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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費資源】小說《原來可以等到你》完整版在線暢讀

2021-02-25 04:45:33 作者:三文愚
  • 原來可以等到你 原來可以等到你

    當傲嬌又腹黑的高以樊不可救藥地陷入暗戀,世上所有的傾城容顏都比不上陸晚江澄澈會笑的雙眼。陸晚江想要的不多,不過是一個許她溫柔的戀人,他卻給了她今生今世全部的疼愛與陪伴。在至親面前,他坦言:“這個女人其實算不上美,可是她,讓我覺得動心。動心的次數(shù)太多,就漸漸動了愛情?!痹谇閿趁媲?,他回絕:“不好意思,我向來只替自己愛女人?!痹?面前,他篤定:“你和我說你什么都不缺,可我始終覺得你缺一個人,一個你愛也愛你的人?!彼龁枺骸盀槭裁磳ξ疫@么好?”他攬她入懷:“和擁抱親吻一樣,都是條件反射?!边@世間,總有一個人,免你無枝可依,給你最穩(wěn)妥的愛。

    三文愚 狀態(tài):已完結 類型: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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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可以等到你》 章節(jié)介紹

有一種小說,它讓人忘卻煩惱,令人心生向往。這部小說的名字叫《原來可以等到你》,是作者三文愚編著的一部優(yōu)秀作品?!对瓉砜梢缘鹊侥恪返?章主要內(nèi)容介紹:劉知旬發(fā)覺今天老板情緒值顯然未達標,從開始會議到現(xiàn)在,隔十分鐘就走一次神。屏幕上演示的PPT.........

《原來可以等到你》 君心似我心 在線試讀

劉知旬發(fā)覺今天老板情緒值顯然未達標,從開始會議到現(xiàn)在,隔十分鐘就走一次神。屏幕上演示的PPT翻得比書還快,上一頁的表格還沒參透,下一頁的內(nèi)容已開了頭。劉知旬把手機遞過去,高以樊接完,邊往門口走邊交代:“暫停十五分鐘。”

他見完突然到訪的某公司某總,剛好過去一刻鐘時間。走進會議室的時候,高以樊若有所思,所以并未察覺到在座諸位驀地挺直了腰板。幾個女經(jīng)理偷偷瞄著高大倜儻的老板,精致妝容上卻見嬌羞。他歸位準備繼續(xù)會議,忽然聽見劉知旬極為失禮地“哧”了一下,后者只示意他向后看。

會議室偌大的顯示屏上,設定的屏幕保護程序正在進行。高以樊心下除了一萬次后悔今天開會直接用了他本人的電腦外,剩下的就是對某個女人牙咬切齒的控訴。

陸晚江,你不是說借我電腦,是收、郵、件、的嗎……

屏幕上剛剛彈出一張他頭戴壽星皇冠的抓拍,傻愣愣的表情旁附著文字——“瞪誰誰懷孕”;隨即彈出他正低頭吃蛋糕,正對面的角度,定格住他垂下密長眼睫的那一秒,附贈PS了一朵大紅牡丹在耳側,分外妖嬈……

高以樊鬼使神差地忘記終結這場“屏保首映”,反而和所有與會的部門經(jīng)理翹首賞析。

看到后來,他微微吃驚。一張中景,構圖甚佳,光線極好。他摟著粵粵在暖色系的畫面里熟睡,竟儼然有種父與子的溫馨治愈。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左下角亂入進鏡頭一只手,豎著纖細的小拇指,錯位地對準他的鼻孔,以不凡的娛樂精神成就了這副既溫情又三俗的午后摳鼻圖。

真無奈。

但心底有無數(shù)氣泡珠子冒出來,擴散成酸酸甜甜的因子,應和著那可以稱之為喜悅的心情。他滿心只想著一件事:萬惡的陸晚江,惡搞消費樂森總經(jīng)理這種事,你需要對我全權負責的吧?

高以樊回到辦公室,即刻撥通問罪號碼。才響了兩下就被接起,大約干了壞事的人總是特別自覺。結果他那句“我有事找你算算”還沒說完一半,就被對方駁了回來:“有什么事等會兒再說!我先問你,現(xiàn)在有空嗎,有沒有興趣日行一善?”

晚江小跑過斑馬線,找到高以樊的座駕鉆進來,“砰”一下關上門:“去會展中心!”

“……”

高以樊懶懶斜她一眼,這么一氣呵成,真把他當?shù)母缌税 ?/p>

今天國際廣告公司企業(yè)文化交流會開幕,麥田也有展位。雖然自己不用過去幫忙,但還是想去看一看。在這邊商務區(qū)辦完事,準備直接打車過去,偏偏死活攔不到空車,頭頂烈日曬得她快要脫水。正巧那時高以樊電話進來,這濟困解危的行為簡直可以入選“感動中國”。

“你不是有事要說?”

“不急?!彼谛睦锖呛?,“你也是有閑情,去看那些無聊的交流會?!?/p>

“是挺無聊的?!蓖斫瓫Q定不拂他的面,“但我的實習生在那邊,我想去看看他?!?/p>

高以樊腦子里迅速調(diào)出陸戎抓她馬尾的畫面,他不是沒注意到那小子看晚江的眼神。盯著前方變化的交通指示燈,他心生了一個念頭。

是嗎,我也想去看看他。

會展中心自然是大得沒話說,晚江研究了半天展位示意圖,也沒弄明白。還是高以樊隨手抓了一個志愿者,沒幾秒鐘就搞定了路線。晚江跟著高以樊挪了很久,終于看見麥田廣告的Logo。展位那邊似乎挺熱鬧的,圍觀者比左右都多出一倍。晚江剛想和高以樊嘚瑟兩句,卻見他凝著眉頭大步往那邊走去。

怎么了?

晚江快步跟上,她嘴里說著“借過”,艱難地撥開人群擠進去?;秀遍g似乎是聽到了斗毆的聲音,還有人在爆粗口。她右眼一跳,是眼花嗎,怎么好像看見陸戎滾在地上?

