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奏》 章節(jié)介紹

《變奏》是一部都市網(wǎng)絡(luò)小說，其閱讀的感受、舒適度都很高。 作者于桐文筆，劇情，構(gòu)思，新意等都恰到好處。該小說第2章內(nèi)容介紹：“我肚子餓了，我們?nèi)コ燥埌伞！蹦吧苏f。“正好我也餓了，“程優(yōu)璇說，”中午沒有吃，一直餓到現(xiàn)在?！薄澳窃趺葱校酪惨?........

《變奏》 行走在世界背面（中） 在線試讀

“我肚子餓了，我們?nèi)コ燥埌?。”陌生人說。

“正好我也餓了，“程優(yōu)璇說，”中午沒有吃，一直餓到現(xiàn)在。”

“那怎么行，死也要做個飽死鬼?！澳吧苏f，”不用在意別的，我要是你，我就抽煙喝酒無惡不作，等吃成一個渾身長滿膿瘡的胖子，我就站到購物廣場頂層往下跳，惡心死那些人?！?/p>

“哈哈。你也嘗試過這個？”

“什么？跳樓？不會不會，我雖然也是獨來獨往，但還沒那么悲觀，跳樓什么的不被允許?！?/p>

“不被允許？”

陌生人又不說話了。車子開到廣場肯德基店門口停下來，優(yōu)璇不解道：“吃什么？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

“對我來說，沒有，”陌生人打開后備箱，抽出一個尖銳的彎刀狀物，走向肯德基，他用刀在門縫中一劃，門自動打開了。接著陌生人折回從車外側(cè)抽出一支長桿，將彎刀狀物安在其上，他靠近車窗對程優(yōu)璇說，“等我打開燈后，你再進來?！闭f完他拖著長桿走了，廣場的地板上劃過絲絲火光。

三點十七分，肯德基的燈亮了，只開了前臺局部的燈光。程優(yōu)璇打開車門，朝著陌生人忙碌的身影走去。他正在收拾那個彎刀狀物，用一張墊桌紙精心包裝好。程優(yōu)璇問：“你用的什么工具啊？”

“鐮刀?！蹦吧溯p聲地回答，他提起長桿朝車走去，扣在側(cè)面的凹槽里。程優(yōu)璇看見攝像頭上都沾滿了白色的雞毛，用血粘上去的。

“本來雞肉都有專門供應(yīng)渠道的，近期在整治生產(chǎn)，養(yǎng)雞場兩個月關(guān)了八家，雞肉自然漲價了，老板覺得劃不來，干脆在廚房后面辟出一片地方，儲備了幾只雞?！蹦吧俗吡嘶貋恚^前臺，去后面的廚房打火，“你吃什么？”

“柚香雞腿堡一個，酸菜雞塊飯一份，榴蓮蛋撻兩只，嗯……烏龍茶一杯，不加冰，我胃不好?！?/p>

“花椰菜沒有新鮮的，用其它的代替吧。”陌生人用刀將宰殺的雞剁開，雞頭丟進垃圾桶?！傲裆徔谖兜牡皳橐矝]有，有三只下午剩下的葡式蛋撻，我一并在烤箱里給你熱一下，味道肯定是不如剛做下的新鮮，將就一下吧?！?/p>

“都可以?！背虄?yōu)璇坐在椅子上，打開手機。昨天下午關(guān)的機，重新打開后，除了天氣推送和訂閱的娛樂頭條外，沒什么人來信，她清楚，即便自己失蹤一個月，也恐怕沒人知道。他玩了一會后索然無味，他沖著陌生人喊：“你怎么知道的，肯德基老板自己養(yǎng)了雞？”

“你忘了我是記者?！澳吧擞寐┥讖挠湾佒袚瞥鲭u塊，放在面包上，”他在南苑那邊開了一家雞場，自己養(yǎng)雞供應(yīng)自己，這邊一般就放這么幾只，用來備不時之需。要不要圣代……哦，忘記你胃不好了?！?/p>

