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星辰》 章節(jié)介紹
《塵埃星辰》是一部言情題材類型的小說,在作者破腦袋嘔心瀝血的創(chuàng)作下,全文節(jié)奏明快,語言詼諧風趣,讓人讀來其樂無窮?!秹m埃星辰》第5章主要介紹的是:在接下去的幾天里,杜文諾難得地發(fā)揮了她的母性光輝。我享受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病人待遇。我忽然想.........
《塵埃星辰》 第五章實現(xiàn)離婚的唯一條件 在線試讀
在接下去的幾天里,杜文諾難得地發(fā)揮了她的母性光輝。我享受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病人待遇。我忽然想起首映會當天的事,問杜文諾那天干嘛去了。杜文諾仔細回憶了一番,說道:“那天啊……哦,說來也奇怪啊,你們咨詢室那個王奎,突然說要為那次吵架向我親自道歉,請我吃飯。我看見未接電話里有宿舍的號碼,以為你說的也是這事兒,所以就去了。結果一到場,才發(fā)現(xiàn)是他獨自一個人過來的。”
這個王奎真是采花大盜,只要是美女,他都要創(chuàng)造一切條件追到手。
杜文諾接著說:“對了,那個宿舍電話是你打的嗎?有什么事兒???”
我打著馬虎眼道:“我沒打,可能是其她兩人回過宿舍,就給你打電話了吧。要沒再提,那可能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兒唄?!?/p>
杜文諾點點頭,似是想到什么,對我說道:“哦,我還沒跟你說最近的八卦呢。你聽說了嗎?那個艾香好像被人打臉了?!?/p>
我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問道:“被打了?誰說的?”
杜文諾掏出手機翻微博里的記錄:“有個人在私人微博上曬了一段視頻,鏡頭有些亂,角度也不是很好,只能看得到打的那個人的側影。可艾香捂著臉尖叫,還有亂七八糟的記者啊閃光燈啊什么的。看著不像是假的。”
我剛想接過手機看,杜文諾忽然說道:“呀,原作者怎么刪了?現(xiàn)在網(wǎng)絡多發(fā)達,丫公關做得再好也擋不住悠悠眾口啊。你會刪人家的微博,我們廣大人民群眾會截圖的好伐?冉冉你等著啊,我給你找圖片,讓你去去霉味,舒坦一把?!?/p>
杜文諾一邊找一邊接著跟我說:“聽說季氏集團花了大把的精力在壓這條新聞保艾香呢。有人說這是電影炒作,可真要炒作,可也太下血本吧,一部文藝愛情片,也不值得拿一線主創(chuàng)的名譽炒啊。只能說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艾香這種賤人遲早會遭報應?!?/p>
過了會兒,杜文諾把手機遞給我,說道:“你看,這里有一連串的截圖。”
我看了看,十幾張截圖沒有什么明顯的差異,像是幾連拍,看來來自于一段極短的視頻。我的臉剛好背著閃光燈,所以看不出我的臉。我把手機還給杜文諾,問道:“有人知道打人那人的背景了嗎?”
一說到這個,杜文諾兩眼放光地說道:“粉絲們已經(jīng)開始在人肉了,要是人肉出來,我立馬給那人送鮮花去,我偶像啊。”
“人肉?”我驚顫地問道。
“嗯,當然還有一堆路人在猜打人的動機啦。還有人說艾香是別人的小三,被正房找上門揍了。我聽這理由挺靠譜的。也有聲稱現(xiàn)場人員的七大姑八大姨的,繪聲繪色地描寫了一大段當時的場景。不過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我就等著粉絲人肉的結果呢。艾香的粉絲團這么強大,香香公主被揍了,她們不得掘地三尺啊?!?/p>
我咬了咬牙,心存僥幸地說道:“人肉哪有這么容易。你那時在網(wǎng)上攻擊人家抄襲,別人也不是沒怎么樣嘛?!?/p>
“那怎么一樣?我可是用光禿禿的馬甲號寫的。再說了,這事兒性質(zhì)不一樣啊。網(wǎng)絡本身就是相互潑臟水的地方,我罵上幾句,隔上一兩天,她們也就不了了之了?,F(xiàn)在這事兒都成論壇的重點新聞了,又有憑有據(jù)的,只要用心挖掘,肯定挖掘得到。最傻的做法,就是拿著這照片問問那邊的工作人員好啦。工作人員不肯講,肯定還有一些臨時工啊,保安什么的,流動性很大,嘴巴不牢靠,來客都有邀請函,一挖不就挖出來了?!?/p>
杜文諾提到保安,不由讓我想到那天門口值守的河南小伙子。我只能寄希望于粉絲們專注于邀請函名單。我實在不想和艾香有任何瓜葛了。
杜文諾收起手機說道:“要我說啊,如果那個打手想要清凈,就跑去陌生地方躲起來,手機網(wǎng)絡通訊全掐斷,也甭看電視報紙什么的了。不然看著煩心,萬一再泄露點什么出來,可真夠受的。”
我想起季澤清的房子,那可真是多清閑的絕佳場所,里面竟然這個壞了那個保修,白瞎了那么好的裝修。之前他說軟禁我十天,我以為是他說的玩笑話,畢竟他對我有再大的仇恨,也不可能扭曲到這個地步。現(xiàn)在看來,卻不盡然。也許在那時,他已經(jīng)知道了照片外泄的事。要是我被人肉出來,難保會外泄艾香抄襲的事情。艾香是季氏集團炙手可熱的原創(chuàng)小說掌門人,地位可見一斑。而那天我沒有按照規(guī)定,被季澤清帶進了現(xiàn)場,他違紀在先,才給公司帶來這么大的惡劣影響。從他的家當看起來,公司對他予以厚望,沒想到剛開始工作就出這么大錯,自然要拼命彌補。
