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囧途》 章節(jié)介紹

熱榜小說《人在囧途》之所以能夠脫穎而出，主要得益于作者百里途宣煥陽別具匠心的構(gòu)思，以及主角李成功牛耿的討喜人設(shè)。《人在囧途》第4章介紹：1鎖好洗手間的門，我背靠在門上，手拎著一包嘔吐的穢物，心里頭把牛耿全家上下問候個遍。這叫什么事兒？真正要.........

《人在囧途》 第四章 在線試讀

1

鎖好洗手間的門，我背靠在門上，手拎著一包嘔吐的穢物，心里頭把牛耿全家上下問候個遍。

這叫什么事兒？真正要吐的那個人用他的惡心行徑成功的把我給弄吐了，他還特無辜地問我，“老板，你咋了？要緊不？”想著整個機艙的乘客用厭惡的眼神看著我，我就恨得牙癢癢。

提到牛耿，我不自覺的又想起他反復(fù)搗騰胃里的牛奶，心頭一陣酸意又涌起來，像是有一只小手使勁拉扯我的小舌頭，我彎下腰沖著便池又嘔出一堆東西。

惡心的那股勁兒好不容易才過去，我喘著氣靠在墻上，全身發(fā)軟，難受得直發(fā)抖。

又緩了一會兒，我伸手去沖水把手，視線不經(jīng)意間瞟到便池里。

我的手在沖水把手上停住，軟綿綿的雙腿在便池邊蹲下來，扶了扶眼睛盯著那堆我吐出來的食物殘渣。

別誤會，我不是變態(tài)，也沒有什么怪癖，我只是在嘔吐物里發(fā)現(xiàn)了值得注意的東西。

那是沒來得及消化的肉糕渣滓。

我捂住嘴，本能的感到一陣厭惡。

西河肉糕是石家莊這邊的名吃，是用驢肉沫和淀粉做成的肉餅狀食物，當?shù)赜胁簧偃硕际侨飧獾膿碥O，但是我卻怎么都喜歡不起來，其一肉糕沒辣味，我可是沒辣椒就活不下去的“辣哥子”，其二是肉糕太油膩，要是驢肉的腥氣沒處理好，打死我也不會嘗一口。

可是我的胃里，怎么會裝著我反感的食物？這顯然很不正常??！

驟然間，一聲驚雷在腦子里炸響，耀眼的閃光過后，我看到一些非常清晰的畫面。

是一個人聲鼎沸的大型露天商場，一個漂亮的年輕女孩一手拿著西河肉糕，不時津津有味地咬上一口，另一只手挽著一個衣著體面的中年男人，看到好看的衣服或是精巧的小飾品就會滿心歡喜地拉著男人去看，那中年男人似乎對女孩手里的肉糕過敏，時刻注意著跟女孩的另一只手保持距離，女孩看著男人窘迫的傻樣，樂得直笑。

中年男人就是我，李成功。

我們逛了一圈商場，我掏錢給女孩買了雙冬靴，她拎著包裝袋笑彎了眼睛，幾縷不聽話的發(fā)梢從她齊齊的劉海上蔓下，繞在她明亮的瞳孔旁，我仿佛看到夏天的陽光從青綠的藤蔓間照出來。

走出商場門口，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女孩看見我著急的樣子，嗲聲嗲氣地撒起嬌來，“成功，要不你今年就別回家了，你在這兒陪我過年吧。離婚的事兒，打電話跟你老婆說行嗎？”

“曼妮，別鬧啊。”我輕輕摟著女孩的肩說。

原來她叫曼妮。

“不嘛，你今天下午就要飛走了，我肯定舍不得。”曼妮嘟著嘴，搖晃我的手臂。

“離婚的事兒電話里怎么說得清楚呢？”我用哄小女孩的口吻說，“你看，我每年只回一次家，總得讓我看看女兒吧?！?/p>

“誒，我想到個主意！”曼妮睜著大眼睛，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寶藏。

“什么？”我回頭看著她問。

“我過年去看你，給你拜個年，順便看看你老婆孩子，打個招呼。”

