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鄰居》 章節(jié)介紹
《普通鄰居》的作者是烤老板,他筆下的主角胡玉陳舟負氣仗義,脈脈含情,不禁令人怦然心動,心生向往?!镀胀ㄠ従印返?章主要內(nèi)容介紹:揭開一切6.上了救護車后,說實話我還處于懵逼狀態(tài)。不明白我一個健全人怎么就被抬上了救護車。回想起剛剛車禍的壯烈場.........
《普通鄰居》 第二章 在線試讀
揭開一切
6.
上了救護車后,說實話我還處于懵逼狀態(tài)。
不明白我一個健全人怎么就被抬上了救護車。
回想起剛剛車禍的壯烈場景,紅色的血液交雜著大量的碎片,的確有些令人作嘔。
壓下胃部翻騰的感覺,我輕輕轉(zhuǎn)動了一下右手手腕。
嘶——
看來就算被后視鏡撞到,也還是有點影響的。
我十分安靜地蹲在救護車一角,看著躺在擔架上的大哥一陣哀嚎。
一時間腦子里飄過的只有“報應(yīng)。”
讓你歧視女司機,活該。
*
到了醫(yī)院后,救護車上的工作人員終于意識到還有我這么一名相關(guān)人員需要安置。
在簡答了解了一番情況后,我就被流放了。
他們讓我自己去掛個骨科檢查一下,便匆匆推著大哥走了。
走之前急救人員還對我指手畫腳了一番。
“你這個石榴汁,很讓人誤會啊?!?/p>
留下我孤身一人在急診大廳茫然無措。
我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白T。
好吧,如果早上不喝那杯石榴汁,或許我還能在原地和我的車共進退。
秉持著既來之,則安之的人生態(tài)度。
在確認過我的車被保險拉走后,我還是去門診掛了個骨科的號。
市一院不愧是大院,工作日的上午也生意這么好。
我穿著染色的白T坐在一群打著石膏的病友中間,格格不入。
怎么說呢,只能說大家各有各的難處吧。
從廁所出來后,我有一個思考。
我覺得世界上最長的距離,就是我和門診醫(yī)生的距離。
明明我就在他門口,但是我們中間卻像隔一條銀河。
洗手的時候我想我可真是個天才。
但是天才注定會隕落。
剛出洗手間的門,我就迎面撞上了陳舟。
差點忘了,這人學醫(yī)的。
真真是,流年不利。
我下定決心,必須要去一趟廟里跟菩薩訴訴苦了。
7.
陳舟看著我愣了有大概三秒。
我很少在他臉上看見這么錯愕豐富的表情,好像見鬼一樣。
反應(yīng)過來后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臂。
“你怎么又受傷了?!”
所以我說人倒霉的時候真的別出門,我該如何優(yōu)雅地和他解釋,這不過是石榴汁呢。
而且他好歹是一名醫(yī)生,怎么連血和石榴汁都分不清楚。
“喂,陳舟,別堵著門口啊?!?/p>
一名看著相對靠譜的醫(yī)生及時出現(xiàn)拯救了我。
“這人家身上沾的明顯果汁啊?!?/p>
靠譜,真靠譜。
于是我用力掙脫了陳舟的鉗制,用我尚能活動的左手對靠譜醫(yī)生豎了個大拇指。 “bingo?!?/p>
陳舟看著才松了口氣,無視了靠譜醫(yī)生揶揄的眼神將我拉到一邊。
“你怎么在醫(yī)院?”
“看病。”
他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讓我有些厭煩。
“什么病?”
我抬了抬右手,言簡意賅。
“車禍,手扭了?!?/p>
他還想再問,靠譜醫(yī)生又及時插入話題。
帶著點賤賤的八卦勁。
“陳舟,女朋友???”
什么玩意??
我立刻否認:“不是!普通鄰居而已?!?/p>
“這樣啊?!彼桓辈惶嘈诺臉幼?,小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
陳舟:“王河,你們科室很閑?”
