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鞭撻》 章節(jié)介紹

小說《自我鞭撻》，是目前很火的一部小說，無論從人物（朱翊鈞張居正）形象的設(shè)定，還是故事情節(jié)的波瀾起伏，都深受讀者的喜愛?！蹲晕冶迵椤返?章介紹：在朱翊鈞的追問下，李貴妃說了些幼時事，讓他對大明的京郊農(nóng)村有了粗淺的了解，也消減了對李貴妃的畏懼.........

《自我鞭撻》 第2章 首輔高拱要造反 在線試讀

在朱翊鈞的追問下，李貴妃說了些幼時事，讓他對大明的京郊農(nóng)村有了粗淺的了解，也消減了對李貴妃的畏懼之心。

李貴妃只覺得兒子懂事，言語間更有條理，母子關(guān)系變得融洽，心里歡喜。

兩人回到乾清宮，在偏殿落座。

李貴妃心情大好：“正好宮里有件小事，娘還沒來得及處理，交給你看看?！?/p>

原來今日門禁發(fā)現(xiàn)，有人偷藏一金茶壺想帶出宮。經(jīng)察審，是龔妃見娘家家貧，便指使內(nèi)侍把隆慶賜予的金器帶給娘家，彌補家計事。

涉及后宮，屬李貴妃管轄，算是她給自己的一個小考題。

隆慶這個煉銅老銫批，當裕王時不敢胡搞，稱帝后便縱情聲色。

在位六年多，光是最近兩年半，就冊封了十三個妃子。嬪以下無主位份者的選侍、臨幸過的宮女等更是數(shù)不過來。

其中大多是十一到十六歲的年輕女孩，好比李貴妃，如今不過二十七八，都有十歲兒子了。

隆慶今年二月病重時，還一口氣封了四個嬪妃，龔妃是其中之一。她晉位時間短，荷包肯定不寬裕。

朱翊鈞嘆了口氣，其實都是些困在高墻里的可憐人。

他沉吟片刻：“金器是先帝賞賜，雖歸屬龔妃，卻不該送給旁人，帶出大內(nèi)。此事該罰，但情有可原。念及初犯，龔妃和內(nèi)侍各罰俸一月，并警喻六宮。此事因龔妃家貧而起，朕出銀百兩賞給她家人。”

李貴妃搖頭：“我兒說的有條理，也照顧了皇家體面?？上隳暧撞恢诵?，這事犯了忌諱，不杖責，底下人不會當回事，以后會越發(fā)大膽。”

“娘親說的有理，只是尚在爹爹孝期，兒子不忍見血，又思及娘親禮佛，才沒下重手。以后真有人再犯，從重處置就是了?！?/p>

“我兒寬仁……罷了，都依你?！?/p>

這種小事，雖是口諭，也要有文字歸檔，一旁自有太監(jiān)記錄，傳喻。

說到龔妃，朱翊鈞聯(lián)想到了隆慶遺留的這個歷史問題。

兩宮地位尊崇，陳皇后和李貴妃自然會在喪期結(jié)束后晉升太后，榮養(yǎng)天年。

但是剩下人該怎么辦？

聊及此事，李貴妃解釋道：“當按舊例，遷居別宮。如娘本該移居慈寧宮，因你年幼才同住乾清宮，方便照顧?；屎笞蛉找岩谱〈葢c宮，其余人近日會搬到喈鳳宮、噦鸞宮等去處?！?/p>

朱翊鈞搖頭，嘉靖時的舊人都還住在那，再搬過去，快把喈鳳宮附近擠成學生宿舍了。他記得龔妃年紀輕輕，死在萬歷五年，或許就是受此影響。

自己并非冷血的政治機器，太監(jiān)宮女是人，民間百姓是人，前朝后宮也都是人。

既知此事，不能見死不管。

他有心革新大明，這些陳規(guī)舊俗也是該革新的對象。

朱翊鈞思索道：“若都住在大內(nèi)，難免會有類似的事情發(fā)生，雖能事后懲戒，終究損皇家顏面。兒子之前讀史書，漢時匠人遣居園陵，為先帝守陵，唐宋時出家為尼姑坤道，也有發(fā)還各家的，不如學習前朝舊例?！?/p>