陌生人將一個托盤推到桌前，輕松地翻了出來，坐在程優(yōu)璇對面。她捻起一只蛋撻，有意低頭去看陌生人，露在外面的是半張慘白的臉，眼睛被一款黑色偏光墨鏡遮住，漂亮或丑一時尚且無從分辨；手同樣是嫩白的，白得令女人嫉妒。

陌生人沒有給自己準(zhǔn)備食物，他只是吃一碗樹莓圣代，緩慢而優(yōu)雅。他問：“一直是單身一人，沒有談過男友？”

“基本上是一個人，沒人和我一起，她們都有意無意地疏遠(yuǎn)我。男友倒是談過，”程優(yōu)璇說，“五月的時候，我回學(xué)校做畢業(yè)答辯，論文的主題是關(guān)于烏鴉悖論的，其中一部分談到了費爾·莫洛伊的前衛(wèi)動畫，他的作品里人物的相貌幾乎無甚差異，心理上卻各有各的盤算，他們自私、偽善、嗜血、投機、怯懦、貪婪，這樣的角色組合起來就會營造出一種情緒：原始欲望對人的支配、對支配的抗?fàn)幒涂範(fàn)帞÷浜蟮目鄲?，看過之后讓人感覺不是很舒適。答辯老師質(zhì)疑我的觀點私自夾帶情緒，引用例證不夠客觀。我是那種平時很小心，誰都不想得罪的人，可一旦任性起來就什么也不管不顧了，我對答辯老師說，絕大多數(shù)人還是在堅持邏輯經(jīng)驗主義的強意義，他們只相信他們看到的，不相信他們沒有看到的，相對于過程，他們更在意結(jié)果，好的結(jié)果可以一筆勾銷動機，惡的結(jié)果也能一筆抹殺善意，但他們疏忽了意外，這個意外才是真相，最客觀的真相。答辯老師臉色有些變了，說話聲音聽得出有不高興，她說，下去吧，我就下來了。

“一走下講臺，看到同學(xué)瞅我的眼神有些異樣，我就感覺可能糟糕了，大家都覺得我闖禍了。我急迫著尋找一個座位坐下，接下來答辯的人說了什么我根本沒聽進去。不知道第幾個答辯完的，一個男生，坐到了我身邊，他遞給我一張紙，紙上畫了兩個長鼻子的火柴人，一男一女相對而跪，外表猙獰怪陋，地上有斷開的鎖鏈，那是費爾動畫里的一個場景；他跟我說，他和我同屬于意外的造物，共同喜歡費爾·莫洛伊的一個原因，是他將這種意外的絕對性以一種絕佳的諷刺手段揭露了出來。他是我遇見的第一個遭遇相同的異性人，怎么說呢，兩個世界的局外人，帶著被拋棄的基因，就此走到了一起?！?/p>

“現(xiàn)在呢，還在交往？”陌生人把勺子挖到了杯底，停止了飲食，他表示自己很少吃晚餐，胃消化不是很好。

“不到兩個月，分了。我以為他是和我一樣的弱者，然而他不是，他把自己偽裝成一只羔羊，為的是潛入羊圈竊取羔羊。“她吃得有些著急，噎住了喉嚨，她開始咳嗽，把沒嚼爛的面包吐了出來，喝了兩口茶，多少緩過來一點?！蔽疑嵊逊偶倩丶伊?，他可以過來，我給他做飯，煲的雞湯，他夸我做的飯好吃，然后我們擁抱，他想進一步發(fā)展，我……我不排斥性，但我們才見過四次面就這樣，我接受不了。他很生氣，坐了一會就要走，回去之后打電話要求分手。我同意了。讓我難以接受的是，分手不到一周，他就在朋友圈里曬出了和新女友的合照……”