如今我沒有乖乖地躲在他家里避開媒體的耳目,想必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他應更加與我為敵。
我苦澀地笑。真沒想到,陰差陽錯地,我和季澤清竟走到了這番田地。他這次回國,真當不如不見了。
我一邊修論文日子,一邊留意著論壇上“艾香被打事件”的最新發(fā)展。風向突然有了變化,大家討論的焦點逐漸從照片上的打手轉移到了艾香的抄襲事件。越來越多人開始扒皮艾香的作品。雖然《跪著愛》沒有明顯的抄襲片段,可其他作品里,復制粘貼整合的內(nèi)容多不勝舉。網(wǎng)友們在某論壇上,上傳了相似度極高的作品對比,被眾多論壇瘋狂轉載。艾香的粉絲們有的倒戈,有的負隅頑抗,可打手的事卻漸漸消停了。我有種死里逃生的慶幸,哪曉得那只是冷空氣前的燥熱罷了。
到了事件發(fā)生的第七天,艾香突然發(fā)了一條微博,上面書寫到:“活在這個圈子里,縱是打碎了牙齒,也要和著鮮血咽下。我向來以積極、善意的心態(tài)面對各種懷疑和謾罵,卻不料我的沉默只讓我愛的人對我失望。既然如此,那我在這里就正式邀請最先說我抄襲的兩位讀者,如你們有證據(jù)指出《跪著愛》抄襲,那我便退出文化圈。如沒有,還請各位惡意中傷的人罷手,還我清凈?!?/p>
如果只是文字也便罷了,可微博附上了我和杜文諾的兩張入學近照,直接導致轉發(fā)量呈井噴之勢。過了不到十分鐘,艾香刪除了這條微博??删拖穸盼闹Z說的那樣,網(wǎng)友們的截圖習慣很好,雖然原作者刪了,我和杜文諾的照片在各個BBS、各家微博上傳開了。
一切變得失控了。不僅是我,這下連杜文諾也拖下了水。
不久,杜文諾就沖進宿舍,說道:“冉冉,你看新聞了嗎?我手機都被打爆了,操!丫怎么這么不要臉??!丫就是知道咱沒有證據(jù),才敢這么放肆的!你看丫偷換概念,轉移矛盾真有一套。難道《跪著愛》沒抄襲就能證明別的作品沒問題了嗎?丫是公眾人物,居然明目張膽地貼照片,真是沒底線的無良?。 ?/p>
看來艾香是鋌而走險了。上次我威脅她時,其實并不知道怎么揭發(fā)她抄襲的事情。她那時也是壞事做多了,被人一嚇就沒了主意?,F(xiàn)在她想通了,我口說無憑,粉絲信她還是信我,一目了然的事。
杜文諾氣沖沖地在宿舍里不斷低吼。
我看了看她,說:“你前兩天不是說,要和你媽出國購物慶三八嗎?你要不提前過吧,正好趁這段時間出去躲躲,避避風頭?!?/p>
“我干嘛躲?”杜文諾說道,“我躲了豈不是承認丫有理了?我沒說謊,我不躲。丫才要逃跑呢。”
我站起來,嚴肅地看著她,說道:“上次你不是說那個打手是你的偶像,如果你是她,就找個地方清凈,免得被人人肉了嗎?難道躲避就是做縮頭烏龜?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看你那時挺理智的,別一輪到你頭上了,你就感情用事了啊。這種事情也是空穴來風,避過一陣就好了?!?/p>
杜文諾有點被我說動,她問道:“那你呢?”
我說:“我也躲,可我沒那么多錢陪你去國外。我去山溝里蹲著,正好可以專心修論文。”
杜文諾點頭。
我說:“你機票訂了嗎?”
“嗯,本來是后天晚上的飛機。”
“改簽吧。今晚走,來得及嗎?”
“這么著急?”杜文諾看著我說道。
“越早走,越安全。別到時在機場還被人偷拍了。趕緊吧。”我頓了頓,說道,“文諾,對不起啊,害你跟我一塊兒受苦了?!?/p>
“說什么呢。跟你有什么關系?我就是看不慣那個賤人?!倍盼闹Z說道。
幸好不是忙季,航班改簽很順利。杜文諾連騙帶哄地把她母親送上了飛機,臨走前囑咐我也趕緊跑路。
我點點頭。
回到宿舍,打開電腦,我看見已有眾多人在討論我和杜文諾的過去。我的微博因為僅有一條內(nèi)容,大家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在杜文諾身上。三人成虎,杜文諾因為其美貌,被描繪成了一個水性楊花的風塵女子。甚至憑著杜文諾在私人微博上曬的幾張背名牌包包的生活照,就有人牽強附會地說她被人包養(yǎng)。杜文諾本來說話就不過腦子,微博上的幾條無心之作,被路人緊緊咬著不放,說她三觀不正,丟人現(xiàn)眼。各種難聽的話不堪入目。
我想,這件事已經(jīng)不是避避風頭就能避過去的了。
我登陸了我的微博,在空白文字板上發(fā)愣。拜艾香所賜,我已多年沒有寫心情的習慣。今天又恰恰因為她,我重新開始醞釀文字了。
我在上面寫道:“@艾香 你要力證清白,不應曬別人的私照,理智成熟的做法是拿出自己的手稿??吹竭@里,我相信你已埋頭在謄寫我當時不慎丟失的小說原稿了。我已忍氣吞聲多年,自覺名利于我如浮華,并未與你計較??赡銋s惡人倒打一耙,人在做,天在看,還請你牢牢地記住近日咽下鮮血的滋味。因為日后我必加大劑量。”
發(fā)表了這篇微博后,我又補充了一條:“@艾香 我會將原稿未公開的部分日日更新于此。你父親雖是出版商,我相信未必能只手遮天,泯滅真相。書出版過多次,據(jù)我所知,看到原稿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愿有良知的文化圈,給我公道?!?/p>
我剛發(fā)表完第二條,宿舍的電話鈴聲大作。我接起,居然是久未聯(lián)系的季澤清。
他上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刪微博?!?/p>
“為什么?你怕艾香名聲掃地嗎?”