“這個……祖宗不知有沒有先例，妄動祖制，怕不是好事?！?/p>

李貴妃聽得意動，之前這些妃嬪和她爭寵，早看不順眼了，本來想著打發(fā)到冷宮了事，若能趕出宮外，當然更好。

只是本朝舊例在前，只要蕭規(guī)曹隨，就算犯錯，也指責不到自己身上，貿(mào)然改動說不定會引來諸多非議。

主少國疑，她心里沒底。

見李貴妃面色猶豫，朱翊鈞心中腹誹。

祖制？

朕改的就是祖制！

更何況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清理宮務(wù)，從疏散非核心職能開始吧！

“此事并非沒有先例，兒子記得本朝初年，學習先秦人殉，太不人道，成化年以后廢止?！?/p>

朱翊鈞讓人去翻英宗實錄，果然在正統(tǒng)四年找到了先例。當時還有人殉的習俗，堡宗則對周王說，妃夫人之下不必死，年少有父母的各自回家。

見到這一條，李貴妃想起來當初和裕王爭寵的景王，景王就藩沒幾年就薨了，除國后，景王妃便回到了北京娘家，算是近年的佐證。

“兒子以為，冊封的還是沒有名分的，都憑自愿。

可回自家，也可出家。由娘親擇一二寺觀，指定為后宮出家的道場。

一來輕簡大內(nèi)之人，少生事端，免得眾人集聚，生亂染病。

二來讓有家可回者團聚，合乎人情。

三來寺觀更清凈，有助虔誠出家之人的修行。

四來出家和回家的，可減少份例，節(jié)省開支。一些犯忌的東西，帶不出宮，自然不會再有龔妃故事。

當然，如秦淑妃，要撫養(yǎng)朕的幼妹，還得在宮內(nèi)好生將養(yǎng)?！?/p>

出家自不必說，放歸自家，其實也是守寡，不能改嫁。但是民間寬松，生活更自在，因為有份例發(fā)放，娘家不會任其枉死。

大內(nèi)特殊，百物騰貴。

將人遣出大內(nèi)，宮里節(jié)省開支，她們的實際生活，也能過的更好。

朱翊鈞提出的幾條，已是這個時代他能做的極限。

先帝的女人，就算敢嫁也沒人敢娶。

文景之時“皆歸家得嫁”，是只有漢代才有的自信寬容。

讓兄弟兒子繼承妻妾，那是蠻夷行徑，有悖人倫。

至于守陵，住在陵園的妃嬪仍舊受人管制，日子過的同樣凄慘，趙飛燕就是因此而死。而且還會增加昭陵的開支，朱翊鈞想了想就放棄了這個選擇。

“此事重大，娘不能獨斷，還需和皇后商議一二?！崩钯F妃推脫道。

朱翊鈞沒有失望，李貴妃沒有同意，但是已經(jīng)開了一個口子。

更何況，他最急切的目標，已經(jīng)達成。

不論煮綠豆湯、施粥、商討后宮等事，都是在向李貴妃展示自己新形象——同之前懵懂幼童做切割，成為一個成熟的小皇帝。

普通人，也有在經(jīng)歷巨大沖擊后，性情大變，甚至一夜白頭的。

就算他轉(zhuǎn)變快一點，皇帝圣資天縱，仍屬正常。

大明多神童，丘濬、楊廷和、張居正等人，年少中舉，通曉世情，比現(xiàn)在的朱翊鈞還夸張。

朱翊鈞并不急著搶班奪權(quán)，自己穿越不久，對這個國家的了解還不夠深入，之前的“淘米水”就是個例子。

貿(mào)然以自己的想法治理國家，說不定會重復犯下王莽一樣的錯誤。

做這些好事，一來確實有利百姓，二來是養(yǎng)名望。

如海瑞一般，敢上疏直言嘉靖，痛陳利害。

雖然被關(guān)進大獄，險些身死，也因此名望加身，享譽海內(nèi)，之后無往不利。

王安石在地方做事，不入中樞，養(yǎng)望三十年，被世人視為拯救大宋的救星。

養(yǎng)望天下三十年，以至于天下人奔走相告“王公不出，奈蒼生何”！

名望加身，才能越過年齡這道溝壑。

親政不急，只要能讓李貴妃放松管控，先讓自己得到更大的自主權(quán)，就算成功。

李貴妃雖是原體生母，但本朝吸取漢宋經(jīng)驗，太后也不能臨朝稱制，被限制在后宮，實際權(quán)力很小。母子間沒有根本性的沖突，只要善加引導，就不是敵人，反而是助益。

