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光陰不可輕2》 章節(jié)介紹

林桑榆是大家熟知的一名作家，他的作品對于很多人來說也是耳熟能詳，其中最具代表的是小說《惟有光陰不可輕2》。《惟有光陰不可輕2》第6章主要內(nèi)容：五月初，Q大百年校慶，策劃了隆重的慶?；顒?，許多重要人物受邀前來。盛杉休學一年多，如今重回學校，瞧.........

《惟有光陰不可輕2》 PART-5 心底漫長的打坐 在線試讀

五月初，Q大百年校慶，策劃了隆重的慶祝活動，許多重要人物受邀前來。

盛杉休學一年多，如今重回學校，瞧著周遭嫩嫩青青的臉蛋兒們，悲從中來，“想當初，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大好光陰卻這么給浪費?！?/p>

浪費？她這一浪，浪出了周印的真心。我倒也想浪一回，看誰會千里迢迢為我奔赴。誰來，我就嫁給誰。

劉大壯湊熱鬧，聽說我要以身相許，蹭蹭地，“婚姻大事怎能如此兒戲？萬一人家只是路過呢？不生生把別人耽誤了嗎？”敢情他擔心的不是我，是別人。

好小子，最近沒操練，他皮又開始癢。

盛杉是學生會的人，被安排監(jiān)管舞臺道具，有的忙，沒空管我倆，風一陣消失了。我力不如前，氣喘吁吁喊暫停，他神氣活現(xiàn)叼根煙，沖著路過的一新生妹子吹口哨，演足了紈绔子弟的模樣。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勁，問他好淑女呢？從來寸步不離的，今兒這么好玩的事，居然沒她的影子。

劉大壯微一滯，“我和她講清楚了，對她沒那意思?！?/p>

據(jù)說愚人節(jié)，好淑女給劉大壯發(fā)來一條短信，抑揚頓挫告白，說我不喜歡你。既然是愚人，那就要反過來理解啦，可這貨，給人家認認真真回了三個字，可我喜歡你。

這年頭，拒絕人都要這么燒腦了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不過，我還挺喜歡好淑女這姑娘的，雖然長得沒程穗晚仙氣，可心眼兒實在，忍不住幫她爭了幾句，“我聽說，她在那邊挺好，估計不會再回來。好淑女也不差啊，心知你喜歡別人，還說服自己睜只眼閉只眼，哪修來的福氣？”

男孩狠狠吸了口煙草，說，“其實還有更狠的，你沒講吧？你想說，即便她回來，也無心于我?！蔽也藕鋈话l(fā)現(xiàn)，劉維不傻。

氣氛正經(jīng)了一秒，他忽然擠眉弄眼地將臉湊到我眼前，“不過，誰都有資格勸我，就你沒有，青梅。因為，你和我，都是撞了南墻還要跨過去的主?！?/p>

我嘁一聲，“她不就給你送了瓶寶寶霜嗎？至于你惦記十多年？我要是好淑女，就劃爛你的臉，再帶你去整容，恐怕你得記我一輩子?！?/p>

我倆差點又吵起來，盛杉風風火火出現(xiàn)，要我?guī)兔θバ≠u部那團買彩帶，說搭舞臺的彩帶不夠用。

一般這種大型活動，總有學生削尖了腦袋從外邊進各種各樣的貨，在學校販賣。盛杉忙得忘了給我錢，我身上現(xiàn)金無多，逛了好大一圈，才找到比較便宜的一家，卻還是差些。

老板應該是大三或大四的學生，我砍了好久價，他依舊硬氣地梗著脖子，氣得我轉(zhuǎn)身就走。沒想這一轉(zhuǎn)身，竟瞄見冤家葉慎尋。

他的目光剛打過來，我頓時覺得腳下一重，回頭便見大腿被方才賣彩帶的學生抱住，大喊，“別走！從了你就是！”

接著，打量我的目光更為復雜了。

Q大校慶，邀請了許多杰出校友。聽盛杉說，周印和葉慎尋也在其中。

“師兄！”我尷尬地將腿從男生胳膊里撤出，沖他揮揮手。

離開慎周后，他不再是我老板?？辞闆r，也沒閑心和我做朋友。我不知該怎樣稱呼他比較好，干脆隨了盛杉的口，叫師兄。

他抄著手，沒應，我眼睛提溜一圈，又轉(zhuǎn)到他身旁的女孩。有點面熟，卻不是解冉，好半天才想起，是和魏光陰齊齊出現(xiàn)在報紙上的那位，據(jù)說身份背景迄今成謎。

