有女子痛苦的聲音？”

“有嗎？你聽錯(cuò)了，還不去干活！”

“真的有……”

“還不去干活！”白淵提著嗓音帶著怒氣地斥責(zé)小廝一番。

于是，門外一片安靜……

白淵可知屋中已不是他要的新科狀元了？

一大早，被早就計(jì)劃好的白淵捉奸在床。

只是抓的不是他心心念著的新科狀元趙立，而是他一心想毀婚約的大將軍慕屠蘇。

白芷還記得那天天未明，白淵破門而入，見躺在床上的慕屠蘇那刻，變幻莫測的臉，一陣青，一陣黑，一陣白，情緒交錯(cuò)極為復(fù)雜。

白芷扯住被子，臉看起來極為憔悴。但最為憔悴的還屬慕屠蘇，那臉已毫無血色，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傻愣愣站在床邊的白淵，朝他點(diǎn)點(diǎn)頭，直接把白芷抱入懷中，繼續(xù)睡覺。

白淵已風(fēng)中凌亂了……

被慕屠蘇抱進(jìn)懷里的白芷試圖掙扎，卻聽見慕屠蘇呢喃：“你昨晚可不是這么拒絕我的?！?/p>

白芷一怔，想起昨晚的自己，握了握拳，忍了。

慕屠蘇便抱著白芷，滿臉笑意地背對白淵說道：“白大人，你這一片心意我心領(lǐng)了。既然令千金已是我的人，我自會負(fù)責(zé)到底，你放心?！?/p>

白淵差點(diǎn)一口血噴出來。

事后，白芷才明白當(dāng)晚自己為何那般失態(tài)，原來白淵命管家在香爐里放了點(diǎn)料。白淵要的不是一人欲火焚身，而是兩人同時(shí)欲火焚身，來個(gè)以防萬一！

當(dāng)時(shí)白芷心就寒了。這個(gè)父親，連女兒都防，都不去相信。那她，又“孝順”個(gè)什么勁？

白芷與慕屠蘇在西廂房被白淵當(dāng)場捉奸在床之事，當(dāng)天便傳遍了京城。白芷被惱羞成怒的白淵禁足在自己閨房，也是聽紅翹說起這事才知道。白芷只覺頭疼，后面的路真不知怎么走了。

要么直接嫁給慕屠蘇，要么削發(fā)為尼，總之，她是除了慕屠蘇誰都不可能娶的女人。

門被人一腳踹開，滿臉是淚水的柳如沖了進(jìn)來，想扇白芷一巴掌，被白芷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柳如憤恨地道：“你怎么可以搶我喜歡的男人！”

“那是個(gè)意外?！?/p>

“意外？我看是你有意去勾引?！?/p>

“隨你怎么說?！卑总谱拢睦锷跏遣皇娣?/p>

“別以為你這次能當(dāng)將軍夫人。恭親王不可能答應(yīng)讓慕屠蘇娶你為妻，最多勉為其難讓你做個(gè)妾。誰讓你是白淵之女！”

白芷頓了頓，雖早有預(yù)料，但心還是忍不住咯噔一聲。

妾，又是妾，與夢中真沒什么兩樣。只不過做了個(gè)名副其實(shí)的妾，她是否該滿足了？白芷兀自笑了笑，抬頭看著悲憤交加的柳如：“如果慕屠蘇說納你為妾，你是不是也愿意？”

柳如一怔，拒絕回答。

白芷冷笑，目光看向很遠(yuǎn)的地方，似對柳如說又似對自己道：“既然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這般結(jié)局，自己走的路，自己負(fù)責(zé)。我不會讓悲劇再重演一次?！?/p>

白芷緊緊握住拳頭，心里已有一個(gè)念頭，在腦海中盤旋。

自己釀的果，自己吃。她不夠聰明，那她只好挺起胸膛，承擔(dān)這個(gè)果。一晌貪歡，不枉她在人世間走這一遭了。

白芷尋思著該怎么離開白府。她已被禁足足足半月之久，出不去。白芷思考這事，已多日都未進(jìn)食了。紅翹以為白芷因那晚之事，見慕屠蘇好些日子無所動靜，忐忑不安所致，忙勸道：“小姐，將軍口碑極好，定會對小姐負(fù)責(zé)的?！?/p>

白芷依舊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紅翹慌了，“小姐，若你實(shí)在擔(dān)憂此事，紅翹替你問問？”

白芷眉梢動了動。

紅翹見白芷為之所動，心下一喜：“紅翹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會幫小姐問出個(gè)答案來的?！?/p>

白芷點(diǎn)頭：“那你把衣服脫了?！?/p>

“……”紅翹一怔，小臉一下子糾結(jié)起來，哭著臉道，“小姐，紅翹還小，不賣身?！?/p>

白芷扶額，淡淡地看她：“我只是想穿你的衣衫出去，僅此而已?！?/p>

“小姐想去何處？”

“天大地大，何處不是家？”白芷未正面回答，只是給出個(gè)模棱兩可的答案。紅翹吃驚地張著嘴，忙不迭地?cái)[手：“小姐，你這是要與將軍私奔嗎？你們的關(guān)系已眾所周知了，何必還要走上這一步？萬萬不可啊！”

白芷只覺紅翹想法奇特。她只道：“我只是想去做尼姑！”

紅翹一愣：“尼姑？”

白芷點(diǎn)頭。

紅翹立即扯著嗓子喊：“小姐，你瘋了？為何要做尼姑??？”

白芷皺皺眉頭：“到底你是小姐還是我是小姐？”

紅翹低頭認(rèn)錯(cuò)。

白芷斜睨紅翹一眼：“我已看破紅塵，你只需把你的衣衫給我，明早我出門前，你老實(shí)待在我房間，別想打小報(bào)告，要不然，小姐我一定把你嘴撕爛?！?/p>

白芷故意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受驚，哆嗦著點(diǎn)頭。

白芷擺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不要來打擾自己。紅翹邊走邊回頭，欲言又止地挪到門口，眨著楚楚可憐的淚眼，給白芷最后一句忠告：“小姐，出家做尼姑沒肉吃的?！?/p>

白芷一瞪，紅翹便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白芷不想與慕屠蘇再走一遭夢中那樣的路。明知結(jié)果，明知是錯(cuò)，她何必再去遭罪？她深知自己的性子，要么放下包袱愛得徹底，要么狠心不去愛，即使如今的她心中還對慕屠蘇留有一席之位，但那種恐懼，已然吞噬了那顆躁動的種子。

現(xiàn)在既然沒人再會要她了，那她去當(dāng)尼姑好了。趁著慕屠蘇還未下聘禮，她先去做尼姑。

白芷原打算第二日穿紅翹的衣衫，假裝紅翹從后門離開。誰想，她沒等到第二天的來臨，在當(dāng)天晚上，等到了慕屠蘇。聽聞，他是爬墻進(jìn)來的。

白芷那會兒正伏在桌旁做著女紅打發(fā)時(shí)間。因她背對著房門，加上女紅是細(xì)活，她一門心思扎了進(jìn)去，對外界動靜反應(yīng)稍慢了幾拍子。她只聽見有男子悶哼了一聲，也沒多加注意，繼續(xù)做著手上的活兒。

直到白芷聽到似有腳步聲逼近，她稍稍用心去凝聽，便察覺有人在蓄意靠近自己。她全身緊繃，抓著手里的細(xì)針，靈巧地回身，猛地刺去，手卻在半空中被人攔截下來。慕屠蘇蹙眉看著白芷：“謀殺親夫？”

“將軍，你這樣于禮不合。半夜闖進(jìn)女子的閨房，是否有些過了？”

慕屠蘇失笑，并沒有方才的冷淡，輕輕彈掉白芷手上的細(xì)針，反手握住她的玉手：“想你了?！?/p>

白芷一怔，想掙扎卻掙扎不開。她有些負(fù)氣地道：“將軍，對于半月前之事，我想你該向我道歉?！?/p>

“抱歉。”慕屠蘇十分誠懇地對白芷認(rèn)錯(cuò)。

“……”白芷頓覺無語，完全沒有她想要的效果。

慕屠蘇滿臉寵溺地繼續(xù)握著白芷的手，摸了又摸，怎么也不肯撒手。他自始至終，嘴角都帶著點(diǎn)點(diǎn)微笑，毫無雜質(zhì)的笑容。白芷先是掙扎，后瞧見他這副模樣，眼眶竟泛起霧氣。

他這副樣子，明明是對南詔小公主才有的樣子，為何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來？他臉上是珍惜、寵愛又幸福滿足的笑容。

慕屠蘇抬眼看了看白芷，見她一副要哭的模樣，先是一怔，隨后眸光暗了下來，臉上的笑意全無，他道：“和我在一起，對你來說，真的那么難嗎？”

他誤解了她為何想哭。

白芷不答。慕屠蘇放下她的手，目光死盯著她：“處子之身給了我，你是不是極恨我？我不僅掠奪了你的貞潔，還打破了你對未來的憧憬？比如你和裴九的未來？”他本不想這么問，明明知道她給他的答案一定會傷到他，但他控制不住，他見不得她半死不活的模樣。

白芷扯著嘴皮笑了笑：“你得到了我的身體也不會得到我的心，將軍應(yīng)該懂這個(gè)道理。”