哪怕是看著回憶的畫面我也能感受到當時李成功心里的驚慌，不過表面上卻不能表現(xiàn)出來，只能假裝疑惑地說：“你說真的假的？”

曼妮玩味著我的反應(yīng)，反問道：“你說呢？”

我一把攬過曼妮，讓她貼在我懷里，“好了寶貝，不鬧了，初五我就來接你，咱們?nèi)ヱR爾代夫過完元宵再回來?！?/p>

曼妮從我懷里抬起頭，頑皮地說：“這可是里說的哦！不許騙我?！?/p>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不行，這次你得給我給個保證，”曼妮的嬌蠻性子上來了，“我怕你回家見到老婆孩子就不想回來了?！?/p>

“好吧好吧，你說要什么保證？難不成要我寫個保證書？”我舉手做投降狀。

曼妮舉起手上還剩一半的西河肉糕，壞笑著對我說，“你把這個吃了，我就相信你?！?/p>

“?。坎皇前?？”我目瞪口呆，“你知道我從來都討厭吃肉糕的?！?/p>

“可是我喜歡吃，你從來都不愿意陪我吃。”曼妮佯裝生氣地說，“這次要是你不吃，我就再也不相信你呢?！?/p>

“我吃我吃?！蔽衣v騰地接過肉糕，放到嘴巴里咬了一小口。

曼妮一臉期待地看著我，“怎么樣，好吃嗎？”

我沒怎么咀嚼嘴里的肉糕沫兒，囫圇吞棗的把那小半截手指大小的肉糕吞下肚里，不過，也發(fā)現(xiàn)了有些不一樣的口味。

“咦？怎么會有辣的？”我低頭看著那半份肉糕。

曼妮哈哈的笑出聲，得意地說：“知道你愛吃辣，昨天我特意把家里的肉糕都裹上了辣椒面兒，看你吃不吃?！?/p>

我心里涌起一陣暖意，伸出手把曼妮抱在懷里。

“成功，給你說件事兒?！甭輴炘谖覒牙镎f。

“說吧，怎么了？”抱著她嬌小的身軀，我沉浸在不舍的情緒里。

“我懷孕了?！甭莸穆曇艏毜脦缀趼牪灰姡瑓s如同一把重錘砸在我腦門兒上，砸得我滿眼金星。

我放開她，往后退了兩步遠，僵硬地臉差點讓我說不出話，“不是吧?！?/p>

“真的，”曼妮欲言又止，“我今天早上驗出來的……”

我立著沒動，石家莊的冬天很冷，干燥的寒風(fēng)凜冽如刀，曼妮的消息卻讓我全身麻木，感覺不到身周這個蒼白的世界。

突如其來的記憶在這個地方戛然而止，留下許多對我來說像是百慕大三角一樣的未解謎團。

此時此刻這個失憶的我唯一能確定的是，當聽到曼妮懷孕的時候李成功是真慫了，他不再是春風(fēng)得意的體面男人，他只是一個懦夫，一個闖了禍卻不敢認錯的膽小鬼。

“梆梆梆！”身后傳來震耳欲聾的敲門聲，外面有個男人在喊：“里面的兄弟，你是便秘還是尿不盡??？”

我拉開門，沒好氣地沖洗手間門外的大漢說：“兄弟我尿頻，每隔五秒就得尿一次?！?/p>

大漢愣著沒說話，我想是被我血紅的眼睛嚇住了。

我回到座位上，牛耿見我滿臉火光，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哥，你是咋了，火氣咋這么大呢？”