晚江著急了,等她終于奮力穿過人墻的時候,只看見高以樊把壓在陸戎身上的男子提了起來。那男子滿臉是汗,似乎是對插手管閑事的高以樊萬分不滿。他啐了一口口水,理著衣襟沖高以樊指指點點:“你誰啊?拉我干什么?”

“保安馬上就到,照樣要拉你起開?!?/p>

“我呸!老子揍這小子關你屁事兒,你欠抽?”

高以樊把戳到鼻尖的手指移開:“好,我們改日再約?!?/p>

他不想再和對方廢話,回身去看還躺在地上的陸戎。晚江不知何時已經(jīng)撲了過來,高以樊站在一邊,瞧著這個才見第二面就讓他大開眼界的男孩子。

陸戎臉上傷勢嚴重,顴骨腫得老高。額角和眼尾都有鮮血流下來,看得晚江膽戰(zhàn)心驚:“我的天……為什么搞成這樣?”

去處理事情的大靈這時候也回來了,幾個人見到眼前混亂的場景,只覺得天靈蓋冒煙。大靈蹲下來看陸戎:“這……這怎么回事???我們只是走開這一會兒,陸戎,誰打的你?”

陸戎強撐著身子坐起來,血珠子從臉頰邊上滾落,“嗒”一下點在晚江的手掌里,仿佛紅燭的淚。

“是那位先生先出言不遜的……”喉嚨里有沙子似的,他聲音啞啞的,“我實在忍不過去,才動手的??瓤瓤?,對不起,大靈姐……”

陸戎滿臉的傷,端端正正的孩子被打成這樣,惹得大靈滿肚子火。她沖站在原地罵罵咧咧的男人喊:“你講不講理啊,把一個孩子打成這樣!有病?。 ?/p>

當眾被一個女人這樣吼,那男子覺得臉皮擱不過去,又開始臉紅脖子粗:“我還就打他了,怎的?你小子不讓我說,老子偏要說。那個陸晚江本來就是個不要臉的騷貨,我說她怎么就踩到你小子的尾巴了?那賤人給你什么好處了?給錢還是陪睡?”

晚江察覺到高以樊動了步子,連忙緊緊抓住他的手腕。她可以感覺到他渾身戾氣,勸說道:“你不要過去,保安來了。”

高以樊拉開她,晚江眼看他幾步就朝那男人走去。臂彎里是顫顫巍巍咳嗽的陸戎,再看看失了理性的高以樊,她心急如焚。圍觀人群這樣多,他怎么能在這里動手,他有他的身份,不該為她在這里弄出事端惹禍上身。

“你干嗎!”

那男人怒視著向自己壓過來的高以樊,和方才那個小子不同,眼前這位的駭人模樣讓他心里打了個突。氣焰忽然消下去,倒退兩步,卻被高以樊“啪”地抓住衣領。他從高以樊眼里看見自己驚恐的模樣,幾乎忘記掙扎。這人雖是面無表情,可單手力道是實打?qū)嵉膹妱?,勒得他喉嚨發(fā)緊,整個人縮了起來。

“道歉。”

那男人倔強得很,瞪著高以樊翻白眼。高以樊揪住他衣領的手青筋漸露,他似乎都聽見了布帛要撕裂的聲音。在呼吸開始不暢的瞬間,終于止不住拼命點頭。姍姍來遲的保安趕緊上前隔開兩人,窒息的鉗制一松,那男人蹲在地上捂著喉嚨使勁喘氣。

晚江高懸的心這才落地,她抬手撫了把額頭,一片冷汗。

那男人被遣過來道歉,晚江和陸戎都沒搭理他。肇事在先,保安把他帶走,麥田這邊也有同事跟去了安保處。其他人合力把陸戎扶到椅子上坐下,大靈手里正好有一瓶才喝一半的冰水,趕緊讓他敷在臉上。陸戎看晚江兩手都是他臉上的血,難過地說:“師姐,很臟,你去洗洗?!?/p>

晚江觀察著他的傷勢,額角和眼尾的口子都不小,有血不斷地涌出來。這邊最近的醫(yī)院也在很遠的地方,照這形勢,不趕緊止血稍作處理,那去醫(yī)院的路上就要一直失血了。她把陸戎交給大靈看著,自個兒跑去服務臺尋應急醫(yī)藥箱。

“謝謝你,早餐先生?!?/p>

高以樊坐在陸戎對面的椅子上翻宣傳冊,聞言便抬起頭,原來這小子還記得自己。其實他心里怒氣未消,但沒表現(xiàn)在臉上,很和氣地說沒什么。

這鬧事兒的人渣擺明就是新奧找來故意搗亂的,全公司的人都待在谷底了還要費這心思,簡直可惡至極。大靈一邊幫陸戎按著傷口,一邊訓斥。真是又心疼又生氣,沒多余心思再去勾搭這位當初助她撈金,晚江嘴里神秘的“遠房親戚”。

“平時看你挺沉得住氣的啊,干嗎動手打架?還是說你們男生都喜歡暴力解決問題?”

陸戎顴骨處紅腫一片,跟個豬頭似的:“哪有男人沒打過架的,豆大的小子都能為隔壁家的小姑娘和伙伴打架呢?!?/p>

大靈勾勾嘴角,心里卻想著另外一件事。下大暴雨那天,她是最后離開公司的幾人之一。她當時在公司樓下等老公的車,遇上了冒雨疾奔而來的陸戎。他當時很匆忙,甚至都沒注意到她,還是自己出手攔了下,陸戎才停下來。她瞧他不顧風雨只管狂奔的狼狽樣子,問他是不是丟什么重要東西在公司了。他慌亂地點頭,就拉開大步跑進了大樓,大靈還以為他是在敷衍自己。

如今想想,他的確是丟了重要的東西。

他把心丟了。

那一刻,這座城市一棟尋常的大樓里,鋼筋是血肉,陸晚江是心。

大靈俯下身子,和陸戎平行對視,她問:“陸戎,你是不是喜歡你師姐?”

