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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嬌嬌韓璋小說最新章節(jié)更新 《檀香扇》最新目錄

2021-06-06 01:14:31 作者:長空皓月
  • 檀香扇 檀香扇

    大灰狼霸占兔子洞,廚娘不待灶房侍王寢,魔王蹭吃蹭喝蹭上身,“豆腐”吃不爽還罰扣月錢!桃花運(yùn)?呸,八輩子的血霉吧!漂亮?xí)怀S?,吃人魔王天天見,嘆口氣,小白兔袁嬌嬌迎風(fēng)寬淚:大灰狼這是扮豬吃狐貍啊。

    長空皓月 狀態(tài):已完結(jié) 類型: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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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扇》 章節(jié)介紹

小說《檀香扇》是備受年輕人喜愛的一部作品,作者長空皓月行文矯健有力,文采斐然,人物刻畫栩栩如生,躍然紙上,別開一番境界?!短聪闵取返?章主要內(nèi)容:“請問……”書生如被雷擊了一樣,問還沒說出口,看到眼前的一切,立刻轉(zhuǎn)過頭,想著剛剛自己只是醒來.........

《檀香扇》 第5章 非禮也要看對象! 在線試讀

“請問……”書生如被雷擊了一樣,問還沒說出口,看到眼前的一切,立刻轉(zhuǎn)過頭,想著剛剛自己只是醒來,看到四周沒有人,除了一間里屋還亮著燈,便掙扎著摸索過去,不知道,竟然遇見如此令他手足無措的畫面。

“你醒了?!痹瑡蓩上胫鴷∵€沒好,估計也不會記得剛才的畫面,便佯裝鎮(zhèn)定,試探著問,“額,感覺怎么樣?”

書生聽到陌生的聲音似乎一怔,眉頭微皺,才仔細(xì)地大量起周圍的一切——爐火之下,照出一雙秀美的眸子來,襯著上挑的長眉,確實是少見的面相,但目光寧靜而溫和,望之卻使人心定。

書生便這樣但是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袁嬌嬌咬咬牙,也不管剛才書生看到多少,便解釋起來:“你暈倒在小巷子里,我和幾個鄰居把你抬到這里來,大夫已經(jīng)給你看過了,我熬好了藥,一會兒涼了你喝,大夫說吃過這服藥如果見好你就沒事了。”

袁嬌嬌說著便扶著書生到椅子上坐著,簡單的給書生介紹了一下情況,便轉(zhuǎn)身去爐邊,將熬得差不多的藥罐提下來,用紗布過濾著,將藥水傾倒進(jìn)一只碗里,放在井臺上晾著。

接著又端了一碗水給那書生:“若是渴便先喝碗水吧。”她看他嘴唇有些干裂。

書生依舊躺著,眉頭緊皺,面色蒼白,大顆的汗依然從鬢角不斷的滲出,他又吐出了一口血水來。并沒有力氣答話。

袁嬌嬌嚇壞了,老王大夫說他是五臟出血,可是單單聽這四個字和親眼見人吐血感覺畢竟不一樣,她給他捶背,又給他擦去嘴上衣襟上的血污,把他重新放倒在竹席上,看地上的這口血不多,猶豫著要不要此時再去叫老王大夫。

書生吐了血,似乎卻好受了很多,抬起疲倦的雙目望了望她,便再次微微合上眼似乎是在養(yǎng)神,胸脯起伏和緩,呼吸也均勻,袁嬌嬌站著看了一會兒,覺得他現(xiàn)在這狀況應(yīng)該是好轉(zhuǎn)了,便去另外找了個碗,把藥汁交替著倒來倒去,以求快點(diǎn)涼下來。

一個時辰之后,袁嬌嬌喂這書生喝下了藥去,拿了條被單給他蓋著,又將竹床之上簡單的搭了個帳子,以防半夜有雨什么的,這才自己端了粥回屋吃飯。

書生喝了藥就閉目不動,似乎陷入了昏迷或者沉睡,袁嬌嬌搬不動他,廂房里也沒有現(xiàn)成能睡人的床鋪,便先讓他在竹床上睡一夜。書生也不吃飯,看起來也沒力氣說話,袁嬌嬌也就不打擾他了。

吃過飯才是袁嬌嬌忙碌的時候,這個點(diǎn)沒事兒的人家都坐在桌邊閑聊的時候,她卻要泡黃豆,磨豆?jié){,燒起大鍋來煮豆腐。

從小看著袁老爹做這些,經(jīng)常搭把手,如今自己也做了快一年,已經(jīng)是十分熟練。這個活其實還是需要兩個人做的,比如往大鍋里成桶的倒水的時候,往外抬整包的豆腐的時候,這種力氣活一個人做很吃力,更何況是她這樣瘦弱的一個年輕姑娘。

不過她也習(xí)慣了,生出了許多巧法來解決這些難題,無非是做的慢了些而已。

期間彩鳳又來了一次,恰好幫她搬了一次大陶盆,打了個轉(zhuǎn)子就又去了。三更天的時候,袁嬌嬌把所有的活都忙完,全身像散了架一樣,簡單的用水擦了擦身倒頭便睡了。

半夜時分她又朦朦朧朧的醒了一次,半睡半醒間看到窗戶上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逝,墻根處也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她實在累極了也困極了,連吃驚和害怕都沒有感到便很快的又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起來,袁嬌嬌穿好衣服第一件事就是去葡萄架下看看那書生還活著沒有。

書生蓋著被單,還是原模原樣的躺在那竹床上,呼吸不知道該說是平穩(wěn)還是微弱,總之胸口的起伏很小,面色勻凈中微微有些蒼白,嘴角卻并沒有血絲之類的,看來晚上并沒有再吐血。

袁嬌嬌還是不很確信一樣,謹(jǐn)慎的又伸手試了試他的鼻息,這才放心的去洗臉做早飯——主要是弄點(diǎn)吃的給書生吃,她早飯一般沒時間吃,趕早賣豆腐要緊。

切了些碎豆腐加了把青菜煮了煮,盛在碗里放在竹床邊新安放的一張小杌子上,又用只盤蓋了,看看書生還沒醒,她便先整理了擔(dān)子賣豆腐去了。

經(jīng)過老王大夫家門前的時候,給老王大夫留了一塊豆腐,又拜托老王大夫:“王爺爺,那書生吃了你的藥活過來了,您今兒有空再去瞧瞧吧——”

打了招呼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賣豆腐這個行當(dāng)就是這樣,趕的是一早一晚,早上的賣不掉的時候,她晚飯之前也會再出來賣一圈,生意主要還是在早上。

夏日的早上曙光萬道,空氣比較清涼,袁嬌嬌清脆好聽的吆喝聲便響徹了四街八巷,一路賣到河那邊的青山街,武原鎮(zhèn)上一半的人家便被她走凈了,她主要在鎮(zhèn)西這一片賣,鎮(zhèn)東有一家楊姓賣豆腐的,兩家平分了武原鎮(zhèn)大多數(shù)人家的豆腐生意。

袁嬌嬌初接過爹爹的擔(dān)子的時候,一些心性奸惡的人看她一個失親的弱女子走街串巷賣豆腐,也都曾想欺負(fù)過她,老楊家也沒想還遵從以前一家賣半邊的規(guī)矩,想從此成了武原鎮(zhèn)的獨(dú)一家。