見我，兩人不知說了什么，那女孩轉(zhuǎn)身走了。葉慎尋不咸不淡靠近時，我費解的目光還停留在她的背脊，“你倆什么時候……”她是魏光陰的人啊。

見他不打算回應，我以為自己猜對了，嫌棄道，“嘖嘖，真惡劣。搶不了魏氏的業(yè)務，干脆搶人家少主的女人，這樣好LOW的師兄?！?/p>

葉慎尋咬咬牙，“比這更LOW的事情我還做過呢，例如認識你?！闭f完，轉(zhuǎn)身就走。

我倆一前一后，途中經(jīng)過幾束開得千嬌百媚的海棠，突然一陣風來，半朵落在男子肩頭。他想伸手拂掉，我先一步跳上去摘了，說這么美的花，碾碎了多可惜。

其實，我本不是什么惜花人，只因那是一朵海棠，所以我另眼相待。因為魏光陰曾告訴我，海棠的話語，是跟隨別人的引導走。他說，我斷文識字的本領(lǐng)很強，如果自己肯學，沒什么能將我難倒。

見我捏著花發(fā)呆，葉慎尋眉心蹙了蹙，“你瞧得那樣認真，該不會有誰送過海棠。”他話中有話，我渾然不覺，忽聽一聲恍然大悟，“看來是了?！?/p>

“海棠的花語，是痛苦的愛。那人送你的時候，估計特別希望你快消失吧？”

痛苦的愛？

不是跟著別人的引導走嗎？

我感覺太陽穴附近的神經(jīng)突突，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但想起那晚何伯的話，不該起的反應又被生生壓下去。

盛杉適時打來電話，問我在干嘛呢，買個彩帶那么啰嗦，“賓客已經(jīng)陸續(xù)到了，入場時要站在門口發(fā)胸花，我們?nèi)耸植粔?，你趕緊回來?！?/p>

到了現(xiàn)場，人確實不夠，連劉維都被拉來當幫手。見我和葉慎尋一起出現(xiàn)，劉大壯顫顫地，“該不會，葉總也來幫我們發(fā)花……”

發(fā)花？他這種人，只會發(fā)話！

果然，他發(fā)話了，“你們這樣要發(fā)到什么時候？萬一中途有領(lǐng)導進來，也容易遺漏?！庇谑?，提議盛杉將襟花扎成一簇，寫上入廳自取。

可我是手工渣，什么玩意到我手里，大多七零八落的下場，更何況扎花。

葉慎尋見我手拙，竟屈尊下身，手把手教我技巧，忘了前一刻他才說，做過最LOW的事，是認識我。

周邊有五彩氣球，在他視線里滾啊滾，連帶印得眼波都五顏六色了，霎是好看。我正無下限花癡，突然人潮攢動，好像第一波嘉賓提前入場了。

眼角余光瞥見幾個學生會的妹子，扯了裙子跑去迎。我抬眼，便見齊悅英。她單薄的背一閃，露出魏光陰的側(cè)臉。

何伯也在，隔得不遠不近，沖我微微頷首。于是，我也起身，想打個招呼。沒料剛走了兩步，身后突然傳來轟隆又清脆地響。

回頭，原來氣球爆了，擠壓出的空氣橫掃千軍，剛才還散在地上的紅色襟花，頃刻化為飛花，在半空洋洋灑灑，好似婚禮現(xiàn)場。葉慎尋一襲西裝筆挺，從紛飛的亂花里站起來，俊雅得周邊女學生五迷三道。

再細瞧，氣球爆炸后的尸體，就殘留在男子手心，他卻不動聲色吩咐劉維，“怎么回事？找個質(zhì)量好的來?！?/p>

晃神間，我怎么覺得，他捏碎在手里的，是我的腦袋。

不過，我沒想會在這里見到顧圓圓。

她率先發(fā)現(xiàn)我，跟在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旁邊，從人群里跳起來沖我招手，砍斷了魏光陰的視線。

看見盛杉，她也有了印象，“這不是？不是那條圍脖熱門里的天山童……”

我趕緊捂了她的嘴，生怕她被盛杉當場滅口。

禮堂陸陸續(xù)續(xù)來人入座，葉慎尋也不知什么時候被引去了貴賓席，我忙里偷閑和顧圓圓八卦了幾句。

“Q大要建新校區(qū)，所以今天的場合不止為慶祝，也是引資，像這種百年老校的項目，自然許多建筑企業(yè)也想分一杯羹?！?/p>

顧父是濱城有名的出版集團負責人，顧圓圓作為杰出校友家屬跟隨前來。聽說，那位何姓主編果然公報私仇，當天晚上回去便要人事部開了顧圓圓，哪知引火燒身。

“我本來不打算找他麻煩，畢竟一個人單槍匹馬闖蕩不容易，只要他息事寧人，我也就當作什么事兒都沒發(fā)生?？伤麗喝讼雀鏍?，拿著雞毛當令劍，我不能忍！”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這孩子，比我想象中狠！幸好在我拖稿的日子里都對她采取懷柔政策，要是和她吵架，估計會被封殺吧！