“紀晴冉,聽話,刪微博?!?/p>
“不刪?!?/p>
“我會讓人刪的……”
我不客氣的說道:“你刪我寫,你注銷我的號我接著注冊。季澤清,我的忍耐力也是有限的。艾香需要名譽,文諾不需要嗎?我不需要嗎?”
季澤清在那邊氣急敗壞地說道:“紀晴冉,如果你貼原稿,這事永遠不會有結束的一天了。書剛出版的時候,人肉還沒像現(xiàn)在這么瘋狂,也不會有人去和C城一中的傳聞對號入座。可是如果是你寫的,網(wǎng)民就會調(diào)查,他們會挖你的背景,你知道嗎?你身邊一個個都會把你曾經(jīng)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添油加醋地描繪出來。很快就有有心人發(fā)現(xiàn)馮柏和馮佳柏、沈清和沈青春、再再和冉冉之間的聯(lián)系。你是要打算把你的人生他們的人生都公布在網(wǎng)上嗎?”
我拉著繞在一起的電話繩,說道:“公布吧。馮佳柏和沈青春在美帝國,這點陳麻爛谷子的事兒驚動不到大洋彼岸。那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邊沒有了聲音,過了會兒他幽幽地說道:“那你準備好將馮佳柏是私生子,沈青春墮過胎之類的事情也公布了嗎?”
我忽然頓住了。我早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忘記了還有那么多隱秘的事件,即便隔了再多的時間,也不能予以曝光。
我保杜文諾,便是傷害他們,而我保了他們,則是傷害了杜文諾。
我深吸一口氣,回到座位上,將原來兩條微博一一刪除。但還是有人在這幾分鐘時間內(nèi)截了圖討論開了。
我知道事態(tài)會猶如冬日里的大火漫山遍野地蔓延開。各種版本的故事都將鋪天蓋地地涌上來。
趁徹底失控前,我單手敲了一條長微博:“在此向@艾香 誠意道歉。之前與她是好友,見其名聲鵲起,難免艷羨嫉妒,后生出代入之心,一直聲稱其抄襲我的作品,騙過了身邊的摯友。蒙在鼓里的友人對此事抱打不平,卻被我的妄求連累,如今被各位唾罵。這都是由我的幻想和虛榮而起。直至剛才,我大言不慚夸下???,卻無力圓謊,只好將真相告知各位。還請放過我朋友,她錯在交友不慎,卻不該枉受責罵。大家盡可沖著我來,我愿獨自承受懲罰?!?/p>
宿舍的電話聒噪地響個不停,我沒有再去接起。
我坐在電腦前,感謝艾香的及時轉發(fā),又恰逢周末晚上的黃金時間段,這條微博的關注度不停提升。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懷疑我想趁亂炒作,想紅想瘋了,也有很多人懷疑我突然食言的動機。兩派人馬勢均力敵,旗鼓相當。
我開始在微博上不停地上傳自己的照片。我并不喜歡拍照,電腦里的照片少得可憐,我只好將之前杜文諾和我的搞怪扮丑照,剪掉杜文諾,也充數(shù)量上傳了。
輿論越來越傾向于我就是個想趁機一炮走紅的女人而已。鑒于我的照片實在過于路人和鄉(xiāng)土,迅速被好事者P成了各種奇異的組合,快有取代之前網(wǎng)絡上瘋傳的齙牙哥的趨勢。
到凌晨三點,我看大家的興致已經(jīng)全盤集中在P圖上,我翻上了床。
我躺在床上傻笑:紀晴冉,你今后進公關公司吧,你有主導輿論走向的天賦啊。
沒躺多久,我聽見有敲門聲傳來。我以為幻聽,聲音卻越來越急。我爬起來,打開門一看,居然是季澤清。
我目瞪口呆地問:“你……你怎么上來的?”
“從盥洗室的窗口爬進來的?!?/p>
“這是女生宿舍,你大半夜地過來找我,我的清譽都沒了……”
“你還要你的清譽嗎?你在乎嗎?”季澤清的聲音很輕,卻很有力。他的眼睛里是滿滿的怒火,下巴有些青紫,似是沒來得及剃胡子,身上的衣服還有爬墻時留下的白灰和粉塵。他這種狼狽又憔悴的樣子,我倒是第一次看見。
他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輕聲問道:“宿舍里有人嗎?”
我誠實地搖頭。
他推著我,一下子就鉆了進來,門鎖在他身后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音。
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我對面,抬頭看我:“有出息了啊,紀晴冉,不僅能對我拳打腳踢,還能操縱輿論了。我該是罵你缺心眼兒還是該夸你聰明絕頂?。俊?/p>
我低著頭不說話。
他拉過我,看了看我裹著石膏的手,問道:“醫(yī)生怎么說?”
我說道:“醫(yī)生說沒事了。你來干嘛?”
他沒好氣地說道:“你說呢?紀晴冉,你怎么不把咱結婚照上的照片放上去?所有照片都沒有你結婚照上那張丑啊?!?/p>
我說:“我沒那么缺德,我還盼著你二婚呢,怎么能把你扯進來呢?”