說完后宮事，朱翊鈞不再閑聊，主動去書房讀書。

并非裝模作樣故意討好李貴妃，而是要更加深入的了解這個時代的學術(shù)思想。

自己年幼，縱是皇帝，說話也沒有份量，只能從古人先賢的典籍中獲得理論支持。

如果不是他會背《孟子》，為自己的行為背書，李貴妃多半要因為自己跑到廚房而加以懲罰，之后更不會讓自己處理龔妃之事了。

日后革新大明，同樣得用這些圣賢的話語進行包裝。

同時運用“我注六經(jīng)”和“六經(jīng)注我”兩大殺手锏，構(gòu)建適應(yīng)這個時代的理論體系和話術(shù)，才能贏得足夠的支持。

至于不支持的，通通是異端。

書案一角，擺著攤開的《千家詩》，皇家內(nèi)府彩印。

當年這等善本只在國家圖書館隔著玻璃遠遠看過，初見時朱翊鈞興奮不已，想怎么摸就怎么摸，如今已經(jīng)被他棄之如敝履。

詩三百千，是幼時認字開蒙，現(xiàn)在讀的是《大學》。

今年年初，作為太子的朱翊鈞才開始出閣日講，正式學習四書五經(jīng)。不過學了兩個月，就因為隆慶病重暫停，直到如今。

高拱、張居正等先生不在，但孫隆諸太監(jiān)出自司禮監(jiān)內(nèi)書堂，教他們的先生都是翰林學士，文化水平堪比舉人，講解這等基礎(chǔ)內(nèi)容，并非難事。

前兩天便讓人找來了之前舊檔，高拱張居正為隆慶日講時所留的筆記，用來輔助自學。

他記得高拱之后整理成《日進直講》，張居正整理成《四書直解》，被后人對照，發(fā)現(xiàn)很多段落完全重合。

但不能以此認定張居正抄襲，畢竟四書有朱熹的標準答案，任何人都不能走出這個框架。且兩人的儒學見解接近，反朱熹之理學，亦反徐階之心學。

見朱翊鈞懂事，李貴妃十分欣慰。

先帝故去，唯一的盼頭就是兒子。

經(jīng)歷過嘉靖晚期的晦暗壓抑，隆慶的縱情聲色，她自然希望朱翊鈞能夠成為一代圣明君主，青史留名，自己面上也有光。

朱翊鈞主動讀書，李貴妃則細細抄錄《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默默祈福。

如高駢詩言：

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

母子倆平靜的讀書時光，很快被馮保打破。

和馮保一同來到乾清宮的，還有一個身寬體胖的太監(jiān)，正是朱翊鈞的三舅，李貴妃的幼弟，李進。

當年逃難進京，他割去煩惱根，當了太監(jiān)，如今舅憑甥貴，直升為御馬監(jiān)提督太監(jiān)，只在掌印之下。

御馬監(jiān)統(tǒng)領(lǐng)禁兵、提督京營、出鎮(zhèn)地方，還負責一部分皇城防衛(wèi)，是內(nèi)廷唯一能和司禮監(jiān)分庭抗禮的機構(gòu)。

土木堡之變后，在西直門和彰義門同瓦剌軍作戰(zhàn)的，就有御馬監(jiān)的部隊。

其重要性，可見一斑。

如今主少國疑，李貴妃寢食難安，這等重要的力量，必須要有自家人才能放心。

見禮過后，看李進的臉上滿是汗水，李貴妃賜冰鎮(zhèn)西瓜，讓他吃兩片解暑，自己也喝口茶，休息片刻。

李進顧不上吃瓜，爆出個驚天消息：“娘娘，首輔高拱有反心！”

“啊??？”

李貴妃一驚，失手打翻硯臺。顧不上衣服的墨跡，忙追問具體細節(jié)。

“弟今日才知，之前有人聽到高拱說‘十歲孩童，如何做天子’。還有傳言說，高拱想要擁立外面的藩王上位，正在密謀謀反，罪不容誅啊……”

“宮規(guī)森嚴，三弟不得信口雌黃！”