“不關(guān)你事兒，你別說話?！蔽铱匆膊豢此谎?，拿出放在前排座位底下的手提包，從里面找出錢包。

打開，從卡包里拿出照片。

看著靠在我肩上的曼妮，像是有人在我心上澆了一桶不摻水的檸檬汁，酸的眼紅。

不用拿出那條有兩根紅色小橫線的驗孕試紙，不用多想也知道那是曼妮的，她是真的懷孕了。

可是得知這個消息后我又做了什么，不是照樣來機場趕飛機了嗎？把一個懷有身孕的姑娘丟在石家莊，李成功你還算是個男人嗎？你非要回長沙去干什么？

等會兒，在重現(xiàn)的記憶里，李成功好像說了他為什么要回長沙。

他要回去看老婆孩子，沒法留下來陪曼妮過年。

我有老婆孩子，我結(jié)婚了？我從照片上抬起頭，驚愕得合不攏嘴。既然我結(jié)婚了，那曼妮又是怎么回事兒？在回憶里我對曼妮那種真切的愛又是怎么回事兒？

回頭去看照片上那漂亮的女孩，我只感到背脊發(fā)寒，難道真的是……

“哎，老板你女兒真漂亮，啥時候介紹我們認識認識唄?！币粋€幾天沒洗的腦袋湊到我眼前，牛耿的眼睛定在照片上，歡喜地說。

我沒費工夫給牛耿解釋曼妮和我的關(guān)系，因為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楚。

收起照片，我平復(fù)了下情緒，告訴牛耿說：“牛耿啊，其實我挺羨慕你的?！?/p>

“羨慕我啥?！迸９賾俨簧岬乜粗b照片的錢包。

“羨慕你的耿直厚道?！蔽铱粗f。

“哈，我牛耿別的沒啥，就是這厚道那可是沒的說……”牛耿聽我夸他，眼睛樂成一條縫。

我沒理他，抱著手臂靠在座椅上裝睡?；蛟S等到了長沙，一切都會有個結(jié)果。

困意涌上來，我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這時，旁邊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大聲喊，“服務(wù)員，服務(wù)員?！?/p>

我責怪自己，怎么在餐廳睡著了。

“服務(wù)員?！焙艉奥暃]停下，周圍還有此起彼伏的哄笑聲。

真是的，這人怎么回事兒，餐廳可是公共場合，能安靜點用餐嗎？沒聽到大家都在笑你嗎？

我睜開眼，想要看看那沒素質(zhì)的家伙，可是眼前亮堂的長廊形空間令我吃了一驚。

這哪里是什么餐廳，我是在飛機上。

在飛機上叫服務(wù)員的人，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誰。

“服務(wù)員，快過來?！迸９⒂衷诖舐暫?。

之前他一直在沒完沒了的找我說話，說不定別人還以為他跟我是一起的，我是沒法再看他丟人了，急忙拍拍他，“哎哎，別亂叫”，同時幫他摁下頭頂上的呼叫按鈕。

空姐很快拉開小簾走了出來，在牛耿身邊關(guān)切地問道：“先生，請問有什么需要嗎？”

牛耿指指舷窗，“你把窗戶打開透透氣唄?！?/p>

周圍的乘客都捂嘴笑了起來，坐在我另一邊的那個婦女低聲問我：“你這朋友腦子是不是受過什么刺激？”

“不……他不是……”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釋我根本不認識牛耿。

空姐微笑的表情稍微有點怪，看得出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才繃住臉，“很抱歉先生，機艙都是全封閉的，不能打開窗戶?！?/p>

牛耿撇著嘴，扯著衣領(lǐng)說：“你這兒不通氣我憋得難受怎么辦？”

“請您再忍受一會兒，飛機很快就會到的，”空姐耐心就快要保持不住了，“要不我給您倒杯水?！?/p>

“快快，”牛耿往后揮揮手，“我快憋死了?！?/p>

“好的?！笨战銊傋呋胤?wù)區(qū)去倒水，牛耿又大聲叫起來，“服務(wù)員，服務(wù)員！”

他自己丟人沒事兒，別拖我下水?。∥液喼睙o法容忍了，“誒，你有什么事兒跟我說好吧？”

牛耿回過頭，一臉憋屈地說：“我只是想讓飛機停一下，我不想坐了，我下去轉(zhuǎn)車?！?/p>

我無奈地回答：“你說這飛機飛在天上，能說停就停嗎？”

牛耿好奇地問我：“那要怎么才能停？”

“取消航班就不飛了！”我隨口說。

“那你讓它取消唄，你不是老板嗎？”