他站起來,揪了下我的嘴巴:“狗嘴吐不出象牙來?!?/p>
他又揉了揉我的頭,說道:“紀晴冉,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p>
整個晚上我從容鎮(zhèn)定地面對了各種指責和嘲笑,波瀾不驚的心終于在一聲“讓你受委屈了”而掀起了風浪。在今晚,我一直用“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安慰自己,直到聽見季澤清的一句道歉,挫敗感便攜著滾滾的滔天恥辱如空投的彈藥將我炸得滿坑滿谷。四年前,我跪在艾香面前祈求她放手,四年后我以為我站了起來,卻自甘墮落,公然將自己的人品丑化,變成他人厭惡和調(diào)侃的談資,如一個跳梁小丑一般。
莫泊桑說過,人的脆弱和堅強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時,你咬著牙走了很長的路,有時卻可能脆弱得因為一句話就淚流滿面。此刻的我抱頭痛哭,偏偏就是因為這句“讓你受委屈了”,如一枚細腳釘子敲進了鋼化玻璃,將我淡定的偽裝敲得粉碎。
至于這天晚上我怎么入睡的,已經(jīng)回想不起來了,印象中自己如黃城的梅雨一樣不停在流淚。季澤清坐在床邊,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握著我的手看著我。
接下來的幾天,主流媒體全盤刪除了與我相關的內(nèi)容,文字也罷、照片也罷,通通都不見了。《跪著愛》作為一個文藝片,借著最近幾天的風波,一躍成為三月份電影季的黑馬。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不清,季澤清在這件事情上到底算幫上了忙還是利用我順水推舟地進行商業(yè)炒作了。以前肯定為相信前者,但鑒于前一陣子他親口說出“害你永遠也離不了婚”的恨意,我便不好判斷,也懶得去判斷了。
過了幾天平穩(wěn)日子后,杜文諾回國了。她從國外帶回了一堆保養(yǎng)品和護膚品,也送了我好些。她大概知道前幾天發(fā)生的事情了,看我的眼神都帶著一種忍辱負重的心情。她本來就是個暴脾氣,在宿舍里憋了幾個晚上,終于在某一天爆發(fā),忽然說要請我一起去美容院做臉,一路罵罵咧咧網(wǎng)民是瞎了眼,怎么會看不出我風姿卓越的那一面?!帮L姿卓越”這個詞跟我真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系,她這么一說,我反而逗樂了。
在美容院,我碰見了有一面之緣的季澤研。原來杜文諾邀了她一塊兒。季澤研看我的眼神有點怪,我對此也習慣了。只要勤上網(wǎng)的人,現(xiàn)在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我們進了一個三人包間。杜文諾躺中間,我和季澤研各躺一邊。杜文諾的屁股還沒坐實就朝季澤研開炮了。
“你看艾香這個不要臉的,冉冉下挑戰(zhàn)書的時候屁都沒放一個,可冉冉一說道歉,幾秒鐘之后丫就轉發(fā)了。丫是生怕冉冉跟她較真啊。”她跟季澤研抱怨,又轉過頭來跟我說道,“冉冉,你傻不傻啊,干嘛要認輸?”
我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現(xiàn)在純粹就是瀉火,其實已經(jīng)不計較當時的前因后果了,只好隨她說去,也不作答。
季澤研越過杜文諾打量我了一番,又躺正了身子,對著天花板說道:“嗯,這事把我哥給折騰得不輕。那個艾香的父親是季氏集團下屬出版社的社長,雖然職位沒有那么高,可也是元老級的。艾香仗著這點有些不知輕重。我哥好不容易平息了打人事件,讓矛頭轉移到了抄襲,本來能不了了之的,哪曉得艾香自己發(fā)了一條微博,后面又引出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故來……唉。”
我猜 “亂七八糟的事故”指的是我連續(xù)發(fā)的三條微博,看來她認為我?guī)Ыo她哥哥諸多麻煩,心有不少抱怨。畢竟她是杜文諾的朋友,我不想讓杜文諾難堪,于是還是沉默了,但私底下卻是覺得這種戀兄的妹妹真是自私。難道我為了你哥哥的事業(yè),就要束手束腳地,連發(fā)微薄的自由都沒有了?我又不是季氏簽約的人,我愛怎么鬧騰那是我的事,哪輪得上你來多嘴評論?
杜文諾神經(jīng)比碗口粗,她沒有聽出季澤研話里有話,依舊激烈地對季澤研說道:“出版社社長就了不起了啊?就理該讓冉冉受氣么?”
季澤研打斷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我哥為人處事講究原則,上次打人事件就和他無心之失有關,他自己在公司會議上也表態(tài)要承擔相應的責任了。緊接著我哥又向元老施壓,他正式進公司沒多久,本來是應該低調(diào)些的,現(xiàn)在搞得滿城風雨,有多少人看他的好戲啊。文諾,我哥既然答應你保冉冉,那他一定是盡力了的。你看現(xiàn)在不也是雨過天晴了嘛。你要是對他再有什么不滿,我都要看不下去了?!?/p>
我聽得有些好笑,季澤清不過是個開帕薩特的新晉職工,就算他求學背景再顯赫,撐死了也就是個部門經(jīng)理,要說“多少人看好戲”也未免夸張了點。大概在兄控的妹妹眼里,哥哥都是牛逼閃閃的大Boss吧。
我看了眼杜文諾,心里還是有些感激這個小妞的。她一向驕傲,能為了我,低下頭去求季澤清幫忙,可能也實在被逼得沒辦法,病急亂投醫(yī)了。
這么說來,關于季澤清是誠心幫我還是變相為公司炒作的疑問,現(xiàn)在也終于有了答案。季澤清是個說到做到的人,這次事情他多半是真心實意的,只不過是買杜文諾的一個人情。這也就能說通他能幫我的原因了,仇恨歸仇恨,人情歸人情,一碼是一碼,季澤清算得明白。
做完臉,杜文諾意猶未盡地拉著我和季澤研一塊在樓下的咖啡廳喝茶。我一直覺得季澤研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可我詢問地看回去,她又把目光轉開了。
喝得差不多時,季澤研突然問杜文諾:“文諾,你還打算追我哥嗎?”