難為我心理活動如此多，她已轉(zhuǎn)身找她爸。

順著那道嬌小的身影望去，視線無可避免地接觸到魏光陰挺直的背脊。

何伯場外候著，他坐第一排斜方，左手邊是齊悅英，右手邊正是他的緋聞女友。能帶入這樣的場合，估計不能冠緋聞二字了，應該叫正牌。

盛杉從背后拉我一把，將我弄到工作人員的位置，和劉大壯一起，順便小聲告誡我們不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劉大壯好奇萬分地與我盯著同一個方位，發(fā)問，“那女的究竟什么來頭？”

我耳朵一尖，看盛杉秀氣地皺著眉頭回：“我也不清楚。不過從周印那兒聽說，魏氏和葉氏都打算進軍環(huán)保，似乎是某國際環(huán)保巨頭的女兒。常年在國外，所以國內(nèi)媒體也不甚了解。能入了齊悅英的眼，那必須身份不能低?！?/p>

“可剛剛買東西的時候，我看見她和葉慎尋站在一起，該不會在密謀什么不可告人的……”

“神經(jīng)病?！笔⑸纪莆夷X袋一把，“認真算來，人家才是葉慎尋的師妹好嗎？兩人都賓夕法尼亞大學畢業(yè)的?！?/p>

欸，那是不是也意味著，在美國，她和魏光陰興許已經(jīng)認識了？那有這一段，也并不稀奇了。

失落間，我沒注意一旁的劉大壯正興致勃勃給誰發(fā)消息。

如果我分一點注意力過去，興許他會捶胸頓足地向我吐槽，“這魂淡居然盜用了穗晚的QQ，來騙我錢！”

聊天記錄顯示第一條，程穗晚的QQ頭像說，“在嗎？我的手機卡停用了，需要繳納啟動費。選擇網(wǎng)上付款，手機驗證碼卻收不了，只能靠機場ＷＩＦＩ上網(wǎng)。你能不能點擊鏈接幫我付？我見面還給你?！?/p>

故人的頭像亮起，劉大壯先是緊張到無法呼吸，旋即反應過來這是詐騙手段，長槍短炮就要朝騙子開火?？伤蛳碌拿總€傷人字眼，因為看見頭像是她，就都發(fā)不過去了，最后逐一刪除，一點點敲下另外的字。

“我知道你是騙子，沒關(guān)系，大爺有錢。如果你愿意用她的口氣和我聊十分鐘，我就幫你付十個這樣的鏈接。”

事后，我好后悔，為什么要在那時候發(fā)呆呢？！如果不發(fā)呆，我就能及時告訴劉大壯，我也可以變身穗晚和你聊天！還能打個折！一分鐘一百塊！如此輕松賺得巨款的發(fā)財之道，竟叫我生生錯過了。

當然，騙子反應比我快，他是不會放過劉大壯這傻二代的，當即答應，于是兩人熱火朝天聊了起來。

劉大壯：你好嗎？康復了嗎？

程穗晚：別擔心，都恢復了。

劉大壯：呵呵。雖然全世界都看出來我喜歡你，可我一直不敢親口告訴你。你發(fā)生意外躺在醫(yī)院，我也只敢隔著玻璃遠遠看你幾眼。穗晚，我很想你。

程穗晚：……

劉大壯嘴角自嘲的笑容揚起了：看吧，就算你不是你，也不愿意接受我的心。

程穗晚：你到底什么時候幫我付鏈接。

劉大壯：你有點職業(yè)道德好不咯？沒看見我正在傾吐心聲嗎？就你這沒耐心沒水準的樣，也能騙到錢？！

程穗晚：……我只是想說，你早點幫我付款，我就能給你打個電話，當面把錢還給你。

劉大壯怎么會被這樣的小伎倆欺騙呢？立馬發(fā)揮腦洞：你說你在機場，機場有派出所，可以打免費電話你不知道？！需不需要我送你過去。

那頭的騙子也萌萌噠，做幡然醒悟狀：哦？我怎么沒想到乃。接著頭像黑了。

五分鐘后，比劉大壯還壯的手機鈴聲響起——

我不接電話啊因為我有??！我有什么病啊我有神經(jīng)?。?/p>

西單買西裝花八千八！坐公交買票花八百八！廁所買包紙花八十八！錢乃身外物何必舍不得花！五千萬買火車算個啥！……

全場視線唰地過來，凝固了，嚇得他額頭青筋暴起，以光速跑出禮堂接，出口便是：“大爺你！還真敢打過來?。　?/p>

那頭卻斷斷續(xù)續(xù)說，“我不是你大爺啊劉維?！?/p>

“我是穗晚?！?/p>

“我回來了?！?/p>

頭頂將好的日光，突然被鐮刀割成一塊一塊，往骨架厚實的男孩身上砸。

禮堂，一切秩序已恢復如常。

我坐在最后一排，還沉浸在“五千萬買輛火車算個啥”的意境里。

對葉慎尋他們那樣的人來講，當然不算什么。對環(huán)保巨子的女兒來說，也不是個事兒。武俠小說里講究棋逢對手，否則高手連打都懶得和你打。偏偏我和魏光陰，從來不在同個等級。我助不了他前程，更制不住對魏氏虎視眈眈的葉豺狼。