盡管滿臉傷痕,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晶瑩得如同置身于遙遠宇宙中的孤寂星芒。他不知道該如何掩飾,便去舔嘴角暈開的瘀青,點點刺痛。真奇怪,這周圍吵吵鬧鬧的聲音為何一下子降下去好幾度,然后身上每一處傷口,怎么就突然一并痛了起來。

“噓——是暗戀?!?/p>

他比著噤聲的手勢,仿佛是在和大靈悄悄透露一件最為隱秘的心事。高以樊的手指停頓在宣傳冊的一角,若有所思。

“拜托,哪有這么明顯的暗戀?!贝箪`把染血的紙巾扔進簍子里,故意調(diào)侃,“喜歡晚江的可多著呢,你要做好心理準備,貌似公司就蟄伏著兩個潛在情敵?!?/p>

她不是晚江,但也是一個成年人。倘若陸戎是動了真情,那毫無意外,這份愛幾乎就是一場殉葬。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她是個女粗人,雖不懂得詩詞歌賦里的細膩,但也曉得,某些感情一旦被時間橫亙,你便永遠等不到另一個人的轉(zhuǎn)身。

這話里的勸慰,陸戎不是聽不懂。他揚起臉,眼神落在建筑物高高的弧形穹頂,可透視的材料,讓他能望到屋頂上無云的晴空,鳥過無痕,不留絲毫印跡。

如果人心也可以這樣無情就好了。

你來時,我未覺;你去后,我不念。

額頭有殷紅的血滴筆直滑下,陸戎睫毛一抖,不小心飛進眼眶里。大靈想要幫忙,被陸戎抬手制止了。他瞇著刺痛的眼睛,一眨就眨出幾點淚花,血色被稀釋,變成淡漠的緋色。大靈見他吃力地咧著發(fā)青的嘴角,即使此般隱忍,也不能失了笑容。

心尖上酸酸的,像是被淋上了檸檬汁,大靈難過極了。

“我知道啊?!彼f,“我不是為了得到而來。”

簡單處理完陸戎的傷口,公司的車也早就等在了外面。晚江一條腿原本已經(jīng)跨進車,一遲疑,就又收了回來。遠處,高以樊按下車鑰匙上的解鎖,拉開車門,見晚江跑過來說:“我要陪陸戎去醫(yī)院,就不和你一起走了。還有,謝謝你?!?/p>

他一條胳膊搭在車框上頭,風吹過來,頭頂?shù)募毎l(fā)一顫一顫,看著還挺俏皮。晚江想起他說過,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虛無縹緲的影子,他沒有那么高不可攀。他的確是有這樣的身份在,卻不屑活在玻璃罩里。紋絲不亂確為優(yōu)雅,可太精準便生分。允許生活序中有紊的人,才更有驚喜。

她不小心想得太遠,回過神來時,只聽見高以樊說:“告訴他,好好養(yǎng)傷,臉對男人來說,也挺重要的?!彪m然不明白自己為何突然話有點兒多,但他還是決定再說一句:“別怪他?!?/p>

“噢,我沒怪他,只是擔心而已。這孩子一直很讓人放心,只是今天沖動了,希望……你不要對他有看法?!?/p>

高以樊搖搖頭,打消她的顧慮。晚江在同事的催促下跑走了,而他并不急于上路。倚在車身上,摸出一支煙點燃。他煙癮很輕,有時一天吸不了一支。又抽得不十分在行,經(jīng)常惹高岑嘲笑。他自己清楚,只有在心里亂的時候,才會覺得煙草苦澀的味道是好的。晚江的車已經(jīng)開走很久了,高以樊還在原地靜思。

自認對感情上的敵人從來沒有好感,但這陸戎,竟會是個例外。他也是男人,已過三十的年紀,離剛懂愛情時候的毛頭小子,已經(jīng)無比遙遠。但那孩子方才說的那句話,也許會讓當年頑劣的高以樊感到羞愧。是個不錯的孩子,他不會動這個孩子,只可惜,那胸腔里年輕真摯的一顆心,他終究是傷定了。

周末晴朗,陳元一擰開高以樊臥室內(nèi)衛(wèi)生間的門。這男人剛刮完胡子,神清氣爽地走出來,脫掉衣服開始穿襯衣。陳元一見狀心下涼了大半:“你這是要出去?。俊?/p>

“麻煩你去把上衣穿上?!?/p>

在家習慣性“裸裝”的陳同學抽著居家褲的腰繩,很泄氣:“哥,我很餓啊,你能不能先給我做點兒吃的再出門?”

這種時候,他倒是會低聲下氣喊他一聲哥了。當然,高以樊并不大具備“體貼兄長”這一屬性,他不緊不慢著裝完畢,出門前似是不經(jīng)意地說:“是岳寧約了我吃午飯。她讓我叫上你,但我想你和她似乎不大對盤,不一定愿意為了區(qū)區(qū)一頓午飯出賣自己高貴的靈魂。所以……”

他拾起柜臺上的車鑰匙:“叫外賣吧?!?/p>

高以樊關上門,屋內(nèi)毫無例外地傳來一聲“F”開頭的怒吼。

他驅(qū)車到達那家日本料理店,抽出手機準備撥號,就瞧見晚江朝這邊走來。那黑色九分褲恰好露出小節(jié)細膩白皙的腳踝,他想起那次酒會上她光滑筆直的雙腿。

“剛要打給你?!?/p>

晚江下意識去看表:“我遲到了?”

“沒有,我們早到了。”

身著和服的服務員引著他們走過一小段抄手游廊,四下皆是典型的日本江戶時代的風格建筑。岳寧預訂的單間位置很棒,潔凈落地窗外滿眼蔥綠,環(huán)境古樸宜人。她和高以樊在榻榻米上坐下,服務員給他們端上玄米茶。晚江看著墻上精美的浮世繪發(fā)怔,高以樊的話飄過耳朵,她沒注意聽:“嗯?”

