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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京璟明》一共多少章 全部章節(jié)目錄一覽

2024-06-23 20:50:17 作者:司雁
  • 長京璟明 長京璟明

    戰(zhàn)火紛飛,我逆著逃亡的百姓而行。?千里跋涉,只為尋找失聯(lián)的心上人。?我咽下無數(shù)的苦楚,輾轉(zhuǎn)飄零。?再次見到心上人時,他坐在高位,任由我受人欺凌。?????盛了酒的琉璃盞忽地朝我狠擲而來,鮮血順著額角流下。?????他座旁女子收回手,望著我身前方寸之地,聲音甜膩:「若你能在上面跳完一支舞,我便不會追究你這次的冒犯?!?????我下意識低眸,朝前看去。?????漢白玉石磚上,染了紅的琉璃碎屑刺目異常。

    司雁 狀態(tài):已完結(jié) 類型: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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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京璟明》 章節(jié)介紹

有一種小說主角,可以從他們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讓人仿佛置身其中,感受他們的感受。這正是小說《長京璟明》中的主角陸璟阿舒。第2章主要內(nèi)容介紹:風中再赴約「男子的新課內(nèi)容是什么?」「互相切磋,擇優(yōu)留取?!顾Z氣輕飄飄?!缸騼哼€勾肩搭背一起喝酒的.........

《長京璟明》 第二章 在線試讀

風中再赴約

「男子的新課內(nèi)容是什么?」

「互相切磋,擇優(yōu)留取?!顾Z氣輕飄飄。

「昨兒還勾肩搭背一起喝酒的兄弟,今日便能為了名額撕破臉皮?!顾檀俚匦α寺暎裆鮾豪僧?,「我這手上也沾了不少兄弟的血?!?/p>

語罷后未曾聽到我的回應,他便挑起眉饒有興致地看我,「你害怕了?」

「不是?!刮艺Z氣微頓,「你這人倒是坦誠?!?/p>

正常人若經(jīng)歷了這樣的事,哪怕不百般掩飾,也不會如此光明正大地講出來。

他沒料到我是這樣的反應,愣了好一會,大笑起來,扯動了傷口,又吃痛地閉了嘴,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個稀奇玩意。

我被看得有些著惱,他才低笑出聲,「你可真有意思。」

那日過后,我知道了他叫連雋。

我們因為這件事相識,連雋會在空閑時來尋我,語氣風趣地講一些奇聞軼事,我們便慢慢熟稔起來。

只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偶爾和連雋在一起談話時,似乎有一道目光遠遠地投向我,我若有所覺地轉(zhuǎn)過去,卻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這日如同往常,連雋來找我,我卻捕捉到他話中熟悉的字眼——