原來你叫王河,這么八卦我看你不如改名叫王八。
“不閑啊,我這不是在為同事的個人問題操心嘛?!?/p>
他說完,抻著脖子又問陳舟了一遍:“真是普通鄰居?。俊?/p>
在我眼風示意下,陳舟陰沉著臉,緩緩說道。
“是,普通鄰居?!?/p>
我滿意點頭。
王河看起來有點失望,但是失望中又帶點雀躍。
“哦——,懂了,那我不打擾你們鄰居相聚了,先走一步啊?!?/p>
你懂什么?我看你什么都不懂。
“胡玉?!?/p>
“干嘛?”
“普通鄰居?”他往前逼進一步。
“不然呢?”我后退一步,后背貼緊窗臺。
也許是我昨晚的態(tài)度刺痛了他,又也許剛剛在同事面前丟了面子。
他似是怒急。
隨即冷笑一聲,盯著我一字一句道。
“誰家普通鄰居沒事上床的?”
“陳舟!你閉嘴!”
我急忙抬手想捂他的嘴,但是太著急用了右手。
“啊——!”
8.
雪上加霜。
什么叫雪上加霜。
“你跟著我干嘛?”我左手扶著右手,面色不虞地問他。
“看我笑話嗎?”
“我這么慘還不是——”
“胡玉?!彼蝗缓苷降慕形颐郑o我整停頓了。
“你真沒有其他地方受傷嗎?”
在這貓哭耗子假慈悲呢。
“沒有?!?/p>
回到骨科門診的門口,我客氣地向他告別。
“陳舟,你別跟著我了,回去上你的班?!?/p>
他不動。
就在這時廣播喊我名字,到號了。
我瞪他一眼,徑直走進醫(yī)生辦公室。
謝頂?shù)闹心赆t(yī)生捏著我的手腕四處轉(zhuǎn)動一番后下定結(jié)論。
疑似骨裂。
“醫(yī)???。”見過了大風浪的醫(yī)生很快結(jié)束了問診。
他一邊刷卡一邊囑托我:“你這手得再去拍個片子,先去建檔吧。”
我點頭如小雞啄米。
“哎——?不用了,你這已經(jīng)建過檔了?!?/p>
“那簡單了,你先過去拍個片子,報告出來以后再帶著片子來找我?!?/p>
說罷擺擺手,示意我可以退下了。
什么情況,我什么時候建過檔了?
正當我疑惑的時候,一旁的陳舟適時跳出來。
“醫(yī)生,她這是車禍受傷的,需不需要——”
“小伙子,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別急。你看她這樣子,像有什么事嗎?”
“你們年輕人感情好是好事,也不要天天談個戀愛班都不上啊?!?/p>
他看著穿著白大褂的陳舟,意有所指。
“好了好了,下一個。”
謝頂醫(yī)生下了逐客令。
9.
“是胡小姐嗎?”
“是這樣的,今早的車禍幾位車主需要到局里錄口供,麻煩您這邊配合一下?!?/p>
當我準備帶著被包裹成木乃伊的右手離開醫(yī)院去探望我的車時,一名警察帶著他的證件突然出現(xiàn)。
我皺了皺眉頭,潛意識有些抗拒,甚至還有點想吐。
但作為守法公民,想了想還是決定配合。
“可以?!?/p>
“胡玉!你等等——”
正要走的時候,陳舟從遠處跑過來扯了我一把。
就是這一把,讓我直接失去了意識。
暈倒前我看見陳舟驚慌失措地朝我伸手,之后我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接住我的雙手有些冰涼,還帶著點濕漉。
我想說陳舟你怎么還有手汗啊臟死了。
但是我的腦子突然像被羚羊的后蹄猛踹了一腳。
我什么都說不出來。
痛死了。
*
再清醒過來的時候我躺在消毒水腌入味的病房里。
我媽正在房間和醫(yī)生小聲談話。
我豎起耳朵只能聽見一些只言片語。
“她……情況,車禍刺激……暈倒…,如果……”
“家屬……引導(dǎo),避免……二次傷害?!?/p>
再多就聽不見了。
我猜大概意思應(yīng)該是說我暈倒是因為受了車禍刺激。
沒想到我堂堂胡玉,居然有一天能被這小場面嚇暈。
說出去也太沒面子了吧。
我掙扎著想起床,驚動了談話的二人。
“玉玉,還有哪里不舒服嗎?!?/p>
我媽快步走到床邊,摸著我的額頭低聲詢問。
“沒有?!?/p>
醫(yī)生也走了過來,拿出根小手電掀開我的眼皮端詳了一番。
“應(yīng)該沒什么事了,今天就能出院,回家要注意靜養(yǎng)?!?/p>
我媽連聲道謝。
出院的時候陳舟也來了。
我對此表示嗤之以鼻,卻也沒再惡言相向。
一碼歸一碼,我們現(xiàn)在既然是普通鄰居,就要有普通鄰居的樣子。
10.