“我又不是航空公司的老板，不是我說了算的好不好。再說飛機已經(jīng)飛在天上了就算老板來了也取消不了?！?/p>

牛耿撓撓頭，又費解地問：“可我聽有人說飛機怎么就起飛不了？”

我極力不讓自己的厭煩出現(xiàn)在臉上，“那是碰到大霧天氣，大雪天氣?！?/p>

牛耿身體一攤，期盼地說：“唉，要是碰到大雪天就好了?！?/p>

“碰到大雪天飛機就飛不了啦，我們還怎么去長沙？你不想去要錢我還想回家呢?！?/p>

話音剛落，就聽頭頂上傳來“?！钡囊宦?。

一個非常有磁性的男音溫柔地播報著：“各位乘客，剛剛得到消息，由于長沙機場大雪，所以機場封閉，飛機無法降落，現(xiàn)在飛機準備返航，請各位諒解。”

“怎么回事兒?。俊?/p>

“我們買了機票，怎么不把我們送到長沙就要回去?。俊?/p>

飛機里的乘客哄鬧起來，但也沒法阻止這架MA54250次航班在空中拐個大彎，往來時的方向飛回去。

機上的空姐空乘都出來穩(wěn)住大家的情緒。坐在后排，被我在洗手間門口唬住的大漢這時正叫囂著要航空公司向他支付票價的十倍賠償，不然他就找人把飛機抬走。

在滿腹怨氣的乘客中只有一個人例外。

牛耿懷抱著他的行李包，開心地問我：“嘿，這樣咱們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不是，你……”我板著臉，想罵出點什么，最后只能吐出一句，“烏鴉嘴。”

2

飛機回到石家莊正定機場，艙門剛打開，一飛機的人就迎著臘月寒風(fēng)沖向擺渡車，他們急著趕去幸福航空公司的柜臺發(fā)脾氣。

牛耿跟在急匆匆的人流中往艙門走，還不忘回頭對我喊：“老板，趕緊走啊，終點站到了，不快點下去飛機就要飛走了?！?/p>

我干笑兩聲算是回應(yīng)，屁股卻坐著沒動，等差不多所有人都走完了我才慢騰騰的走出座位。

眼看是沒辦法早點回到長沙了，接下來該怎么辦呢？我愁眉不展的思量著。守在艙門口的兩位空姐垂頭對我說抱歉時我發(fā)出一聲極其不滿地“嘖”。

走下舷梯，站在空曠的停機坪上，我心里跟這廣袤的天地一樣空，迷茫感像盈滿天空的寒風(fēng)一樣，劈頭蓋臉的向我吹來。

回到了石家莊，回到這個我本該很熟悉而現(xiàn)在無比陌生的城市，我該去哪兒尋找失去的記憶？

去找曼妮？

絕不可能，沒弄明白我跟她之間是怎么回事兒之前我是不會去找她的！跟曼妮照片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個茉莉花似的女人，至少我要先弄明白她和我的關(guān)系。

直覺告訴我，現(xiàn)在我還是得先回趟長沙，那個女人很有可能就在長沙等我。

“大冷天的你究竟走不走？”擺渡車司機從車里探出腦袋催我。

“就來，就來?！蔽铱觳脚苌先ァ?/p>

跳上車，我心虛的四處掃了一圈，還好，沒看到那個衰神，他已經(jīng)坐前頭那輛車走了。

心里有了個目標，我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凡事都要往好的地方看，不管怎么說擺脫了那個考驗人類忍耐限度的家伙，接下來不會有人來讓我心煩了。