優(yōu)璇情緒低沉，經(jīng)剛才那么一咳，臉色變得有些紅潤，鼻翼周圍的雀斑反而寡淡了，原來菠蘿莓的臉蛋硬生生給咳成了紅沙果。她吃不下去了，陌生人也不說什么，站起來將剩下的半個漢堡簡單裹住，用餐紙將吐掉的食物撿起來，連著一只蛋撻丟進垃圾桶。“稍等一下，”他對程優(yōu)璇說，隨后又跳入廚房，把案板底下的雞頭、雞骨頭統(tǒng)統(tǒng)裝進塑料袋，扎好了放在桌子上。“來吃一頓晚飯，租用了人家的場地，吃了人家的雞，總該給人家收拾一下，不然明天員工會挨處分。你先上車，我把攝像頭擦干凈就出去?！?/p>

四點三十分，陌生人發(fā)動車子，他們重新開往環(huán)城高速。程優(yōu)璇問：“你不怕被攝像頭拍到么？”

“不怕，我身兼好多想技能的?！蹦吧诵α?。

“也難怪，你那么白，攝像頭夜晚拍到了，會以為是幽靈呢！”

“你知道怎么博人同情、知道怎么保護自己、你還會調(diào)侃別人，你知道你完全不是你口中所說的那個弱者?！?/p>

程優(yōu)璇的聲音陡然轉(zhuǎn)低，像犯了錯的小姑娘：“一般人我和他們聊不來，我只和同類人說?！?/p>

“你覺得我和你一樣？”

“我的第六感很強，”程優(yōu)璇說，“你也是個孤獨的人?！?/p>

陌生人沒有回復(fù)，他的手抽搐了一下，開始發(fā)起顫來，程優(yōu)璇沒有注意到，他把右手悄悄放下來，捏緊衣服的褶子。程優(yōu)璇想起了什么似的，打開背包，拿出藍條紋小丑，套進手中：“忘了給你介紹了，這是我的朋友們，孤單了就喜歡和他們玩……”她模仿小丑的語調(diào)，聲音變得飛快，繼而她根據(jù)小丑的邀請，從包里將老山羊取出來放在控制臺上，另一只手套進靚麗奶牛，她模仿老牛緩慢的聲音說：“你認(rèn)識的這個人不好，你都不知道他姓什名誰，哪里人士？”藍條紋小丑蹦蹦跳跳著過來，用手在靚麗奶牛頭上拍一下：“她也沒介紹自己啊，人家救了她，他一句沒有感謝人家，還苛求這么多！“靚麗奶牛緩緩地說：”是啊，不然我們都得給她陪葬去，“奶牛嘴里像嚼著草的樣子，”那個酷酷的青年，我來給你介紹一下，我的朋友叫程優(yōu)璇，程是方程式的程，優(yōu)是成績優(yōu)秀的優(yōu)，旋是陀螺旋轉(zhuǎn)的那個旋?！八{條紋小丑又拍了靚麗奶牛一下：“笨蛋，是璇，璇珠的璇，是美玉，我們的朋友是珍寶！”

“我是……”陌生人的氣息變得沉重，他對著方向盤咳嗽，不像是裝出來的樣子 ，極痛苦的咳嗽，外面霎時下起了黑雨，潑墨一般飛灑在車玻璃上。車速沒有絲毫減緩，陌生人的咳嗽聲漸漸平息下來，他打開雨刷器，黑色的雨水逐漸沖洗干凈，雨不再下，黎明出現(xiàn)了?！拔摇覆惶娣粫フ覀€地方休息吧?！?/p>

黑雨落在綠草地上、落在松樹頂上，為它們平添了一層泥巴的色質(zhì)，車輪碾過地面的沙沙聲如同它們的幽怨。她有點沮喪，舉起擱置一旁的老山羊，沒有搭理陌生人：“未發(fā)生過的事情是如此突然，我永遠(yuǎn)停留在那里，什么都不知道，別人也不知道我，好像我在一張椅子下，好像我失落在夜中——“藍條紋小丑哭了起來：“老詩人，我闖禍了，我惹了靚麗奶牛，她不理我了，也不準(zhǔn)我喝奶了，我們兩個同病相憐，都沒人關(guān)愛了……”