“我說,有些事情,你是不是應該給我解釋一下?”

晚江手一抖,險些將茶潑出去。她當然知道他在說什么,據(jù)杜寶安線報,“第三會議室屏保事件”連日來在整棟樂森大樓傳開,上到董事會下到保潔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部分人對總經(jīng)理威望受損表現(xiàn)出了深深擔憂,小部分人沉浸在目睹總經(jīng)理奇葩造型的世界里無法自拔。剩下一小撮,則對那來歷不明的小拇指——即拍攝者產(chǎn)生強烈興趣。

“我發(fā)誓,我只想私底下玩一玩的。我還沒有那么大的膽子,想讓你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善阕约喊央娔X帶去公司……”

“噢,這么說,的確是我自作孽?!?/p>

晚江渾身冷颼颼:“不不不,是我錯是我錯。我深刻意識到自己會為這錯誤行徑付出慘痛代價。”甫一說完,高以樊快手拿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機。

“哎,干嗎?”

“代價總是相應的?!?/p>

晚江火速反應過來,見他修長靈活的手指在手機鍵盤上一陣摸索,幾乎跳腳!

嗷!她那些見光死的自拍照!

晚江麻利地從榻榻米上躍起:“你這樣侵犯我隱私?。 ?/p>

高以樊也站起來,雙手舉到半空,仰面對著晚江的手機繼續(xù)噼里啪啦。

“喂!還我??!你不可以這樣?。∥?!”乖乖,她根本夠不著,耗盡吃奶的力氣也沒能一蹦三尺高,恨不得腳下立馬生出倆彈簧來。

救命,眼看他翻出那文件夾,而后就聽見這男人奚落說:“我說你自拍也追求點兒美感成嗎。”

“我就斗雞眼了怎的?快還我?。 ?/p>

高以樊開始在屋子里踱步,晚江焦急地繞著他打轉(zhuǎn),高以樊,你的節(jié)操呢?她一急,唰一下整個人掛在他胳膊上,死命向下扯,滑稽得像個猴子。節(jié)骨眼兒上也顧不得禮數(shù),抬起腳丫子一下一下踹高以樊的膝蓋,展開上下進攻。

百般折騰,晚江聽見木質(zhì)移門被拉開,應該是服務員來添茶,她求助道:“妹子!他搶了我的手機,快來幫幫我!”

“不用理她。”

來人并未反應。

高以樊轉(zhuǎn)過頭,蘇聞站在外面,手扶在移門上,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屋內(nèi)二人營造出的詭異姿勢。

晚江驚得從高以樊胳膊上掉下來,幸好后者似乎還有人品,扶著她安全落地。晚江撈回自己的手機,而高以樊理好衣衫,問踏進屋內(nèi)的蘇聞:“岳寧呢?”

“她去附近辦點兒事,一會兒過來?!?/p>

傳說氣氛突然冷下來的瞬間,是因為有鬼神路過。今天趕巧碰上個武功高強的,路過的時候還順道點了他們仨的啞穴。

蘇聞似乎對那窗外的景色很感興趣,瞥了一個角度看著,留給對面二人一個側顏。相比之下,劃拉著手機瀏覽財經(jīng)訊息的高以樊就顯得務實多了。晚江悄悄探了一眼蘇聞,聯(lián)想到那位戴鴨舌帽的偵探先生。但蘇聞對先前的事似乎毫不掛心,這樣見面也不露破綻,是擔心閑言碎語,還是擔心惹另一半猜忌?

終究是連感謝的機會也吝嗇了。晚江端起茶杯,心思全撲在這事兒上,冷不防被這剛沏上的茶燙到舌尖,她閉眼“唔”了一聲。他們相繼朝她看去,蘇聞連忙伸過手,卻被高以樊先拿下了她手里的杯子。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胳膊,改而喚服務員拿些冰塊兒來。

“急什么?!?/p>

高以樊涼涼的話鉆進耳朵,晚江也懶得反駁。沒想到他還挺關心陸戎的:“你那實習生還好嗎?”

“嗯,這幾天請了假在家養(yǎng)傷?!蓖斫氐芈?lián)系了陸戎的父母,向兩位家長道了歉。那是她的學生,她有義務保護他的安全。何況這頓架的由頭,也全是因為自己。難得對方父母十分寬容,還把責任都推到了自家兒子身上,讓晚江非常慚愧。

或許是老天開眼,神手一揮,派給蘇聞一個接電話的任務。他今天穿得簡單,薄荷綠短衫,下裝是淺色休閑褲,十分清新。晚江對著那一道背影發(fā)怔,直到蘇聞接完電話回來,他笑著說:“大猩猩的太太剛生產(chǎn)完,是個兒子。”

晚江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說的是他們院籃球隊隊長。

“大猩猩結婚啦?”

“對,前年春天?!?/p>

“哇,他那一米九八的身高……他太太多高?”

“大概比我矮一點兒。”

“……”晚江腦補了一下,“我的天,他們兒子以后該有多高呀!”

“他高興壞了,在電話里喜極而泣。”

真是難以想象一個大塊頭淚流滿面的樣子,晚江想起從前籃球隊里的奇聞趣事,和蘇聞細細聊起來。

“猩猩那時候追過會計系的一個女生對吧,鬧得沸沸揚揚?!?/p>

“嗯,還強迫整個隊的兄弟陪他追呢。”

“對對對,我還記得那女生拒絕他的理由——‘我們身高差太懸殊,站在一起旁人會覺得你拎了個水壺’?!?/p>

回憶是彼此共有的默契,晚江不曾料到,二人多年之后還可以聊得這樣熱絡。之前的冷場仿佛錯覺,而無法啟齒的感激,便也罷了吧。

只是三人行,必有落單者。昔日戀人重溫舊夢,被公然無視的某人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失去存在感。高以樊干坐著將茶喝完,力道控制不準,擱在桌子上“嗒”的一聲極為清脆。

晚江顯然意識到高以樊遭遇冷落,趕緊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一副邀請他加入話題的樣子:“對了,你個頭這么高,應該也會打籃球吧?”