果然。慕屠蘇一把把白芷摟入懷里，掐著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道：“我有說過想要你的心嗎？”可他眼底的痛苦，還是那般突兀地流露了出來。

白芷忽然伸手環(huán)抱住他硬實(shí)的腰際。

慕屠蘇一怔，掐著她下巴的手失了力氣。白芷反轉(zhuǎn)態(tài)度，把臉埋在他的胸口之上，她輕閉雙眼，腦海不斷盤旋夢中那般轟轟烈烈的過往。這個(gè)懷抱，她付出了多少，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更明白。她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她為的是就是要他的心，即便他對她如此吝嗇。她不恨他，不愛她不是他的錯(cuò)。她只恨自己，明明瞧不見希望了，還是冥頑不靈，控制不住地去愛他，愛到傷心，愛到絕望，更愛到輕生。她不過要一顆心，怎么難于上青天？

這個(gè)擁抱，她控制不住，不知是感謝他的一時(shí)迷戀，還是抱一抱曾經(jīng)的自己。

此時(shí)此刻，她再也不自欺欺人，那個(gè)所謂的夢是虛無的，她應(yīng)當(dāng)看清現(xiàn)實(shí)。如今的現(xiàn)實(shí)與那夢有些地方確實(shí)相似，實(shí)則相反?，F(xiàn)實(shí)里的慕屠蘇，眼中只有她，哪有什么南詔小公主？

“你會不會娶到一生摯愛的女人？你們琴瑟和鳴，恩愛不減，你一生只想要她一人，小心地呵護(hù)，視若珍寶？你喜歡抱著她一起騎馬，看山看水；你喜歡和她泡溫泉，竊竊私語；你喜歡為她畫眉，雖然第一次會畫得很難看，但你會用心去學(xué)。你會用心聽她說的每一句話，再累再苦你都想抱她一起睡。她不再是你的愛，而是你的命！”

白芷回憶夢中他和南詔小公主那般恩愛的過往，她只能蹲在一角眼睜睜看著，偷偷抹淚。那般清晰的記憶，深深刺痛著她的眼，淚水竟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止也止不住。

那個(gè)夢對她的傷害實(shí)在太大。

慕屠蘇靜靜地看著白芷，只問：“我的命，可以是你嗎？”

白芷低垂著眼眸，搖了搖頭，咬咬牙：“因?yàn)槲也粫勰恪！?/p>

慕屠蘇沉默地看著她，久久凝視，最后決然離去。白芷看著慕屠蘇的背影，視線再次模糊。她想，興許她可以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地去做尼姑了……

她轉(zhuǎn)身回頭，又不爭氣地哭了……

女人如水，果不其然。

本來白芷計(jì)劃好第二天便去尼姑庵做尼姑?？梢蜃蛲砟酵捞K打暈了看門的家丁，提高了白淵的警戒心，加派人手，白芷覺得不好蒙混過關(guān)，便延遲了近十日。紅翹幫白芷四處打聽恭親王府的動靜，說是守得連蚊子都進(jìn)不去，更別說打探動靜了。于是紅翹深深地同情自己小姐。

終于迎來了這一日。紅翹端著面盆進(jìn)屋給白芷洗臉來接替白芷，白芷早早便穿好紅翹的衣衫，移花接木，拿著手帕遮住臉，邊咳嗽邊離開，順利躲過看門的家丁。

她從后門偷偷溜出去，再穿過各個(gè)小巷子，熟門熟路地走在西郊路上。

夢中她沒少去西郊的敬慈庵，原因自是為了討好喜歡吃齋念佛的恭親王妃，慕屠蘇的母親。慕屠蘇的母親極其喜歡她，其中原因一是她討好的方式合恭親王妃的胃口，二是同為蘇城人，有著與生俱來的親切感，加上她繡的金邊大牡丹花惟妙惟肖，是恭親王妃心頭所好，可謂是錦上添花。當(dāng)初慕屠蘇死活不納白芷，還是恭親王妃在一旁嘮叨，孝順的慕屠蘇無法才把白芷納進(jìn)家門。

如今，她自不會去敬慈庵出家當(dāng)尼姑，她會選擇其他的尼姑庵，西郊可不止這一家。

她徒步上了西郊，卻在不遠(yuǎn)處，瞧見了一輛較為華貴的馬車停在路邊。白芷目測，坐在此馬車之人非富即貴。當(dāng)她瞧見恭親王妃從里面出來那一刻，她的心撲通加快了一下。

這如何是好？她去碰面吧，難免要周旋；不去碰面吧，怎么才能避免？

白芷躲在路邊好一陣子，最后決定，還是不去碰面的好。這如何避免呢？唯有走偏路了。偏路何處尋？自己開辟一條路，走自己的路！白芷心一橫，提起裙擺，踏上路旁被隆冬之雪覆蓋的白蒼蒼的雪地。

白芷察覺，踩在雪地上，那種咯吱咯吱的聲音，總有重復(fù)的。她警覺地轉(zhuǎn)身，未見人影。白芷便覺自己心里想多了，繼續(xù)前進(jìn)。

新路開辟得挺順利，白芷暢通無阻地走回到正常通道，只是偏巧狹路相逢，遇見了恭親王妃的馬車……

白折騰了！白芷心有不甘，卻又不得不臣服于命運(yùn)。

“擋者何人？”馬夫頗有“狐假虎威”的氣勢。

白芷道：“路人?！?/p>

馬車簾子被掀開，是恭親王妃的貼身嬤嬤，見了白芷，頗為驚訝，對里頭說了些什么，嬤嬤又探出頭來：“白家大姑娘，王妃叫你過來。”

白芷認(rèn)命地坐上了馬車。該來的還是要來，她只能隨機(jī)應(yīng)變了，切莫出了什么亂子，她還急著去當(dāng)尼姑呢！

白芷約莫有三年未見過恭親王妃了。當(dāng)她進(jìn)了馬車，見恭親王妃依舊穿著金邊大牡丹紅裝，她莫名有種親切感。恭親王妃看了看白芷，語氣如往昔，頗為平淡：“白家姑娘，好久未見，別來無恙?！?/p>

白芷微笑，極為禮貌地問：“王妃，安好?！?/p>

恭親王擺擺手，示意她無須再客套了。她問白芷：“你這是去哪兒？”

白芷頓了頓，在尋思著要不要把實(shí)情說出來，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和慕屠蘇那檔子事，想必恭親王妃也知曉了。她若說是去當(dāng)尼姑，難免會被王妃問三問四，還是不說的好，省心。白芷便扯謊道：“去拜拜觀音菩薩。”

“哦？可求什么？”恭親王妃再問。

“沒別的意思，只是想保佑身體安康而已?！?/p>

恭親王妃斜睨看了她兩眼，點(diǎn)頭：“你和屠蘇的事，我都知道了?！?/p>

白芷一怔，頗有些意外，竟是恭親王妃主動說起這事。恭親王妃繼續(xù)說道：“屠蘇從小性子倔，一旦自己認(rèn)定的事，便不會改變。也不知他這個(gè)性像誰?！?/p>

白芷靜靜地凝聽，她知道，恭親王妃對她說這些自是有其打算。她不打擾，只用心去聽。

“我和王爺是在蘇城定情的，我雖不是地道的蘇城人，但對蘇城有莫名的感情，王爺亦是如此，所以在蘇城的窮奇山腳為我建了一座山莊，供我長期居住。只是我和王爺皆未料到，我們唯一的兒子竟也在蘇城動了情。不知這是命中注定，還是上天開的玩笑?！?/p>

白芷回：“將軍的命中注定絕對不會在蘇城，王妃大可放心。”

恭親王妃怔了怔，略顯吃驚地看著白芷。她一定吃驚于白芷忙不迭地否認(rèn)自己吧。白芷風(fēng)輕云淡地笑了笑：“白芷說的絕對是真話。”

被白芷如此斬釘截鐵地確定，恭親王妃失笑：“你不喜屠蘇嗎？”

“無。”

她自然要這么回答，但看恭親王妃那聚精會神的目光，心有發(fā)怵，竟沒有了方才的淡定。

恭親王妃點(diǎn)頭，微笑看她：“我若沒記錯(cuò)，你是二九年齡了吧？”

白芷點(diǎn)頭。

恭親王妃忽然話鋒一轉(zhuǎn)：“我雖知你與屠蘇的情分，但你和屠蘇之間有許多待商榷的問題。屠蘇已然說了近一個(gè)月了，王爺依舊不點(diǎn)頭。以我對王爺?shù)牧私?，這件事已無轉(zhuǎn)圜余地。雖說做妾有些委屈你了，但我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希望你諒解，也幫我勸勸屠蘇。做妻做妾都是枕邊人，何必這么鉆牛角尖？是吧？”她輕輕拍了拍白芷的手背，頗為語重心長。

可白芷不是那番感恩戴德的心情。恭親王妃的意思不過是讓她勸勸堅(jiān)持讓她做妻子的慕屠蘇，要么不進(jìn)恭親王府，要么老老實(shí)實(shí)當(dāng)個(gè)妾。

她有些感動慕屠蘇的固執(zhí)，同時(shí)又覺恭親王妃可笑。她不是當(dāng)初那個(gè)為愛放棄一切的白芷了，雖深知自己毫無資格做正妻，可這個(gè)“妾”她也覺得要不起。恭親王府，她實(shí)在高攀不起。