杜文諾罕見地嗔怪:“怎么了?你哥名草有主啦?”
季澤研意味深長地掃了我一眼,說道:“大概吧,我覺得我哥這陣子不太正常。”
杜文諾立馬挺直了身子問:“哪家狐貍精???”
季澤研捂著嘴笑了笑:“還不知道呢,要是讓你知道了是誰家的,你打算怎么辦呀?”
杜文諾杏目圓睜,故作劊子手的姿態(tài)道:“那還用說,扒她皮抽她的筋喝她血拿她的內(nèi)臟喂狗嘍。”
我不由聽得心驚肉跳。
其實早在和季澤清吵架的那天晚上,我已嚴肅地思考過我和季澤清之間的婚姻問題。我只是一名默默無聞的普通學生,將來也注定是一名默默無聞的普通職業(yè)女性??杉緷汕宀灰粯樱袼@種翩翩皮相和求學背景,是美白富的少婦小姐們的最愛。他天生是顯赫家族的預備役女婿,隨時面臨轉正。他轉正之日,就是我自由之時。他現(xiàn)在恨我,不愿意跟我離婚,那便不離吧。而作為豪門預備役女婿,他不會給自己挖坑,在外面隨便宣傳自己已婚的狀態(tài),因此他威脅我什么人手一份結婚證復印件的事情,純屬扯淡。所以我以為實在沒必要和他一直磨磨唧唧說離婚的事,我甚至大可以高枕無憂地等著他過來求我離婚。
可面對現(xiàn)下這狀況,我意識到這種靜觀其變敵不動我不動的方法,卻有致命的弊端?,F(xiàn)在杜文諾對季澤清一見傾心,如果知道了我和季澤清隱婚的真相,按她平日里心高氣傲的性格,非得和我一刀兩斷不可。到那時,要是季澤清再雪上加霜地添油加醋一把,我可真就百口莫辯了。我這幾年,雖然交了一些朋友,可交心的死黨就她一個。我不想為了一段錯誤的婚姻,繼失去小結巴的友誼后,再接著失去她了。
我得趁杜文諾發(fā)現(xiàn)之前,趕緊想個辦法,和季澤清斬斷所有關系。
前一陣子因為微博事件,我好久沒在心理咨詢室坐班,已經(jīng)欠了同事好幾天的假。這幾天我的論文也修得差不多了,手上的石膏也卸了,我趕緊去咨詢室里替班,讓同事倒休。
其實我們的咨詢室很是簡陋。聽說這還是當初馮佳柏打著他爸的旗號,問學校租了一間資料室改建起來的,里面放了幾個書架、幾張桌椅。唯一值錢的器材也就是馮佳柏從自己家里搬來的老式留聲機,用來在咨詢過程中放一些舒緩音樂的黑膠唱片。近來咨詢室的業(yè)績更是慘淡,恐怕連租金都難以支付了。
走進咨詢室時,我意外地發(fā)現(xiàn)王奎竟然趴在桌上奮筆疾書。我可從來沒見過他這么好學過,不由問道:“你在這兒干嘛呢?”
王奎抬頭看了我一眼,說道:“我寫企劃書呢,過會兒你幫我審審啊。我覺得這回咱有戲,那個季氏集團還真有一個捐助學校公益項目的慈善基金。之前咱不認識里面的人,現(xiàn)在有門道就不成問題了?!?/p>
我疑惑地問:“你是說季澤清?”
他點頭:“是啊。人家慈善基金的負責人還挺熱情的,讓咱按正常流程先寫個方案過去,他們那邊過審一回就行。聽說他們正在做季氏集團的形象推廣,想結合一些本地特色的公益組織搞些活動呢。你說咱要是也被邀請去參加了,那贊助一定到位了??!”
“什么活動???”
“喏,我寫的大綱,你看看?!蓖蹩f給我一張紙。
我粗粗看了一下,皺著眉看上面的方案:“給季氏員工開展心理咨詢輔助工作?王奎,這活兒咱接得了嗎?在學校小打小鬧還行,人家可是大公司,本身就帶了咨詢室的。”
王奎橫著眉看我:“晴冉啊,不是我說你,你就是太不自信太豁不出去啦。咱是拉贊助去的,你要這個不行那個不許,誰給你錢?再說了,人家是有咨詢室,可架不住那么多職員呢,咱一方面可以幫他們做更普及的工作,另一方面也可以取取經(jīng)啊。不然老在學校里閉門造車,也和社會脫節(jié),是吧?”
我聽著王奎的話,仍然覺得有一絲不靠譜。
王奎低頭說道:“晴冉,咱今年的房租還沒給學校交賬呢。要再不交,咱可就得關門了?!?/p>
唉,都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這話果然不假,還沒踏入社會,就感到了現(xiàn)實的殘酷。我只好點頭。
王奎一看我答應了,立刻眉開眼笑地說道:“吶,你同意了啊,那你把這個方案深化一下,明天就要送到季氏集團去的?!?/p>
“喂,王奎!你可真有國企老板的范兒呀,你動動嘴皮子,我就給你熬通宵對不?”