你看，你看，豺狼望過來了……

舞臺中央，朝氣蓬勃的大學生們正揮灑青春，葉慎尋往這頭挑了挑下巴，我才注意到盛杉正隔空將我呼喚。估計呼喚的時間有些長了，盛小姐眼光欲將我殺之，最后沒動手，因她實在缺人手。

從前吧，我認為，作為一枚合格的富家千金，端茶倒水的活兒，盛杉必須沒有做過，結(jié)果她又刷新了我對豪門認知的新高度。

像這樣的百年慶祝會，上萬學生里，有資格能進內(nèi)場打下手的，也就這么幾個。想到這兒，我稍有安慰，起碼她還可以打雜倒水不是嗎？！

當日現(xiàn)場的貢茶珍貴，葉尖青細，叫不出名字，來自西湖邊某私人茶莊，每年產(chǎn)量微末，卻在這一天內(nèi)，全獻給了在場人士。盛杉叫我?guī)兔Ψ峙湫虏璞?，再泡一輪?/p>

禮堂前后位置留得寬，位高也設計合理，供一人直立行走。我和另外一女孩和分別從大廳的前兩排行進。中途，第一排的姑娘發(fā)現(xiàn)茶葉快沒了。恰好，還剩幾個人就到濱城剛上任的二把手，頓時慌得不行。

這種不是頭頭的人反而更難處理。萬人之上，偏偏一人之下，容易產(chǎn)生心理落差。偏偏盛杉來個急電，也出了大廳。思忖片刻，我同愁眉苦臉的女孩商量，“把你的那份給我吧，我去第一排，你去第二。”攬下爛攤子。

那人的位置就在葉慎尋旁邊，茶葉到葉公子處已經(jīng)沒有，換了其他品種。葉行家看一眼發(fā)現(xiàn)端倪，正要逮著機會發(fā)難，我卻微彎腰添水，然后趁其不備扔出一張小紙條，親自塞進他手心。

我這動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卻足夠葉慎尋周邊的人發(fā)現(xiàn)異樣并投來視線。

葉地主瞧著我假意卑微的模樣，還促狹地眨了眨眼，不明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慢條斯理打開，里面只有一個啼笑皆非的問題，“我今天漂亮嗎？！”

被戲弄的葉公子，眼底滋滋冒著火小聲叫我，“程、改、改?！笔肓衔铱桃馄^，沖他笑了笑，緊接著朝二把手的方向細聲說話。

“抱歉，之前運來的茶葉有部分受了潮，需要換掉，暫時只能龍井替代?！?/p>

果然得到無礙的一擺手，和隱約體諒的笑意。

待風波平靜，我剛離開，便聽那人迫不及待地問葉慎尋，和我什么關(guān)系。自詡心機高手的葉公子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擺了一道。

三十六計里有一計，叫樹上開花。是指樹上本來沒有花，但可以借用假花點綴在上面，讓人真假難辨。如果自己力量薄弱，可以借別人的勢力，使自己看起來強大，以此虛張聲勢，懾服敵人。

濱城的稅收貢獻，多少是葉氏和其他幾家的功勞，不用多言。我刻意扔紙條，表現(xiàn)出和葉慎尋相熟，對方自然不會因小小一點茶葉的事情發(fā)難。

奸計得逞，我火速朝后臺開溜，罔顧葉慎尋在我背后怎樣地怒極，到生笑。

煎熬并未結(jié)束，壺里的熱水沒了，我去幕后換，再出來，已不可避免和魏光陰打交道。

他第一排偏左的位置，解家人也在。解冉應該注意到了我剛剛?cè)垪l給葉慎尋的小舉動，眼神似沾了辣油，只等著蒜泥下鍋，將我生煎炸。待我看似畢恭畢敬地泡完茶往前走，她腳踝一勾，我重心不穩(wěn)，整個水壺朝著兩座之隔的魏光陰的方向傾斜飛去。