白芷回恭親王妃：“王妃這番話甚是有道理，白芷配不上將軍，關(guān)于那夜之事，我……”她還未說完，馬車不知何緣故，開始顛簸起來，外頭傳來馬兒的嘶鳴。恭親王妃身子不穩(wěn)，似馬上要摔出馬車。白芷大驚，伸出臂膀撈回恭親王妃，自己的身子也不穩(wěn)，撞到了馬車門框上，救人反被誤傷，極其無辜地被撞得不省人事，暈倒了。

當(dāng)她醒來，涌入鼻間的，是股淡淡的檀香，這是寺廟與尼姑庵特有的香氣。白芷驚坐起，卻見慕屠蘇坐在自己的床邊，而在不遠(yuǎn)處是面色不佳的恭親王妃。

慕屠蘇握著白芷的手，他的手心極燙，也不知是何緣故。白芷試圖掙扎，卻在還未實(shí)施前，被恭親王妃給掐滅了。恭親王妃走至白芷面前，斜睨著她：“即使你懷有身孕，做妾已成定局。”恭親王妃再看慕屠蘇，咬牙切齒，又氣又無奈地道，“真是中邪了你！”

然后，恭親王妃憤恨地拂袖而去。

白芷一時(shí)無法消化：“方才王妃說我……有了身孕？”

慕屠蘇抬手捋了捋她額前的碎發(fā)，點(diǎn)了點(diǎn)頭。

白芷只想再暈一次……

尼姑做不成了，嫁給慕屠蘇已成必然，她帶球了！她醒來之前，慕屠蘇和恭親王妃大吵了一架，無非是近月來一直糾結(jié)的“做妻做妾”問題?；橐龃笫拢改钢?，無論怎么掙扎，父母之言為大。恭親王堅(jiān)持，慕屠蘇再掙扎也是無果。

有孕之事，不僅讓白芷大受打擊，就連慕屠蘇也頗為意外。白芷真心無法接受自己的肚子里正孕育著屬于她和慕屠蘇的孩子。她還無法接受自己即將做母親的事實(shí)。

此事仿佛讓白芷與慕屠蘇的關(guān)系有了轉(zhuǎn)變。白芷不能做尼姑，慕屠蘇不想再拖，只得妥協(xié)，讓白芷以妾的身份進(jìn)恭親王府。

兩人的婚事，很快有了眉目，早早定在了年前臘月時(shí)節(jié)，離婚期不過半月之久。慕屠蘇要以娶妻的“禮數(shù)”把白芷迎娶入門，白淵表面上極為感謝，內(nèi)心實(shí)則是在忍氣吞聲，在飯桌上，時(shí)不時(shí)把氣撒在他那不爭氣的女兒身上。

白芷自個(gè)兒倒是不放在心上，反而整個(gè)白府唯一心疼她的白術(shù)看不下去，嚷道：“爹，有氣沖我來，別針對姐?！?/p>

然后二娘來氣，要打白術(shù)。白術(shù)則跑到白芷的背后，尋求依靠。白芷雖是個(gè)妾，但二娘可不認(rèn)為妾就不如妻，她便是個(gè)典型的例子，雖還未扶正，但已是府上的女主人了，所以對于白芷，她還是有所顧忌，懸在空中的手訕訕地放下，繼續(xù)吃飯。

解除危機(jī)的白術(shù)則不想立即回座位上，眼巴巴地看著白芷：“姐，你嫁人了，能把我?guī)н^去嗎？”

白芷一怔，頗為驚訝于白術(shù)對她的依賴。明明那樣依賴自己的弟弟怎會叫南詔公主為“姐姐”？以前她只覺得是自己不夠好，如今想想，當(dāng)初她與白術(shù)的關(guān)系也不差，為何最后他連一聲“姐”都不叫了？甚是古怪了。

“姐！”白術(shù)見白芷不回答，又喚了一遍。

白淵陰沉著臉，對白術(shù)嚴(yán)肅地道：“術(shù)兒，正經(jīng)地滾到自己位上吃飯?！?/p>

白術(shù)則眼巴巴地看著白芷，坐回自己的位子。

白芷想吃酸食，是離婚期還有五天那會兒。她讓紅翹去集市上買酸橘，紅翹拿回來的是甜橘，她頗為沮喪。依靠別人，不如靠自己，白芷決定自己出門去滿足自己。

紅翹連忙攔住：“小姐，你有孕在身，這外頭天寒地凍的，使不得！”

“怕甚？那些農(nóng)婦還頂著大肚子在外賣菜呢，我現(xiàn)在還是平的！”白芷摸摸自己的肚子，不以為然。

紅翹憋紅了臉，不知如何回應(yīng)她。老爺已下令不需要小姐禁足了，說明她有出去的權(quán)利，作為丫鬟，攔著是不對的！紅翹嘆息，只好陪她出門了。

白芷好歹是白淵的女兒，京城不比蘇城，人多嘴雜，她可沒勇氣像在蘇城那般當(dāng)街買酸橘。于是，她果斷女扮男裝出去了。紅翹為隨身丫頭，自是扮成書童，一同前去了。

白芷來京城好些日子，無論在夢中還是如今，都未好好逛過。如今她女扮男裝，膽子大，可以毫無忌憚了。當(dāng)然，想法美好，勇氣不佳，她還沒那么大的膽，去京城第一賭坊，去京城第一青樓。她最多只敢去京城第一酒樓！

京城第一酒樓最聞名的當(dāng)屬紅燒獅子頭。傳聞，吃個(gè)獅子頭都要排隊(duì)。白芷覺得神奇，買完酸橘，時(shí)辰尚早，便去京城第一酒樓吃已成傳說的紅燒獅子頭。

誰承想，她早早前去，京城第一酒樓的門口已然排起長龍。真的是極為壯觀。這讓有些好吃的白芷更耐不住了，好奇心膨脹，更是想吃。于是，她堅(jiān)定不移地去排隊(duì)。

“少爺！”紅翹在排了將近三個(gè)時(shí)辰后，開始不耐煩了。

白芷往紅翹嘴里塞了一個(gè)饅頭，讓她閉嘴。

天色漸暗，白芷終于站在靠前了。忽然，身后走來三人，沒有排隊(duì)，直接越過白芷，便要進(jìn)去。其中一人還頗為豪氣地道：“讓你們兩個(gè)嘗嘗這家酒樓的招牌菜，你們絕對會贊不絕口的。”

豈有此理，她等了將近半天才看見曙光，他們便這么施施然進(jìn)去了？神氣得很??！但當(dāng)白芷瞧見三人之中穿玄色長袍的男子，她就像個(gè)軟柿子，方才的怒氣全泄了。

居然是慕屠蘇！

白芷也不知為何心虛，低了頭，心里不斷祈禱，別轉(zhuǎn)身看過來，別轉(zhuǎn)身……

誰知白芷前面一位粗漢子居然十分不爽地朝他們仨喊了一聲：“哪個(gè)沒教養(yǎng)的雜種！排隊(duì)！”

于是，三人都回頭了。白芷的頭，更低了。她不知道慕屠蘇有沒有看見她，她只知道，她前面那個(gè)粗漢子被京城第一酒樓的打手扛到后院挨揍去了。

再然后，白芷便被一人像拎小狗一樣，拎進(jìn)京城第一酒樓的雅座上，紅翹在后頭用悲憫的目光望著白芷。

“咦？蘇蘇，這位公子是誰？”三人中，穿青衫的男子從進(jìn)樓到坐下，一直沒把目光從白芷身上移開。

慕屠蘇道：“好友?！?/p>

“……”白芷覺得，這個(gè)定義不恰當(dāng)。

“好生清秀的好友?！弊诹硪粋?cè)的穿月白色長袍的男子嘴角輕揚(yáng)，略帶笑意地看著白芷。白芷覺這男子能洞察一切般，已然看出她的身份似的。

“嗯！”青衫男子十分認(rèn)同地點(diǎn)頭，“蘇蘇，你該介紹介紹我們了?！鼻嗌滥凶幼擦俗惨慌院炔璧哪酵捞K。慕屠蘇看了眼白芷，心虛的白芷立馬低頭，拿著茶杯，舉在唇邊不放。慕屠蘇指著青衫男子：“五皇子?！痹僦改谴┰掳组L袍男子，“三皇子?！?/p>

正在喝水的白芷當(dāng)即嗆了幾口。慕屠蘇神色慌張地輕拍她的背：“作甚嚇成這樣？”

“無?！卑总瓶戳丝茨谴┰掳组L袍的男子，他亦在看她。這便是傳說中未來的皇帝？皇家的孩子果然個(gè)個(gè)樣貌出眾，氣質(zhì)更是不凡。白芷看第一眼便曉得他們二人皆是達(dá)官顯貴之人，只是沒想到，其中一人竟是未來的皇帝。

紅燒獅子頭上來了。五皇子迫不及待地開吃。白芷看著跟前的紅燒獅子頭，鼻間滿是讓人難以忍耐的香氣，她狠狠吞了口口水，拿起筷子，控制自己的吃相，緩緩地吃……

只是不一會兒，她用筷子的速度忍不住越來越快了……

當(dāng)她把一個(gè)紅燒獅子頭干掉后，竟瞧見慕屠蘇和三皇子都看著她。白芷頓覺羞惱，不知所措。慕屠蘇把跟前的一盅紅燒獅子頭遞給白芷：“吃吧?！?/p>

五皇子早就開吃三皇子的那份了。

吃完獅子頭，白芷和五皇子已經(jīng)飽了。這次他們?nèi)顺鰜硗娴募軇?，好似五皇子?dāng)向?qū)?，帶領(lǐng)兩個(gè)不是京城人士的外鄉(xiāng)人，明明兩人都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