但這些欺負(fù)她的人后來都受到了教訓(xùn),并不是袁嬌嬌本人有這個本事去教訓(xùn)這些地痞惡人或者膀大腰圓的老楊,而是西鄰?fù)鯆鸺业拇髢鹤油趸⑻嫠Q的不平,用拳頭替她打出了一條能平平安安走街串巷的路。

對于這一點(diǎn),袁嬌嬌不知道怎么感激王虎才好,當(dāng)然,王虎并不要她感激,他和袁嬌嬌彩鳳三個人從小玩到大,經(jīng)常一起偷東家梨摘西家瓜,一起窩在袁老爹的葡萄架下吃熱豆腐腦,有人欺負(fù)袁嬌嬌,那就和欺負(fù)彩鳳一樣,他這個當(dāng)哥哥的怎能坐視不管。

王虎現(xiàn)在在流鶯街開了一家打鐵鋪,平日就住在店里,偶爾回玉柳街的家里吃飯,袁嬌嬌如果去流鶯街買黃豆,是必然要帶一塊豆腐給王虎的,如果看他那里亂的不行,也會一邊責(zé)備著一邊給王虎收拾收拾。

孩子們感情這樣要好,王嬸王叔看在眼里喜在心頭,老早就從心里定了袁嬌嬌是自家的兒媳婦。

只是還沒等提,袁老爹就突然去了,王嬸今年便言語里開始撮合兩個人,弄得王虎回家都要躲著自己的娘,而袁嬌嬌給王虎送豆腐也總要偷偷摸摸躲躲閃閃,跟做賊似的,怕加深王嬸的誤會。

現(xiàn)下她便順利的賣掉了兩筐豆腐。今日賣得順利,因為很多人聽到她救了一個書生的消息都來問她,直接跑來問大約不大是那么回事兒,所以都以買豆腐為借口,談會兒天,拎一塊豆腐走了。

是以,太陽剛剛升了兩根竹竿高,她的籮筐已經(jīng)空了,心情大好,邁著輕快的步子往回走。

走到花枝巷的時候,迎面正碰上一隊帶刀的穿軍靴的男人,是最近新派到武原鎮(zhèn)的守兵,這些人太平的時候是朝廷的耳目,打仗的時候則負(fù)責(zé)為軍隊招募兵勇。

是吃官糧的,袁嬌嬌自然惹不起,小巷子狹窄,她連忙側(cè)身讓道,低著頭等這些人過去,然后她便聽有人打了一個響指,又有人吹了聲輕浮的口哨,袁嬌嬌心里砰砰的跳,趕忙加快腳步走了。

到了玉柳街,正好看到老王大夫背著手往自己家走,她忙趕上叫了聲:“王爺爺?!苯舆^老王大夫的藥箱替他提著,兩個人一同進(jìn)了院子。

那書生還在葡萄架下躺著,蓋著碟子的碗一動也沒動,肯定也沒吃飯。

老王大夫在那小杌子上坐下來,袁嬌嬌放下?lián)右策^來看,那書生聽到有人聲便虛弱的睜開了眼,看到兩人微微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復(fù)又閉上,嘴唇稍稍有了點(diǎn)顏色,人看起來還是很虛弱。

老王大夫卻捋了捋胡須沉吟道:“比老夫想得要好很多,卻是也奇怪——”說著便又伸手給書生號脈,袁嬌嬌看了一會兒便進(jìn)屋給老王大夫泡茶。

等到她出來,老王大夫已經(jīng)在書生身上下了七八根銀針,書生此時被老王大夫扶起來,半靠在竹床的欄桿上,有些虛弱的坐著,袁嬌嬌看他坐的吃力,便回房拿了個舊枕頭來給他靠著。

下了針人就不能動了,書生就那么合著眼靠著,雖然虛弱,看起來神情卻很放松,眉目安靜,長發(fā)半垂在肩頭,比起書生的儒雅和沉靜,這書生半歪在那里,身上卻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勢。

老王大夫又進(jìn)屋寫了一張藥方,這次藥減少了許多,也不叮囑袁嬌嬌別的了,只說:“看起來似乎無大礙了,且吃了這藥再看看吧,明日老夫再來?!?/p>

袁嬌嬌道謝,又倒了茶給老王大夫喝,等著拔針。

這功夫里,院門處又響,是王嬸扶著彩鳳來了,彩鳳手里還挎著一個籃子。袁嬌嬌忙迎出來,瞧王嬸走路確實一瘸一拐的,忙上來攙著,王嬸似乎覺得自己崴了腳還來串門有必要跟袁嬌嬌解釋一下,便笑著說:“崴了腳,在家坐著悶得慌,想起這幾日沒來你這里瞧瞧你了,恰好昨日逛廟會我和彩鳳看中了一塊衣料,給你們姐妹一人扯了一塊,你瞧瞧可喜歡?”

彩鳳已經(jīng)從籃子里拿出了布料遞給袁嬌嬌,說:“寶藍(lán)色的秋里穿正好,又襯膚色,姐姐我們一人做件褂子怎么樣?”說著又自己湊上去在衣料上比了比,這才遞給袁嬌嬌。

袁嬌嬌忙推回去說:“我不能收,平日里已經(jīng)很麻煩嬸子了,幫我的忙實在數(shù)也數(shù)不清,該我送嬸子才對——”

王嬸慈祥的笑著說:“你想孝順我以后有的是空兒,我瞧著你姊妹們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心里高興,拿著,改日姊妹們一道去裁縫鋪里把衣裳做了?!?/p>

說著拍了拍袁嬌嬌的手又問:“咦?那兒躺著的那個就是你救回來的書生?”

袁嬌嬌為難的拿著衣料,回頭望了望,對王嬸點(diǎn)頭道:“是,昨日賣豆腐時在桃花街碰上的,看他病得厲害,這才帶回來想讓王爺爺看看,今日看起來似乎是無大礙了?!?/p>

王嬸一邊點(diǎn)頭贊嘆:“你這孩子就是心善?!币贿呉膊灰束P攙扶,微微瘸著便直來到了那葡萄架下。

審視了那書生一番,王嬸想是想問些話的,但見那書生一身的銀針,又合著眼,站了站,便只咂舌道:“嘖嘖,不知道幾時才得好起來——”

彩鳳也圍過來看,評論說:“嬌姐姐,這書生看起來比昨日好多了,昨日那個嚇人,臉色跟我姥爺死的時候一個樣兒?!?/p>

話一落地王嬸就嗔了女兒一眼,說:“怎么說話呢,這么大了說話還是口無遮攔的?!闭f的彩鳳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書生倒是紋絲不動,這時王嬸又說話了,問袁嬌嬌:“你給這書生抓藥花了幾多錢???……唉,如今世道不好,你一個姑娘家起早貪黑的做那么幾鍋豆腐,能攢幾個錢,這一下子都搭進(jìn)去了吧?……這書生若是能走了,依我之見不如勸他到別家去養(yǎng)病,咱們這條街上朱大戶家員外是個良善人,這書生在他家住個十天半個月的一定行……伺候病人是個苦差事兒,況且你還要起早貪黑的做生意,也沒那個時間,養(yǎng)活一口人也要多費(fèi)口糧不是,現(xiàn)在黃豆也貴了,雖然……”

王嬸站定在竹床前,一臉憐憫之情、語重心又長的開始和袁嬌嬌閑聊,袁嬌嬌知道書生是醒著的,只是在閉目養(yǎng)神,便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讓王嬸:“嬸子咱們到屋里坐吧,這里太陽大,怪曬得慌——”