“我打乒乓球?!?/p>

“國球???要是早生個幾十年,說不定還能趕上‘乒乓外交’,小球轉(zhuǎn)動大球什么的……”

“什么‘小球轉(zhuǎn)動大球’?”姍姍來遲的岳寧倚在門邊,語笑嫣然。她邊摘墨鏡邊走進來坐下,手掌不停扇風,“你們在聊什么?哇——熱死我了?!?/p>

蘇聞作答,岳寧聽罷點頭:“誰喜歡乒乓球呀?”

晚江指著高以樊,倒令岳寧立馬笑起來:“我說你蒙誰呢?誰都知道你高以樊初二那年,為了追隔壁班班花,想著在最拿手的游泳比賽中出風頭,結果游到半路腿腳抽筋,在泳道里要了命犯慫激烈掙扎的事情吧?”

“……”

“……”

“……”

岳寧抿抿嘴,轉(zhuǎn)過頭去:“服務員,可以上菜了。”

午餐完畢,依照安排去看剛上映的一部電影。出演男一號的演員是所有雌性生物的頭號男神,秒殺各類少女少婦三姑六嬸,也燃起了晚江的花癡小宇宙。岳寧從隊伍中出來,見蘇聞和高以樊正好買完吃食回來,她揮著手里的電影票:“走吧,就開場了?!?/p>

放映廳整個暗下來,也不知道怎么了,從坐下來起,晚江就感到太陽穴處似有一根神經(jīng)在間歇性跳動,泛起陣陣頭暈。注意力渙散到根本沒發(fā)覺電影已經(jīng)開始,更沒心思再去計較,她和高以樊坐在情侶座——這樣說起來特別令人發(fā)指的事實。

假寐時聽覺似乎異常靈敏,晚江睜開眼睛,方才震耳欲聾的槍戰(zhàn)、火光滔天的爆炸劇情已經(jīng)過去。當時充斥了整個放映廳的巨響,讓她頭暈目眩感更甚,只好閉上眼睛小憩。這會兒引她注意的并不是屏幕上兩個演員還衣衫完整的激情戲,隔壁座隱隱約約傳來的動靜抓住了晚江所有的思維,她好奇地將腦袋湊過去……

高以樊抓住她的肩膀,小聲說:“別打擾別人。”

晚江退回來坐好,揮掉肩膀上的手:“你也沒在認真看電影吧?!?/p>

高以樊用下巴點點屏幕:“那你是想讓我也做點兒什么是嗎?”

屏幕上的演員已經(jīng)滾起了床單,晚江壓低了聲音譴責:“流氓……”

電影散場后,男士們?nèi)ト≤?,岳寧和晚江撐著遮陽傘在蔭涼下等。午后暑氣很盛,晚江止不住地出汗,曝曬在空氣里的皮膚灼熱,四肢也陣陣發(fā)酸起來。

“早上才突然聯(lián)系你們,我還擔心你倆有約或者不愿出門呢!謝謝今天一起出來打發(fā)閑時啊?!?/p>

“沒有,你太客氣了。”

其實當時晚江也猶豫,杜寶安客觀地說:“其實朋友之間來往來往才沒機會讓別人覺得你心里有鬼。何況高以樊也在不是嗎,他會罩著你的。”

高以樊也在。

她竟因為這五個字偷偷感到安心。

岳寧察覺到她氣若游絲,拿下墨鏡以后大驚失色:“晚江你怎么了?你臉色好差!”

滿額頭汗涔涔,劉海一縷縷黏在額角,整個人仿佛奄奄一息。

“我有點兒暈?!?/p>

岳寧帶她到轉(zhuǎn)角的一家M記坐下,打電話給高以樊:“你們怎么這么慢?。客斫瞬皇娣?,快點兒過來?!?/p>

高以樊進來時幾乎立馬被她的模樣嚇到,果斷說去醫(yī)院。

“不用的,我回家休息休息就好了,我不去醫(yī)院?!?/p>

蘇聞小跑進來,看著三人原地不動,也皺起眉頭來:“怎么還不走?”

他察覺到晚江低下頭去,恍如昨日的情景令他百感交集。他知道她有偏執(zhí)狂似的不喜歡進醫(yī)院的爛毛病,每次有個頭疼腦熱大病小病,不到最后關頭絕不妥協(xié)。

“還是去醫(yī)院吧?!?/p>

那一抹聲線平和,晚江循著他的鞋尖慢慢抬起頭來,重重疊影,竟找不到視覺焦點。她覺得自己產(chǎn)生了幻覺,眼前的蘇聞讓她有些分不清現(xiàn)實與虛妄。

高以樊從來不知道,原來這世上有些傷心,可以來得這樣輕易。無須正面交鋒或競爭,他與蘇聞,只用了同樣一句話,便立判高低。胸腔以左膈肌之上的地方隱隱抽痛起來,他將她整個人拉起來,動作有些粗暴,晚江昏昏沉沉又踉踉蹌蹌:“你慢點兒行不行,我想吐……”

高以樊不發(fā)一言,就將她塞進副駕駛位。也不知用了多大力氣,摔上車門的聲音震得整個車子都麻了。他本要點火,可看見癱在旁邊意識不清的人,越過身子替她系好安全帶,才將車子飛出去。

“你要是我閨女啊,我會把你重新塞回娘胎里。這么大的人了還這么不成熟,生病是鬧著玩兒的嗎?任何病癥都不能小看,你這中暑情況要是再拖延下去,華佗在世都救不了你?!笨床〉闹心甏蠓驑O為刻板嚴肅,教育上癮,“現(xiàn)在的姑娘家一個個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逞一時之能,擔心受怕的可是你們父母?!?/p>

大夫的話句句在理,晚江深感慚愧。高以樊拿著她的包和傘站在一邊,如果換成匕首或者槍械的話,他現(xiàn)在就可以去當殺手了。鑒于此刻的高以樊不好惹,岳寧只好轉(zhuǎn)而笑話晚江:“原來你怕進醫(yī)院啊,早說嘛。”