王奎嘿嘿地奸笑,過了會兒說道:“我可沒光動嘴皮子啊。為了和季澤清搭上線,我還找了杜文諾,讓她幫我催季澤清行方便呢。”
“得了吧,你說得好聽。你為啥不找我搭線???還不是想追杜文諾。我跟你說,人家心里有人了,你別打主意了?!?/p>
“切,杜文諾這種暴脾氣,哪個男人敢要???這不是娶一母老虎回家供著么。我不找你的原因是……唉,算了,我還是別說了,省得刺激你?!蓖蹩f又止。
“我有心理準備,你刺激我吧,你憋著也難受?!蔽曳籽鄣?。
“男人嘛,都是視覺動物。同樣的拜托,你去提和杜文諾去提,顯然杜文諾被拒的可能性要低些,不然我怎么會舍近求遠,自費請她吃飯幫忙?”
“文諾從來沒跟我提過啊……”說到這里,我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她拜托季澤清幫我搞定艾香的事情也沒有告訴我。也許杜文諾和季澤清私下的接觸要比我想象中頻繁,只是這丫頭沒跟我說起罷了。
王奎說道:“你看,杜文諾一出馬,很快那邊就有消息了。我這種深諳職場潛規(guī)則的樣子,是不是也很像國企老總?”
“行行行,你自封老總吧,我們咨詢室總共四個人,老總負責拉贊助,財務總監(jiān)負責交房租,運營總監(jiān)負責整理名單,還剩下一個就是我這個老兵,負責所有其它未盡項目,行了吧?”
王奎哈哈地笑:“放心,這方案要是通過了,咱所有高管陪你這個老兵集體進軍季氏集團!”
我通宵把王奎提出的企劃案“深化”了一下,做了幾十頁的PPT和一個內(nèi)容相對豐富的WORD文檔,以備對方展示或者備案的需求。
我在早晨六點給王奎發(fā)完郵件,便倒頭昏睡過去。靠床沒多久,王奎就火燒眉毛地給我打電話:“晴冉,你趕緊到季氏來?!?/p>
我神智不清地問:“怎么了?”
“他們這邊需要有人講解PPT,搞得還挺正式的。操,大公司辦事真嚴謹?!蓖蹩盼闹Z一樣,一著急就蹦臟話。
我打著哈欠道:“那你就跟他們講唄?!?/p>
“講什么???我今天起晚了,九點才睜眼,這里上午九點半的會議,我還沒來得及看你寫什么呢?!?/p>
“操!”我不由也罵了起來。
“記得穿正裝啊,晴冉。還有別的學校競標呢,操,杜文諾這張臉也沒什么用,以前不是說只走個過場嘛,現(xiàn)在怎么這么正式?!?/p>
我看看表,現(xiàn)在已經(jīng)九點二十了?!巴蹩?,我現(xiàn)在過來還來得及么?”
“我盡量往后推。你盡快吧。”王奎急匆匆地掛了電話。
我從床上蹦下來,以最快的速度套上正裝,將杜文諾之前送我的化妝品往包里一倒,就打車往季氏集團走。出租車上,我一邊打開筆記本整理PPT講解的思路和技巧,一邊對著鏡子化妝。
唉,早知道讓杜文諾平時多教教我了。
出租車司機是位女師傅,她看了看我,說道:“哎喲,現(xiàn)在的白領真是辛苦哦,你一心兩用能搞定么?”
等綠燈的時候,師傅終于看不下去,轉頭跟我說道:“小妹妹,我?guī)湍慊瘖y吧?!?/p>
“你行嗎?”我看看她化妝有點偏向廣場上跳《最炫民族風》舞蹈的大媽風格,不由有些猶豫。
“放心啦,畫畫眉毛涂涂眼影還是沒問題的?!彼孕艥M滿地說道。
她迅速在我臉上創(chuàng)作開了。一會兒的功夫,她滿意地說道:“女人哪,都是三分相貌七分打扮!你本來就是個氣質(zhì)型姑娘,一打扮可真要迷死一堆男人嘍?!?/p>
我一照鏡子,果然能人隱于市,鏡子中的自己還真讓人眼前一亮。
女師傅打著方向盤說道:“姑娘,我說出來你別害怕啊,你知道我以前是干嘛的嗎?”
我搖搖頭,示意她直接公布答案。
她說道:“我以前是給死人化妝的,就是傳說中的入殮師……”
我手一抖,擦點沒把筆記本摔了。
她笑:“死人活人都是人,你有啥好怕的?姑娘,你的面相比較冷,和我之前的客戶很像啊,是我最得心應手的一款啦?!?/p>
我又被嚇了一跳。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稱贊我還是第一次受教。
她打了表,說道:“二十來歲小白領,看電腦看得跟小老頭似的。你看我陪你聊聊,你是不是輕松很多啦?”
我從車里鉆出來,真心覺得更加緊張了。
季氏集團的大樓是C城地標性的建筑,是所謂地標性,就是你在路上問XX路怎么走,行人會說季氏大樓后面那條街類似的回答。王奎站在門衛(wèi)室前等我,一看我過去,連忙跑過來,給我戴上了一個胸牌說道:“哎呀,你可來了,會議已經(jīng)開始啦。趕緊吧。”
形勢所逼,雖然我穿高跟鞋的機會不多,卻也能健步如飛了。
到了會議室,里面的人居然不少。大多是跟我們年齡相仿的學生朋友。一個個穿得跟辯論隊出來似的,透著一腔不管你說什么我都準備好一掌拍死你的豪情壯志。
我本來就對王奎的方案沒啥信心,被他們這種氣場一嚇,還真有幾分膽怯。
我悄悄地問王奎:“今天都有誰來聽啊?誰是頭兒?”
王奎低聲說道:“我也不知道,聽說來的頭兒比較多,我也不知道大公司里這個總和那個總有什么區(qū)別。反正這里的人都愛叫人X總。剛才都有人叫季澤清季總?!?/p>
我瞪大眼睛:“季澤清也在呢?”