在醫(yī)院門口等車的時候,氣氛陷入了焦灼狀態(tài)。
我媽率先逃跑,只留下一句:“玉玉,媽媽去路邊看看能不能攔到車?!?/p>
就腳底抹油了。
獨留我和陳舟兩人面面相覷。
“你好點了嗎?”良久,他還是先開口了。
我果然還是按奈不住,無法和他成為普通鄰居。
于是我問他:“陳舟,你知道什么叫先撩者賤吧?”
滿意地看見他臉色轉(zhuǎn)陰。
我得意一笑,轉(zhuǎn)頭不再看他。
忽然一道身影闖入我的視線,帶著莫名熟悉的厭惡和反胃感。
我死死地盯著那個方向。
陳舟很快注意到我的反常,他輕推我的肩膀。
“胡玉?你怎么了?”
那道身影很快轉(zhuǎn)入停車場后很快就脫離了我的視線范圍。
顧不上許多,我抬腳朝著那個方向追去。
陳舟的聲音遠遠落在后方。
“胡玉!胡玉!!”
“你慢點跑??!”
奔跑中除了他焦急的呼喊,只有陣陣風聲灌進我的耳朵。
此刻我的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
抓住那個人,然后殺了他。
11.
終于在他上車前我抓住了他。
我用力拽著他的衣領(lǐng),惡狠狠將他轉(zhuǎn)了過來。
他原本不耐的表情,在看清我的那一刻消失殆盡。
只剩下慌亂。
“怎么是你?!”
他不自覺地拉高了語調(diào),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這一刻我終于喊出了他的名字。
“謝仲!”
“你怎么還好意思活著?!”
做了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你怎么還能活著?
他身邊站著的女人朝我瞥了一眼,挺著肚子質(zhì)問他。
“謝仲,她誰?。俊?/p>
我這才看清他身邊站著一名孕婦,看起來月份已有七八個月。
這時陳舟也追了上來。
他橫插在我和這兩人中間,將我護在身后,緊張地低頭看我。
“胡玉,胡玉,你冷靜點,你看我看著我?!?/p>
我抬頭望他,眼里已經(jīng)蓄滿了淚水。
我不知道這樣的情緒波動是為什么,只有對謝仲的恨像是刻在我的心臟上。
陳舟低聲問我:“胡玉,你想起來什么了嗎?”
“沒有。”我緩緩搖頭。
經(jīng)過這一段插曲,對面的人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他先是安撫他身旁的女人。
“寶貝,這女的看起來像個瘋子,可能是之前被我甩過的女人吧?!?/p>
“我現(xiàn)在心里只有你和我們的寶寶,乖,不要被這個瘋女人影響了,你先上車,我很快解決?!?/p>
女人嬌嗔地看他一眼,隨即又輕蔑地上下掃視我。
“那好吧,你快點哦,不要隨便什么女人都能貼上來?!?/p>
我想說大姐你搞搞清楚,雖然我現(xiàn)在打著石膏,衣服頭發(fā)也亂糟糟。
但你至少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身邊站的可是陳舟。
從小到大都是校草,現(xiàn)在是知名醫(yī)院的潛力股醫(yī)生陳舟誒。
你憑什么覺得我會看上你身邊那個濫情的狗東西。
還糾纏他,真是搞笑。
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
記憶到這里就被截斷了,我甚至說不出痛恨謝仲的原因。
除了對他生理性的厭惡意外,在我的印象里,他不過就是個陌生人。
可我為什么會知道他是個濫情的狗東西?
還想讓他去死?
日記本里寫著去死的人不應(yīng)該是陳舟嗎?
12.
夜幕已經(jīng)降臨。
露天的停車場里人來人往,我依舊抓著謝仲不肯松手。
他干脆一副無賴樣。
“我說胡玉,你這樣光天化日拉著一個有夫之婦不放手,不太合適吧?”