王嬸卻站定了位置絲毫不為所動,直到將這一篇養(yǎng)家糊口的賬目和袁嬌嬌算清楚了,這才瞅了書生一眼,抬腳往屋里去。

袁嬌嬌知道王嬸心里在想什么,看著人心不壞就是嘴巴有些尖利的王嬸那胖胖的背影,她忍不住搖頭一笑,正要轉(zhuǎn)身,卻見那書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來,寒星一般的雙目微微的望著她,那目光的含義袁嬌嬌看不懂,詫異的一定神。書生卻又淡淡的垂下了眼簾。

袁嬌嬌想說點(diǎn)什么,想了想又沒什么好說的,便將那碗沒動的豆腐湯端起來,也就轉(zhuǎn)身進(jìn)屋了。

屋里,王嬸和彩鳳圍著老王大夫正你一言我一語的問著這書生的病,書生的病老王大夫也講不清,所以他只是含混的說這書生不曉得得了什么病,五臟都在出血,估計幾個月之內(nèi)都下不了床,病得很嚴(yán)重之類的。

王嬸母女問了一番,便開始和老王大夫閑聊別的,袁嬌嬌家的主屋是老屋,磚燒得好,冬暖夏涼,幾個人圍坐在一起閑聊喝茶倒是很適意。

袁嬌嬌也拿出針線活來做,實際上她一個人穿衣,能用多少針線,現(xiàn)下做的兩雙鞋子便有一雙是給王虎的,但此時王嬸在,她就不好意思再做了,只把自己那雙拿來描花樣子。

老王大夫拔針之后,書生又躺下了,袁嬌嬌問他要不要吃點(diǎn)東西,書生只是虛弱的搖了搖頭,書生雖然虛弱,每個表示卻都帶著讓人不容置疑的勁兒,袁嬌嬌遂又順著他了。

快到正午時分的時候,王嬸家來了客人,王嬸這才扶著彩鳳走了。

袁嬌嬌便打點(diǎn)出門買黃豆抓藥。

臨走之前又將豆腐湯熱了,重新放在竹床邊的小杌子上。

書生覺察到她來,睜開眼對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意外的開口說話,費(fèi)力的說了兩個字:“有勞。”

文縐縐的,但并不靦腆歉意,反而有種……有種袁嬌嬌也說不上來的感覺,反正就是覺得自己照顧他是應(yīng)該的,而且,自己照顧的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這是神馬感覺呢?為神馬會有這種感覺呢?

袁嬌嬌出門的時候還微微皺著眉頭,一臉疑惑的思索相……

袁嬌嬌推著借來的木車,車上有兩筐豆腐渣,車把上掛著一包嫩豆腐。

豆腐渣是給米鋪老板的,他們家賣米兼養(yǎng)豬,袁嬌嬌的豆腐渣沒什么用,就送給米鋪老板,折算一定斤兩的黃豆。

而車把上的嫩豆腐自然是給王虎準(zhǔn)備的,王虎好喝酒,喝酒喜歡吃魚頭燉豆腐。

小推車推了這么久,袁嬌嬌還是掌握不好,歪歪扭扭小心翼翼的推到流鶯街,就看到王虎光著膀子大岔著雙腿坐在梧桐樹下,和左右鋪子里的掌柜們在打麻將,周圍站了好幾個看熱鬧的。

有人看到袁嬌嬌來了,碰碰王虎的胳膊:“王哥,你妹子來了。”

王虎正聚精會神的盯著手中的牌,聞言一動不動,直到那人又推了他一下,他罵了聲娘方不耐煩的抬頭,往街口隨便的看了一眼。

一眼正看到袁嬌嬌滿頭汗水的推著小木車走過來,王虎忙將手中的牌往桌上一頓,霍啦一聲站起來叫道:“嬌嬌——”

復(fù)又盯一眼桌上的牌,威嚇眾人道:“都不許動!等我回來再打!”

這才一手扒拉開眾人,小跑著向袁嬌嬌迎去。

牌桌邊頓時發(fā)出一片壓抑的唏噓嘆氣聲。

王虎趕過來接過袁嬌嬌手中的車子,像推玩具車一樣,輕輕松松的架起來就往米鋪走,一邊道:“十日前剛買過黃豆,怎的今日又來?可是張順那廝坑你,給的斤兩不夠?”說著兩道虎眉就豎了起來。

大正午的天氣確實熱,袁嬌嬌拿袖子擦了擦額上滾滾而下的汗珠,忙說:“不關(guān)張順的事,是我有幾日做了兩鍋,黃豆用得快,聽嬸子說黃豆黑米過些天還要漲價,我便想早些買了,可以省些錢?!?/p>

王虎聽了道:“他敢漲價你的渣也漲價,怕他怎的!以后這渣也不必給那廝送,叫他每日到家去取,你給他送還應(yīng)要他工錢才是!”

王虎雖然體格強(qiáng)悍性格粗獷,實則于人于事上心思都很精細(xì),買賣的賬目算得向來是一清二楚的,是以這九街十八巷的人既怕他也服他。

車子推到張順的米鋪前,張順正坐在柜臺后剔牙,一看王虎來了,忙屁滾尿流點(diǎn)頭哈腰的出來,一口一個王哥袁姑娘,張順這人平日慣會欺軟怕硬,短斤缺兩坑蒙婦孺老幼,是以袁嬌嬌看他這個樣兒心里很解氣,也就不阻攔王虎的灑落。

王虎在鋪子里一會兒挑他的秤不準(zhǔn),一會兒說他的豆粒兒不夠圓,一會兒說蟲蛀了一會兒說米陳了,又挑肥揀瘦挑大嫌小,把張順狠狠的折騰了一通,這才裝了兩大袋顆顆滾圓粒粒飽滿的黃豆碼到了車上。

算清了賬目,交代了取豆渣的事兒,這才拍拍張順的肩膀安撫了幾句:“有空到我鋪子里喝酒,若有人欺負(fù)你可來告訴我,我替你做主?!?/p>

王虎跟安撫小弟的山大王一樣,給張順下了道諭令,這才帶著袁嬌嬌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車子先推到王虎的鐵匠鋪,袁嬌嬌先去抓藥,回來再取黃豆。

王虎惦記著他的麻將,一回到鐵匠鋪放好車子,將豆腐扔給小伙計命他買魚來燉,人已經(jīng)忙不迭的又奔了那梧桐樹下,只還分出一分神來叮囑袁嬌嬌:“推車子的時候叫我?!币呀?jīng)火上房一樣在麻將桌邊坐下了……那目光,袁嬌嬌后來絞盡腦汁想了個仍然不夠貼切的比喻:就仿佛那餓鷹盯上了小肥雞……

三個時辰之后,袁嬌嬌在鎮(zhèn)上兩家藥鋪里買齊了草藥,又回到了打鐵鋪。

此時王虎已經(jīng)一身酒氣的坐在鋪子門前的木墩上剔牙揉肚子,魚頭燉豆腐已經(jīng)下了肚了??吹皆瑡蓩商嶂及邅恚p眼迷離,先發(fā)出了一陣:“嘿嘿嘿喋喋喋。”的含義不明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笑。又揚(yáng)手指揮小伙計:“我給嬌嬌留的魚——”