陸璟。

06

「我不過說他偶爾會來指導練武,你這么激動做什么?」連雋瞇了瞇眼,語氣莫名,「莫非你也看上了他那副皮相?」

「沒有?!刮液^去,才從他口中得到許多關于陸璟的消息。

尊云閣的宵禁向來嚴格。

若是被發(fā)現(xiàn)私自在宵禁期間外出,最輕是領一頓教鞭,可我卻顧不了那么多。

連雋說陸璟白天會去指導練武。

為了方便,他只會在靠近舍房的另一側(cè)竹樓里就寢。

陸璟如今的行蹤不定,等下次接近他的機會還不知道什么時候。

我平生第一次做了梁上君子。

竹樓里空無一人,待我在屏風后蹲得手腳發(fā)木時,寢屋門口才傳來響動。

他剛進屋,平穩(wěn)的腳步突兀地頓住,閃著寒光的劍朝我藏身處刺來。

我不得不低呼出聲:「是我!」

銳利的鋒刃堪堪停在鼻尖前,我才吐出一口氣。

陸璟暗紅的血瞳中蕩開漣漪,低沉的聲音中不乏詫色,「你怎么會在這里?」

「自然是來尋你。」我拍了拍衣裙,站起身來。

正是因為了解陸璟的性情,我才會貿(mào)然前來。

我知道,即便他沒了所有記憶,也不會輕易為難一個弱女子。

果然,他靜默片刻,沉聲道:「我現(xiàn)在派人送你回去,只要你不聲張,便不會受罰。」

我來可不是為了白跑一趟,便抬了抬手扯住他的袖角。

距離拉近后,我才嗅到他身上一絲淺淡的酒味。

「陸璟,你真的忘記了所有的事?」我的話中有憂愁。

他皺了皺眉,去拉我的手。

「陸璟—」我吐出一口氣,索性攀上了他的脖頸。

管教嬤嬤可能萬萬不會想到,她教授我們的惑心之術,會被我用在此處。

也許是飲過酒的緣故,陸璟有短暫的失神片刻。

我把手覆上他沁涼的鎖骨肌膚時,他才清醒幾分,隱忍地偏過頭,握住我的手腕。

半晌后,他的語氣恢復了淡漠,「你若執(zhí)意如此,我只能把你交給管事處置?!?/p>

我沒有被嚇退。

寂靜又曖昧的暗夜中,我突如其來的話如同驚雷乍響,「阿璟,你早就記起我了吧?」

空氣有片刻的凝滯。

他神色如常,在昏暗燈火映照下的半張臉上沒有任何波動,毫無破綻。

偌大的委屈和不解一瞬涌上心頭。

我一直以來努力冷靜的面具露出裂痕,朝著陸璟哽咽出聲:「你明明知道是我?為什么還要瞞著!」

「阿璟,你真的很不擅長做戲……」我聲音艱澀。

方才他色厲內(nèi)荏的情態(tài)、片刻的失神和處處退讓幾乎讓我瞬間察覺了不對勁。

可他依舊默然不語,我卻已經(jīng)篤定。

我不管不顧地撲進他的懷中,聲音哽咽起來。

陸璟的身體僵硬得同他手中的劍一般,好半晌,他才抬起手,克制地撫了撫我的發(fā)。

他不安慰還好,得到了這點慰藉,我更覺委屈,「你知不知道,來找你這一路有多難走……」

「是我不好?!顾穆曇衾镉须y過和自責。

驀地,他突然松開我,拉開了我的衣領。

我還處在低沉的情緒中,懵了片刻才后知后覺感到羞惱。

可他已經(jīng)拉開我的衣服。

07

雪白無暇的心臟上方,有一塊突兀猙獰的烙印。

我才明白是自己誤會了。

臉上的熱意褪下,我開口和他解釋:「但凡進尊云閣的都要烙的……」

當初那塊濺著火星的烙鐵覆上皮膚時,甚至能聞見燒焦的氣味。

如今傷疤痊愈,只留下凸起的褐色印記。

他顫抖著手觸碰著「云奴」兩字的烙印,我才反應過來這解釋很多余,他分明早就知道這項規(guī)定。

我拉開他的手,故作輕松,「這傷口早就好了。」

陸璟恍若未聞,閉了閉眼復睜開,眸色堅定,「你不該來這里,再過幾日我會派人護送你回天齊?!?/p>

「那你呢?」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用絹布包著的玉佩,我的神色頓時變了。

「這個你收回去吧?!?/p>

「我不會再回天齊了,這里……很好,我如今是云極的首領,今后的官途還長,不可能再回去做個無名小卒了?!?/p>

那塊玉佩是爹娘為我們定下婚約的信物,他不要了。

甚至連我,他也想要丟棄。

他話中的話我一句都不相信,我只覺得荒謬。

若陸璟是這樣看重名利的人,當初又怎會為了國家安平上戰(zhàn)場?

「阿璟,到底了發(fā)生什么?」我努力平復語氣。

陸璟卻又變回我在殿前看見他的冷漠模樣,語氣更為涼薄冰冷,「你別任性了,我不可能舍棄如今的一切?!?/p>

「在軍營中熬不出頭的苦日子,我不想再經(jīng)歷了?!?/p>

08

我和陸璟遭逢巨變的首次相認,不歡而散。

可等回來后我又開始后悔,自己當時為什么不能冷靜點,多問問他可是有什么苦衷。

我分明再清楚不過,他是怎樣的人。

懊惱的情緒一直持續(xù)到連雋來找我。

「你苦著一張臉做什么?」連雋晃著根狗尾草,語氣不正經(jīng):「等下可是有一出好戲看了?!?/p>

「什么?」我心不在焉。

他雙手背在神戶撐著木欄,慢悠悠道:「聽說上頭找了個叛徒,要讓陸大首領公開處決?!?/p>

「什么!」輪到我震驚了。

偌大的空地上擠滿了人。

高臺上用粗麻繩反捆著一個穿著囚衣的男子。

我從議論中聽到他的名字那刻起,如墜冰窟。

凌嘯。

一個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書信中的名字。

陸璟未曾失聯(lián)那會,每月會寄回一封信,講他的軍營生活,他極其信任的戰(zhàn)友們。

凌嘯,是他提起最多的名字,從平淡的字里行間,我便知道,他于陸璟是知己般的存在。

我死死盯著低垂著頭的凌嘯,是……重名嗎?