人在危急時刻的確有臨場反應，洋相出盡前一秒，我原本有機會穩(wěn)住重心，卻將僅剩的力量都用去抱住水壺，只希望它的蓋子別跳開，燙傷那墨玉般的人。

壺蓋最終被我控住，可剛出爐的開水，還是從壺口跳出一灘，濺到對面那只微微握起的手背。

只見青色背筋一縮，那環(huán)保業(yè)富家小姐已將魏光陰的手拖到身前，看著上好碧玉被磕出的痕，再蹙眉看看我，“小心點不行嗎？”

她壓低聲音，卻沒說什么刻薄的話，強撐禮貌，獲得齊悅英眼神激賞后，又側(cè)頭問身邊人，“你沒事兒吧？”

我朝魏光陰投去愧疚的眼神，看他向來平靜無波的眸閃了閃，“哦，沒事。就像被鞭炮炸一下，估計過幾個月就會好?！?/p>

“被鞭炮炸一下？！”那女孩低呼。

他的話著實令我方了幾秒，再細瞧，對面人的眼神哪是平靜無波，分明戲謔，似乎在說你終于肯看過來了？

魏光陰嚇唬我。

他竟然嚇唬我。

好開心呀。

什么都別說，是，我知道，自己看起來像白癡，比劉大壯好不到哪里去。我甚至想立馬拉過他的手，“毀容了？沒關(guān)系，我用下半輩子抵?！钡阍伊爽F(xiàn)場，盛杉估計不會給我活下半輩子的機會，只好扔下一聲局促的“抱歉”，徹底逃之夭夭。

學生表演結(jié)束，還有系列活動，晚飯就在校內(nèi)解決。暮色四合，人潮大軍開始往外涌，我舉目尋找劉大壯的身影，卻掃到周印和葉慎尋。

魏延死后，魏氏基本被齊悅英掌著。

她其實股份不多，遺囑里除了人道主義的份額，其余大多落在了魏光陰頭上?？晌汗怅幦粝胪耆灾餍惺箼?quán)力，前提條件是，必須獲得董事會投票認可。

魏延這么做目的估計有兩個。一是防齊悅英有二心。這女人多年跟在他背后，為集團出謀劃策，參與了或大或小的項目，容易功高震主。若再握了過多實權(quán)，魏氏興許哪天就不姓魏。

另方面，魏延也限制了魏光陰。

自家兒子的出色有目共睹，卻沒有商業(yè)實戰(zhàn)的經(jīng)歷，趕鴨子上架后是否能在爾虞我詐中脫穎，還有待商榷。所以，他沒對任何有威脅的人趕盡殺絕。有威脅，代表有能力，例如齊悅英。魏光陰用得好，會成為墊腳石，用不好，有能者居上，這就是皇位藝術(shù)。

自古來，下面的大臣肯舉薦你、擁戴你、承認你，最后服從你，才能成就帝王之路。怎樣讓大臣擁戴承認？就是各方勢力的互相平衡。不能讓這方長，也不能叫那邊消，互相連系也互相牽制。

當然，經(jīng)常還要應對外來入侵。

周印與葉慎尋合創(chuàng)的慎周，最初是效仿華爾街著名投資銀行kkr模式，專業(yè)從事并購，劉大壯的父親就是被慎周并購的企業(yè)之一?，F(xiàn)在慎周掌握的資源已足夠多元化，開始投資商場和各線中端品牌，也研發(fā)自家產(chǎn)品，主打現(xiàn)代工業(yè)，和魏氏涉足的領(lǐng)域多處重合。

城市再大，美羹就那么多，不碰頭根本不可能。我湊過去時，恰好聽見周印在征詢?nèi)~慎尋的意見，似乎已經(jīng)和魏氏擂鼓宣戰(zhàn)。

“聽說魏氏旗下的新政就是魏光陰提出的，董事會對他初來乍到的表現(xiàn)似乎比較滿意，彌補了上次在墓地造成的不良印象。這次他們的‘Go’項目吸睛指數(shù)爆表，不止我們，連老牌樂扣商場也被搶走客戶流動源，達到百分之五十。”

“Go項目？！”我蹭地跳過去，“就是超市那個周一九折周二八折周三七折周四六折……的打折熱潮嗎？！”

嚇得葉慎尋身體斜了斜，厭棄地瞧著我。

當初見魏氏旗下的超市比過年還人滿為患，我就向好淑女感慨過“GO”項目策劃者的智商。

好淑女說，“無法理解。畢竟是個人都會搶在最后一天買一折產(chǎn)品啊，人是多了，可老板不會血本無歸？”

我難得有了優(yōu)越感，“價格的確是最后一天便宜，但你要的東西真能在最后一天搶到嗎？看這盛況，比徹夜排隊搶蘋果手機新款還有過之，所以吸取經(jīng)驗后的老百姓，就會開始在打折初期便將需要的東西搶購完畢。那和普通商場的打九折八折有何區(qū)別？而且，這樣令人吃驚的銷售策略一爆出，你不覺得，連輿論宣傳費用都省了？”那小姿態(tài)，就跟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是自己般。