小伙計已經(jīng)熟極而流,答曰:“在火上燉著呢?!睂嶋H上已經(jīng)被伙計吃了,王虎從小不吃獨(dú)食,有吃的總是見者有份,袁嬌嬌送來了豆腐,燉了魚一定要給袁嬌嬌留一份,而袁嬌嬌吃不慣王虎那個又麻又辣,滿嘴起泡的口味,每次都是不吃的,因此小伙計每次都負(fù)責(zé)打掃盤子。

王虎很滿意小伙計的回答,起身趔趄著帶袁嬌嬌進(jìn)屋說:“嬌嬌,嘿嘿,我有東西給你看?!?/p>

袁嬌嬌走遍了大半個鎮(zhèn),此時渾身像散了架一樣,也需要坐一坐歇一歇,于是就跟著王虎進(jìn)屋。

王虎的鋪子是三間門面,一間打鐵一間放置雜物一間是他的窩,雖說男人都不善于收拾,但王虎的窩一定是最亂的,鐵具衣裳被褥碗盤碟子鞋子靴子襪子枕頭被褥全都亂糟糟的放在一起,床上摸出些鐵片來是常有的事,屋里鐵腥氣酒氣再加王虎的臭腳丫子氣,真能把人熏暈過去。

盡管已經(jīng)很知道了,但袁嬌嬌一進(jìn)來還是差點(diǎn)暈倒,屏著氣開了窗,拿起一把破蒲扇來使勁的扇著以求通風(fēng)散氣。

王虎在一邊摸摸腦袋嘿嘿傻笑一邊遲疑的說:“前兩日娘和彩鳳才剛給我收拾過,沒什么味兒啊……”

袁嬌嬌跑到了窗口站著,鼓著嘴,皺著眉,一時緩不過氣兒來說話。

末了和王虎一起將臟衣裳臟襪子靴子清出去兩大盆,屋里的味兒才好了些。兩個小伙計愁眉苦臉的將盆接了去……

袁嬌嬌方問王虎:“給我看什么東西?”

王虎又忘了,在屋里轉(zhuǎn)悠半日拍了幾次腦門才想起來,在柜子上的衣服堆里翻了半日翻出兩只馬靴和一條繡花手帕來,拿在手里擺弄了擺弄嘿嘿笑道:“嬌嬌你猜是哪個送我的?”

袁嬌嬌瞥了一眼,手絹四角繡著海棠花,正中臥著兩只交頸鴛鴦,一定是哪個女人送他的了,不禁抿嘴一笑,別看王虎言語粗魯行事豪放,但卻也生了副好相貌,身長八尺,劍眉虎目,一身的腱子肉,如果沒有性格上的毛病,這副堂堂的儀表也堪稱上品,是以遠(yuǎn)近街上的很多女人都對他有意思。

這顯然又不知是哪一個愛慕者的禮物了。

手工倒不差,比自己做的還好,袁嬌嬌想,看來自己也不必給王虎做鞋了,他倒不缺這些東西,只是自己不給他做還真沒有多少人可送。

這么神游了一下,王虎已經(jīng)屏不住不打自招,得意的說:“你再也想不到,這是后街謝娘給我的,嘿嘿?!?/p>

謝娘?后街那個妖艷風(fēng)騷的寡婦?袁嬌嬌一聽眼前立馬浮現(xiàn)出謝寡婦那小柳腰,敢情她剛死了男人就開始勾搭新歡。

且聽王虎這稱呼,謝娘謝娘,一定是已經(jīng)有一腿了,才能叫得這么酸倒牙。

袁嬌嬌的臉上露出恨其不爭的神色來,正色對王虎道:“哥哥,你這樣以后哪個好人家女兒敢嫁你,這謝家娘子從嫁過來多少男人為他爭風(fēng)吃醋的打架,你和她好當(dāng)心惹來麻煩?!?/p>

話雖然這么說,袁嬌嬌也知道,王虎不給人麻煩吃就是好的了,誰還敢找他的麻煩,但喜歡女人來者不拒的性格,確實讓她擔(dān)憂他以后能不能找到個好媳婦。

王虎聞言只是嘿嘿的笑,說:“昨晚她來我鋪子里取馬鐙子,黑燈瞎火的就往我懷里靠,我又吃了些酒,就……”

說著又嘿嘿的傻笑,拿著那帕子翻來覆去的看個不停。

袁嬌嬌知道王虎雖然這方面比較灑落一些,但對女人卻不怎么較真,跟這個謝寡婦好幾日新鮮勁兒一過去肯定又丟在腦后了,也就懶得再說他。

又和王虎說了會兒話,看看外面的日影兒不早了,便起身要走。

王虎喝了酒,走路有些搖搖晃晃的,便派了一個小伙計替袁嬌嬌推車,袁嬌嬌自己確實推不動兩大布袋黃豆,每次都是要王虎幫忙的,她只能送豆腐給做點(diǎn)鞋子襪子之類的答謝,心里一直覺得虧欠。

到家的時候,日影已經(jīng)西斜,小伙計又幫她把黃豆袋子搬到屋里去,袁嬌嬌沒別的送人家,摘了兩串早熟的葡萄讓小伙計揣著路上吃。

葡萄架下的竹床上簾子大概被風(fēng)吹了下來,整個的將竹床罩住,小伙計沒發(fā)現(xiàn)里面有人,只拿了葡萄就忙忙的走了。

袁嬌嬌洗了把臉,這才又回到葡萄架下看那個書生,菜湯還是沒動,掀開簾子,書生躺在竹榻上安穩(wěn)合目而眠,胸口微微的起伏,看起來狀況應(yīng)該還算好。

袁嬌嬌于是將簾子又放下來,收了碗進(jìn)屋。自己把這碗湯喝了。

現(xiàn)在這個點(diǎn)還不到做晚飯的時候,豆腐可以晚飯后做,她有了一段空閑的時間,院子西側(cè)的墻不知怎的塌掉了一小塊,她于是和了些泥巴,將掉下來的石頭重新壘上去,用泥巴黏結(jié)實。有爹爹在的時候,這些事自然用不到她,她每日只在家喂喂小雞崽兒,掃掃院子做做飯,偶爾給爹爹搭把手就行了,像這樣沒事做的閑暇時光,她大多數(shù)時候是窩在葡萄架下的竹床上看書。

爹爹好看書,盡管后來死了讀書出仕的心,家里也更加貧寒了,但爹爹依然偶爾會買本愛不釋手的書回來,后來教會了女兒袁嬌嬌識字,就又熱衷于買袁嬌嬌愛看的書回來,所以袁嬌嬌雖然是小戶人家的女兒,卻又比一般的女兒家多了幾分沉靜和文范。

這樣清閑美好的日子隨著爹爹的突然去世自然是一去不復(fù)返了,袁嬌嬌過上這種全靠自己的雙手和肩膀生存的生活之后,反而十分的愧疚和懊悔,恨自己在爹爹還活著的時候,沒有多幫幫他,沒有替他多分憂解勞,也許,爹爹就是因為操勞太多才這樣早逝的吧。

袁嬌嬌一這樣想的時候,就不能原諒自己,也因此更加賣命的干活,用繁忙來稀釋內(nèi)心的痛苦。

傍晚來臨,淡淡的霞光又開始鋪滿西天,帶著點(diǎn)清涼的風(fēng)吹進(jìn)小院,吹動袁嬌嬌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吹動小院的葡萄架,吹動垂垂飄蕩的,葡萄架下的簾攏,里面的人發(fā)出了一聲輕輕的喟嘆,小院就又寂靜無聲了……

