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指路》 章節(jié)介紹

《仙人指路》是作者江中斬蛟的一部歷史小說，在如今抄襲成災的形勢下，江中斬蛟的原創(chuàng)作品可謂是一股清流?！断扇酥嘎贰返?章主要內(nèi)容：出乎內(nèi)閣的意料，那堆滿賬冊文書的條案上銅硯盒內(nèi)赫然是黑墨。原是司禮監(jiān)的規(guī)制，現(xiàn)變成了內(nèi)閣的位置，內(nèi)閣，首次位在司.........

《仙人指路》 第三章以君父名，朕的錢啊！ 在線試讀

出乎內(nèi)閣的意料，那堆滿賬冊文書的條案上銅硯盒內(nèi)赫然是黑墨。

原是司禮監(jiān)的規(guī)制，現(xiàn)變成了內(nèi)閣的位置，內(nèi)閣，首次位在司禮監(jiān)之上。

三拜以后，內(nèi)閣首輔大臣嚴嵩引著與會的閣員四人走到左邊的長案后站定。

不同的位置，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距離。

所有人呼吸一滯，先是內(nèi)閣首輔嚴嵩將目光望向了大殿東側(cè)挽著重重紗幔的那條通道，接著幾人的目光都慢慢望向那條通道。

殿外的猜想錯了，皇上沒有撇開內(nèi)閣，與司禮監(jiān)進行開支用度批算。

反倒是玉熙宮里沒了司禮監(jiān)的位置，被撇在了御前財政會議之外。

司禮監(jiān)失勢的原因，大概就在對岸上的那方開啟的錦匣中。

而錦匣。

內(nèi)閣中人面前的條案上也有一個，只是，這方錦匣在合著。

誰也不知道里面放著什么。

銅罄聲響起。

頓時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這是議事的信號。

以往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呂芳在時，都是呂芳主持會議，但今兒呂芳不在，只能由嚴嵩頂上，“少湖（徐階，字子升，號少湖，又號存齋），你管著戶部，去年各部和兩京一十三省的各項開支和實際用度都在你那，哪些該結(jié)，哪些不該結(jié)，今天都說一說。

而今年各部所提的幾宗大的開支，也在這里說一說，呈交皇上裁定吧。”

穿過東邊那條通道，走進北面那間精舍，第一眼便能看到正墻神壇上供著的三清牌位，三清牌位下是一座鋪有明黃蒲團坐墊的八卦形坐臺，這時，身形高瘦、穿著輕綢寬袍、束著道髻、黑須飄飄的朱厚熜正坐在那里。

坐臺旁紫檀架子上有只銅罄和斜擱在銅罄里的那根銅罄杵，顯然，那記清脆的銅罄聲便是從這里敲響的。

嚴嵩剛才那段話，三大神號加身的朱厚熜清晰無誤聽進耳中。

現(xiàn)在，他在等著徐階的回話。

“去年兩京一十三省全年的稅銀共為四千五百三十六萬七千兩，去年年初各項開支預算為三千九百八十萬兩?？墒?，昨天各部報來的賬單共耗銀五千三百八十萬兩。收支兩抵，朝廷去年一年虧空竟達八百四十三萬三千兩?！?/p>

大殿里，內(nèi)閣次輔大臣兼戶部尚書徐階默讀著大明嘉靖三十九年總賬數(shù)目，繼續(xù)道：“如果和去年年初的開支預算核對，朝廷去年一年的超支則在一千四百萬兩紋銀以上。

而戶部、禮部、刑部開支與預算相同，核對無錯后，朝廷和內(nèi)閣予以了清結(jié)。

那些超支里面，兵部占了三百萬兩紋銀，其余一千一百萬兩紋銀都屬工部和吏部的超支。

但是，兵部超支這三百萬兩紋銀，也是讓工部用了，可以說，朝廷去年超支的一千四百萬兩紋銀，全是工部和吏部的超支。

小閣老，你是工部和吏部的侍郎，或許該有個解釋。”

瞬目間，大殿里的人目光都望向了嚴世蕃，嚴世蕃憤怒了，“兵部這三百萬兩紋銀的賬，我送到戶部的時候，徐閣老、高閣老你們一位兼著戶部尚書銜，一位兼著戶部侍郎銜，兩位堂官都在，也都看過，那個時候你們一言不發(fā)，什么都不說，跟尊大佛似的，真要是大佛吧，他也不出聲，你們倒好，這會兒敞開了說了，干嘛呢？擱這兒唱雙簧呢？

兵部的超支，就是兵部的超支，和我工部有什么干系？”