五皇子提議：“逛京城，不去京城第一青樓，枉此行?！?/p>

“什么？去妓院？”激動者，是在一旁一直很老實(shí)的紅翹。

五皇子挑挑眉毛，奸笑道：“兄臺，還未開過葷？”

紅翹哪禁得住，臉徹底紅了，其余四人，皆面不改色。唉，這便是開過葷與未開過葷的區(qū)別。五皇子便拉著三皇子與慕屠蘇準(zhǔn)備去青樓逛逛。白芷極為淡定地站起身，朝他們?nèi)斯笆?，平靜地道：“祝你們玩得愉快，這青樓，在下就……”話音未落，她又像是小狗一樣，被慕屠蘇拎過去了。

紅翹原地跺腳，紅著小臉，露出一副快哭的表情，尾隨其后。

京城第一青樓名不虛傳，生意紅火得很，每位姑娘出臺價(jià)格皆不菲，來此之地，都是能一掏就是金錠子之人。一行人訂了一間雅間，五皇子最為興奮，跟老鴇聊得極為火熱，老鴇笑得直點(diǎn)頭。五皇子塞給老鴇一錠金子，樂得她嘴都快裂開了。老鴇走后，五皇子閃著驕傲的眸光看著在座幾位面無表情的“嫖客”。五皇子道：“待會兒讓你們見一見京城第一花魁，尹香?！?/p>

處于精神緊繃狀態(tài)的白芷心弦一動。尹香？夢里，裴九的紅顏知己？今生或許也不會例外吧？至少尹香是認(rèn)識裴九的？

尹香是個(gè)絕美的女子。當(dāng)她猶抱琵琶半遮面地出現(xiàn)在白芷面前，白芷承認(rèn)，自己驚艷了一把。她想，裴九有這般絕世美人般的紅顏知己，不可能不心動吧。

其余在場見到尹香的，亦露出驚訝的目光，只是沒有像白芷一般，以驚艷來看她。尹香抱著琵琶坐在一側(cè)，眸光掃過席間幾位男子，朝他們溫婉地點(diǎn)頭，開始彈奏起來。其音婉轉(zhuǎn)動人，悲慟中帶著希望，仿佛環(huán)繞一座山的小溪，延綿而又蕩氣回腸。

一曲畢，五皇子率先鼓掌，嘴角微揚(yáng)，興奮地問：“聽聞尹香姑娘彈奏琵琶名滿京城，今兒一聽，名不虛傳。不知姑娘最拿手的《竹枝詞》能否彈奏一曲？”

尹香柔柔地朝五皇子欠了欠身：“對不起，這只曲子我只為一人彈奏。”

“哦？裴大將軍第九子，裴九嗎？”三皇子忽然舉杯，漫不經(jīng)心地撩下這么一句話。

白芷與慕屠蘇皆一怔。傳聞的力量看來不小啊。只見尹香毫不遮掩地回答：“公子既然知道，那尹香也無須再回答?！?/p>

三皇子笑著點(diǎn)頭，表示理解。五皇子卻有些不爽，心直口快的他立即回道：“如今裴九下落不明，你還守著這個(gè)規(guī)矩？若他一直不出現(xiàn)，難不成你就永不彈這曲子了？”

尹香面不改色地微笑：“正是?！?/p>

這樣的女人……白芷忽然喜歡上這樣的女人了，她的性格太討喜了，想必裴九亦是喜歡她的，要不然，怎會那樣毫無顧忌，任憑流言蜚語流傳，依舊我行我素與她保持著聯(lián)系？

五皇子似乎從未遭人拒絕過般惱羞成怒，掏出一沓銀票，兇狠地放在桌上：“這些錢，我買你一夜?！?/p>

“對不起，尹香不賣身，只賣藝，公子若沒其他事，尹香告退?！币闶止麤Q地要離開，白芷從她眼里看出了對他們一行人的厭惡。五皇子欲抓她回來，被三皇子呵斥了：“五弟！”

五皇子撇了撇嘴，極為不服氣。三皇子對尹香道：“尹香姑娘莫怪，我五弟從小被寵壞了。既然尹香姑娘賣藝不賣身，那么還請尹香姑娘繼續(xù)演奏。可好？”

尹香看了看他們，點(diǎn)了點(diǎn)頭。

白芷不明白三皇子為何還要留住尹香，只得靜觀其變。她方想舉起酒杯小抿一口，被慕屠蘇攔住，且遭他一記白眼。站在白芷身后的紅翹附在他耳邊：“小姐，我還沒見過如此傲慢的青樓女子?！?/p>

白芷微笑：“花魁嘛，恃寵而驕?！?/p>

在座的五皇子和慕屠蘇似乎過于安靜了。他們安靜地喝酒聽曲，看似雅士，可白芷總覺得，其實(shí)另有乾坤。

尹香再一曲彈畢，三皇子連連拍掌，以十分欣賞的目光看著尹香：“尹香姑娘彈得委實(shí)妙，可否多彈幾個(gè)曲子讓我們欣賞？”尹香見他這副只欣賞她的琵琶曲的樣子，輕輕點(diǎn)了頭?？梢銖椡暌磺?，三皇子便再邀她彈一曲，如此反復(fù)，已不知多少曲了。以尹香這性子的女子，只吃軟不吃硬，加之來者是客，這事不好拒絕。

白芷明明感覺尹香手指發(fā)軟，但她依舊咬牙堅(jiān)持著，淡定的臉上明顯有著痛苦的表情。白芷能瞧見，在座的五皇子、三皇子甚至慕屠蘇不可能看不見。他們難道不會憐香惜玉嗎？

尹香彈完最后一支曲子，她的手指和胳膊都在發(fā)抖，其間香爐的熏香都已換了三次，他們從天色漸暗到已入一更，白芷已然趴在桌子上沒了精神。

三皇子見尹香這副快垮了的樣子，甚是憐惜道：“尹香姑娘還好嗎？都怪我聽你曲子入迷，竟未瞧見你已累成這樣?！彼f著這樣動人的話，身子卻依舊坐在原來的位子上。

尹香不笨，咬咬牙狠狠地道：“多謝公子的抬愛，若沒其他事，尹香先告辭了？”

三皇子轉(zhuǎn)頭問五皇子：“你還有事嗎？”

五皇子擺手：“可以了，無事?！比首舆@才把頭轉(zhuǎn)向尹香，臉上已無方才的友善，而是面無表情，“你可以走了。”

白芷愣愣地看著，心想，三皇子委實(shí)是個(gè)眥睚必報(bào)的男人，可怕，難怪能從準(zhǔn)皇位繼承人中奪得皇位。尹香離開之后，紅翹便立馬打了個(gè)哈欠，眼淚直流，看來她忍得極為辛苦。這也難怪，紅翹這丫頭睡覺一向早，如今已一更，對于她而言，太晚了。

白芷想先行告辭。

白芷起身對他們道：“時(shí)辰不早了，我先告辭了。”

五皇子道：“別啊，出來玩，何必如此掃興！晚上在這里睡吧，保管你快樂似神仙。和蘇蘇一起開葷吧?！?/p>

“……”白芷只覺此話甚為淫蕩，憋紅了臉，看了看一旁的慕屠蘇。誰想，慕屠蘇當(dāng)著二人的面把白芷抱上他的大腿，眸光幽幽地朝向五皇子：“那你幫我們倆訂一間房吧?！?/p>

五皇子當(dāng)場呆若木雞，過了好一會兒，才驚叫：“我說你不好女色呢，原來你有這癖好?！蔽寤首恿⒓喘h(huán)抱自己，朝三皇子委屈地訴苦，“三哥，以前我們仨一起睡，你說蘇蘇有沒有趁機(jī)吃占我們便宜?。俊?/p>

三皇子以手撫著下巴，略帶笑意地看著坐在慕屠蘇大腿上臉蛋如燒紅了的鐵的白芷：“蘇蘇喜歡美麗瘦弱的，我們這種，蘇蘇吃不消?！比首映总菩α诵Α０总浦挥X得他雖笑得迷人，可骨子里透著虛偽。

她突然覺得，慕屠蘇比他好多了。至少，她愿意接近慕屠蘇這樣性子的男人。三皇子那種，恐怕不是一般女子能扛得住的。慕屠蘇性子雖冷，為人不茍言笑，可他不會偽裝，即使平時(shí)不是真心在笑，但至少讓人感覺不到危險(xiǎn)與恐懼。白芷忍不住把目光看向慕屠蘇，但見他亦在看她，清澈見底的眸子里，滿滿都是她柔和的影子。兩人離得極近，臉上的熱度都能互相傳遞給對方，白芷感覺臉頰周遭熱熱的，興許是他的臉比她的臉還要燙？忽然，慕屠蘇的眼皮低垂下來，長而濃密的眼睫在眼底投出一片陰影，白芷瞧不見他的情緒了，只覺得他的臉越來越靠向自己了……