當(dāng)晚,袁嬌嬌熬好了湯藥喂給那書生喝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的精神似乎比白日好一些,眉宇間的那種淡淡的青色也褪去了不少,臉色還是蒼白,但已經(jīng)不是很難看的那種了,便覺得這書生應(yīng)該已經(jīng)從鬼門關(guān)上逃回來了。

心里也有些高興,剛撿回來的時候沒什么,這樣跑前跑后的照料了他兩天,看到他起死回生,自己就有種功德圓滿的成就感。

于是袁嬌嬌不怕麻煩,給書生熬了一小鍋豆腐青菜加小米的稠粥,正適合他這樣的病人吃。

病人精神頭不足,精力缺乏,袁嬌嬌喂他藥的時候除了簡短的指示,比如:張嘴,用力,這樣的話,其他的也就不再問他,讓他節(jié)省精神養(yǎng)病。

書生似乎也無意說話,微微的垂著疏秀的睫毛,似乎有些神游天外,將藥喝光了,又喝了小半碗粥。

書生已經(jīng)是醒了,睡這個竹床晚上怕是被蚊子咬的不行,布子遮風(fēng),也太悶熱。袁嬌嬌于是又拿出一架舊蚊帳(袁家的東西沒有新的……),將布簾子換下來,搭上了蚊帳。

做完這些自己吃飯,吃完飯繁重的磨豆腐的活兒在等著她。

自從爹爹故去之后,她晚上從來沒有去別家串過門,人活在這天地間,有時候只養(yǎng)活自己這一張嘴也很難。

壓好豆腐,洗了澡一上床,又是倒頭就睡,半夜時分的時候,聽到沙沙的聲音,似乎是下雨了,想著院子里還有什么東西淋雨不好,但就是掙扎不起來,被勞累和困倦緊緊的又拉到睡夢中去了……

第二日起來,先從窗子里聞到一股潮濕之氣,夾雜著微微的土腥味,袁嬌嬌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忽然一骨碌爬起來,心想下雨了,趴在窗上往外看,果然地下一片潮濕,窗下的芭蕉葉上盛著一汪水,晨風(fēng)一吹,水珠正咕嚕嚕的往下掉。

袁嬌嬌又放眼一瞧,院子中間的葡萄架也是水淋淋的,葡萄架下的蚊帳濕噠噠的垂著,帳子里有一個自己不能動的人形。

哎,自己真是大意了,可是晚上怎么會突然下雨啊,晚上明明還有月牙的。

看到院子里被雨可能澆了一夜的那個人影,袁嬌嬌自責(zé)不已,手忙腳亂的套上衣裳,打開門出來。

滿臉歉然的來到了那竹榻前,掀開濕蚊帳,袁嬌嬌跺著腳道:“哎……不好意思,我沒想到晚上會下雨,這真是——”

書生身上的藍(lán)衣變成了藏青色,臉上倒是干凈的,竹席是濕潤的,但還好沒有汪住水,書生顯然早就醒了,一雙澄澈深沉的眸子望著袁嬌嬌,似乎一直在等待袁嬌嬌將怎樣處置自己。

看到病人這神情,更加的令人歉然,袁嬌嬌搓了搓手說:“哎……你先忍耐一會兒,我去收拾張床出來,然后找人幫忙把你扶到屋里去。”

說著就忙去西廂房,那里有一張老床,是以前袁老爹睡的,現(xiàn)在上面堆滿了雜物,她收拾出來給書生先住幾日。

書生似乎想了想,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袁嬌嬌于是臉也來不及洗就先收拾出來了。

收拾完了又找了一套她爹爹的衣褲(袁老爹去后,她還留了兩套衣裳沒有全燒掉,她總覺得爹爹生前的東西如果都燒掉了,人就真的憑空消失了,她相信她爹爹在另一個世界還看著自己),這套衣褲給書生換一換倒用上了。

弄完了這些,她要去找鄰居幫忙抬書生,書生卻搖了搖頭,用目光示意旁邊的一根竹棍說:“扶我起來?!?/p>

看起來他想自己走,那他的身體狀況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得多了,袁嬌嬌心里又放松了些——畢竟他若真在自己這里住時間長的話,她也吃不消。

于是拿了竹棍來給書生拄著,她將書生的另一只胳膊架在肩上,架著他慢慢的站起來。

書生沉重依舊,一病一弱兩個人在院子里走的歪歪斜斜,差點(diǎn)撞歪了扁豆架,進(jìn)門的時候又差點(diǎn)撞了書生的額頭,好容易將他架到西廂房里的床上。袁嬌嬌額上又出了汗。

書生經(jīng)過這幾步路,似乎又犯了病,倒在床上難受的翻了翻身子,咳嗽了幾聲又在地上吐了一小口血水。

病情反復(fù)……袁嬌嬌心情沉重的看著書生,又對書生是否已經(jīng)好轉(zhuǎn)不確定起來。

幸好書生只是吐了血水,并沒有昏迷,袁嬌嬌給他端水漱了口,又將地上的血水打掃了,安慰書生道:“一會兒老王大夫還來,你若很難受的話我這便去叫他?!?/p>

書生強(qiáng)撐著自己靠在床頭上,微微搖了搖頭,便艱難的曲起一條腿來閉目養(yǎng)神。

袁嬌嬌當(dāng)書生是不想讓自己太麻煩,覺得這書生很知禮,于是也不打擾他,且去梳洗。

吃過早飯之后,老王大夫又來給書生診治了一回,說還是按以前那個藥方繼續(xù)服用,病情雖然依然兇險,但也只能這樣了。

袁嬌嬌不知道老王大夫的話是代表的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便又按照昨日的藥方抓了三天的藥,這一天又是腳不沾地的忙碌著過去了。

鄰里的嬸子大娘這些天晚飯后經(jīng)常來袁嬌嬌家玩,主要還是看這書生,都當(dāng)一件稀罕事兒來瞧,書生病著,病人怕煩喜靜,很多嬸子大娘只是站在門口望一望就轉(zhuǎn)回,有些也從窗口看一眼再回正屋和袁嬌嬌拉家常。

弄得袁嬌嬌覺得,自己在西廂房像養(yǎng)了一只珍獸,每個人都來看個稀罕……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了十多天才漸漸的好起來,大家看也看過了,問也問過了,天長日久就不是件什么稀罕事兒了,于是袁嬌嬌的日子又恢復(fù)了正常。

所剩的唯一一件不正常的事便是,她的荷包越來越扁了,存的那幾貫銅錢真的要花光了(她自己存的早就沒了,袁老爹留下的壓箱子底錢,如今也眼看要空),而書生,也終于從只能躺著,到偶爾能拄著竹棍扶著床沿走幾步。

盡管花光了錢,但看著這么個活生生的人從奄奄一息到能吃飯能走路能說話,袁嬌嬌還是覺得錢花的也值了,誰沒有個七災(zāi)八難的時候,人人都見死不救的話,自己遇難的時候也不能有人相幫。

袁嬌嬌到底是個熱心腸的女子,這一點(diǎn)隨她爹爹袁老頭,這玉柳街前街后巷哪家的孩子沒白吃過袁老爹的豆腐腦,別說認(rèn)識的,就連乞丐在這里走久了,也知道討不到飯的時候去袁老爹家門前就能要到……這也許就是袁家日子一直貧寒的原因之一吧……

反正現(xiàn)在,袁嬌嬌忙了一天坐在院子里剝豆角的時候,這個不大喜歡說話的書生就拄著竹棍坐在她旁邊。兩個人看起來相處的倒也和諧融洽。

袁嬌嬌有一搭沒一搭的問書生些閑話,主要還是問他覺得怎么樣?是不是餓了之類的,姓名籍貫她倒從來沒有想到要問。

這也許跟她有點(diǎn)灑落的性子有關(guān):素不相識的人萍水相逢,有困難只不過隨手拉一把,關(guān)口度過去了,該奔前程的奔前程,該過日子的過日子,揮揮手一笑而散,問什么姓甚名誰家居何處?