晚江羞愧難當,只好再三說不好意思。

掛完吊瓶后四人離開門診部大樓,蘇聞走在高以樊身邊,沉吟片刻,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音量說:“麻煩你照顧她。”

高以樊腳步停頓,驀地一記冷笑。他側身,朝蘇聞毫不猶豫地對視上去,目光中浸滿了非善意的壓迫。原本不打算揭穿的一些事情,此刻成了高以樊宣泄的對象,他湊到蘇聞耳邊,冷言道:“你們倆從前的恩怨,我懶得攪和。但如今,岳寧才是你的女人,你要做的是好好優(yōu)待她?!?/p>

蘇聞心頭一凜,渾身線條倏然僵硬。

原來他以為無人看破的前塵往事,早就在某些人的眼下無所遁形。

“你……”他近距離回視著高以樊,那些企圖否認的反駁,在對方靜水流深的眼神中,終究化為深潭般的緘默。

這時兩個挽手走在前面的女人頓步,岳寧轉(zhuǎn)過來揚聲問:“你們倆在哪兒干嘛呢?”

高以樊不為所動,抬手拍拍蘇聞的臂膀,語調(diào)薄涼:“陸晚江不用你操心。你若真有心,回家好好看著你媽吧?!?/p>

撂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他開車帶晚江絕塵而去,徒留蘇聞站在原地蹙緊了眉頭。岳寧看那倆冤家駕車離開,伸手在一動不動的人眼前晃了晃:“你好像挺關心晚江的?!?/p>

蘇聞反身快步走向停車位,此刻他沒什么心思作答:“因為杜寶安,所以大家比較熟一些?!?/p>

“噢,不過,應該還有一些別的原因吧?”

車鑰匙險些脫手,他背對著她:“什么?”

岳寧跟上來,查著手機上的備忘錄,語氣里并無異樣:“之前蘇禾的廣告企劃案不是有合作嘛。對了,我要去我爸那兒拿些東西,你送我過去?!?/p>

繃緊的心弦得以松弛,蘇聞只想輕輕嘆口氣。耳邊響著高以樊臨走前的話,他絕非是無緣無故會說這話的人。媽,你又避過了我,但低估了高以樊。

車里還是晚江聞慣了的杜松香,清新恬淡。她軟軟地枕在椅背,她不大明白左邊的人在慪氣什么。下頜緊繃目光冷冽,把著方向盤的手青筋凸顯,非常標準的鬧情緒模式。

“你怎么了?”

“沒事?!?/p>

“你在生氣?”

“沒有。”

“你有。”

車子突然剎住,晚江猝不及防地朝前撲去,幸好有安全帶系著,否則非磕出一個大包。車廂內(nèi)響起他缺乏溫度的聲音:“我答應替你保守秘密不讓岳寧知道,也拜托你收好對蘇聞的切切懷念?!?/p>

晚江聽出端倪:“你什么意思?”

而他依然是冷冷的態(tài)度:“我都看在眼里?!?/p>

幾乎是剎那就明白了他的潛臺詞,她失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仗著自己特別,有意在岳寧面前招惹蘇聞?”

高以樊緘默。

連辯白都沒有,就這樣默認了。晚江忽然覺得可笑,她強忍住情緒:“我們?nèi)缃裰皇蔷S系著簡單的朋友之情,而且蘇聞之前幫過我一個大忙,于情于理,我都不該刻意漠然吧?”

“噢……”他冷冷應完這個字,卻帶著幾分訕笑,“大忙?他幫你什么大忙了?”

晚江也冷冷地回:“和你沒關系,你沒有必要知道?!?/p>

他神色一滯,兩秒鐘后歪過臉去笑得更甚,但這笑聲是瘆人的:“對,對,是和我沒關系,我的確沒有必要知道。”

他不想再和她談蘇聞,單調(diào)而平靜的語氣沒了往日該有的感情:“岳寧向來單純,我不希望她受傷害?!?/p>

身體里有個地方,不輕不重地坍塌掉一塊,寒意源源不絕入侵,晚江只覺得不想再聽下去。原來如此,原來在他心里,竟然是這樣揣測她的。原來在他心里,她為人不過如此。晚江去解安全帶的扣子,木然地說:“今天麻煩到你真是不好意思?!?/p>

高以樊拽住她的胳膊,她臉上仍有虛弱的懨懨之色:“別鬧脾氣。”

也不知哪里來的力量,晚江掙開鉗制。她非常確定此時此刻自己需要離開,腦神經(jīng)短路起來便口不擇言:“我活該?!?/p>

車門“砰”被摔上,仿佛是隔空而來的耳刮子,扇得高以樊突然清醒過來。他下車去環(huán)顧四周,這四通八達的人海車流里,竟然無處尋覓一個人的身影。電話急急撥過去,全是接通但不接聽的狀態(tài),他險些將手機捏碎,下一秒,它卻在掌心里振動起來。

“晚……”

“老板,關于SR的收購,出了點兒狀況。集團幾位董事要召見你,董事長讓你現(xiàn)在馬上回公司來?!蹦嵌藚s是劉知旬的聲音。

高以樊說:“先前和他們董事局主席的交涉沒有任何問題?!?/p>

“是,但現(xiàn)在看來,他算是對自己的決策層判斷失誤了。SR今天召開股東大會,其余三大股東皆反對我們的收購要約,估計那董事局主席正冒著冷汗呢?!?/p>

“我現(xiàn)在有事,晚一點兒回去?!?/p>

這樣的回話讓劉知旬大跌眼鏡,提醒著說董事長已經(jīng)在會議室了。雖然不清楚老板為何這樣異常,他也只能強調(diào):“老板,請你務必馬上回……”

話音未落,手機已經(jīng)四分五裂。路過的行人被高以樊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驚悚地盯著一地殘骸,一步三回頭地怯怯走過。他回到車里去找那部公事用的手機,卻發(fā)現(xiàn)沒帶在身上,而私人的那部,在剛剛被他怒發(fā)一摜后英勇就義了。

