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廁所鏡子里的自己，總是顯得格外漂亮。

盛宴吐掉漱口水，偏了偏頭，準備找一個最好看的角度自拍。

鏡子中的倒影卻沒有跟著偏頭。

盛宴愣神，下意識抬手掐了自己一把。

鏡子中的自己沒有抬手，只是靜靜微笑著，黑洞洞的眼睛像在注視著她。

“滴答——”

沒關緊的水龍頭滴答作響，盛宴被嚇得踉蹌后退，后背撞到了什么東西,洗發(fā)水沐浴露掉在地上發(fā)出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

“怎么了？”

廁所外傳來媽媽的聲音。

盛宴如蒙大赦，看都不敢看一眼鏡子，連忙沖出廁所，關好門。

“什么東西掉了嗎？”媽媽看起來睡眼惺忪，應該是被盛宴弄出來的動靜驚醒的。

盛宴將自己看到的一切和媽媽說了,但是，打開門，卻沒有發(fā)現(xiàn)鏡子有絲毫問題。

媽媽以為盛宴是學習壓力太大，只是催促她趕緊去睡覺。

盛宴忌憚地又看了一眼廁所門。

里面異樣的安靜。

次日，晨，早自習。

一夜沒睡的盛宴困得不行，卻只能拍拍自己的臉，強打著精神。

那面鏡子實在古怪,要不找個大師看看？

可是，自己哪里認識什么大師，別被騙了都不知道。

“你昨晚干嘛呢？又熬夜刷題了？太卷了吧？真不給我這個學渣留點生路啊?！蓖肋呴_玩笑邊遞了杯罐裝咖啡過來。

“我昨天晚上看了一部關于鏡子的鬼片，嚇得連覺都不敢睡，”盛宴接過咖啡,喝了一口，“對了，你認不認識什么靠譜的大師？我總覺得不安心，想求個符紙。”

“沒看出來你膽子這么小啊，鬼都是騙傻子的，要是真的存在，怎么可能這么多年都沒人發(fā)現(xiàn)，你就把心放進肚子里面吧?！蓖烙昧Φ嘏牧伺氖⒀绲募绨蛞宰靼参?。

盛宴勉強扯了扯嘴角：“你家心在肚子里啊，你個食人魔?！?/p>

同桌單手摟著盛宴的脖子，笑嘻嘻地道：“啊呀，被你發(fā)現(xiàn)了，等會就把你拐回家吃了?！?/p>

“同學們，都別看書了，來抽個獎吧?！卑嘀魅伪е粋€巨大的紙盒子走進教室。

班長接過箱子放在講臺上：“都有什么獎品??？”

班主任是一個中年女人，總是緊繃的臉上此時布滿笑意，皺褶就像泡開的茶葉一般舒展著，她神神秘秘地道：“是能幫你們考上心儀大學的好東西。”

“這么神奇？”班長帶頭從箱子里面取出一個畫著笑臉的紅球，“這樣就算抽完了嗎？”

班主任點了點頭：“對，抽完就先回到座位上，我等會就公布結果。”

陸陸續(xù)續(xù)有學生上去抽獎，不過箱子里面似乎只有兩種球，畫著笑臉的紅球和畫著哭臉的黑球。

盛宴不想排隊，等沒什么人了，自己再抽吧。

“滴答——”

耳邊又傳來了類似于水滴落下的聲音。

是哪里漏水了嗎？

盛宴循聲看去，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玻璃窗清晰地倒映著自己的臉，唇角微微上揚，看起來心情很好。

可是，她沒有在笑??！

盛宴猛地起身，椅子發(fā)出尖銳的聲音，吸引其他同學看過來。

盛宴連忙裝沒事人一般，自然地走到隊伍最后面，仿佛剛才只是起身太急，不小心才發(fā)出聲音。

可是，她的目光卻還是控制不住地看向正在那個微笑的倒影。

哪怕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開了窗戶旁邊，倒影卻還是那么清晰。

自己身邊真的不干凈！

盛宴很努力才沒有尖叫出來。

現(xiàn)在是大白天，而且，周圍都是同學，鬼總不至于這個時候?qū)λ率职桑?/p>

盛宴的心思都在那個窗戶倒影上，連自己摸了什么顏色的球都沒有注意到。

所有人都摸完球后，班長高聲道：“老師，可以公布了吧？”

班主任前面含糊說過，獎品是“是能幫助考上心儀大學的好東西”，班長十分希望自己能抽中。

“獎品就是保送名額，可以讓你們直接進自己心儀學校?！?/p>

聽到班主任的話，學生齊齊發(fā)出了驚呼聲，只有盛宴依然心不在焉地盯著窗戶。

班主任不緊不慢地道：“不過，想要獲得這個名額，可沒有那么容易哦。中獎的人要經(jīng)過層層篩選，最后，只會留下最優(yōu)秀的學生。”