所以,這些天來她對這書生的了解也并沒有更進(jìn)一步,只是覺得他似乎是個不喜歡說笑的性子,比較沉默。

而這個書生似乎也和袁嬌嬌一樣的見解,從沒有出口言謝,更沒有問袁嬌嬌的芳名之類的,每日兩人的交談基本都限于藥,和飯……

袁嬌嬌不問并不等于別人不問,鄰居們除外,王嬸和彩鳳就是一副刨根問底的架勢,書生似乎也報了一個名字,但當(dāng)時袁嬌嬌在院子里沒聽真,后來彩鳳提了兩次她也沒記住……只記得是個很別扭的名字,不過彩鳳挖掘出的其他信息袁嬌嬌聽了倒不會過耳就忘。

書生的家似乎住在極西邊,這次是到都城內(nèi)有事,路上生病才耽擱在了這里。

到都城去?——聽說現(xiàn)在大秦國的都城內(nèi)很混亂,有個武定王還是什么王想爭皇位,太子又不在國內(nèi),梁國的人質(zhì)皇子剛剛突然暴亡,宮廷內(nèi)外一片烏煙瘴氣中,京城里的老百姓也惶惶不安,生恐宮廷之變殃及城內(nèi)的池魚。

這個時候去國都,不論是有什么事,都要擔(dān)著三分危險呢.

但這是別人的事,袁嬌嬌管不著,她現(xiàn)在只是在考慮著盆里的豆角要怎么燒才好吃——

以往一個人吃飯的時候,她都是隨便將飯菜放在一只鍋里一煮就吃,完全沒心思做什么菜,現(xiàn)在院子里多了一個人,還是一個需要額外照料一些的重病之人,她便也有些心思好好燒個菜了。

爆炒還是燉豆腐還是……現(xiàn)有的材料似乎只能滿足這兩種做法,袁嬌嬌于是決定不再老是燉啊煮的,這次爆炒了吃。

剝完豆角,袁嬌嬌又開始削土豆皮,準(zhǔn)備再炒個青椒土豆絲,鍋里煮著粥,一邊的小爐子上吊著藥罐子,她要三下里照料。

書生看了一會兒便有些艱難的彎腰拿起一只土豆,要過袁嬌嬌手里的破碗片說:“你洗菜,我來削罷?!?/p>

“嗯?……你——能行嗎?”書生剛剛才能在小杌子上坐穩(wěn)當(dāng),袁嬌嬌一愣有些不放心的問。

書生動作很遲緩,但看起來應(yīng)該是個心靈手巧的人,他的手指很修長,膚色明潤,骨節(jié)分明,看起來文氣與文雅并存,袁嬌嬌覺得這書生不像是做過家事的。書生點(diǎn)點(diǎn)頭,用碗片略微生澀的刮了兩下之后很快熟練起來,雖然動作慢,但刮的十分標(biāo)準(zhǔn),被削下來的土豆皮又薄又長,簡直像個熟手。

袁嬌嬌一見之下放了心,便起身打水洗菜切菜。

盛出粥來,一番爆炒,兩道菜便出來了,這期間書生一直坐在爐邊,因為身體不靈便,油煙氣將他一身都包裹了,他也沒有動,還幫袁嬌嬌添了一次柴。

晚飯兩個人便在小院子里吃,有晚風(fēng)吹過,粥涼的快。

兩個人吃飯和一個人就是不一樣,即使同桌而食的人不喜歡說話,但那種冷清凄涼的氣氛卻一下子不在了,袁嬌嬌很久沒有吃得這么舒服了。

書生的飯量似乎很小,只喝了一碗粥,些些的吃了幾筷菜就不再吃了,袁嬌嬌知道這是病中的人常有的情況,因此也不多讓,喂他吃過了自己再吃,吃完在桌邊略坐一坐,這便就要收拾了去做豆腐。

書生似乎不喜歡屋里的悶,也一直坐在院子里,看著袁嬌嬌忙來忙去的若有所思,當(dāng)然他思索的不一定和這個小院子有關(guān),因為他的雙眸經(jīng)常會顯得很悠遠(yuǎn)或者很沉靜。兩個人在院子里應(yīng)該是各忙各的。

晚上袁嬌嬌攙扶書生去屋里歇下,她自己再收拾收拾睡覺。

有個人在廂房里,盡管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重病之人,但晚上人就不害怕了,她晚上睡覺也格外的安寧。

這樣又過了三日。這天天擦黑兩人一起吃晚飯的時候,書生突然拿出一個小包交給她道:“我還需在此借住一段時日,這是平日的花銷所需,你拿著——”

這是書生第一次主動開口說這么長的話。

袁嬌嬌驚訝的接過來,沉甸甸的,打開來一看,里面全是一二兩左右的碎銀,差不多有一小捧之多。

大秦國平常的老百姓過日子,鮮少用到銀子,一般都是銅錢來銅錢去的過活,碎銀子袁嬌嬌雖然也見過,也認(rèn)識,但還真沒用過,于是很驚訝的打量了打量書生道:“……這么多錢?!都給我?”

書生微微一怔,但是接著就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需要這么多的……”袁嬌嬌忙說,臉有點(diǎn)熱。

其實依著袁嬌嬌的性格她想說的是:一點(diǎn)也不需要。但是她現(xiàn)在實在是捉襟見肘了,再過兩日就拿不出抓藥的錢了,因此說著這話自己先就不好意思,為自己窘困的經(jīng)濟(jì)狀況而含羞,微笑著又道:“那個,抓藥用不到多少錢,嗯——”她伸手從里面撿了兩塊最小的:“這些也就夠了,你快收起來罷!”

說著又將錢袋子推回去。

書生看著被推回來的錢袋子,沒有說話,秀而疏朗的睫毛微微低垂,低頭了想了一瞬,又抬起頭來,略有些為難一樣的說:“我這病很重,若是在此住上一年半載,這些碎銀想是還不夠花銷的……要不然這樣,我再給你補(bǔ)一張欠條如何?”

溫和的雙眸中一片真誠。

“?。俊痹瑡蓩梢淮?,腦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略略有些憂愁,若真是在她這里住上一年半載,她還真是養(yǎng)不起。

在桌下絞了絞手指頭,她只得又將錢袋拿了回來,倒出一半在自己手里,剩下的又放回去,說:“那就這樣吧,先放這些在我這里,等你走的時候剩多少我再還給你,若不夠則問你要,你看如何?”