好淑女雙手捂嘴，崇拜地對著我冒星星眼，似乎在說天啦嚕程程姐，我竟然能成為你的朋友……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策劃竟出自魏光陰之手，頓時令我想雙手捂嘴，崇拜地對著他冒星星眼，說一句：“天啦嚕，我竟然能成為你的高中同學……”

完了完了。聽說喜歡一個人不可怕?？膳碌氖悄銓λ讼矚g，還有崇拜。

見我提到魏光陰一臉花癡，葉慎尋臉色灰敗，連追究我利用他的事兒都懶得了，長腿邁開就走。我問身后的周印，“他看起來好像很不爽？”男子唇角揚了揚，“大概是憂郁晚飯要吃食堂吧?！?/p>

到了食堂還不見劉大壯，給他打電話也提示無人接聽。難道因為鈴聲太丟臉不好意思回來了？平常不是這么要臉的人啊。

盛杉為我多留了一份糖醋里脊，見我哼哧哼哧地，說我吃相太難看，明目張膽地端著碗要跑去周印那桌。臨走前，她說晚上有焰火表演，問我要不要留下來觀看。

我說煙火有什么好看，火箭發(fā)射我更有興趣，她點點頭，“老一個人看，的確沒什么意思。”說完，罔顧我噴火的眼神，扭腰擺臀就走。

晚飯過后，我步行出校門，一路踢著小石子詛咒盛杉，經(jīng)過籃球場，被一道身影留住。

那人脫了外套，一塵不染的白色襯衣與黑色長褲，袖子半挽。路燈的光飛濺在他白皙的側(cè)臉和清俊眉眼。因為日子特殊，籃球場沒人，只有他一個在運球，好像兒時把玩玻璃彈珠般從容，每個復雜動作都信手拈來。

我突然想起多年前夏天，濱中舉行籃球比賽，我對劉大壯抱怨，“你們怎么不拉魏光陰入隊？好好一個看他光膀子的機會，就這么錯失了。”

劉大壯說他邀請過，魏光陰以課業(yè)為由拒絕了。

“想想也是，平常舉手投足都跟幅畫似的人，突然來和我們打籃球，又淋礦泉水又撞胸膛，再露出肌肉咔咔做幾個引體向上，這畫風……”

辣眼睛。

但誰說打籃球一定要淋礦泉水撞胸膛咔咔做引體向上的？！

此刻，我悄悄八著網(wǎng)與回憶反駁，手指間穿過一陣又一陣屬于夜晚的輕風，舒展得整顆心都要化了。

打量的目光過于赤裸，魏光陰終于側(cè)頭?？匆娢?，他并不驚訝，保持投籃的姿勢，定定說：“進來?！?/p>

我胡亂抹了一把臉控制花癡的表情，捧著混混沌沌的腦袋，就這么進去了。

籃球場有長椅，離他不遠不近，我坐下，看他投過一個三分，落地的籃球像有意識般，跳到我面前。

“打籃球還行，但看我光膀子的愿望估計難以實現(xiàn)了?！蔽汗怅幐倪_的球一起靠近我，語氣不疾不徐，卻明顯夾著揶揄。

我的臉頰騰地起了火，抓著膝頭的手指尷尬地緊了緊，“你當時……聽到了？”

呵呵，你站在班級門口說，被聽到很意外嗎？

一時間，心里有兩個小人在拉扯，互相賞耳光。

一個說，看你當年傻的。另個說，看你現(xiàn)在慫的。

最后現(xiàn)在的我壓制了當年的我，說：你錯了，在他面前，我明明一直都又傻又慫的。

為了改變又傻又慫的現(xiàn)狀，我打算鼓起勇氣質(zhì)問，“光個膀子怎么了？別人都可以為什么你不行？”出口卻是：“我明白，年紀大了，動不動就衣不蔽體多有傷風化啊?！?/p>

魏光陰傾了傾嘴角，似乎特別喜歡我口不對心的樣子，“倒不是，怕你看見下午給我造成的傷口，會愧疚?！蔽疫@才注意到，他的衣袖長度，恰好將貼近手骨的那塊紅痕掩住。

正不知作何感想，他突然將籃球撿起來，輕輕松松砸向我，“比一場？”

沒錯，我就是傳說里德智體全面發(fā)展的少女，學校組織的女子籃球賽我可是主力。這一切都歸功于劉大壯從小與我雞飛狗跳，鍛煉著我的體力?？墒牵菆鲆馔膺^后，我再沒機會劇烈運動。