難受有些許緩和了，陌生人講：“我覺得我們性質(zhì)稍微有些差異，你是躲著世界生活的那種人，在有意的疏遠(yuǎn)人群?！?/p>

“你呢，你難道不是嗎？”

“我……雖然都是獨來獨往，生活在世界的人都在躲著我，我更像是被人群有意疏遠(yuǎn)的人?！澳吧说耐锤泻鲭[忽現(xiàn)，聲音逐漸又矮小下去。

“為什么？”

陌生人哭了起來，程優(yōu)璇上去安慰，她輕撫他的后背，感覺到刺骨的冰涼，又有點水膩膩的感覺?！澳汶y受嗎，你怎么這么冰？”程優(yōu)璇的眉頭皺起來。

五點三十六分，車子在黃河邊的一家民宿地停下來，木柵欄門面向河谷洞開，磚砌的兩間茅草屋，在磚墻外糊了一層麥秸泥，刻意做成的復(fù)古樣式，中間的屋頂已然塌陷，門房緊鎖，剩下的一間作為偏房保存完好，院南側(cè)支著涼棚，涼棚下有一個潮濕的的園木墩，和一些碼放整齊的木材。蜘蛛網(wǎng)在院子的各個角落糾纏著，主人在殷勤地織網(wǎng)，蛛網(wǎng)線路準(zhǔn)確，布局規(guī)則，有的覆蓋在石碾上呈圓形，有的在廊柱與墻角之間構(gòu)建起幾何形狀，它們用網(wǎng)將時間包裹在里面，在這里收獲了一夏又一夏的蚊子、一季又一季的蜜蜂、一代又一代的蝙蝠。他們走進東側(cè)的那間屋，輕輕地推門，門打開的聲音聽上去很刺耳，像在用銹刀刮蹭一段水泥地；陌生人說：“委屈你了，這個地方我有段時間沒來過，上次來還是有人……”他對這里輕轍熟路地收拾起來，老式的柜子里有一個小掃帚，可以用來清掃土炕。打掃到一半，陌生人忽然記起什么，他步履搖晃著去院**的井中提水，程優(yōu)璇將背包丟在床上，去幫陌生人提，“你生病了，我?guī)湍銇戆??！彼龔哪吧说氖种薪舆^水桶，發(fā)現(xiàn)陌生人的手上幾乎沒剩下什么肉，骨骼走向清晰可見，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又想不起來是哪里，“你怎么那么瘦？”

“沒辦法，我這個人先天有所缺陷，所以我說人都在躲著我，”過了一會，陌生人虛弱地說，“你也怕我了？”

“不怕……”程優(yōu)璇覺得哪里怪怪的，她吃力地把水提進去，陌生人跟在后面。他懷里抱著涼棚底下堆積的木材，塞進灶臺，緩緩地蹲下去，用火石打火。程優(yōu)璇手里舉著布偶老山羊：“看啊，這是多么原始的生活啊，我們豈不是費爾動畫里的一群野人？”陌生人兩手顫抖，樣子像個日薄虞淵的老人，兩個火石擦著火花了又熄滅，她看到這里，丟下布偶老山羊，從背包里拿出一本書，撕開，一部分一部分地塞進爐子，留下幾頁攥在手中，要陌生人引火?？吹侥吧嗽尞惖剞D(zhuǎn)過頭來，她說：“高更逃離生活之后去了大溪地，我喜歡他的野性和自由，現(xiàn)在我也擁有了一次這樣的生活，所以高更的象征對我來說已然淡化?！?/p>

陌生人顫抖得更厲害了，火石掉在地上，他撿起來放進口袋，她說：“恐怕我……今天已經(jīng)……沒有什么力氣……我、我想休息一下……“程優(yōu)璇要去攙扶，他拒絕了，就那么光禿禿地躺在土炕上，身下什么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