“喂喂！”五皇子炸了，“蘇蘇，別惡心爺?！?/p>

三皇子則不動聲色地提著五皇子往外走，走至門口，忽然轉(zhuǎn)身對正瞪大眼打算看親熱戲的紅翹道：“你是自個(gè)兒出來呢，還是我提你出來？”

紅翹瞧了瞧白芷，白芷本想站起來，卻被慕屠蘇按住，且毫不留情奪走她的芳唇。紅翹大羞，立馬捂住臉奪門而出。五皇子嗤之以鼻：“沒開葷的男人是這德行嗎？”

三皇子把五皇子踹出去，還體貼地為他們關(guān)了門。

屋內(nèi)，燭光搖曳。白芷以手抵在慕屠蘇的胸口上，試圖抗拒，卻被慕屠蘇死死扣進(jìn)懷里，毫無抵抗之力。緊接著，白芷發(fā)現(xiàn)，慕屠蘇不僅僅只是想要親吻而已了，他的身子愈加灼熱，手亦不安分起來。

白芷打了個(gè)寒戰(zhàn)，心想著，又要遭受一番強(qiáng)暴了嗎？

慕屠蘇卻戛然而止，灼熱的手抱著她，面容柔和，像一潭溫和的水：“我送你回府?！?/p>

白芷先是一怔，然后點(diǎn)頭。

兩人出去之時(shí)，紅翹正縮在門口蹲著，見白芷出來，紅著臉奔了過來。白芷見只有紅翹一人：“那兩位公子呢？”

“先行回去了。”

她還以為他們?nèi)ュ羞b快活了呢。慕屠蘇似乎知道白芷想些什么，莞爾一笑：“別看五皇子玩世不恭的樣子，可他挺潔身自好；至于三皇子，有心上人了，更不可能?！?/p>

那種人有心上人了？也不知是怎樣的女子，更不知是為她高興還是為她悲哀。

出了青樓，白芷不想受馬車的顛簸，想步行回去，當(dāng)然更主要的是想讓慕屠蘇陪她走走。于是，紅翹被主人拋棄了，她一人留著兩行淚，坐在馬車上與主人揮手道別：“小姐，我在家門口等你。”

慕屠蘇其實(shí)甚是意外白芷想與他單獨(dú)散步。

白芷覺得，男人是那種給點(diǎn)陽光便燦爛的性子。慕屠蘇理所當(dāng)然地握著她的手，悠閑地在寂靜的夜里牽手散步。白芷瞧他那似笑非笑的側(cè)臉，有些哭笑不得。

“早知早些把你占為己有了?！蹦酵捞K并未看著白芷，而是看著前方道。

白芷一怔。

“孩子，原來可以改變這么多。女人一旦有了孩子，都會屈服，芷兒在慢慢接受我，不是嗎？”慕屠蘇回頭，朝白芷微微一笑。白芷抿著唇，不知如何回答。慕屠蘇說得極是，她在屈服于命運(yùn)。因?yàn)樗辛撕⒆?，更或者說，是命運(yùn)掐住了她的咽喉。當(dāng)她得知自己有孩子的那晚，她一夜未入眠。她從未去思考過她和慕屠蘇的事情，她只是一味地去抗拒，去逃避。她只知道逼迫自己不去愛他，抗拒他的靠近，不想觸及關(guān)于他的一切，可明明許多事與夢中截然不同了。夢中，他從未愛過她，是她一味地倒貼；現(xiàn)在，他說喜歡她，他有他的溫柔，她知道她把他傷了，甚至他們有了屬于她和他的孩子。

如今的種種不同局面，讓她懷疑，她做的那個(gè)漫長的春秋大夢，讓她預(yù)知了些未來，又完全不是真實(shí)的未來。

她的母親未嫁給自己的心上人，與父親一直相敬如“冰”，半生都過得極為不開心。但最后她還是勇敢地追隨她的心上人去了，即使她的心上人已命不久矣，只因她愛他。她知道，有些人替代不了。

秋蟬與宋柯生死與共，不畏懼死亡，這等勇氣誰能及得上？秋蟬不是不怕死，只因她愛他。她知道，沒了宋柯，她不知道怎么活。

清荷的心意被踐踏，傷人傷己，最后依舊笑對人生，生兒育女，幸福地生活著。她能從傷害中走出來，再次勇敢地去愛、去爭取。

“勇敢”二字，不是誰都能寫完這個(gè)詞，也不是有了“勇敢”便有了幸福。夢中，她很勇敢，勇于去愛一個(gè)不會愛自己的男人，敢于承受不能承受的痛苦。現(xiàn)在，這二字已經(jīng)于她絕緣，她畏畏縮縮，失去理智地去逃避，一味地給自己灌輸“他不會愛我，我不會再愛他”的意識?？擅髅饕巡煌耍瑝糁?，她的愛未得到回應(yīng)，如今是他在不斷地回應(yīng)她。他會因她而喜，因她而怒，甚至因她而失去理智……

“芷兒……”慕屠蘇打斷了白芷的沉思。白芷仰頭看他，他說：“我答應(yīng)你，除了你，我不會再娶任何人。以妾的身份嫁給我，只是暫時(shí)，未來我會給你一個(gè)妻的名分?！?/p>

白芷感覺他握她手的力度，更大了些，似在傳遞他的堅(jiān)定。

白芷終究笑了：“這可是你說的?！蹦酵捞K向來是說到做到之人。

她想，她終究還是愛他，她的慕屠蘇！她的蓋世英雄，她難以移情的心上人。

在白府門口，白芷忽然拉下慕屠蘇的衣領(lǐng)，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相公，再見。”

她還未走出一步，卻被慕屠蘇拉住了。慕屠蘇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有些受寵若驚，又有些被調(diào)戲的羞澀，他說：“你方才叫我什么？”

“相公?！本拖駢糁幸粯?，她含情脈脈，目光帶著迷戀地看著他，面前站著的人，是她相公，她的心上人。

慕屠蘇走上前，吻上她的唇，吻了許久，依依不舍道：“娘子?！碑?dāng)他放開她的唇，他的目光是如此的神采奕奕，他撫摸著她的臉，怎么看也看不夠。他摸著她一筆勾畫的柳葉眉，杏圓的如明星的大眼，以及帶著濕熱還有他的氣息的紅唇。

他道：“再見?！?/p>

再見，不是離別的再見，而是再次相見……

好久不見，她的坦蕩蕩。

兩人再見時(shí)，已是大婚當(dāng)日。慕屠蘇給白芷的婚禮，是以妻的待遇舉辦的?！傲Y”一個(gè)不差，婚禮風(fēng)風(fēng)光光。京城好些人皆道，此乃一個(gè)奇跡。要知道，慕屠蘇乃京城第一美男子，名媛淑女對其覬覦者甚多。慕屠蘇年過弱冠，連個(gè)通房丫頭也無，如今奇跡般納了個(gè)妾，怎想，竟以娶妻的排場擺設(shè)筵席，真是讓人驚得掉了下巴。

白芷坐在花轎里，喜帕蓋頭，鳳冠的流蘇垂在她的臉頰邊，有些瘙癢。白芷掀開喜帕，耳邊聽著敲鑼打鼓的聲音，心也跟著打鼓起來。這還是她頭一回坐花轎，只是少了一份期待，明明洞房花燭最為心動，可她和慕屠蘇已經(jīng)提前洞房了，實(shí)在可惜了。那這場婚禮，她還有什么期待？她期待很多，拜天地、敬父母、坐在喜床，等相公吹滅喜燭。

花轎被抬至恭親王府，有人在踢轎門，炫目的陽光忽然投射進(jìn)轎子內(nèi)，白芷與慕屠蘇皆是一怔。慕屠蘇半個(gè)身子探進(jìn)來，看著白芷發(fā)笑，唇貼向她的唇，一吻芳澤，然后忙不迭把她掀開的喜帕蓋了下來。白芷又氣又惱，這個(gè)時(shí)候了，他還不忘占她便宜。

按照習(xí)慣，慕屠蘇該背著白芷進(jìn)府的，可他要求打橫抱起她，說是怕傷到孩子。媒婆知曉后，咯咯笑個(gè)不停，說他太過小心了。他很珍惜她的孩子。

白芷的視線被喜帕遮住，她瞧不見外頭到底有多少人，但她可以感覺到外頭該是有極多的人，因她入主堂路過喜桌，感覺得到人聲鼎沸。

她卻突然聽見裴七冷若冰霜地說出二字：“賤人。”

有風(fēng)刮過，白芷的視野因喜帕被掀起，看見裴七坐在輪椅上，冷冷地看她。而他身后站著的竟是她的師父熊風(fēng)。熊風(fēng)正用悲痛的眼神看著她，眼中閃過各種復(fù)雜的情緒。白芷目光下垂，忽然有些沮喪。

“芷兒，一切有我。”慕屠蘇察覺到了她的心思，他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她聽見。喜帕遮蓋了她的視線，她卻能十分篤定地判斷，慕屠蘇眼中是篤定的。

邁出這一步，她就當(dāng)拼命地去幸福，努力再努力。

白芷環(huán)在慕屠蘇脖頸間的手，用力握了握。

大婚進(jìn)行得極為順利，拜天地、敬父母、送入洞房。白芷靜靜地坐在床邊，傾聽外面熱鬧地嬉笑。白芷向來耐心十足，可今兒不知怎的，大失耐心，蠟燭不過燒了三成，她便耐不住頻繁撩開喜帕，看看門口，盼著有人能進(jìn)來。