心情一好，想什么都覺得樂觀，這班飛機去不了還可以等下一班飛機嘛，今天半夜說不定我就能趕到家。

事實上，我的好心情維持不了多久。

走進機場大廳，剛要按照指示牌往出口走去，就聽旁邊響起一聲炸耳的呼喚，“老板，你咋才出來呢，我等你很久了?！?/p>

我頓住腳步，回頭一看，衰神從地上站起來，拍拍屁股，樂呵呵地望著我。

“不，你怎么還不走呢？”我問牛耿道。

“我在等你啊?！笨磁９⒌募軇?，他是要跑上來給我個熱烈的擁抱。

我急忙往后退了幾步，“你等我干什么，我們又不是一路的?！?/p>

“我行李被拿去托運了，我不知道在哪兒取，飛機上那些人不知道咋嘞，都急著往大廳里跑，我只能等著問你了?！?/p>

“他們都急著去退票，當然沒空搭理你?！蔽覔u搖頭說。

“那我的行李咋辦？”牛耿著急地問。

“喏，”我指了指掛在長廊天花板上的指路牌，“看到?jīng)]，‘行李領(lǐng)取處’幾個字，你順著上面的箭頭走，就找到行李轉(zhuǎn)盤了，在旁邊等著就行。”

牛耿笑了，像是找到了失而復(fù)得的寶物，“謝謝老板?！?/p>

“呵呵，沒事沒事?！睓?quán)當做學(xué)雷鋒，我又隨意地提了一句，“這趟航班取消了，拿回行李，你就可以去航空公司的柜臺要求全額退票?！?/p>

不想牛耿聽了我的善意提醒，愣住了，“為啥他們要把錢退給我們？”

我像是聽到有人問我一加一為什么不等于三，該怎么細細給他解釋？

“他們沒把我們送到目的地，當然要給我們退票了?！蔽艺f完就要往前走，“行了，那你愛退不退吧?！?/p>

“沒送我們到長沙又不是他們的錯，是因為機場下大雪了他們降落不了。雖說我在飛機上有點悶，但全怪發(fā)明飛機的那個人不給飛機開個天窗，怪不得那個什么公司嘛。”牛耿跟在我身后納悶地問，“是老天爺沒讓他們飛不到長沙，我們還要去找他們要錢，太不厚道了?！?/p>

這什么歪理邪說，我懶得跟他理論，悶聲往前走。

“老板，你說我說的在理不?！迸９⒆分鴨?。

“在理個屁，天氣原因是航空公司本就該預(yù)想到的風(fēng)險，現(xiàn)在風(fēng)險兌現(xiàn)了，他們沒有做好應(yīng)對措施就得承擔不利后果?！蔽颐摽诙觥Ｄ畲髮W(xué)的時候我的專業(yè)是金融，有些知識我沒忘。

“嗯，你說得對，大風(fēng)吹著是有危險，可是飛機上也沒讓我們吹著風(fēng)啊?！迸９⒁活^霧水。

我也不奢望他能聽懂，眼看前面有一個岔路口，把出口和行李轉(zhuǎn)盤分到兩條走道上。我走上出口那個方向，往旁邊一指，“你去那邊拿行李，我走這邊，再見?！?/p>

“謝謝。”牛耿笑著說，沖上另一邊的走道。

我長出一口氣，獨自往出口走去，這下算是完全擺脫了吧。

幸福航空公司柜臺前擠得水泄不通，臺后那個手足無措的小姑娘被幾個大嗓門的漢子嚇得一臉煞白，不停的有人問她去長沙的飛機什么時候能再起飛。

“對不起，長沙機場下大雪，想飛也飛不了?！钡厍谥荒苤貜?fù)這句話。

一個嗓子很尖的大媽插進話來，“如果飛不了，請為我們安排別的飛機到長沙附近的城市。”

“對不起，現(xiàn)在春運，飛機都不夠用。”

“那什么時候能飛？”

“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或者后天?！钡厍谀懬拥卣f。

“那怎么行，退票退票！”激動的人們往前涌，我十分擔心那脆弱的柜臺能不能攔住這伙形同暴民的人。

在他們面前，不知怎的，我腦袋里響起剛剛那個質(zhì)樸的聲音。

“是老天爺沒讓他們飛不到長沙，我們還要去找他們要錢，太不厚道了?！?/p>

他說得或許不對，或許不符合這個經(jīng)濟社會的運行規(guī)律，但至少順著人心里最本質(zhì)的善意。

李成功啊李成功，怎么失個憶失得你婆婆媽媽起來了。我搖搖頭，把那些柔軟心腸趕出腦子。

接下來要怎么去長沙，才是我該考慮的。

3

在機場門口攔了輛的士，讓司機送我到石家莊火車站去。既然天上飛的走不了，那就只好坐地上跑的。

在我殘缺的記憶里，對石家莊的印象不深，所以沒法確定那個慈眉善目的司機有沒有想著賺點過年紅包而帶我繞彎兒，不過我有點希望他能坑我一把，讓我好好的看一看這座城市，哪怕多看一點，也好。