日頭高照,陸璟被一群人簇擁著登上高臺。

凌嘯終于動了動,卻不是去看陸璟,而是抬頭向高臺下看來。

他的面容漸漸和陸璟在信中描述的重合——

極其秀氣青澀的臉龐,額角到下頜骨有一道猙獰的疤。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難堪,凌嘯的目光頓在我身上,朝我抿出一個溫暖的笑。

我無力地看向陸璟,卻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冷酷至極。

令牌落地的聲音,清脆入耳。

鍘刀落下時,一直沉默的凌嘯猛地轉(zhuǎn)頭朝向天齊,大吼出聲:「士可殺!不可損其志!」

眼底一瞬涌上酸澀,我?guī)子谐雎暋?/p>

一雙修長的手卻后面而來,掩住我的聲音和視線。

08

「你不要命了?」連雋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嚴厲。

「李京舒!你是嫌命太長,想被當成叛徒一起被處死嗎?」

我渾渾噩噩地說不出話來。

他盯了我許久,才松了神色,又恢復成平常那副吊兒郎當?shù)哪?,「我可舍不得你死?!?/p>

行刑結(jié)束,整個偌大的廣場上沒有一絲聲響。

羞愧、悲憤。

凌嘯為了自己的志氣而死,可我們尚且毫無尊嚴地仰人鼻息。

英雄的魂靈榮歸故里,留下的人卻終其一生可能都無法回到故鄉(xiāng)。

陰影一瞬間纏繞上所有人的心頭。

沉郁的低迷的氣氛持續(xù)下,人心浮動。

這一日,陸璟卻突然派人來找我。

僻靜的花園亭中,陸璟的身影似乎更加清瘦挺拔。

他俊美的面容還是我記憶中的模樣,只是一雙赤色眼眸為他添了幾分銳利。

他再也不是那個我一眼就可以讀出心思的少年郎君了。

陸璟垂下眼眸,半晌后開門見山地說:「阿舒,我說過要送你走。」

我其實很想問他,凌嘯的事,他失聯(lián)后發(fā)生的所有,可我清楚,他不愿告訴我,再問也是徒惹傷心。

于是我只是凄涼的冷笑出聲,質(zhì)問他:「陸璟,你想送我回天齊?」

「可是以天齊如今頹敗的國勢,恐怕?lián)尾涣硕嗑谩!?/p>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若是想逼死我便直說?!?/p>

我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尖利。

陸璟眸中劃過濃重的痛色,很快消失不見。

我應該是傷到他了,可我不想離開。

他那雙血瞳中流淌著很多情緒,我分辨不清。

最終他道:「我不會再逼你回去了……」

他最終還是答應了我。

09

天齊和云極即將再次開戰(zhàn)。

消息傳回時,整個尊云閣頓時一片風雨欲來之勢。

孟瑩用力闔上們,嫌惡地低咒一聲,才轉(zhuǎn)過頭來憤憤不平地朝我道:

「你是不知道現(xiàn)在外面那些管事的嘴臉!」

「真是惡心,囂張得沒邊了!」

之前戰(zhàn)敗,天齊本就元氣大傷。

如今再開戰(zhàn),無異于以卵擊石。

云極穩(wěn)操勝券,底下這些管事們又怎么會看得起我們這些天齊來的俘虜?