殘陽似血,為這座城市美輪美奐的摩天樓宇鍍上萬千金縷。有人在余暉最后的眷戀里,丟失了所有的主意。

蘇聞回到家,廚房里用人們正在準備晚餐。他獨自去打了一個電話,回到客廳時,見葉賢芝正在擦拭一只古董花瓶。

“今天玩得還開心?”身邊的沙發(fā)陷下去一塊兒,葉賢芝也沒抬頭,專注著手里的活兒。

“嗯。”

“我們這岳寧還真是寬容大度。”

蘇聞皺眉:“有些事我并不打算讓她知道,您也不希望她有不痛快吧?!?/p>

“那是當然,只要你們倆好好兒的,媽做什么要惹人厭。”她放下手里的濕布,蘇聞將另一塊遞過去:“您照看這個家已經(jīng)很操勞了,所以爸他便不讓您插手家庭以外的事。”

葉賢芝淺淺地笑:“媽老了,倒是聽不明白你說的話了。”

“我沒記錯的話,前些日子鄭叔來過家里一趟?!贝巳耸翘K聞父親的秘書,也是集團里的老人,但平日無事不會到蘇家叨擾,“我以為鄭叔是來找我的,卻只是和您單獨談了許久。媽,鄭叔和您談什么了?”

葉賢芝盯著花瓶上的一處紋路失神,蘇聞沒得到回復,只是自顧自說下去:“讓我猜猜,是通知您,爸爸打算凍結您所有的信用卡和銀行賬戶,還是禁足,或者是——離婚?”

這樣赤裸裸直言,都不顧忌諱,葉賢芝臉色逐漸僵硬。

蘇聞靠向沙發(fā)涼滑的皮面,疲憊地說:“媽,當年您以死相逼我和晚江分手,后來她在找工作上一直碰壁,進不了更好的廣告公司,這里面的原因我不是不知道。您當年一并遷怒杜寶安,甚至暗里刁難到晚江父母的工作,如果不是因為動靜太大驚動了爸爸,我不曉得后果會怎樣。

“或許您是忘了當年爸爸是怎樣大動肝火,所以現(xiàn)在才會又找上晚江的麻煩。我實在不明白,您還有什么怨恨不能消解。在大哥這件事上,連爸爸都不曾怪過她,您為何如此執(zhí)著?”

他是跟鄭叔確認過以后,才來說這番話的,他也不愿惡意揣測自己的母親。方才掛斷電話的瞬間,他只是感覺前所未有的疲乏。像極了多年前那樣暗無天日的困頓,如一片無際的黑海,卷土重來。他一直以為母親心底的怨懟已經(jīng)揭過,畢竟當年在書房里向父親流下的淚水,是那樣飽含悔意。

“您這次很小心,也更大膽,竟然找上Audrey……”想到這里,蘇聞嘴角扯出一絲冷漠,“當然,只要花錢就行了。”

葉賢芝小心放下花瓶,把適才摘下的戒指一一戴回去。如果蘇聞注意,就會發(fā)現(xiàn)她正極力遮掩發(fā)顫的雙手。蘇聞抹了一把臉,很苦澀:“您也許覺得瞞過了爸爸,卻沒料到高以樊如此上心。他找的人只用了幾天,就查到了所有東西,卻在立馬能挖出幕后遣使人的時候,喊了停。

“他是為了岳寧才退了這一步,以此保全蘇家顏面。高以樊親自去調(diào)了您的事兒出來,然后直接交到了爸爸辦公室?!编嵤瀹敃r陪在父親身邊,說那樂森總經(jīng)理只和他父親講了一句話——伯父,商場固然重要,但家務事也別疏忽了才好。

蘇聞沒有當面聽到這句話,卻還是覺得無比羞愧。

葉賢芝將手肘支在沙發(fā)柔軟的扶手上,勉強撐住慌亂了思緒的腦袋。她想起那日在書房里,姓鄭的向自己遞來一份文件,例行公事地說:“董事長交代,夫人在相應位置簽上名字即可?!?/p>

她怎么可以簽,也怎么可能簽。她葉賢芝的名字,永遠都會跟上蘇夫人的后綴,她的名字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她把文件撕掉,木地板上落下一片碎白:“你回去告訴他,我以后都會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p>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頭來還是妥協(xié)。

葉賢芝閉著雙眼,似乎感知到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時突然多出了一條細紋。

“媽,我和岳寧不會有任何問題,您大可完全放心?!碧K聞站起來,他想回房休息,最好睡到不省人事,失去所有知覺。因為哪怕存留一點點兒,他都覺得難挨。

“不要再做讓爸爸失望,讓我難受的事了。人在做天在看,您這樣,會讓大哥在天國蒙羞的。”

老字號的粥鋪果然不同凡響,粒粒香米熬至軟糯,入口即化。杜寶安要的一碗紅豆薏米粥,沒多久就淺下去小半碗,她得空才問:“所以你介意的到底是他誤解你,還是他因為岳寧誤解你?!?/p>

晚江舀著跟前的小米粥:“這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倍艑毎残表?,“后者與前者的本質(zhì)區(qū)別在于——十壇醋泡一根黃瓜——你就可勁兒酸吧?!?/p>

“……”晚江氣勢上有些弱下去,岔開話茬,“你說我是不是心理有問題?承受能力怎么變得如此不堪一擊,多大點兒事兒啊,我用不用去看看心理醫(yī)生?”

杜寶安“嗯哼”一聲:“對你來說,這也許是件好事兒?!?/p>

她擱下瓷勺,決定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與晚江深談一次:“其實我早就想問了,只是不曉得怎樣開口。哪,我知道感情不是一旦叫停就能終止的游戲,在你和蘇聞彼此分開后的那幾年,你一定還是愛他。就好像傷口復原伴隨陣痛,結痂會有微癢??墒鞘碌饺缃?,我想知道,晚江,你還愛蘇聞嗎?”