看我抱著球遲遲不動，魏光陰生疑，卻不打算勉強，“算了，莫名有種欺負你的感覺?！?/p>

心里那個年輕小人兒又倏地冒出來呼喊：別算了?。∑圬撐野?！人生在世，誰還能不被欺負??？被親人欺負！老板欺負！被編輯欺負！被朋友欺負！時運不濟還會被路人甲欺負！既然都是被欺負，不如，被你欺負。

“等我……放首《斗牛要不要》?！?/p>

飄搖目光中，我抱著球跟抱著自己的頭似地，站起來，視死如歸說。

暮色越來越沉，直到籃球場上的燈光燃得不著邊際，這場比賽還沒結(jié)束。

魏光陰很懂得奧林匹克精神，尊重對手，過招之間，壓根沒想讓我，處處占上風。偶爾，他也會流露小小驕傲，側(cè)頭瞧我那因氣急敗壞而鼓動的眼珠，眉峰橫斜，開出笑意。

我自尊心強，錯當他彎起的眼角是調(diào)侃，勝負欲異軍突起，剎時將自己身體的特殊忘得一干二凈，當即拼盡全力，終于靠打擦邊球的動作，耍賴搶得一個三分，這才不至于輸?shù)锰珣K。

待球入筐，我原地跳起，仿佛命中的不是籃筐，而是追逐多年的心。

嘗到甜頭，我興奮地跑過去拾起自己的‘武器’，回頭朝不遠處雋朗無雙的人招招手，“再來再來！”抬起的胳膊卻在放下時愕然一軟。

須臾，我感覺身體如同棉絮，被幾根無形的繩子拉緊彈起，在空中蕩，著不了地。意識飄忽間，我仿佛還能看清魏光陰眼底的自己。那女孩，原先興高采烈的眉毛忽然變了弧度，一撇朝下。她剛抱進手里的球猛然從掌心里脫落，膝蓋如同兩節(jié)剛拔出的竹，還沒成型，便被風雨摧折。

而魏光陰，在夜色襯托下，白衣顯得更干凈了，若星，若漆，若云。卻不若我，是最平凡的泥。云泥，注定有別。

突然，云動了，不假思索飄來我的方向，用自己的力量，將我截住，眼睛黑漉漉。

懼怕魏光陰生疑，我努力想穩(wěn)住自己，步子果然憑著固執(zhí)定了下來，假裝是忽然腿滑。

緩過身體的那陣不舒服，那清風明月般的男孩已靠得很近，打量我的表情慎之又慎。接著，像是上帝為了成全我多年執(zhí)念，竟在那時炸開天空的第一朵煙云。

面前人眼底盛著煙火與流光，媲美星辰與大海。我像受到蠱惑，五指鬼使神差緊扣著他前襟一角，聲如蚊蚋。

“終于……抓到你?！?/p>

孤身穿過繽紛的焰火，不閱萬千奔騰的河流，十年心底漫長的打坐，只求一刻。

這一刻，兩年前，我親手拒絕了。如今卷土重來，我想，光陰，該說對不起的人，其實是我。

是我食言了。

情感上，我想靠近。理智上，我比誰都清楚，該離你的生活越遠越好。可這場情感與理智的較量，持續(xù)兩年，在今晚，鳴金收兵，理智宣敗。

曾經(jīng)，周印答應聯(lián)姻，葉慎尋對他說：“如果心意已決，那么牽一發(fā)就能動你全身的人，禁不得再見了，更無法做朋友。因為多看哪怕一眼，還是會想擁有?！?/p>

有些人禁不住多看一眼，也無法做朋友，因為想擁有。就像你，之于我。

當我用深情款款的目光，成功博來那人眉目一怔時，并未察覺，已經(jīng)有記者拍下這一幕。

百年慶煙花還在繼續(xù)，紅的，紫的，藍的，震耳欲聾。

校內(nèi)出名的終南山巔，盛杉對身旁男子綻出比煙火更懾人的微笑，“知不知道我十二歲的夢想是什么？”

周印很配合，“什么？”

她忽然露出和程改改一樣花癡的表情，“和你看煙火。”

“那十三歲的夢想呢？”

“和你看煙火?！?/p>

“……”

看來十四五六七八歲的答案都一樣了，周印不再往下問，略一默，“煙花這么好看？”

盛杉努努嘴，“理想這東西，沒實現(xiàn)以前，就是努力的目標啊。”

“現(xiàn)在理想實現(xiàn)了?！?/p>

女孩若有所思點點頭，“嗯，所以二十三歲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換個理想?！?/p>

“例如？”

“做你的新娘?！?/p>

她半真半假脫口而出，笑容被開在天上的花朵團著，簇著。小女兒家的嬌態(tài)似水，禁不住握，令周印的心，也陡然潮濕一片。

這天，頭頂某個誰的心情似乎特別好，廣灑恩惠。

城市另端，劉大壯連司機找補的錢都忘記要，匆匆奔向機場里的肯德基。有個人和他約好，在這里重逢。

濱城是一線市，來來往往的航班很多，肯德基里人潮洶涌。所幸他高，沒多兩眼，便尋著了那單薄背影。

他試探著叫，“穗晚？”瘦削肩膀動了動，回過頭，起身。

“劉維。”