孟瑩突然坐近,目光炯炯地看著我,壓低聲音:「你知道嗎?有好些人策劃著要回天齊了。」

凌嘯的死到底還是觸動了很多人。

我沒有太驚訝,沉吟著思考片刻才道:「現(xiàn)在回去并不是個好時機?!?/p>

「他們可有周密的計劃?」

如被發(fā)現(xiàn)私自出逃,下場只有一死。

孟瑩用手撐著下巴,十分糾結(jié),「他們還沒徹底定下來呢!」

「我也知道,這個做法的確很冒險,但是能回去總比待在這里受人白眼好……」

「你呢?想不想走?」

「我就不走了……」我神色固執(zhí)。

孟瑩揶揄地笑起來,「你莫不是還要找你那個情郎?」

我略帶苦澀地搖搖頭。

此時的我未曾料到,聊完這個沉重話題的短短一夜時間內(nèi),形勢將會天翻地覆。

天剛蒙蒙亮,尊云閣侍衛(wèi)近乎粗暴地押走了近一半的人。

沒人知道這些人的下落,更不知道這些人被帶去做什么了。

無形而未知的恐懼才最折磨人。

質(zhì)疑的聲音和騷動都被閣內(nèi)的侍衛(wèi)強勢鎮(zhèn)壓了。

壓抑的氣氛在平靜如常的夜晚被點燃,許多人都聽見那個巡夜侍從醉醺醺地大笑。

「他們都變成怪物了!」

10

所有人都被逼上了絕路。

逃,可能會死;不逃,可能會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生不如死。

沒有糾結(jié)的余地了。

孟瑩驚惶地來找我,「李京舒!你真的不走嗎?」

「大家都計劃好了,不會有疏漏的,你再待在這會死的!」

我搖頭,「你是知道的……」

「這都什么時候了!」她急得眼眶都紅了,「你若不和我們走,以后便當沒我這個朋友!」

「孟……」

未等我的抱歉說出口,她狠狠地把眼淚抹干,恨鐵不成鋼地瞪我后跑開了。

她走后不久,連雋也來了。

「你是來給她當說客的?」我瞥了眼許久未曾出現(xiàn)的連雋。

連雋的武功很好,男子那邊便默認他為領頭的人物之一,想必這些天他也在忙著商量出逃計劃。

「你想回天齊?」他反問我,神情里多了幾分正經(jīng)。

「不想?!?/p>

「那不就得了,我又不會逼你?!惯B雋的神色懶散下去。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似乎松了口氣。

只是連雋向來不愛按常理出牌,我沒放在心上。

他們計劃中的那天很快到了。

中秋,團圓的佳節(jié)。

尊云閣內(nèi)熱鬧非凡,盛大的場景更能掩蓋底下的暗流涌動。

晚宴過后,我回到屋內(nèi)卻沒有睡意。

偌大的尊云閣似乎安靜得可怕。

我披上衣,推門出去。

長廊上的守夜侍從姿勢古怪地睡在地上。

照這形勢,孟瑩他們應該已經(jīng)成功出了尊云閣。

可一切似乎順利得有些古怪。

我的心不安地飛速跳動著,忍不住抬頭望向遠處昏暗的建筑群。

正在此刻,黑夜突然被一道極亮的光撕裂。

清晰的爆鳴聲響徹整個夜空。

11

是信號彈!

像是為了印證我的猜想,整齊的腳步聲從外面響起,「去那邊,走!」

指尖顫抖地攥進掌心,我反而冷靜下來,迅速地換了身低調(diào)的衣服,飛快地融入夜色中。

只要找到孟瑩他們,或者陸璟,今晚的事或許還有轉(zhuǎn)機。

為了避免太過顯眼,我點燃了手中的火折子,朝著暗處扔去。

火勢在夜風的吹拂下,迅速蔓延。

驚叫聲和救火的聲音紛紛響起。

我穿梭在救火的人中,竟然順利地沒被發(fā)現(xiàn)。

等我跑出舍房,來到院子外的主路上,才發(fā)現(xiàn)外面的形勢更加混亂。

尊云閣四處早就起了火,尤其是那些平日里精心養(yǎng)護血紅色奇花,被火燒毀了大半,透出一股刺鼻的氣味。

我的心緒稍松,也許是孟瑩他們察覺到不對勁,故意制造出混亂。

前面不遠處有隱約的打斗聲。

似乎還有連雋的笑聲。

精神有一瞬間振奮。

我加快腳步穿過樹影幢幢的小路,卻看到了讓我摧心剖肝的一幕。

12

陸璟手持長劍,將鋒利的劍刃刺進了連雋的心口。

連雋還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樣,他大笑著咳出血,伸手握住了劍尖,慢慢倒了下去。