嚴世蕃雖然才五十出頭，但在京里待了二十多年，他已改掉了江西老家的鄉(xiāng)音，京腔說得十分地道。

殿里五個人，除了老父親嚴嵩以外，其他三個人都在他籠蓋四野的氣勢之下。

站在末位最年輕的內(nèi)閣閣員兼兵部侍郎張居正立刻出聲道：“小閣老，兵部去年的開支在臘月二十七就核實完畢送交了戶部，當時兵部的開支完全是按去年年初的預算，一分一厘都未超支。

但昨天，戶部突然通知我去核實賬目，稱兵部超支了三百萬兩紋銀，我去了一看，原來是小閣老又給兵部添了筆莫須有的賬。

賬上，工部造了三十艘戰(zhàn)船，記在了兵部的頭上，說是為了讓戚繼光、俞大猷在東南海面抗倭之用。

可我兵部從未批核一艘戰(zhàn)船，更未見到一艘船，這三百萬兩紋銀，或者說，這三十艘戰(zhàn)船，工部到底拿去干什么了，兵部全然不知，小閣老，你說這是兵部的干系，還是工部的干系？”

兵部，總管全國武官的選擇、任用和兵籍、軍機、軍令之政。

似戰(zhàn)船等軍械增減，當由東南上報，再由兵部同意，報于內(nèi)閣票擬、司禮監(jiān)批紅，最后由戶部撥款、工部造船。

可工部卻不經(jīng)東南、不經(jīng)兵部、不經(jīng)內(nèi)閣、司禮監(jiān)花了三百萬兩紋銀造船。

戰(zhàn)船造沒造，兵部不知道。

反正兵部連個船影都沒見，就憑空多了三百萬兩紋銀的超支。

嚴世蕃這是視其他部，乃至內(nèi)閣、司禮監(jiān)于無物。

貪墨、僭越，兩行大罪壓下，嚴世蕃的氣勢絲毫不減，盯了一眼徐階張居正師徒，解釋道：“工部去年確實造了三十艘戰(zhàn)船，耗資也是三百萬兩紋銀，是在浙江和福建兩個工場同時建造的。

本來這三十艘戰(zhàn)船是為兵部造了以備海上作戰(zhàn)用的，后來為修宮中幾個大殿運送木料調(diào)用了十艘。

其余二十艘暫時讓宮里管的市舶司借用了?！?/p>

船造了。

貪墨自然無從提及。

僭越造船是為了給皇上修宮殿運木料，剩下的船也讓宮里給用了。

總之，工部一切為了皇上，一切為了宮里。

高拱絲毫不掩飾眼中的厭惡，追問道：“小閣老，木料運完，船呢？”

嚴世蕃臉色一變，答道：“去年年初的預算是說到云貴山里運木料，可后來一勘查，沒有路，山高林密，這大料根本就運不下山來，這才改成從南洋海面運來木料，這一年的工期，突然增加這么大的難處，我們工部日夜趕辦，連大船都翻了，可為了皇上，工部只有將木料救下，人拽馬拉才把木料弄到京城，搶在年底前將宮里的幾處殿宇修好了。

工部受了這么多苦，受了這么多罪，沒有一句一言的抱怨，你們還想怎么樣？”

船翻了！

十艘船全翻了！

一艘船十萬兩銀子，十艘一百萬兩銀子，就這樣翻進了海里、河里。

按嚴世蕃的話，工部是為了皇上，不但無過，竟然還有功？

高拱立時聯(lián)想到宮里修殿宇的超支，驚怒道：“這么說，去年年初宮殿木料預算三百萬兩紋銀，結(jié)賬高達七百萬兩紋銀，虧空的四百萬兩紋銀，還是木料難運，船翻人催的緣故？”

“當然！”嚴世蕃嗓音清亮簡潔。

這一刻。

哪怕高拱竭力調(diào)勻心態(tài)，但身體仍有些顫抖。

宮殿三百萬兩紋銀的修繕耗費，讓工部，讓嚴世蕃花出八百萬兩紋銀去，而嚴世蕃還能如此恬不知恥的答話，著實超出了他的心理極限。

嚴世蕃仿佛不知，道：“還有應天浙江的修河公款。

修應天的白茆河、吳淞江，工部去年年初報的是兩百萬兩紋銀，結(jié)賬時是三百五十萬兩紋銀。

修浙江的新安江，工部去年年初報的是一百萬兩紋銀，這回結(jié)賬是二百萬兩紋銀，多出的二百五十萬兩紋銀，河道衙門都有詳細賬目可查，這些事你們發(fā)不了難?！?/p>

嚴世蕃一口氣說完了工部所有的虧空。

工部的虧空，是為江浙修河堤，為皇上修宮室，誰要是發(fā)難，誰就是罔顧江浙百姓，誰就是和皇上算賬。

徐階、高拱、張居正沉默著，就連嚴嵩，這回也不敢回護兒子，將目光望向大殿東側(cè)紗幔間那條通道。

大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時間仿佛在此刻停滯了。

終于，重重紗幔的通道里傳出了聲音，“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jīng)。我來問道無馀說，云在青霄水在瓶?！?/p>