聽到這句補充，大部分學生頓時都沒了興致。

什么是優(yōu)秀學生？肯定是成績最好的那批唄。

他們的目光在班長，盛宴以及學習委員三人身上掃來掃去，想知道這個保送名額最后會給誰。

“現(xiàn)在開始第一輪篩選，不乖或者運氣不好的學生都無法留到最后哦?！?/p>

班主任微笑著拍拍手，用不倫不類的腔調(diào)唱道：“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什么嘛~”

“好幼稚的歌哦，我們是在上幼兒園嗎？”

稀稀拉拉的拍手聲夾雜著郁悶的吐嘈聲，仔細聽，似乎還有什么東西爆開的聲音。

盛宴只覺得眼前一片血紅，鼻尖都是血腥味，緊接著，有什么東西重重地砸在了她旁邊的課桌上。

盛宴扭頭一看，是同桌的頭砸在了堆滿書籍的課桌上，偏偏她的身體還筆直地坐著，雙手甚至還保持著拍手的姿勢。

正常人是不可能在不彎腰的前提下，將頭以面朝下的方式貼緊桌面的。

同桌之所以能做到，是因為她的脖子斷了，鮮紅的血宛如噴泉一般向周圍濺射著。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班主任還在繼續(xù)歌唱。

大半個教室都被染紅了，一眼望過去，一半左右的學生的頭都已經(jīng)離開了身體的束縛。

那些無頭尸體依舊在機械性地鼓著掌，然后，更多“噗噗”聲響起。

無頭尸體的肚皮裂開，從里面滾出了一個個黑色的哭臉球。

“如果感到幸福就快快拍拍手呀......”

“啊啊啊啊啊——”

終于有學生從震驚中醒悟過來，尖叫著朝教室外沖去。

這些學生還沒有跑到門口，腿就從膝蓋處斷成兩節(jié)，同時控制不住地扣著自己的嗓子眼，吐出一個個血淋淋的笑臉球。

笑臉球砸在地上后，不斷彈起又落下，搭配兒歌，非常的有童趣。

“如果感到幸福就快快拍拍手呀，看哪大家一齊拍拍手......”

盛宴突然有了干嘔的沖動，似乎有一顆球已經(jīng)頂住了她的嗓子眼。

“如果感到幸福就快快拍拍手呀，看哪大家一齊拍拍手......”

盛宴看了一眼依舊在唱歌的班主任，咬牙跟唱起來。

她的聲音嘶啞，雙手更是拍得生疼，但是，那股干嘔的沖動卻消失了。

聽著教室里面多出的那道歌聲，班主任贊許地看了盛宴一眼。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跺跺腳......”

又多了一道歌聲，是班長！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跺跺腳......”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趕緊跟唱。

只是這歌聲中充斥著沙啞的哭腔和極度的恐懼。

“......如果感到幸福就快快拍拍手呀，看哪大家一齊拍拍手?！?/p>

一首歌的聲音并不算久，但是，盛宴已經(jīng)唱得渾身冒冷汗。

其他人也沒有好到哪里去，有些學生甚至直接哭了出來。

“早自習結束了，”班主任全程保持著微笑，仿佛一張凝固的面具，“接下來，你們有十分鐘的課間活動時間?！?/p>

班主任說著，抱起那個巨大的箱子朝辦公室走去。

“老師！等一下！”

盛宴鼓足勇氣叫停了班主任。

班主任回頭看向盛宴，眼中都是欣賞和欣賞。

“什么事？”

她很喜歡這個學生，因為這個學生是第一個跟著唱歌的。

盛宴深吸一口氣，問道：“課間活動時間，我們可以離開教室嗎？”

還活著的同學都豎起了耳朵，她們同樣很關心這個問題。

班主任點了點頭：“當然可以！課間活動時間，你們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在上課的那一刻，準時出現(xiàn)在教室就可以?！?/p>

班主任說完，就離開了教室。

一個小個子男生立刻沖了出去。

盛宴沒有跑。

在得到班主任可以離開的回答后，她反而不敢跑了。

班主任這么有恃無恐，肯定有她的依仗。

盛宴從課桌里摸出手機，因為緊張，她差點輸錯報警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

太過順利，反而讓盛宴有些詫異。

按照鬼片套路，手機應該沒有信號才對！

幾個學生猶豫著，卻沒有走，緊張地盯著盛宴的手機。

“這里是祝州市蘆淞區(qū)警察局，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助您的？”

“我們是祝州一中2301班的學生，我們班上發(fā)生了極其惡性的殺人事件......”

“......”

“請您保持鎮(zhèn)定，保護好自己和同學，我們將在五分鐘內(nèi)到達學校！”

這句話給了眾人莫大的安慰，她們的心瞬間落了下來。

盛宴卻趕緊掛斷了電話，她生怕班主任突然出現(xiàn)在窗戶旁邊，盯著她。

這種事并沒有發(fā)生，窗戶中只有那個正在微笑著的倒影。

盛宴努力不去看倒影。

她們現(xiàn)在只需要等警方趕到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