似乎是注意到我,連雋吃力的轉(zhuǎn)過頭,勾起笑,「阿舒,是我……技不如人?!?/p>

大概人在極度震驚和悲傷中,是會有一瞬的僵直狀態(tài)。

我被死死釘在原地,聽到他喚我才眼眶通紅地奔過去。

他要害處的鮮血大股大股地流出,我徒勞無功地想去捂,最終只能低泣著流淚。

連雋靜靜地注視著我,似乎想說什么,卻終究沒開口,直到那雙如同琥珀般濃郁的雙眸合上。

我瞬間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指尖觸到冰涼的物什,我無意間瞥見,雙眸立刻如同要滴出血來。

是孟瑩。

她的尸身冰冷地躺在一旁。

我等了許久,期待著她一臉生動地跳起來笑我,「李京舒!我不過嚇嚇你的,你居然真的哭鼻子了?」

她卻始終沒有醒過來。

連雋死了。

孟瑩也死了。

我顫抖著手拾起一旁被丟棄的匕首,神色失控地朝著陸璟刺去。

是我的優(yōu)柔寡斷害了他們。

眼前這個殺了他們還能若無其事的陸璟,早就不是我心中那個會為了信仰正直的少年郎君。

我奮力朝他撲過去,是匕首插入血肉的悶聲。

我沒想到他不擋不避,匕首刺進他的左肩,猩紅的血噴濺而出。

視線被覆上一層血腥的薄紅,讓我一瞬間看花了眼,看見陸璟血紅的眼中深沉的柔色。

等我再度望去,他的血瞳中有的只是殺過人的癲狂和冰冷。

果真是我看錯了。

我怨恨地冷笑起來,「你莫非以為我還會對你心軟?」

「是我想錯了——」

「當初你未曾歸來踐行諾言,我便早該當你死了!」

陸璟的身形有一瞬間僵滯。

我見狀狠狠拔出匕首,再次朝他心口處刺去。

他若有心攔我,我根本毫無機會傷他。

那把飲了血的劍閃過寒光,匕首「叮-」地一聲掉落在地。

劍鋒不停。

勁風劃過臉頰,我下意識閉上雙眼。

下一秒,鈍痛襲來。

13

再次恢復意識,我只覺得全身像是幾百年未曾挪動,關節(jié)發(fā)出腐朽的響聲。

「你醒啦?」一個面容稚氣的小宮女驚喜道。

未等我詢問,她便飛快地奔出去,不一會兒帶回了一個胡子花白的太醫(yī)。

「李姑娘的身體已經(jīng)無礙?!固t(yī)診完脈,拱著手道。

等我走出寢殿,在陽光下仰望著恢弘如同往日的天齊皇宮,才覺得一切恍然如夢。

我問起那段遺失的空白,小宮女笑容明媚,「姑娘,是天齊的軍隊救了你!」

「只是你身子不太好,之后便昏睡了半年……不過,現(xiàn)在都好起來啦!」

是的,現(xiàn)在的一切似乎比想象中還要美好,盡管我隱約覺得有些地方說不通,卻不愿去深想,去打碎。

我沉默了很久,又道:「陸璟呢?」

「陸璟?」小宮女不解地歪過頭來,「那是誰?」

我搖了搖頭,走出宮門。

熱鬧的街市上,百姓安居樂業(yè),半年前的戰(zhàn)亂流離早已遠去。

我拐進一間生意爆火的茶肆,臺上的說書人驚堂木一拍,講得正是半年前天齊與云極那場懸殊的戰(zhàn)爭。

「話說那場戰(zhàn)爭當時的局勢幾乎是向著云極傾斜,正當危急時刻時刻,天齊軍隊卻有如神助,一舉擊敗了當時氣焰囂張的云極。」說書人神情自豪地撫了撫胡子。

底下的看客情緒高漲,「如此說來,天齊才是天命所歸!」

我在桌案上放下一角銀子,轉(zhuǎn)身出了茶肆。

成王敗寇,盡在說書人一紙之間。

他隨手翻過的一頁,是多少人的一生?

天邊耀眼的日光刺得眼底酸澀。

我笑出眼淚,黑夜已去,如今的盛世是多少人的祈愿?

陸璟他,可會在這世間的某一隅,后悔著當初的決斷?