高拱推薦的陳洪、孟沖等司禮監(jiān)掌印，多給隆慶進獻美女虎狼之藥，惹的李貴妃不喜，但她不信高拱會反。

“千真萬確啊娘娘，是弟親自打聽來的！都說天底下功勞，就屬開國和擁立最大，他就是想要一個擁立之功，借機封爵！”

李進急的走來走去的，“弟說的不明白，還是讓馮保來說吧。”

“奴婢以為，蔑視萬歲爺?shù)脑捒赡苁钦?，擁立藩王的密謀，多半是假，有人誤傳，進了李中官的耳朵。李中官也是忠心，知道后急于傳報?！?/p>

不顧李進在一旁拉扯，馮保反而為高拱辯解。

朱翊鈞在書房聽到聲音，放下了手中書。

李貴妃皺眉：“你仔細說，傳言是怎么回事。”

“奴婢斗膽，萬歲爺年歲尚小，正合他高拱弄權(quán)，沒有必要再擁立藩王進京。若是找來個世廟爺爺一般的，反而有礙。

是以高拱不會密謀，擁立外地藩王。最多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膽，學董卓行廢立，挾持更小的潞王，更容易操控，彰顯他的權(quán)勢?！?/p>

“他好大的膽子！”李貴妃一拍桌子。

馮保伏跪在地：“娘娘息怒，這都是傳言，太過荒謬，奴婢都不敢信。只是事情牽扯太大，不敢不來稟告。就算他真的說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也可能是無心脫口，并非有意孩視陛下?！?/p>

“哼，什么無心脫口，分明就是他的心里話！”

李貴妃眼圈通紅：“先帝才走幾天，他就敢這般欺辱我們孤兒寡母，真是可恨、可恨！”

朱翊鈞走出書房，溫聲安慰：“娘親莫急，此事重大，得去找皇后商議，且先換了衣服，這里有我?！?/p>

安慰完李貴妃，朱翊鈞讓李進這個便宜舅舅先回去，還給他一道口諭，去檢查宮禁守衛(wèi)，以免真有小人興風作浪。

得了令，李進自覺很受重視，開心離去。

朱翊鈞轉(zhuǎn)頭看向馮保，似笑非笑：“你有話同朕講，莫要嚇到母妃。前面朕都聽到了，可還有什么罪證？”

馮保忙掏出幾份奏本，沒有注意到朱翊鈞的語氣已沒有往日親熱。

“萬歲爺您看，奴才得知此事后，趕忙讓人找了今年和高拱有關(guān)的本子。這是今年三月戶科給事中曹大埜的奏本，彈劾高拱十大不忠，當時先帝爺已經(jīng)生病，才被高拱欺瞞蒙蔽?！?/p>

十大不忠，第一條就是隆慶生病，卻和親家刑部侍郎曹金喝酒。收受金銀、買賣官爵、籠絡(luò)黨羽、提拔親信、打壓異己、阻礙言路……

單看這一份奏疏，高拱就是和嚴嵩差不多的大奸臣。

之后，馮保又拿出來幾份彈劾高拱的奏疏，說這些都是被高拱打壓的忠良，給朱翊鈞講述高拱是何等的可惡。

比如隆慶初年，高拱為了奪權(quán)，指派爪牙齊康，攻擊首輔徐階和閣臣李春芳，惹來公憤，六部上疏彈劾高拱。

海瑞都為之鳴不平！

他上《乞治黨邪言官疏》，怒斥高拱之錯，這才讓高拱灰溜溜回家。

后來圣上誤信騰祥陳洪等人讒言，又讓高拱回京。

還有幾個月前，太子出閣日講，高拱定五日才派一個閣臣。講解經(jīng)義，查看進度。平時只有講讀官等人陪侍，明顯是對朱翊鈞的輕視。馮保勸說隆慶后，才改成每天都派一個閣臣。

同樣是上班打卡，五天才來一次和天天來，能一樣嗎？

可見高拱疏慢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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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當時攻擊高拱，但后來認錯。在《海瑞文集》中記載

“時誤聽人言，說二公事俱未的確。中玄（高拱）是箇安貧守清介宰相，是箇用血氣不能為委屈循熱之人，一時保留存翁（徐階）攻中玄者頗多?！嫖虨楦?，中玄守貧，此未論及。人之難得，人之難知，如此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