終于，有人進(jìn)來了，只是不是從正門進(jìn)來，而是爬窗進(jìn)來的。白芷一怔：“師父?！?/p>

熊風(fēng)點(diǎn)頭，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拉過椅子坐在她對面，面容嚴(yán)肅：“慕將軍還未應(yīng)酬完，但我也想長話短說。雖為師未教與你什么，但一日徒弟，終生是徒，我且問你一些事，你老實(shí)說。”

白芷心里一下子有了譜，她朝熊風(fēng)點(diǎn)了點(diǎn)頭。

“聽阿七說，你原先是阿九的女人？”

白芷道：“我想過做他的女人，但沒實(shí)施?！?/p>

顯然，這個(gè)答案出乎熊風(fēng)的意料。他一下子沉默了，原先想要說的一大堆話，全咽了下去。他無聲地嘆了口氣：“阿九……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p>

白芷無言，她已毫無立場說三道四。

“關(guān)于你和慕將軍的一些事，我也略知一二。我不知到底是誰誘惑了誰，既然事已成定局，自是祝徒弟日后幸福。”熊風(fēng)站起來，想離去。敏感如白芷，怎會不知熊風(fēng)前來想說的并不是這些。她開口問道：“師父，你想說什么便說什么吧，無須考慮過多?！?/p>

熊風(fēng)頓足，抿了抿唇：“你可知當(dāng)初我為何選你做我徒弟嗎？”

“師父一生無己出，空有一身武學(xué)，想有個(gè)武學(xué)后人？你說我乃練武奇才，所以……”

“呵。”熊風(fēng)捂嘴笑得無奈，“這你也信？”

白芷雙頰通紅，不知所措。

“我一生無己出是真，可我這一身武學(xué)早已選好了后人，那便是阿九。他雖身子有寒氣，常年泡在藥缸子里，但他實(shí)乃練武奇才。若不是小時(shí)候落下的毛病，他早隨裴老將軍上戰(zhàn)場了，絕對不比慕將軍差?！?/p>

“……”

熊風(fēng)再看白芷那雙瞪得大大的眼眸，笑了起來，打趣地道：“你啊，哪里是練武奇才，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

白芷鼓起腮幫，哀怨地看著熊風(fēng)：“那你騙我做徒弟作甚？”

熊風(fēng)原本滿臉嬉笑，頓時(shí)收斂起來：“我是想你做阿九的妻子……我?guī)О⒕湃?zhàn)場不就是想順便撮合你們嗎？”

這個(gè)答案讓白芷頓覺無語。

熊風(fēng)撓撓頭，略顯無趣地道：“原以為你不選擇阿九是因?yàn)樗谕獾拿暣_實(shí)有點(diǎn)難堪，紈绔子弟，無所事事的敗家子……其實(shí)阿九不是那樣的人，他……”熊風(fēng)沒再說下去，而是看了看等待他繼續(xù)說下去的白芷，最終嘆了口氣，“多說無益，還是不說了。既然知道你沒和阿九沒關(guān)系，你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樣，為師心里好受了些，我走了?！?/p>

白芷抿了抿唇，她其實(shí)很想去追問，裴九為何要假裝成傳聞中的紈绔子弟，流連花街的敗家子。白芷看著熊風(fēng)靈巧地跳窗離去，終究沒開口去問。

不該去問了，她與裴九毫無關(guān)系，她現(xiàn)在是慕屠蘇的女人，既然要與慕屠蘇白頭偕老，自當(dāng)一心只想著慕屠蘇。白芷憂心忡忡地重新蓋上喜帕，等待她的新郎。

慕屠蘇進(jìn)屋之時(shí)，蠟燭已燃去了八成，極少熬夜的白芷早已靠在床上睡著了。慕屠蘇掀開白芷頭上的喜帕，癡癡地望著，他觸摸著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他在一筆一畫地去勾勒，幾乎陶醉。

“芷兒，你終于是我的了?！蹦酵捞K把唇靠近白芷的唇，蜻蜓點(diǎn)水地親了一下。

撲鼻而來的酒氣，擾得白芷從淺睡中蘇醒。她睜開眼，見慕屠蘇雙頰緋紅，迷離的鳳眼正專注地看著她，一絲不茍，十分露骨。白芷被他如此看得十分羞赧。

慕屠蘇道：“芷兒?！?/p>

“在。”

“芷兒！”

“在?！?/p>

“芷兒……”

“在?！?/p>

慕屠蘇喚了她許多遍，她一一應(yīng)著，只是訝然于他漸漸失控的情緒，他的眼眶竟?jié)駶櫰饋恚V癡地看著她，牽著她的手，握得極緊，仿佛她是他失而復(fù)得的心愛之物，害怕再次失去，為重新得到而喜極而泣。

白芷怔了怔，抬手摸著他一直過分美麗的皮囊：“蘇……蘇，你怎么了？”許久沒叫他蘇蘇了。夢中的她，人前人后，叫他蘇蘇叫得極為歡樂。開始慕屠蘇厲聲罵她少惡心他，后來她叫得多了，他興許是沒力氣罵她，就任由她叫著蘇蘇，直到后來恭親王府多了南詔小公主，他的妻，她便沒再那么叫他。因?yàn)樗辉偈翘岣呱ぷ尤チR她，而是一耳光打向她，十分鄭重而又冰冷地說：“蘇蘇不是你叫的?！弊源?，她再也沒這么叫她。

如今，再喚他一聲，白芷覺得陌生又害怕，可還是想忍不住這么叫他。

慕屠蘇先一怔，隨后笑道：“再叫一聲?！彼恋拿加铋g舒展，平時(shí)過于冷清的眼，卻笑彎了。

他真是個(gè)極好看的男人?。?/p>

白芷咬咬牙，略顯無措。慕屠蘇把臉在她手上蹭了蹭，眸光柔情似水：“再叫一聲，我喜歡你這么叫我?！?/p>

白芷忍不住笑了，帶著軟綿綿的調(diào)調(diào)，心跳加速，緊張地喚了他一聲：“蘇蘇?！?/p>

慕屠蘇忽然朝白芷壓來，兩人倒在床上，四目相互凝望，久久不語。仿佛兩人達(dá)成了共識，看著彼此，怎么也看不夠。最終，還是白芷敗下陣來，別過臉，不再看他：“別看了?！?/p>

慕屠蘇單手把她的臉扳正，強(qiáng)迫她繼續(xù)看著他。她剛剛重新把視線落在慕屠蘇身上，慕屠蘇便俯下身開始親吻她。白芷有些笨拙地接受他的親熱。

他吻得極為溫柔，仿佛在品嘗一杯美酒，淺嘗輒止，卻又想貪杯。白芷雙手繞著他的脖子，并不嫻熟地迎合他。白芷被慕屠蘇如此溫柔地親吻，嘴里充斥著酒香，她都以為自己醉了。

白芷在想，她是有多么不喜那個(gè)家啊，自大婚已有一個(gè)月了，竟然毫無思家的念頭，只是偶爾想想白術(shù)?；蛟S她對白淵真的心寒了。紅翹作為陪嫁丫鬟跟著白芷來到恭親王府，她為人活潑，愛閑聊，與府上的家丁丫鬟處得十分好，打探出不少事情來。

紅翹是藏不住的話的人，每每一有新消息，便與白芷分享。白芷自然洗耳恭聽，進(jìn)了恭親王府，多了解，并無害處。

“聽聞恭親王爺一生只娶了恭親王妃一人。當(dāng)時(shí)恭親王還是個(gè)世子，王妃不過是移居蘇城的一員外之女，身份還是有些懸殊的。當(dāng)時(shí)恭親王爺?shù)母赣H碌親王說什么也不允許王妃過門，結(jié)果固執(zhí)的王爺不服氣，說是一生不娶。更令人咋舌的是恭親王自此真的沒再提娶親之事。十年過后，碌親王實(shí)在挨不過，派人去蘇城尋王妃，當(dāng)?shù)弥@十年來，王妃亦未嫁人，碌親王感動于此，遂點(diǎn)頭。小姐，??！瞧我這腦袋，該叫夫人了！你說恭親王爺這樣的人，怎說不動？非要把小姐以妾的身份娶進(jìn)門？”紅翹像是對白芷以妾的身份嫁進(jìn)門，有些憤憤不平。

白芷的心反而比紅翹寬了許多。王爺?shù)囊馑紝?shí)則再明白不過了。暫且不提他喜不喜歡她這個(gè)人，他定是不喜她的出身。她雖為嫡女，但為白淵家的人，他是喜不起來的。恭親王爺?shù)谋斫慊蒎锬锸侨首拥挠H生母親，兩人從小親近，關(guān)系可見一斑，他自然是站在三皇子這邊，而白淵是太傅的人，自然是站在太子那邊，加上白淵亦是管兵部，兩人處于對立的關(guān)系，難免有摩擦。若自己的兒子娶太子那邊的人，對于惠妃娘娘說不過去，對自己更說不過去，可能也有她自身的原因，或是未婚懷孕，或是在外名聲不好，總之，諸多原因加起來，恭親王才不松口，只讓她當(dāng)慕屠蘇的妾。當(dāng)然，白芷有理由相信，慕屠蘇不會效仿他的父親，十年不娶。恭親王妃能等，她或許也能等，不過是在尼姑庵里。