是不是有種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的悲壯？可是我還真就是這么想的。是哪位裝文藝范兒的兄弟曾說過，人在這個世界上總會留下些痕跡，證明他來過，看到過，至于征沒征服過那就另當別論了。我坐在的士后排座位上，望著窗外閃過的街道、公園和廣場，像是看一部快進的電影，仔細的在每個地方找尋我留下的痕跡，鉛灰色的大廈和鉛灰色的天空一并消失在車窗后，我沒有找到什么蛛絲馬跡。

對這個城市來說，我也只是個過客，也許能證明我來過的唯一痕跡，是那個懷著身孕的女孩吧。

“火車站到啦。”司機一腳剎車，的士停在石家莊火車站前。

“謝謝師傅?！蔽疫f了張百元鈔票給司機。

他一邊找零一邊問我說：“今天回家嗎？在哪兒搶到的票？”

我搖搖頭，“還沒買呢，現(xiàn)在就過來買?！?/p>

師傅還沒點清楚找的錢，聽我這么一說他抬起眼睛，回頭敬仰地看著我，“現(xiàn)在過來買票？你是火車站站長的親戚嗎？”

當時我沒反應(yīng)過來他的意思，下車后回想起來，那個細節(jié)說明我以前一定不是個經(jīng)常坐火車的人，否則我一定會知道在春節(jié)前后，一張回家的火車票是最供不應(yīng)求的奢侈品。

的士在我身后一溜煙開走了，留我站在火車站前的大廣場上。

人群一眼望不到邊，黑壓壓的腦袋大海里有不少五彩繽紛的小船，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那是躺在地上睡覺的人裹著的棉被。小販和黃牛穿梭在人潮里，嘴上念叨的不是“發(fā)票發(fā)票”“旅館旅館”就是“帥哥美女要去哪兒”。車站里響起廣播聲，播報著列車信息，當說到某次列車開始檢票時，一群人扛著大包小包就急匆匆的往檢票口涌去，那片空出來的無主地很快又被新的人群占領(lǐng)。

面對這陣勢，我只覺得身上有點發(fā)軟，一陣不祥的預(yù)感籠罩下來。

售票大廳里不是人海，而是亂流。總想著撿空加塞的人往售票窗口前一站就不走了，后面的人稍一不注意他們就趴到窗口上，老實排隊的人大多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讓這些人先買就算了，要是不巧遇到暴脾氣的，張嘴罵上兩句那還是輕的，干上一架都是時有的事兒，我排在隊伍后面，不大一會兒就已經(jīng)看見維持車站秩序的片兒警押出去兩撥人了。

黃牛也是火車站里必不可少的風(fēng)景，他們穿梭于亂流中，散布些虛假的小道消息，熱門線路的車票在他們嘴里早就賣光了，想要票只有他們手上有，價格不高，只是比票面價貴個四五倍而已。看這情形不亞于他們綁架了幾個富家千金，然后舉著刀子不著邊際地索要贖金。

我伸直腦袋往前眺望，看看還有多少人，前面看不到頭的隊伍讓我心里越來越焦急。

“大哥，去哪點？”一個操著川味普通話的小個子男人發(fā)現(xiàn)了心急火燎的我，快走兩步湊過來問。

我斜眼瞥了瞥他，煩躁地回了一句，“關(guān)你什么事兒？”

“哥，我手頭有票?！毙€子敞開他的皮衣，從皮衣底下摸出一沓嶄新的火車票，“去哪點的票都有?！?/p>

果然是黃牛，不過我可不想照顧這種搶了肉又搶湯的人的生意，裹了裹衣服沒再理他。

小個子黃牛自討沒趣，收起他的票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