所有的人都立刻跪了下來，默默等待著皇上的幾句詩吟完，嚴嵩帶頭山呼：“臣等恭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頌圣聲、叩首聲中，大袖飄飄地朱厚熜顯身了，向著中間的御座走去。

但走到了御座邊，朱厚熜卻沒有坐下，轉(zhuǎn)過身，淡漠地望著跪在地上的人，“嚴閣老?！?/p>

“臣在?！眹泪源鸬馈?/p>

“徐閣老。”

“臣在。”徐階答道。

“去年工部九百五十萬兩紋銀的虧空，都是詳細賬目可查，內(nèi)閣和戶部都查過了嗎？”朱厚熜問道。

聞言。

俯首于地的張居正緊張的面容慢慢松弛了下來。

工部修河堤虧了二百五十萬兩紋銀，修幾座宮室殿宇又虧四百萬兩紋銀，皇上說工部九百五十萬兩紋銀虧空，無疑是將那造戰(zhàn)船的三百萬兩紋銀虧空算回了工部。

兵部沒了虧空，對付嚴世蕃就要容易了。

“回皇上，去年應天修白茆河、吳淞江，浙江修新安江，宮里修殿宇，工部走的都是明賬，料想無錯?！眹泪源鸬檬謴娜?。

自家人知自家事。

嚴世蕃別的本事不好說，但做賬弄賬這么多年，可從來沒有出過錯。

徐階垂著雙眼，同樣答道：“回皇上，工部賬目無錯?！?/p>

“那就都是朕的錯了。”

朱厚熜聲調(diào)轉(zhuǎn)冷，道：“都是江浙百姓的錯了。”

一句話。

讓所有人有些失驚了，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露出了應有的惶恐，齊聲答道：“圣明天縱無過皇上！”

“你們都有賬目可查，朕沒有什么賬目，就一些東西在那錦匣里?！?/p>

朱厚熜坐到了御座上，道：“高拱，打開來念一念?！?/p>

“臣遵旨！”

高拱起身，抬首仰目，正與那笑盈盈的龍眸對上，心中的驚駭?shù)搅藰O點。

龍顏仿佛回到了當年，初入京城時的模樣。

皇上，修道成功了？

高拱顯然有些激動，但盡力平靜心態(tài)，開啟條案上的錦匣，從中取出賬紙，道：“嘉靖三十九年三月，河堤動工，四月，應天白茆河、吳淞江，浙江新安江征江南民夫十萬，修建河堤?！?/p>

“嘉靖三十九年五月，應天河道衙門、杭州河道衙門遵上諭，再征江南民夫二十萬，加固河堤?！?/p>

“嘉靖三十九年六月，重修殿宇，七月，云南布政使衙門、貴州布政使衙門、四川布政使衙門遵上諭，征三省民夫運大料萬根，木料十萬方，分南洋海面、山路運送入京?！?/p>

“嘉靖三十九年八月，南洋五艘戰(zhàn)船毀，沉大料兩千四百五十根，木料兩萬五千方，大料墜崖，毀大料兩千四百五十根，木料四萬五千方。”

“嘉靖三十九年九月，南洋五艘戰(zhàn)船毀，沉大料兩千四百五十根，木料兩萬五千萬，大料墜崖，毀大料兩千四百五十根，木料四萬五千方?！?/p>

“嘉靖三十九年十月，百根大料，萬方木料入京。”

“嘉靖三十九年十一月，萬壽宮失火，十二月，工部明發(fā)上諭云貴川三省布政使衙門運木料入京?！蹦畹竭@里，高拱停住了。

目光呆滯望著錦匣里的第二張賬冊，喉嚨滾動，卻發(fā)不出聲來。

死寂。

大殿里落針可聞。

嚴世蕃額頭不斷滲出汗水，卻連擦汗都不敢，汗水入眼，蟄得眼淚都下來了。

修三條河堤，竟動用江南民夫三十萬修建和加固，這是修河堤，還是修萬里長城？

空餉何止數(shù)萬？

云貴川的萬根大料，十萬方木料，運到京城，卻只剩下百根大料，萬方木料，還損失了十艘戰(zhàn)船。

嘉靖三十九年九月和十月，宛若復刻一般，那九千九百根大料，九萬方木料，真的“沉沒”和“墜毀”了嗎？

修建那幾座宮室總花費的七百萬兩紋銀，大料、大料占了六百萬兩紋銀，這價值六百萬紋銀的大料、木料，究竟有多少被私賣了？

“一根大料五萬兩銀子，一方木料一百兩銀子，朕的萬壽宮比宮里那幾座宮室加起來還大，嚴世蕃，你算好了嗎？”

朱厚熜盯著嚴世蕃，殺意幾乎凝成實質(zhì)。

朕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