……

又是一年春。

天齊皇宮。

「周鶯鶯?」我念著名冊上的名字。

無人應答,一群青澀的少女擠作一團,七嘴八舌地笑鬧。

「先生!鶯鶯肯定是又偷偷跑哪去玩了!」

聽她們這么說,我倒真的想起,這屆新進的舞女里,似乎有個格外調(diào)皮好動,恐怕便是她了。

打發(fā)她們自己練習,我才開始在附近的宮殿中尋找她。

一片繁盛桃花林后,我正懊惱自己可能是迷路了,就驀然看見周鶯鶯托著腮,一臉神游地坐在這片桃林掩映后的一座宮殿外。

「你怎么跑到如此偏僻的地方來了?」我走過去喚她。

「先生!」她見我來,一臉興奮地站起來,拉我的衣角,「我看到仙人了!」

「他就睡在棺木里,長得可好看了。」

我驚詫一瞬,才故意板起臉,「不許胡說!快回去練舞?!?/p>

「若是跟不上其他人的進度,我可是要罰你的?!?/p>

她不忿地跺了跺腳,轉(zhuǎn)身跑出桃林。

回想起她說的話,我猜測這或許是哪位先祖擺放靈位的地方。

擔心她無意中可能擾亂了擺放,便折身進去查看。

清冷的宮殿內(nèi),溫度格外低。

潔白的紗幔垂落在地,隨著微風飄起又落下。

柔軟的觸感從眼下掠過,我透過層層帳幔,看見簡樸宮室里塵封著冰棺中的男子。

他的面容傷痕可怖,一頭青絲成雪,我依舊覺得無比熟悉。

陸璟。

我臉上的神情一瞬變得無比僵硬。

我想諷刺地笑起來,不用我替連雋和孟瑩報仇,他便已經(jīng)死了,心中卻感覺不到一絲快意。

最終,我只是木然地走過去,看見冰棺里擺放著使尸身不腐的藥草,還有一塊玉佩。

被供奉在高臺上的書冊上記錄著他的生平。

我多看了一眼。

只是這一眼,酸澀的眼淚便再也忍不住,傾斜而下。

「元初四年,天齊戰(zhàn)敗于云極……」那是他失聯(lián)的開始。

陸璟假意被俘,深入敵營后為敵國將領所忌憚。

他被逼迫著服下藥物,借此取得信任。

此藥后經(jīng)證實,主要成分乃是尊云閣內(nèi)大肆種植的紅色奇花。

元初七年,陸璟傳出密報,使天齊軍大敗云極。

他與天齊軍里應外合,燒毀尊云閣,殺云極將領赫連雋,解救被困流民。

「云極將領赫連雋?!?/p>

我的手劇烈顫抖起來,甚至無力去翻動書頁。

連雋?赫連雋?

曾經(jīng)所有的疑點抽絲剝繭般在我腦中展開。

血腥味溢滿整個口腔,我驀地噴出一口血。

是我誤解了陸璟。

他被藥物折磨得毫無神志,受盡折磨死去之時,可會比我如今還要痛?

我這一生,似乎與他都在錯過和誤解中。

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

會耐心問我受了什么委屈,溫柔為我拭去眼淚的少年郎君再也不會回來了。

許久后,當溫熱的鮮血濺上潔白的紗幔。

所有的一切隨風而止。

陸璟番外

01

在戰(zhàn)場上,我和凌嘯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云極在制造一種極其可怖的藥物。

那藥物會使人神志不清,淪為被操控的傀儡,若是讓云極大肆生產(chǎn),后果無法預料。

于是在一次突襲中,我便順勢裝作不敵被俘。

可我未曾想到,他們?nèi)绱思蓱勎?,給我灌下了最新研制出的藥。

神志混亂,但還殘存一絲理智。

我顫抖地用鋒利的東西在身體上割出一道道傷口,血液流出,藥效慢慢退去。

驗收藥效的人來檢查時,我假裝失憶,竟也暫時瞞了過去。

可我后來發(fā)現(xiàn),這藥效是會反復發(fā)作,逐漸加強的。

我有驚無險地度過每次發(fā)作時期。

02

之前他們看中了我的才能,又忌憚我的身份。

如今我服了藥,他們終于放了心,給了我一個首領的位置。

又一次藥效退去后,我憶起晚宴時的場景,臉色頓時凝結(jié)。

阿舒,怎么會在尊云閣?