王奎搖搖頭:“不知道。我今天著急出來,忘記戴眼鏡了,離我稍微遠點的,我就看不清楚了。剛才接你都是憑直覺的?!?/p>
“那幸好,我今天化了個死人妝,你不看見也罷?!?/p>
正當我倆說話的時候,上面的主持人宣布了:“下面是來自C大心理咨詢室的方案。主講人,紀晴冉。”
我還從來沒有在這么多人前講演的經(jīng)驗,撐死了就是在九年制義務教育期間,有被老師點名朗讀課文的經(jīng)歷罷了。屏幕上已轉成了我的PPT。我悄悄擦了擦手汗,戴上眼鏡,走上了臺。
我往臺下一掃,便看見前邊坐著的一排人里,季澤清正似笑非笑地抱手看好戲。
我腿一哆嗦,真想落荒而逃。
季澤清依然兩眼亮晶晶地盯著我,似乎他很享受我這樣窘迫的狀態(tài)。我的士氣被他好整以暇的樣子激起,我潤了潤嘴唇,拋開那個PPT,說道:“之前很早的時候,我們心理咨詢室接待過幾位同學,一位女同學進來說:‘反正男人都花心,還不如找個帥的呢’,我剛跟她聊完,過會兒又進來了一位男同學,他說:‘反正女人都虛榮,不如找個漂亮的呢。’我當時真想把剛送走的女同學接回來,讓他倆好好談談。”
下面的人笑了起來。
我繼續(xù)說道:“可是我也只是想想罷了。因為對于他們而言,我是中性的工作人員。女人只會和女人分享這種秘密,男人也是只跟兄弟分享心得。女人在男人面前,男人在女人面前,自然要擺出一副我是愛你的靈魂這種姿態(tài)的。就像我們抱怨職場時,會說‘反正工作都是辛苦的,不如找個錢多的?!凑@次的任命都是內(nèi)定的,不如隨便湊活寫個工作總結?!凑@個部門就是靠潛規(guī)則吃飯的,不如我也別那么較真了?!斘覀冇羞@些抱怨時,跟誰說呢?我想他們都會選擇和私下的朋友圈,誰會跟公司的咨詢室說呢?因為公司的咨詢室是隸屬公司管轄的,跟它抱怨公司的不好總讓人心有不安,表忠心還來不及,怎么會過去罵公司的不好呢,那和檢舉有什么區(qū)別?——這是我國很多公司自營咨詢室的困境。他們聽不到真實的聲音,解決的往往是一些不痛不癢的表層問題。”
我頓了頓,接著講:“這是我們公益咨詢室愿意積極介入季氏集團的原因。我們并不是說要推翻原來咨詢室的設置。你們擁有良好的設備和專業(yè)的人才,是我們沒法比擬的。可我們卻擁有我們特殊的身份和背景。我們稚嫩,更容易讓職員訴說出他們的心聲,所以是良好的傾聽者。而我們也承諾在傾聽時,將用匿名的方式,在每月月底遞交相對客觀的不針對個案的報告,以促進公司的正向發(fā)展。這是我們這項合作的大致方向。如果各位沒意見,我將進入我的PPT,簡要說一下我們學校咨詢室的信息和具體的合作模式?!?/p>
我緊張地看了看下面。季澤清忽然看著我問道:“既然是匿名咨詢,那我們怎么考核你的報告屬實呢?”
我笑道:“不會有人因為神父缺乏教民告解的信息而覺得神父有失職守。您可以定期做心理測驗,來檢驗公司職員的滿意度是否提高。我們也會配合貴公司的咨詢室做這方面的調(diào)查?!?/p>
他點點頭,示意我繼續(xù)。
我便在剩下的二十分鐘里將PPT簡單地說了一遍,就下了臺。
剛才聽說講演完的人可以先走。我一下臺,王奎就收拾東西出門了。
我偷偷問王奎:“你覺得我講得怎么樣?”
王奎眨著眼,抱著我的肩說道:“我覺得很牛啊,反正比剛才那一堆學生噼里啪啦說一堆堆數(shù)據(jù)要好。你想他們真要找專業(yè)的機構合作,干嘛找學校的公益組織?他們不就圖個慈善的名聲么?那當然是越質(zhì)樸越?jīng)]侵略性的組織啦。你的演講,既表明了咱是個很有意思很有想法的機構,也表明了咱就是來幫忙的不是來搶地盤的立場,天然無害多好啊?!?/p>
我說道:“你現(xiàn)在理解得這么深刻,怎么昨天晚上沒說?”
“我也是從今天大家演講的反應中摸索出來的嘛。下次就不會啦?!?/p>
“還有下次?!”我怒視他。
王奎笑:“這次要是成功了,就沒下次了呀?!?/p>
我倆正往回走,季澤清忽然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他看了看王奎搭在我肩上的手,說道:“紀晴冉,我找你有點事兒?!?/p>
王奎在旁邊問:“啥事兒???”