白芷便回紅翹：“難為你不自卑，跟了以妾身份進(jìn)門的主子?！?/p>

“我有什么自卑的，全府上的人皆知，世子寵極了小姐，常常不讓小姐下床?！?/p>

“……”白芷覺得，這跟寵沒有半個(gè)銅板的關(guān)系。

“咦？小姐，今兒的眉可是你自己畫上去的？畫得可真難看，紅翹再幫你畫一遍吧?！奔t翹忙到梳妝臺找碳棒，被白芷紅著臉制止了：“不需要了。”

“可是小姐，畫得真不好看，今兒午膳是與王妃同吃，你這樣太失禮了?！?/p>

“……”白芷有些糾結(jié)，想重新畫又覺得不舍也不妥。這難看的眉，自然不是出自她之手。

早晨天未明，他便趴在她身上，起起伏伏，滿身是汗。事后，她本想起來梳理一下，免得紅翹進(jìn)來看到她狼狽的模樣。她一坐到梳妝臺旁，便習(xí)慣性地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妝容便也一并化了。誰想，慕屠蘇還有力氣起來，披著一件外套，站在她的身后，目光灼灼地看她梳妝打扮。見她開始畫眉，他眸光一動，接過她手中的碳棒，嘴唇吻著她雪白的脖頸，呼著的灼熱氣息灑在她脖頸上：“讓我試試?！?/p>

于是，她便著魔一般讓他試了。

再于是，悲劇出來了。

她的眉，確實(shí)被他畫得丑得出奇。他雖也有自知之明，但一再強(qiáng)調(diào)自己是新手，以后定能熟能生巧，讓她切莫辜負(fù)了他一片心意，這丑眉毛，定要留著，說是給他“立志”用。當(dāng)時(shí)白芷可謂是哭笑不得，勉強(qiáng)答應(yīng)。如今，紅翹要重新畫，若晌午慕屠蘇早朝歸來，沒見著她這丑眉毛，他恐怕會“自暴自棄”。

“罷了，就這樣吧。”白芷最終決定留著丑眉毛，為慕屠蘇“立志”所用。

紅翹是不理解白芷的，只覺嫁了人的女子，皆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了，頂著這等丑眉，也敢出來見人……

將近午膳之時(shí)，慕屠蘇與恭親王才回來。今兒恭親王的神情甚佳，嘴角上揚(yáng)，也不知今兒上朝，皇帝說了什么。倒是慕屠蘇，臉色與恭親王截然相反，蒼白無比，與早晨去上朝時(shí)的面色紅潤有著天壤之別。

紅翹把自己方才見著的場景與白芷說了說：“夫人，你說將軍是不是和恭親王吵架了？”

白芷回：“若是吵架怎會一人喜一人憂？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吧。”

白芷心頭其實(shí)有些數(shù)了。按照夢中的日子算，此時(shí)的慕屠蘇應(yīng)當(dāng)坐上了裴老將軍的位子吧？

事實(shí)果然如此。午膳之時(shí)，恭親王直接在飯桌上與王妃談及此事，也不知是偏巧在飯桌上說了，還是故意講給白芷聽。白芷因早已預(yù)料到，不是很驚訝，相反，王妃愕然問道：“裴老將軍戰(zhàn)功累累，此番戰(zhàn)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加上裴七雙腳殘疾，這也……”

的確，裴老將軍便這樣被削了兵權(quán)，皇上未免太過狠絕了。當(dāng)然，這話只有王妃和白芷這樣的局外人才會說，恭親王只道：“婦道人家，不懂。”

緊張對峙，削弱對手兵權(quán)，乃第一要領(lǐng)。

這餐飯，白芷吃得飽飽的，反觀慕屠蘇，食不下咽。這便讓白芷有些稀奇了，裴老將軍是太子黨，他作為三皇子黨，敵對勢力被削弱，自己加強(qiáng)，他不該是像恭親王那般，高興得嘴合不攏嗎？

回到房間，白芷為慕屠蘇脫去朝服，慕屠蘇忽然對白芷道：“芷兒，同朝為官，應(yīng)齊心協(xié)力，怎能鉤心斗角奪權(quán)力？”

白芷幫慕屠蘇穿上便服，一邊為他系扣子，一邊問他：“你也婦人之仁了？”

慕屠蘇笑道：“興許吧。我是由裴老將軍帶出來的，他教會我許多東西。裴老將軍一生有十個(gè)兒女，前面四個(gè)兒子皆戰(zhàn)死沙場，又因一場事故，妻妾兒女遇難，只剩下裴七裴九裴十。如今，裴七雙腳殘疾，裴九下落不明，裴十嫁給太傅之子，好是好，但也……”慕屠蘇笑笑，不再說了。

白芷怎也不會想到，聽到裴九的家庭狀況，竟然是通過慕屠蘇之口。她只知裴九是因排行第九得名，卻不知他除了裴七這個(gè)哥哥，其他的竟都不在了……

慕屠蘇見聽見關(guān)于裴九的事而發(fā)愣的白芷，他的眸光也跟著暗了些，俯身親了她一口，勉強(qiáng)笑著問：“今兒可有何身體不適？”

白芷搖頭：“無，就是近來嘴饞，想吃的東西多了?！?/p>

“想吃什么？”

白芷想了想：“山楂糕，還有……京城第一酒樓的紅燒獅子頭?！?/p>

慕屠蘇捏著白芷已然發(fā)腫的臉：“胖成這樣，確定還吃這些？”

自從白芷懷孕以來，她的嘴就沒停過，進(jìn)了恭親王府以后，可謂是變本加厲，無肉不歡不說，吃的東西也越來越挑，專點(diǎn)特定地方做出來的東西。當(dāng)然，第一酒樓被點(diǎn)名的次數(shù)極多，慕屠蘇常常派人去帶過來給白芷解饞。

白芷自己都感覺自己嬌氣了，幸而嫁的是個(gè)有錢有勢的將軍，若是平常人家，經(jīng)不起她這么折騰。白芷有些心血來潮，對慕屠蘇說：“這次你陪我一起去第一酒樓吃吧？無須外送了。”

慕屠蘇看著外頭，今兒外頭雖還在下雪，不大，卻也積了兩三寸厚。他有些猶豫，這樣的天氣出門是否妥當(dāng)？白芷給他吃定心丸：“做馬車過去，不會有事的。”

慕屠蘇這才點(diǎn)頭同意。

兩人同坐一輛馬車，馬車內(nèi)被圍得密密實(shí)實(shí)的，生怕有風(fēng)漏進(jìn)來。白芷覺得氣悶，臉都悶紅了，加上她坐在慕屠蘇前面，慕屠蘇自后環(huán)抱著她，更讓她有些不自在。

慕屠蘇抱怨：“你就這么嫌棄我畫的眉？出門前還特意洗把臉命紅翹重新畫一次?！?/p>

白芷莞爾：“家丑不得外揚(yáng)?！?/p>

“……”慕屠蘇不語，輕輕啃著她的耳朵解恨。白芷聳著身子躲過他的攻勢，誰想他的手也不老實(shí)，摸著她身體。白芷拍開他不老實(shí)的手：“將軍，自重。”

“我一向?qū)δ銟O為不自重，你懂我?！蹦酵捞K不僅手亂動，唇也抵在她的脖頸間，游離往返。白芷覺得癢，身子扭了幾下，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正與他的下面在摩擦，不一會兒又覺好像屁股那兒有硬物抵著她。

白芷羞惱道：“下流坯?！?/p>

慕屠蘇亦覺自己太容易沖動，有些羞，嘴上卻不饒人：“誰叫你撩撥我？”

她哪里有？白芷回頭控訴他，卻見他紅著一張臉，明明感覺別扭，卻依舊不認(rèn)輸強(qiáng)逼自己嚴(yán)肅地看著她。白芷見他這模樣，忍俊不禁。

“笑什么？”慕屠蘇不解。

白芷搖頭，控制自己滿滿溢出的笑意。

第一樓絕對是個(gè)會有階級層的地方。凡是有錢有勢的，要么上二層，要么有專門的雅座。京城有錢有勢之人太多，第一酒樓只此一家，地方是有，雅座卻沒了。

白芷看著第一酒樓老板極度為難地在想辦法，擺手道：“不必費(fèi)事了，二樓有位子，隨便坐坐便是?！?/p>

“謝謝將軍夫人，謝謝！”

兩人坐在靠圍欄的位子上，低頭便可見著下面一樓的情景。

慕屠蘇端坐在白芷對面，似笑非笑地看她。被他這么看著，白芷心里發(fā)毛：“蘇蘇，你看什么？”

“貌似全京城皆知你是我的女人了。”

“……”白芷看了他兩眼，“就因這事偷著樂？”

慕屠蘇笑了兩下，既不否認(rèn)也不承認(rèn)，目光隨意掃了掃樓下，竟一時(shí)收不回來。白芷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京城第一青樓的花魁尹香從外頭走了進(jìn)來，正在與小二交談。她目光不定，不時(shí)環(huán)視四周，好似怕被人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