店老板嘹亮的吆喝響徹在狹小整齊的店面里,磕碰的瓷器聲,食客的呼哧聲,仿佛一曲熏染了人間煙火的交響。晚江細細咀嚼著口腔里的米粒,就在杜寶安以為她不會作答的時候,她說:“我不知道?!?/p>

重逢之后,他們并不像一般怨侶似的希冀舊情復燃,即使沒能完全戒掉某些懷念,卻也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摻和對方如今的生活。什么時候起,連打擾舊情人都顯得力不從心。不曉得于他而言,是否心態(tài)也是如此。

而杜寶安竟為她這樣的回答感到稍稍寬心:“你有沒有想過,其實蘇聞這股陣痛,早就過去了。你自以為沒痊愈的,恰恰只是因為念念不忘而產(chǎn)生的錯覺。你執(zhí)著的不是你還愛他,而是當年你那樣愛著他,他那樣愛著你,你和他,你們竟然沒有在一起。你覺得你愛他,他也愛你,你們兩人之間從來沒有問題,可是怎么能夠,怎么能夠就沒有好結局。

“但這世上太多東西,不是捧在手里就是擁有,太多感情,不是你情我愿便能無敵。即使你和葉賢芝沒結下梁子,蘇閱的事,恐怕依然會成為你們感情里的遺憾。是,有人希望能因此困擾住你一輩子,我相信,這也是你沒能全然放下過去的原因??晌覀兠恳粋€人其實都再清楚不過,那意外到底是別人的過錯。但就因為這個過錯,你和蘇聞不得不負擔起這場錯過。”

多年后晚江依舊記得,杜寶安這番循循善誘,曾經(jīng)不偏不倚地擊中了她,也震懾了她。庸人自擾是場苦役,只有足夠幸運,才能得一人誠摯為你潛心梳理,字字珠璣。

杜寶安說完這些沒來由覺得輕松,她握住晚江的手,仿佛是要渡給她更多的勇氣:“晚江,其實早在那年我就該和你說的一句話,留到今天希望不是最晚。人生一世,有些感情,隨緣好過強求;而有些人,相遇即是饋贈?!?/p>

原本是挺遠的一段路,兩個人聊天散步回來,晚江縱使精神不大好,也沒覺得非常吃力。小區(qū)主干道旁的樟樹下有許多納涼的老頭兒老太太,大蒲扇,鷯哥兒,老煙槍,或者擺一局棋,都是這夏夜里親和的標識。

“哎,回去給我下碗面條吧。”

“這么快就餓了?”

“都怪你好吧,非得吃粥。我可因為你這一通電話就奉獻了首次早退呢……”杜寶安臉皮厚,晚江拿她沒轍,連聲道謝并答應承包消夜。

“我覺得,我還是打電話跟他道個歉吧。”冷靜下來以后,晚江發(fā)覺當時氣頭上的自己其實挺無理的,不曉得高以樊會不會和她計較。

杜寶安本是走在前面,“嗯嗯”兩聲以示贊同,這會兒驀地停住步伐,晚江一個不慎踩到她后腳跟。杜寶安朝著正前方意味深長地說:“打什么電話啊,當面開誠布公才顯誠意嘛?!?/p>

晚江從她背后探出腦袋,見不遠處臺階下,站著一個身形輪廓極為熟識的人。

“總經(jīng)理?!?/p>

高以樊對杜寶安點頭,杜寶安則拿過晚江手上的東西,離開之前說:“別忘了給我煮面條啊,我先洗澡去。”

光線不大好,高以樊看不清晚江的臉色,但感覺精神好了很多。

“吃晚飯了嗎?”

晚江頷首,誠懇說:“對不起,我為今天的無理取鬧向你道歉?!?/p>

“沒什么,是我不該說那樣的話?!?/p>

兩個人一板一眼互相致歉,也是滑稽,晚江笑了笑:“其實你說的不無道理,我有好好想過?!?/p>

“不是的?!?/p>

“放心,我是說真的?!?/p>

“不是的?!彼麖娬{(diào)著,似乎還想說些什么,晚江擺擺手,索性扯別的:“你怎么不打我電話,在這兒干等著,喂蚊子呢。”

高以樊自動替換掉弒機情節(jié):“沒電了?!?/p>

“外面那便利店有公用電話啊?!彼娝麩o話可說,又笑,“真不公平,你的號碼我都能倒背如流?!?/p>

她的這句話,讓高以樊不自覺又補上半步,這范圍里他目光如炬:“你記得的,真的是我的號碼嗎?”明明是足夠成熟的男人,卻帶著男孩般害怕不受重視的試探,她的一顆心逐漸柔軟下去。

打斷她沉溺的是手機鈴音,晚江看著來電顯示,又瞅了瞅高以樊。

“您好?!?/p>

“陸小姐,很抱歉打擾到您。我找遍了所有人都聯(lián)系不上老板,如果您有辦法找到他,務必請他馬上聯(lián)絡我。他沒有回來開會,唉……陸小姐,陸小姐您有在聽嗎?”

“好,我知道了。”

那塊塌陷的角落,正在重新添上一磚一瓦。

“你的寶貝助理找你找瘋了。”

可他還是那樣泰然自若的表情:“這你不用擔心?!?/p>

典型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她推搡著他的后背往院子外走:“好了好了,咱倆這算和好如初,冰釋前嫌。你趕緊回去吧,萬一扯上個幾百千萬的我可賠不起。”

高以樊不屈不撓地別過臉來,執(zhí)著于某個答案:“你還沒有回答我?!?/p>

晚江的手還撐在他腰后,掌下是質(zhì)地平滑的西裝面料。她站在他高大的背影里,忽然變得不能再渺小。未有其他思量,只聽見自己低下去一個度的聲音說:“是你的?!?/p>

明月天懸,在距離地球三十八萬公里遠的宇宙,窺視到人間某處,樟樹下戴老花鏡的大爺巧贏一局棋。還有一個涉情已深的男人,正漸漸贏走一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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