季澤清說道:“有點私事?!?/p>
王奎立刻了然地跟我說拜拜了。
他把我?guī)У揭粋€隱蔽的平臺。它處在公司的九層高空中,突兀地從走道上延伸出去。幸好兩邊有欄桿圍著,不至于讓人害怕掉下去。
今天的陽光不錯,跟幾年前我在小結巴院子里曬太陽的天氣很像。萬里無云,天藍得純粹,似是一張被藍墨水浸染的宣紙。
我趴在欄桿上:“聽你妹妹的口氣,跟你在公司當了多大的官兒似的,可連這種芝麻粒大的合作項目你都要過問,看來也不過如此啊。”
他陪我趴在欄桿上,說道:“剛到公司,什么事情都會參一腳。今天剛好聽說有這個議程,順便來聽聽,沒想到遇見你了。”
“什么事情都參一腳?董事長秘書?。俊?/p>
他笑,那顆小虎牙若隱若現(xiàn):“差不多吧。今天表現(xiàn)得不錯啊?!?/p>
“那我們會被選中嗎?”我連忙問道。
他搖頭:“我不知道啊,得看其它人討論結果出來才能知道。我們也要走流程。”
“唉,你這董事長秘書當?shù)模∵@個‘秘書’不是指那種專門幫董事長訂票沖咖啡的行政助理吧?要這樣你的學歷可有點浪費了?!蔽曳治龅馈?/p>
他轉了轉眼睛,認真地說道:“偶爾也要幫他沖咖啡,我煮咖啡很有一套,在美國學會的?!?/p>
我搖著頭:“唉,季澤清,我怎么覺得我們要是跟你們合作了,你會是我們第一個客戶啊。你遲早要被你們董事長潛規(guī)則了不可……”
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像是咽下一盤爆炒蒼蠅一般。
我感到腳微微有些不適,脫掉高跟鞋,光腳站在地上,問道:“找我什么事兒?”
“吃飯了沒?一起吃個飯吧?!彼麑⑽绎h起來的一縷頭發(fā)塞到我耳邊,對我說道。
“這么早?十一點都不到。”
“我餓了,你多少吃點吧。”
我想著跟他離婚的計劃,便答應了。
季澤清開著他的帕薩特,把我?guī)У搅艘粋€杭幫菜館子。我著急解著安全帶,又著急在車座底下找我的皮鞋,抬頭一看,他已下車幫我開門,我有些不適應。這種紳士的禮儀,像我們這種普通屌絲是承受不來的。
進了餐館,他找了個幽靜的角落,點了幾道菜。才很快上桌,一盤蝦仁涼拌馬蘭頭,一盤糖醋小排,一盤油燜筍,兩個例湯,兩碗飯。
杭幫菜的菜量都偏少,我看著寥寥的幾道菜,問道:“你一個月賺多少錢?”
“夠養(yǎng)你了,怎么了?”他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我說道:“你很勤儉節(jié)約啊?!?/p>
“錢不是用來擺闊的,要花在刀刃上?!?/p>
“你這個樣子在國內(nèi)很難追到女人啊。小說里,那些男主角動不動就是甩一疊錢出來拍死我們這種路人的。我一直沒見識過,還挺想看看這種場面的?!?/p>
他夾了一塊排骨放我的碗里,說道:“那這個男主角肯定還沒老婆,有了老婆就要辛苦賺錢養(yǎng)家,哪能隨便拍錢給路人的?”
我搖頭:“季澤清,你真是沒情趣。雖然你在這方面很扣分,不過你長得不錯,可以彌補一下剛才的失分?!?/p>
他敲了敲碗沿,讓我先吃幾口飯。
看我扒拉了兩口,他說道:“你今天也很好看。一化妝我都認不出來了。咱這算是男才女貌珠聯(lián)璧合么?”
我差點被他突如其來的夸獎噴飯出來,連忙喝了幾口水,才咽下道:“你又打什么主意呢?想怎么報復我???”
他埋頭吃飯不理我了。每次一說到這個話題,他要么威脅我,要么無視我。
我想了想,問道:“季澤清,我問你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p>
他抬頭看我。
我說道:“季澤清,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他擦了擦嘴,說道:“如果有,又怎么樣呢?”
我倒是沒想到季澤清能這么大方地承認,貌似他的心情不錯,對話也很有進展,于是我倍受鼓舞地說道:“那你不想和她結婚嗎?你看,咱倆要這么綁在一起,只能是兩敗俱傷。我倒無所謂,反正我這輩子是打算做尼姑了,可你不一樣啊,你有喜歡的人,怎么能隨便就這么交待了呢。對吧?”
季澤清喝了口水,看著我說:“紀晴冉,你都跟我結婚了,怎么會做尼姑呢?你才24歲,別動不動就下一輩子的定論。離婚的事情你別提了,除非——”
我像是看到了希望的裂縫,連忙叮上去問:“除非什么?”
季澤清不緊不慢地說道:“除非你讓馮佳柏跟我來說。你因為他跟我結婚了,不覺得理應由他來提離婚的事嗎?你放心,只要他跟我說,他希望我倆離婚,我二話不說離婚?!?/p>
我立馬變得跟泄氣的皮球一樣。我要是有這出息,我還能跟你結婚?!
季澤清從兜里拿出一款新的手機,放在桌上,說道:“重新給你買了個手機,可別再砸我了。”
我把手機推回去,說道:“你不是說花錢花在刀刃上嗎?干嘛一直給我手機啊。你要真為我好,就把婚離了吧,我求你了?!?/p>
季澤清平靜地說道:“你要是不喜歡,那我把這手機砸了,你不是喜歡看男人拍錢的樣子嗎?這手機也值點錢,我拍一個給你看看?”
我總覺得這樣的季澤清很陌生很可怕,似是狂風暴雨之前的寧靜一樣。我只好把手機收起來。
他接著說道:“離婚的事,我剛才說了,只有那種情況我才會答應。”
我惡從心起,說道:“你要不離婚,我就跳樓去?!?/p>
他盯著我道:“當初馮佳柏走了,你都沒死成,現(xiàn)在為了我就想自殺,現(xiàn)在我地位那么高呢?”
唉,和平談判的計劃以失敗告終。我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來解決了,難道真的只剩下馮佳柏這條路子可走嗎?他可是在遙遠的美利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