書生見狀面上露出釋然的神色,隨即微微頷首,這件事就這么定了。

拿了書生的錢,袁嬌嬌對書生的照料就不得不更細(xì)微了一分。

錢這東西,果然很能改變些事物。

而別人的錢,花起來未免有些拿捏,袁嬌嬌也只是在抓藥的時候才動用它,一日三餐清湯寡水的依舊。

書生出了飯錢之后的第二日,天氣變幻,開始了初入秋季那連綿不斷的雨季,早上小雨飄飄,下午小雨霏霏,晚上小雨淅淅瀝瀝,總之細(xì)雨像扯不斷的線一樣,在這天地間一天到晚的織著網(wǎng)。

袁嬌嬌的豆腐生意倒沒有因為下雨而變壞,相反倒更好了些,她一般早上就賣光了兩只籮筐,因為有雨,剩下的時間就都會窩在家里了。

窩在家里當(dāng)然也不是閑著,家務(wù)之外,針線活以及袁嬌嬌自己的一些私活成了她主要忙碌的內(nèi)容,有時候也去別家串門,有時候是彩鳳她們來,窩在她家嘰嘰喳喳的一邊說笑著一邊做針線。小戶人家女子的消遣,不過就是這些。

這個時候,書生一般都是寂靜無聲的躺在西廂房養(yǎng)病,因為有雨,西廂房的房門和窗戶都緊閉著,他在里面一睡就是一天,袁嬌嬌有時候也會忘了那屋里還有一個人。

經(jīng)常來找袁嬌嬌玩得一些年輕姑娘自然都見過這個臥病的書生了,袁嬌嬌不經(jīng)意間也發(fā)現(xiàn),三街六巷的姑娘們似乎越來越愛來找她玩兒了,很多隔得比較遠(yuǎn)的,叫不上名字來的姑娘的身影甚至也會出現(xiàn)在她家門前——跟著她相熟的姐妹們來串門。

既然來的就都是客。自從雨季開始,袁嬌嬌家的茶葉以每日二兩的速度在飛速的減少著。

聊天中,姑娘們或多或少的都會問及書生的病情,好得怎么樣了之類的,有些大膽的更細(xì)細(xì)的打聽書生的來歷。如此幾番之后,袁嬌嬌慢慢地品出了味道來——感情這些姑娘們不是沖著自己來的,而是……瞧上了這個病書生?

晚上袁嬌嬌再給書生送藥送飯的時候,便帶著品評的目光再次審視了一下書生的樣貌——細(xì)瓷一樣干凈溫潤的肌膚,長眉秀目,雖然憔悴虛弱,但長得的確可以說是君子端方,溫潤如玉,如果病好了,再添上三分精神氣,就可以稱的上長身玉立、秀色奪人了。

難怪這些姑娘們惦記。

當(dāng)天袁嬌嬌喂書生藥的時候,便有些神游天外,咬著嘴唇笑瞇瞇的望著書生,兩只眼睛彎彎的,目光有些游離。

書生開始的時候并沒有在意,但任誰被人這樣盯著看也會覺察到異樣,等半盞湯藥喝下去之后,書生望了她一眼,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何事?”

袁嬌嬌眨了眨眼,臉上的笑意一時不能收斂。

書生,仔細(xì)的望了望袁嬌嬌,眼中終于有了疑惑之色,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笑什么?”

“哦,我……”袁嬌嬌控制著兩頰,使勁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攪了攪手中的湯,又眨了眨眼,“……你,你成家了沒有?”袁嬌嬌咬著唇,眼睛亮亮的問書生。

書生顯然沒料到她會突兀的問這個問題,一愣,目光微動,半晌道:“在下,尚未婚娶。”

“……哦。”袁嬌嬌又?jǐn)嚵藬囀种械臏?,也許是書生靜默的時間太長,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感到有些尷尬起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是這般對坐,談?wù)撨@個問題氣氛很有些別樣的味道。

然而看書生,書生神情依舊,目光溫和清明,下面她想戲謔談笑的話忽然一下說不出口來,這書生就是能給人這種奇怪的感覺,在他跟前,似乎所有的孟浪言談都不應(yīng)該,都會自覺的收斂起來。

“若是有家人牽掛,我可以幫你寄封信給他們,也免得父母妻小懸念?!痹瑡蓩涉?zhèn)定了一下身心,繼續(xù)喂書生喝藥,一邊將剛剛的話題轉(zhuǎn)為普通的關(guān)懷,并畫上圓滿的句號。

書生雙目溫和的望了望她,道:“多謝?!睕]有下文。

這書生不喜歡多說話,看起來雖然溫和,但不易親近,袁嬌嬌下面便是沉默著喂書生吃完了藥和飯——書生的雙臂不能舉到胸口處,因此一應(yīng)飲食起居還是需要袁嬌嬌親手照料。

喂完了飯,依然替書生將兩條腿放到床上,又放下蚊帳簾子,這才端著碗出去了,出去的時候還覺得自己的臉有點(diǎn)熱,很后悔自己怎么問人家那樣的問題。

薄暮微雨,清寒透幕,時辰還早,袁嬌嬌自己草草吃了點(diǎn)飯,便拿上針線,關(guān)門出來,到彩鳳家串門。

王嬸坐在正屋搓麻線,彩鳳歪在一邊穿豆角(曬干了留著冬天吃的),彩鳳身邊還放著一個小簸籮,簸籮里是干炒的南瓜子葵花籽,她穿幾只豆角就捻一枚瓜子放進(jìn)嘴里,桌上一小堆瓜子殼。

這種母女其樂融融的場景袁嬌嬌看了難免心里有些難過,這母女一見到她卻是臉上都笑開了花,王嬸指著板凳道:“快進(jìn)來坐,下雨天本想去瞧瞧你,腿疼的不行,懶怠動,你來的正好?!?/p>

彩鳳笑嘻嘻的坐正了身子,把簸籮遞過來道:“姐姐你家里的書生怎樣了?”

袁嬌嬌先和王嬸道了謝,又問了好,這才坐下回答彩鳳道:“我看他今日扶著床走了兩圈,比前兩日好一些吧?!?/p>

彩鳳便伸手拿過袁嬌嬌的針線來,抖開看是一副不知道作何用途的橫幅,上面只些些的繡了些花草的形狀,看起來是剛剛開始做的,便好奇的拿在手里問:“這是做什么的?”

袁嬌嬌笑道:“閑著沒事兒繡著玩的,也還沒想好做什么用。”

彩鳳看那橫幅上的花草都是素淡的顏色,眼睛一轉(zhuǎn),狡黠一笑道:“嬌姐姐,這是給誰繡的?莫不是哪個后生?”

話一說完,袁嬌嬌頓時感到王嬸射過來的兩道目光,在那白綾和自己臉上悄悄的瞄著,袁嬌嬌忙說:“別瞎說,是準(zhǔn)備賣的!”

王嬸的目光猶帶著狐疑,彩鳳卻不依不饒,胡亂猜道:“難道是……給那書生做的衣裳?也太華麗了吧,啊啊?。 焙竺媸遣束P夸張的尖叫聲。

原來是袁嬌嬌已經(jīng)伸手撕她的嘴了,王嬸在一邊,目光更加的灼灼……

三人又嘰里咕嚕的說了些閑話,彩鳳便拉著袁嬌嬌到自己房里說話,王嬸慈愛的讓她們帶著她煎的小餃子到房里吃。

彩鳳的閨房是真正的嬌養(yǎng)的小家碧玉風(fēng)范:黃色細(xì)紗做的蚊帳上繡著牡丹花草,床上的被褥都是小碎花的圖案,房子里香噴噴的,一股細(xì)細(xì)的胭脂味兒,四壁糊著雪白的白紙,桌椅干凈,房間里看起來整潔又舒服,比袁嬌嬌那個隨時散發(fā)著豆腐的腥氣的房間強(qiáng)了百倍。

房間的門一關(guān)上,彩鳳就滿面紅光的問:“嬌姐姐,明兒和我去桐溪玩兒好不好?”