“你認識我?!?/p>
我篤定道。
“是,是,我是認識你。不過以前玩玩而已啊,你不會當真吧?”
“你——”
我怒急,揮舞著我的石膏正要揍他,陳舟比我先出手了。
嘭——
他一拳正中謝仲的臉頰,狠戾道。
“嘴放干凈點。”
謝仲踉蹌幾步后站穩(wěn),舌頭頂了頂受傷的地方笑了。
“陳舟,想不到你還守著這個瘋女人呢,我——”
嘭——
又是一拳。
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一把抱住了陳舟的腰將他固定在原地。
“陳舟,不要動手了?!?/p>
謝仲反倒笑的更大聲。
“你倆一個瘋子,一個傻子,倒是絕配?!?/p>
“只是安寧早就死了,她被你害死的,你現(xiàn)在這做什么秀呢?嗯?胡玉。”
安寧。
他認識安寧。
安寧到底誰??
他又湊近我,用只有我們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老子只不過是和她玩玩,誰知道她就當真了?她一個窮女人,父母都是農(nóng)民,家里還有個弟弟,我怎么可能會娶她?”
“你想知道安寧是誰吧?她就是個癡心妄想的臭婊子?!?/p>
一張素白恬靜的臉出現(xiàn)在我腦中。
她羞澀地對我笑著:“胡玉,他說愛我,會娶我的?!?/p>
“我馬上就要結(jié)婚啦,我已經(jīng)懷了謝仲的孩子?!?/p>
“他說不在意我的家庭條件?!?/p>
畫面一轉(zhuǎn),她滿臉鮮血地朝我伸出手。
“胡玉,快跑,快跑……”
無法控制的淚水滾落而出,我緊緊地咬著牙。
“謝仲,你不得好死?!?/p>
13.
謝仲無所謂地聳聳肩。
以一種勝利的姿態(tài)退回到車邊。
“是嗎?可是我現(xiàn)在活的不要太好。”
又轉(zhuǎn)頭看向陳舟,以一種嘲諷的口吻說道。
“我倒是挺佩服你,她根本——”
“夠了!”
“滾。”
陳舟打斷了他沒說完的半截話。
*
最后我還是沒能出院。
又回到了那間消毒水味離奇重的病房。
我不知道陳舟和我媽還有醫(yī)生說了什么。
總之,我貼上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儀器,躺在了醫(yī)院里。
謝仲說的話像一記重錘,敲開了我記憶的一角。
如果安寧就是我記憶中的那個女生。
那我為什么忘記了她?
我迫切地想要拿到日記本,想要再次鞏固記憶。
思來想去,我還是拜托了陳舟。
畢竟這事兒也事關(guān)他的清白。
如果日記本里的渣男不是他,那這么些年來,我倒是錯怪他了。
“陳舟。”
我抬起尚能活動的左手,朝他勾勾手指。
高大的身影罩了過來,我還有些恍惚。
說實話,他還是很符合我的審美取向。肩寬腿長,腰細胯寬的。
今天揍謝仲那兩拳看起來也很有力道,應(yīng)該是有在鍛煉的。
也許是我發(fā)呆太久了,陳舟耐心告急。
只見他雙手抱在胸前,有些警惕地看著我。
“干嘛?!?/p>
其實他這樣是有點應(yīng)激了,我也能原諒。
畢竟參考我往常對他的態(tài)度,這時候的我也是能干得出來把他叫到床邊羞辱的事情的。
我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一些,擠出了一絲微笑。
“麻煩你幫我個忙唄?!?/p>
他還是有些警惕:“什么忙?”
我猶豫了一會兒,告訴他:“我房間書桌右下方的抽屜里壓著一本日記,粉色的本子,能不能幫我?guī)н^來?”
“日記?”他看起來有些意外:“你還寫日記?”
你這什么意思,士可殺不可辱啊。
“不愿意算了?!蔽遗ゎ^道。
他頓了一會兒,似乎沒料到我這都躺病床上了自尊還如此之強。
于是放軟了一些語調(diào):“我待會下班回去幫你拿?!?/p>
這還差不多。
我故作鎮(zhèn)定。
“行吧?!?/p>
14.
不得不說,陳舟這人還是有點效率的。
八點左右的時候,他就帶著我的日記出現(xiàn)在了病房。
他手上拿著日記,表情有些肅穆。
“胡玉,這是你的日記?”