我想起她鮮血淋漓的雙腳,心中劇痛,暗中遣了個大夫去看她。

如今的情況,我無法貿(mào)然地和她說明這一切,更不能和她相認。

我只在暗中注意著她的安危。

我看到了那個名叫連雋的男子。

連雋?

這名字有些耳熟,我卻始終未能想起來。

03

我沒想到阿舒那么大膽,她獨自跑來找我。

她認出了我。

我只能狠心說出傷她的話。

這里很危險,我很清楚,尊云閣打著收容俘虜?shù)钠焯?,其實是將他們當成了未來試藥的工具?/p>

我想盡快送她走,可她不愿。

我便不想再逼她,左右我會護她周全。

04

他們還是對我起了疑心。

凌嘯被他們抓住,掛上了叛徒的名號。

他們要我親手處死曾經(jīng)最親密的戰(zhàn)友。

踏上處決臺時,凌嘯未曾看我,從成為戰(zhàn)友那天起我們便知道彼此的決心。

他死在我面前。

我卻連一點情緒都不能顯露。

經(jīng)此一役,他們終于對我徹底放下戒心。

我成功接觸到機密,這些是后來能夠戰(zhàn)勝云極的關鍵。

05

尊云閣大亂之日,我派了人去保護阿舒。

只是他們居然前來稟報說她并不在房中。

我回去尋阿舒,卻遇上了連雋。

他身旁躺著被劍刺中的女子,我認出那似乎是阿舒在尊云閣極為要好的朋友。

連雋手中提著長劍,還在滴著血,他緩緩轉(zhuǎn)過頭來。

那一瞬腦中似乎有什么轉(zhuǎn)瞬而逝。

想起偶然聽見的傳言,我篤定地開口:「云極新晉驍將,赫連雋?」

「被你認出來了?」他毫不在意地嗤笑,舉起劍向我攻來。

我的藥效卻在這時有了發(fā)作的預兆。

腦中劇痛,情緒激蕩。

我手中的動作越來越暴戾。

我將劍刃送進他的心口時,轉(zhuǎn)過頭卻看見了阿舒。

06

我知道赫連雋最后的惡劣心思,也知道阿舒誤會了。

可我卻沒有解釋。

和這藥效斗爭了兩年多,我再清楚不過,這具身體再也撐不住了。

與其讓阿舒?zhèn)碾y過,還不如讓她如之前那樣誤會。

我不想在最后,變成一個只知道殺戮的行尸走肉。

我壓抑著體內(nèi)翻涌的暴戾和嗜血,用劍柄劈暈了她。

遠處傳來天齊將士的呼聲。

我留戀地看了一眼阿舒,身軀緩緩地倒下。

真遺憾啊。

我再也無法完成和阿舒的承諾了。

……

靈魂沉入黑暗中。

最后,前方亮起光。

我看見了凌嘯,他的脖子還在留著血,他卻毫不在意地揮手,朝我奔來。

「陸璟!」他狠狠捶了我一下,青澀稚氣的臉露出恨鐵不成鋼,「不是說好,連帶我那份一起活下去嗎?」

明明在面對生死都面不改色,此刻眼中卻露出了真實的難過。

在軍營中,凌嘯是我們中年齡最小的。

戰(zhàn)場上生死難料,每天都有死去的戰(zhàn)友,他曾一度無法排解。

我如同以前笑起來攬住他的肩,語氣認真:

「人世繁華三千,不及吾友在側(cè)。」

他頓時一眼難盡地拍開我的手,摸了摸胳膊上不存在的雞皮疙瘩,臉上的神色卻輕松起來。

路過一片桃林的時候,凌嘯突兀地停下腳步,把我往前一推。

我不明所以地往前走了兩步。

面前是一顆開得燦爛的桃花樹,有一人從后面走出來。

我瞬間紅了眼。

阿舒笑起來,我卻看見她左胸上原本烙著「云奴」的那個地方,卻在汩汩地流血。

桃花紛飛,她跳起舞。

衣裙在風中翩躚飛揚,我恍惚回到了以前在李府的時光。

我手枕樹梢,笑意盎然地看著阿舒在花樹下起舞。

最后,我說:「阿舒,我來赴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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