她的聲音，仿佛帶著惑人的香。

相較以前，這位故人變了許多，追根究底，又沒改變多少。兒時，她性格便懦弱內(nèi)向，自小是同學欺負的對象。后來，程家因為收養(yǎng)了樂觀開朗的程改改，耳濡目染，才慢慢也將她變成一朵向陽花?，F(xiàn)在，不過又恢復到原本的樣子，說話輕輕地、甜甜地、又有些小心翼翼。

“以前總不明白，改改為什么對肯德基情有獨鐘?，F(xiàn)在有些了解了，這里的濃重煙火氣息，會叫人有平淡卻幸福的錯覺?！?/p>

從來沒個正型的男孩，忽然兩眼濕潤。

原先在網(wǎng)絡，要借別人耳朵來傾訴的相思，忽然如鯁在喉。他最終什么也沒說，壓抑住心中驚天巨擘，接過她的行李，像個引路者，拉著她，穿越?jīng)坝咳顺保帘问篱g紛擾。

后半夜下了雨，燦爛的痕跡悉數(shù)沒了，只有熱鬧過后的寂靜，帶著微微冷清。

細雨絲像珠簾，斷斷續(xù)續(xù)拍在玻璃窗上，何伯將剛收到的信息遞給魏光陰。他輕描淡寫掃一眼，正是籃球場之景，和無數(shù)煙云炸開時，程改改裹著秀氣的側(cè)臉。

青年男子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多了兩秒，何伯細心察覺到，躬身做最后試探，“若照片發(fā)出去，勢必將程小姐也推上風口浪尖?！?/p>

那人一默，眸光暗了，“我別無選擇?！?/p>

集團出現(xiàn)內(nèi)鬼是必定的。他剛提出‘go’項目，慎周沒過多久便推出了應對政策。葉慎尋的斤兩他并非不清楚，再加個周印，能快速作出反應不奇怪。奇怪就在于，慎周推行的新政，不止防了眼前，似乎還對他后來的計劃也了如指掌。明看不打眼，可他是策劃者，比任何人都清楚‘go’的優(yōu)勢，也比任何人明白它的劣勢。

商場前期吸人眼球的效果和銷售額達到預期，但消費者不是傻子，要他們持續(xù)買單，需要連鎖刺激。他的目的不為短期盈利，是為品牌深入人心，所以真正的‘go’項目是一二三四成環(huán)，慎周卻似乎已有所戒備。

“魏氏打算開拓環(huán)保領(lǐng)域，高層自然對我與何家姑娘的戀情尤為看重，一旦照片流出，” 魏光陰撫了撫額，“且看誰坐不住?！?/p>

何伯接了他后來的話，“坐不住，反而實打?qū)崬榧瘓F著想，坐得住……”

魏光陰閉了閉眼，“敵人在暗，挨個試的方法雖然笨拙，卻是目前最有效?！敝劣诔谈母摹?/p>

為什么非得是她？

了解自己的人都知道，他心性寡淡，身邊在意的女子沒幾個。唯獨她，有點兒特別。只有特別，才能不露痕跡，引人入勝。

待何伯領(lǐng)命退下，室內(nèi)重新恢復平靜。指間觸到外套里一個涼涼的金屬物，青年男子伸手拿出，抬眼到昏黃壁燈下打量，是枚普通到不起眼的指環(huán)。

指環(huán)是男人尺寸，被素銀裹著，套在一條鏈子里。

魏延去世頭晚，像是預感到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竟抽空到島上找他，也不是什么節(jié)日。兩父子多年不曾促膝長談，大多時間魏延說，他聽。

自母親去世，魏延再不曾同他提起這個人，那晚卻將兩人的定情戒指交出，說并非什么貴重之物，可他從未離身，是魏氏還沒成型以前買的。原本當時合約談成，也有余錢買個像樣點兒的鉆戒，可魏母堅持，說這個好看。像生活，樸素。一茶一飯，一院一人。

對父親的芥蒂，大約是從那刻少一些的?？珊芏嗍虑?，我們都以為還有機會改變，機會興許有，人卻不重來。

魏光陰陷入沉思，摩挲著淺淡的圈，聽窗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敲在窗扉，扣入人心。而高樓之外，還有人以沉寂之姿，瞰著萬家燈火在蒙蒙細雨中迷離。

同樣的照片，他手邊也收到一份。男子眸底有片刻灰色，很快又被鷹隼似地鋒利取代，手機短信尚停留在與周印對話的界面——

魏家后院的火，燃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