我愣了一會兒,呆呆點頭。
“是啊?!?/p>
“什么時候的事?”
“什么?”
他看起來很嚴肅:“寫日記這件事,你什么時候開始的?”
我老實告訴他:“忘了,我從包里發(fā)現(xiàn)的。”
他問“什么包?”
我說:“一個粉色的雙肩皮包?!?/p>
陳舟在原地沉默了。
之后緩緩朝我走來,我聽見他說。
“胡玉,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討厭粉紅色,我從來沒有見過你有任何粉紅色的東西。”
他走到我面前,頓了一會兒繼續(xù)說道:“那個粉色的包和這本日記,很可能不是你的東西?!?/p>
陳舟說話的聲音很輕,卻如同一個炸彈在我腦中爆炸。
我終于意識到了這一點。
對啊,我不喜歡粉紅色的。
我怎么會有粉色的包和粉色的日記本?
而且,我從來不寫日記的。
“我……,我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我求救似的望向陳舟。
他漆黑的雙眸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怔怔地望著他,眼淚又無法控制地流了出來。
“那這些到底是誰的東西?。筷愔?,你告訴我啊?!?/p>
他走進一步,輕輕將我擁在懷里。
“胡玉,別哭了?!?/p>
*
深夜我又被噩夢驚醒。
這次小屋里的聲音和畫面更加清晰。
我聽見有人在不斷喊我的名字。
“胡玉,醒醒,醒醒?!?/p>
“別睡了,快逃?!?/p>
然后我就醒了。
漆黑的環(huán)境讓我瘋狂跳動的心臟緩了下來。
我下床,想要去一趟廁所。
卻在聽見門外傳來了陳舟的聲音。
我遲疑了一會兒,湊近過去。
他在和今天上午用小手電照我眼皮的醫(yī)生談話,我記得他姓沈。
“是這樣的,陳舟,你聽我說。她的記憶清楚地知道那件事已經(jīng)是三年前了,但是潛意識一直都沒有走出來過?!?/p>
“也就是說,她一直都活在三年前的那場綁架里,她從來都沒有走出過那間小屋?!?/p>
15.
誰?是誰?
我的心臟又不可控地跳動了起來。
門外安靜了一會兒。
陳舟有些自責的聲音響起:“我們以為她只是忘了安寧,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p>
沈醫(yī)生又說:“現(xiàn)在情況確實比較棘手,按照這本日記里寫的內(nèi)容,加上她這幾年的表現(xiàn)來看,她很有可能將安寧的記憶投射到自己身上?!?/p>
“而她口中的那些你對她的傷害,實際上應(yīng)該是謝仲對安寧所做的一些事?!?/p>
談話似乎陷入了僵局。
陳舟沒有再說話。
良久,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多了一絲暗啞。
“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我還能為她做什么?”
沈醫(yī)生嘆了一口氣。
“解鈴還須系鈴人。她必須要想起安寧,想起來三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
我緊緊扶著洗手間的門把手,身體貼著墻面滑落下去。
陳舟和沈醫(yī)生的談話讓我陷入了無盡的慌亂當中。
我呆呆地蹲坐在地上,盯著洗手臺未擰緊的水龍頭緩緩滴水。
眼神逐漸渙散。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門外一陣急切的敲門聲。
“玉玉,玉玉,你在里面嗎?快開門!”
是我媽媽啊。
我想起來給她開門,可身體卻好像有千斤重。
哐——地一聲。
門被撞開了。
刺眼的光線瞬間涌進這間小小的洗手間,我茫然地抬頭。
陳舟背著光線,模樣十分狼狽。
他朝我快步走來,顫抖著手撫上我的臉頰。
“胡玉,你沒事吧?”
我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像是在粗糲的砂紙上打磨過一般。
“沒事,就是有點口渴?!?/p>
他小心翼翼地將我抱起,像對待一個精致的擺件。
我媽遞過來一杯水,小口小口地喂我。
我看見她通紅的雙眼,像只悲傷的兔子。
“玉玉,你嚇死媽媽了?!?/p>
我朝她輕輕笑了笑,伸手抹開了她眼角的淚水。
“我這不是沒事嗎,別哭了?!?/p>
16.