袁嬌嬌定了定腳:“不好?!?/p>

彩鳳立馬低聲下氣:“求你了,嬌姐姐?!?/p>

袁嬌嬌不去看她那裝可憐的娃娃臉,斬釘截鐵的:“不去!”

這倒不是袁嬌嬌難說話,而是去桐溪……實在讓她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每次回來都覺得難見王嬸……

桐溪就在武原鎮(zhèn)之西,一條大河將武原鎮(zhèn)和桐溪丘隔開來,武原鎮(zhèn)人煙阜盛,桐溪則花木蔥蘢,青山逶迤,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樹有石,是個幽會談情的好地方。

彩鳳十二三歲時在鬧市,差點(diǎn)被人販子拐走,幸而一個少年出手相救,從此彩鳳就對那個黑面的少年念念不忘,誰知去年一個偶然的機(jī)會,彩鳳又見了這少年一面,兩人不知道談了些什么,回來之后彩鳳更加的念念不釋起來,然而那少年身份神秘,彩鳳想見他卻不能找到他,這少年想見彩鳳時,便會約她去桐溪相見。

彩鳳雖是小家碧玉,卻也知道禮節(jié)倫常,因此每次去見那少年必要拉上袁嬌嬌,袁嬌嬌對這少年也摸不著頭緒,不知道彩鳳和他在一起是福是禍,但又不忍心彩鳳受相思的煎熬,更怕自己不陪同這男子會對彩鳳不利,因此陪她去了兩次。

每次回來見到王嬸,幫彩鳳圓謊的過程中袁嬌嬌就覺得很愧疚,她是不慣撒謊的。待要阻止彩鳳,又每每的不忍心,當(dāng)然她也知道阻止是阻止不了的。因擔(dān)心彩鳳上當(dāng)受騙,此次她下定了決心要拒絕再去桐溪,并讓彩鳳理智的考慮考慮這男子是不是值得交往。

當(dāng)下兩個人在房間里嘰嘰喳喳,彩鳳一番軟磨硬泡之后,袁嬌嬌再一次繳械投降,答應(yīng)這是最后一次陪她去桐溪,并讓彩鳳也保證,這是最后一次去桐溪這種過于幽僻的地方見那少年。

雙方商議定了之后,袁嬌嬌夾著一針也沒動的針線活告辭回家了,彩鳳抹抹臉上的淚水,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踏著細(xì)雨推開院門,夜已經(jīng)近二更,小院里很安靜,只聽得見雨絲打在什物上的沙沙聲,西廂房那扇小窗內(nèi),竟然還亮著燈,暖黃的光暈,照出窗下的咸菜壇子等物,莫名的讓人覺得安心,袁嬌嬌將腳步兒放重了些,將爐灶等物又蓋了一遍,這才回屋點(diǎn)燈。

路過西廂房的窗下的時候,看見書生半倚在床頭,手上執(zhí)著一卷書,一手扶膝,不知道是在看書還是在深思。

晚上又做了一個更次的針線這才收拾著睡下,有雨的天人睡的特別寧,這些天以來,她失眠的習(xí)慣也好了很多,夢里也少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安穩(wěn)的一覺到了天亮。

因為晚上睡得遲,早上準(zhǔn)點(diǎn)起來的時候還沒怎么睡醒,袁嬌嬌頂著滿面的倦容先去賣豆腐。

雨應(yīng)景似的停了,火紅的太陽在東天冉冉的升著,彩鳳難得的早起了,討好的分了一籮筐替她賣,盼望著早日收工一起去桐溪??吹讲束P興高采烈的模樣,她也覺得去桐溪玩玩很不錯,心情也十分之好。

做完了生意回家,太陽也只才升了一竿子高,她敲了敲西廂房的木門,聽到里面的人說了聲:“進(jìn)來吧?!北阃崎_了木門。

每每聽到書生這句:“進(jìn)來吧。”她總覺得有種別扭,但又說不上那里不對。一進(jìn)門來,看到書生正費(fèi)力的想將自己的兩條腿挪下床來,便上前幫忙。已經(jīng)是熟極而流,放下書生的腿,掛起蚊帳,打開窗戶透氣,又拿來竹棍,扶起書生,如果他說出去走走,便將他扶到茅房附近。如果他說你先忙你的去吧,那就等吃完飯之后再扶他去茅房附近……

說實話,男女授受不親,她得這樣揣摩著照顧這個書生還真是有諸多不便。

書生顯然也覺得尷尬,每次說出去走走的時候,眼睛都不看她。

袁嬌嬌于是善意的經(jīng)常將他扶到茅房附近,過一段時間再裝作不經(jīng)意的將他攙回來……

書生雖然氣色好轉(zhuǎn)了不少,扶著墻也能走十幾二十幾步,比老王大夫當(dāng)初預(yù)言的幾個月不能下床已是好了很多,袁嬌嬌看著既覺的欣慰也依然頗為犯愁。

興許是伙食的營養(yǎng)跟不上吧,這書生恢復(fù)的真不是一般的慢,隔開桐溪的那條大河里倒是很多魚蟹之類的,這次去桐溪可以順便帶著網(wǎng)兜,如果能抓到晚上熬湯倒是好的。

這樣打定了主意,袁嬌嬌便麻利的做好了飯,替書生凈了面擦了手,把他攙到廊下的桌旁坐著,兩個人一起吃飯,袁嬌嬌先喂他,告訴他:“我今日要出去,大約太陽落山才得回,你多吃點(diǎn),晌午飯沒得吃?!?/p>

書生望了望她,微微頷首。袁嬌嬌便不喂他流質(zhì)的食物,只喂米飯和干豆腐。書生有些難咽的吃了幾口,便搖搖頭不吃了,他的飯量一向小,袁嬌嬌便也放下碗,埋頭吃自己的。

書生坐在一邊,雙手搭在圈椅的扶手上看著她吃,半日忽然開口問:“晚上幾時回來?”

袁嬌嬌“???”了一聲抬起頭來,凝神想了想道:“太陽落山之前吧,大約酉時?!笨辛艘粔K芋艿,覺得將書生一個人丟在家里一天不是很妥當(dāng)和放心,沉思了一會兒又說:“要不過會兒我喊老王大夫來家陪你吧,也有個人照料?!?/p>

書生轉(zhuǎn)頭看著院里,說:“不用了。”然后就自己用雙手開始活絡(luò)手臂和腿上的經(jīng)絡(luò)。

老王大夫很忙,平日已經(jīng)多有麻煩他,袁嬌嬌聽了便也點(diǎn)點(diǎn)頭,一時想不出有什么合適的人能幫忙照看書生,便也罷了。

收拾好了家事,便將書生扶到西廂房里,在桌上給他留了些茶水豆腐之后,便換了身干凈衣裳,拿了網(wǎng)兜魚簍等物,往彩鳳家走。

彩鳳身穿杏子紅罩衫,底下是月白色長裙,發(fā)髻也和昨日的不一樣,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了,神采飛揚(yáng),手里……挎著一個竹籃……她竟然和王嬸說是要去桐溪采蘑菇……

不曉得她下次能編出什么不靠譜的謊來……袁嬌嬌想。

彩鳳拉著袁嬌嬌就要走,王嬸還從屋里追出來,手里提著一個布包,喊道:“飯忘了帶,鳳兒,嬌嬌,到山里要當(dāng)心,叫虎子同你們一道去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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