白芷看慕屠蘇正蹙眉，若有所思地盯著尹香看。

“她哪里不對勁嗎？”白芷問慕屠蘇。

慕屠蘇回頭看了眼白芷，白芷亦在看他，眼里有著不容置疑的堅(jiān)定，好似在告訴他，不準(zhǔn)撒謊，不準(zhǔn)搪塞。慕屠蘇抿了抿唇：“有探子報(bào)，在京城好似瞧見了裴九！但裴九并沒有回裴府，也不知是真是假?！?/p>

白芷沉默。

白芷實(shí)則不想見到裴九。她不知道以何面目去面對裴九，總覺得對不起他。慕屠蘇見白芷眸光暗了許多，吃她最愛的紅燒獅子頭也沒有當(dāng)初那番津津有味，他自知她在想些什么，心里不是滋味，但亦不表現(xiàn)出來。

樓下的尹香似乎不是在第一酒樓就食，而是用食盒打包帶走，神色匆匆的，讓人總感覺哪里有些不對勁。

白芷這邊，也細(xì)嚼慢咽吃完了紅燒獅子頭，如今正用筷子夾她最近喜歡吃的山楂糕。慕屠蘇問：“還想吃些什么嗎？”

白芷搖頭，一副食不下咽的樣子：“有些飽了?！?/p>

這完全不是白芷平時(shí)的食量，甚至說這連五成都不到。是什么讓她沒胃口？聰明如慕屠蘇，什么都知道，但他不想說，只是朝白芷勉強(qiáng)擠出微笑：“吃完了，想去哪里轉(zhuǎn)轉(zhuǎn)？今兒后半天我都有空?！?/p>

白芷報(bào)以微笑：“身體有些不適，想回府睡一覺?！?/p>

慕屠蘇僵硬著臉，點(diǎn)點(diǎn)頭，心卻沉了下來。事到如今，為何他還是惴惴不安？她不已經(jīng)是他的了嗎？

白芷回府以后，整個(gè)人軟綿綿的，洗洗臉，便上床睡去了。這段日子她嗜睡，偶爾有些惡心，但胃口依舊出奇的好。白芷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來之時(shí)天已微暗，進(jìn)入夜的天下。白芷掙扎著坐起來，屋內(nèi)無一人，燭光搖曳，寒冬臘月的天氣冷到極致。已是一年之末，沒多少日子便到春節(jié)了。

白芷為自己披上大氅，掀開被子，一股冷意直躥進(jìn)身體里，她不禁打了個(gè)冷戰(zhàn)。慕屠蘇這個(gè)時(shí)候應(yīng)該在房，這樣冷的天氣若不及時(shí)保溫，恐怕會著涼。白芷見貴妃椅上放有慕屠蘇的大氅，便拿了起來，打算送過去。

她走至慕屠蘇房，本想敲門，卻聽見里頭有爭吵的聲音，是恭親王與慕屠蘇的對話。

“父王，裴家已毫無威脅，為何你要趕盡殺絕？”慕屠蘇語氣稍顯激動。

恭親王道：“對敵人仁慈就是對我們殘忍。裴家畢竟是元老將門，你所管的御林軍保證會全部服從？裴老將軍一天不死，難保不會東山再起?！?/p>

“他以何東山再起？虎符在我手，皇上早已下令讓他告老還鄉(xiāng)?！?/p>

“屠蘇，我深知你念及與他師徒情分，但有一點(diǎn)你必須明白，他是太子的人。當(dāng)今太子是什么樣的人，你我再明白不過，糜爛不堪，玩物喪志，我朝若交予他，怎能生存？”

慕屠蘇沉默了。

“父王從小教告誡你的話，讓你發(fā)的誓，你都忘記了嗎？”

“不敢忘?！蹦酵捞K沉默了一會兒，“一心輔佐三皇子順利登基，無論任何代價(jià)……”

白芷吃了一驚，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紫檀木門。無論任何代價(jià)嗎？這個(gè)誓言，未免也太重了吧？白芷不想再聽下去，免得被他們抓個(gè)正著。她返回途中，卻見紅翹站在門口巴巴地望著她。

“何事？”

紅翹抓著白芷的手，摸了摸：“夫人，這大冷天的，你想作甚喚我便是，凍著了怎么辦？你可是有身孕之人??！”紅翹緊張得眼眶都發(fā)紅了。白芷瞧見她這副模樣，撲哧笑了，把手中的大氅遞給她，徑直進(jìn)屋。屋內(nèi)飄著慕屠蘇每晚吃的夜宵香氣。白芷回頭對紅翹道：“誰命你做的？”

“王妃?！?/p>

“嗯?！卑总瓢汛箅┟撓?，又躺回被窩里，心想，她對慕屠蘇上心得或許還不夠吧，本來這件事，該是她來操辦，無須王妃操心。

半夜，白芷睡得迷糊之中，發(fā)覺有人在摸她。她睜眼看了看，卻見慕屠蘇把她擠進(jìn)床角，手正在摸她的肚子。白芷一怔，睡意全然散開：“蘇蘇，你作甚？”

“肚子怎么到現(xiàn)在還未大起來？”

“興許時(shí)間不夠長吧。”

慕屠蘇便把唇靠了過來：“你說大夫有沒有診斷錯(cuò)了？要不我們再努力努力？”白芷還未來得及開口，唇便被慕屠蘇封住，后面的事情，她已無法反抗。她只知道，慕屠蘇確實(shí)還在努力著，毫無忌憚地散播千軍萬馬。

白芷一直不知，孕婦常常收納“千軍萬馬”的后果很嚴(yán)重。慕屠蘇對這事也全然不知，只如一莽撞青年，隨性而發(fā)。

此事發(fā)生在三天后，慕屠蘇上早朝，白芷起得晚，臨近晌午，才緩緩地從床上坐起來。她正想起來，卻覺肚子一陣絞痛，在床上滾了好幾圈。紅翹見此情況，忙不迭跑去叫大夫，大夫趕來之時(shí)，白芷下體已然流了很多血。

經(jīng)診斷，縱欲過度，孩子流產(chǎn)了。

這個(gè)結(jié)果，白芷當(dāng)場無法接受，站在一旁的王妃更是冷嘲熱諷：“這床笫之歡，屠蘇不懂，你也不懂？不知自己有身孕，這種事得盡量避免？”

白芷不言。她確實(shí)不懂，甚至，她從未接受過這方面的教育。

慕屠蘇趕回來之時(shí)，白芷坐在茶幾旁，吃著紅翹給她端來的蓮子羹。白芷不愿搭理慕屠蘇，權(quán)當(dāng)他是空氣。慕屠蘇抿了抿唇，喚了一下白芷，白芷不應(yīng)。

慕屠蘇便坐下來，頭靠向她：“芷兒！”

白芷依舊舀著碗里的蓮子羹，有一口沒一口地嘗著。慕屠蘇朝紅翹使個(gè)眼色，讓她離開。紅翹識趣地離開，還順道關(guān)上了門。屋內(nèi)只剩下白芷和慕屠蘇，慕屠蘇便道：“身體還有不適嗎？”

白芷搖頭，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慕屠蘇越發(fā)覺得罪惡，忙抱著白芷哄她：“都是我的錯(cuò)，我該注意點(diǎn)，竟不知道這事也能流產(chǎn)。以后我不做了，好不好？”

白芷哭得更兇了。

慕屠蘇捧著白芷的臉，為她擦了擦眼淚：“待你身子養(yǎng)好了，我們再努力，不哭?！?/p>

白芷覺得委屈又難過，有好些話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心中郁結(jié)，無處發(fā)泄，只好抱著慕屠蘇，狠狠咬他結(jié)實(shí)的肩膀。慕屠蘇強(qiáng)忍著痛，一聲不吭地讓她泄憤。此事皆因他而起，后果也由他負(fù)責(zé)。怪只怪他，對這事一無所知。男女之事，他本就不上心，粗枝大葉，只知白芷已是他的女人，他可名正言順去擁抱她，毫無顧忌。

誰承想，他們之間的“媒人”，因他過度的愛撫而香消玉殞，這個(gè)問題，值得深思一番。

白芷的心情還未平復(fù)，第二天便迎來看笑話的二人，她的二娘與妹妹白芍。

白芷氣得讓紅翹去泡茶，與她們二人對膝而坐。二娘用悲憫的目光看著白芷，執(zhí)起白芷的手，拍拍手背：“芷兒，這事以后注意便是，新婚宴爾，想親密是人之常情，切莫太過傷心?！?/p>

白芍畢竟不比二娘老練，嘴角總會不時(shí)溢出笑意，強(qiáng)忍著，佯裝正經(jīng)地道：“有孕之人，頭三月和后三月最好不行房事，姐姐以后注意才是?！?/p>

白芷抿抿唇，略顯尷尬。二娘和白芍又說了些什么話，白芷已是聽不進(jìn)去，只禮貌地點(diǎn)頭應(yīng)承。

在她們走后，又有一名家丁敲門。白芷心情頗不好，出言不善，略顯不耐煩地問：“有何事？”

家丁從袖口里掏出一封信遞給白芷：“夫人，有位姑娘說是給你?！?/p>

白芷盯著那封信，疑惑地接過，沒當(dāng)著家丁拆信，而是朝他擺手：“你下去吧?！?/p>

家丁退下，白芷才拆開信，上面只有一句話。

——請到京城第一青樓一敘。裴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