之后我便開啟了漫長的住院生活。
沈醫(yī)生每天都會帶著他的小手電來我床前晃悠幾次,這我倒是能理解,畢竟他是我的主治醫(yī)生。
但是陳舟也每天都過來,次數(shù)多了就我有些厭煩了。
每當我想開口說點什么帶刺的話助助興時,我媽就會舉起她削蘋果的小刀威脅我閉嘴。
因此我過的很是無趣。
但也不是毫無收獲。
我從陳舟的嘴里聽了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
關(guān)于我和他,關(guān)于我和安寧。
*
其實故事很簡單,大概也能猜得出來。
我和陳舟是情侶,和安寧是好友。
某天他和我突然失去了聯(lián)系。
失蹤48小時后他報警了。
報警三天后警察在城郊河邊的小屋里找到了我。
之后我昏迷了很久。
等再醒來的時候,記憶就有些紊亂了。
警察順著這場綁架案繼續(xù)查了下去。
只查到安寧失蹤,就斷了線索。
唯一的證人,即本人。
失憶了。
因此,至今這場綁架案還是一樁懸案。
事情非常的簡單,陳舟說的也邏輯通暢。
只是他畢竟當時身在外地進修,很多細節(jié)了解有限。
以及他口中說的很多東西還是讓我有些懷疑。
比如他說。
我非常非常愛他,每天都在勒令他馬上向我求婚。
于是在交往的第十年,也就是出事的那一年。
他向我求婚了。
他說我十分樂意地接過了戒指,并且和他許下了永不分離的愿望。
我對這段發(fā)言表示懷疑。
他為了證明這段話的可信度,當即從脖子里掏出一根掛了兩只戒指的項鏈。
尺寸確實是合適的。
想起了這幾年來我對他的冷言冷語,一時間我有些下不來臺。
于是出于某種強烈的自尊心,我否認了。
他倒是十分大度,說都會想起來的,一切都會好的。
我望向窗外飛過的小鳥。
出神地想,真的會好起來嗎。
17.
轉(zhuǎn)機出現(xiàn)在一個月后,謝仲的兒子出生了。
當時我正躺在床上翻閱安寧的日記。
除了那張?zhí)耢o羞澀的笑顏,我再想不起關(guān)于她的更多細節(jié)了。
可那場綁架案,卻在一次次的噩夢中愈發(fā)清晰了起來。
最后是安寧推了我一把。
她救了我。
在沈醫(yī)生的建議下,我常常在我媽和陳舟的陪伴下翻閱那本日記。
關(guān)于我的一些錯亂記憶也在被逐步修正。
比如我媽其實已經(jīng)退休了。
蹲在路邊淋雨的那個晚上,也不是我第一次和陳舟見面。
就連跑出門去買牙刷,也是我的臨時起意。
陳舟不過是一直都在我的身后。
默默跟著而已。
*
午飯的時候,陳舟和我說起了這件事。
“謝仲的兒子出生了,不過有先天性心臟病,現(xiàn)在還在保溫箱里待著。”
我吃了口青菜,淡淡地說了聲:“活該?!?/p>
飯后他去上班了,我照舊和巡查病房的小護士聊天。
小許是剛畢業(yè)的護士,為人熱情、嘴風不嚴、熱愛八卦。
在我的經(jīng)營下,我們倆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所以我其實比陳舟更早一些知道這件事。
我還知道小許馬上就要調(diào)去婦產(chǎn)科了。
其中有幾項繁瑣的工作令她十分憂愁,就是學習如何照顧保溫箱里的嬰兒以及剖腹產(chǎn)的孕婦。
我意識到,機會終于來了。
18.
深夜,我試探性地在我媽面前揮了揮手,確認她熟睡后,輕輕翻身下床。
打了一輛的士回家。
到小區(qū)后,我先去快遞柜取出了已經(jīng)滯留許久的包裹。
等終于回到家中,后背已經(jīng)冒出一層薄汗。
顧不得許多,我先進了臥室從床底拉出一個上鎖的行李箱。
輸入密碼打開后,赫然是那只粉色的皮包。
我伸手一陣摸索,掏出了一封信和一只U盤。
又四處翻找,找出了我的高中作業(yè)本,仔細和信封里的字跡核對,確認是我的字跡無誤。
做完這一切后,我又拆開了那只包裹。
是我買的護士服。
雖然和市一院的還是有差別,但也差不多能夠糊弄了。
*
雖然我的記憶依舊如碎片一般四處飄散。
但這一個月來足夠我將一件事聯(lián)系起來——
那場綁架,和謝仲脫不開關(guān)系。
我想起了隨著日記本一起放在皮包里的信封和U盤。
之前我一直搞不明白,這封信和U盤的作用。
直到這個月發(fā)生的這些事,我才能勉強將這些東西串聯(lián)起來。
這是足夠讓謝仲身敗名裂的東西。
他以為自己娶了富家千金,就能夠野雞變鳳凰。
我偏要在他人生最得意的時候,將他拉下云端,狠狠踩在腳下。
祭奠安寧的在天之靈。
我最好的朋友,雖然我已記不清我們之間到底存在何種羈絆。
但是沒有關(guān)系,你在天上會看見的。
我會親手為你報仇。
讓他變成比污泥更加不堪的垃圾。
20.
趁著夜色,我換上新買的護士服,又回到了醫(yī)院。
戴上口罩后,我朝著婦產(chǎn)科的病房走去。
“誒?你等等!”
身后傳來一聲呼喝,我腳步一頓。
“你哪個科室的?”
我用指甲緊緊摳著虎口,強裝鎮(zhèn)定。
深吸一口氣道:“我是新來婦產(chǎn)科輪轉(zhuǎn)的護士,剛剛VIP有病人按了呼叫,我,我過去看看?!?/p>
來人是一名住院醫(yī),他走進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新來的?去病房怎么不帶病例?”
一滴冷汗從我額角滑落。
“我,我……”
“叮鈴鈴——叮鈴鈴——”
醫(yī)生的手機響了。
他眉頭緊蹙地接起電話,我聽見聽筒那頭傳來一陣嘈雜,似乎是急診。
掛斷電話后,他沒再追問我,隨手從診臺翻出病例遞給我,交代道:“之前你們培訓的東西別忘了,有問題找你們護士長?!?/p>
便匆匆離去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長舒一口氣。
*
終于,我在VIP3的病房門口停下。
根據(jù)這個月我有意無意的探聽,我從小許口中得知。
謝仲的妻子,萬嬌林是一名貨真價實的富二代。
但是脾氣卻不大好,十分刁蠻。
而護士們口中的謝仲,可謂是二十四孝好丈夫。
他在岳家扮演著好丈夫,好父親,好女婿的角色。
我盯著手中的U盤,冷漠地將它放在了萬嬌林的枕邊。
這里面是一份錄音,應(yīng)該是他最后和安寧翻臉時,威脅她去打胎時安寧偷偷錄下的。
我想這應(yīng)該足夠萬家對他起疑了。
……
“你發(fā)什么瘋??馬上打掉這個孩子!它只會毀了我的人生!”
“我們只是玩玩而已啊,媽的你這個臭婊子!”
“我已經(jīng)攀上萬家的獨生女了,萬家你知道吧?整個A市80%的酒店都是他們家的,那個獨生女現(xiàn)在愛我愛的死去活來,等她爸媽死了所有東西都是我的,你不要礙事??!”
“如果你再執(zhí)迷不悟,不要怪我殺了你?!?/p>
“識相點就放聰明……”
謝仲,這是我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
21.
消息傳得很快,婦產(chǎn)科的那個二十四孝好丈夫被妻子趕出了病房。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甚至被打至重傷住院。
大家都議論紛紛,只有陳舟看著我的眼神愈發(fā)沉默。
我不知道他猜到多少,但是無所謂。
就算讓他知道我是個不折手段的惡人又怎么樣。
反正我也不在乎,我不會停手。
我已經(jīng)做好了只要他問就坦白的準備,可是這些天他卻一言不發(fā)。
只是減少了來病房探望我的次數(shù)。
“玉玉,別發(fā)呆了,來吃點東西?!?/p>
我媽拎著一袋水果進門,打斷了我的遐思。
“沈醫(yī)生說明天就能出院了,在家靜養(yǎng)一段時間看看?!?/p>
“什么?”
“明天嗎?”
我有些意外。
“是啊,你不用擔心,媽媽會安排好的?!?/p>
我一陣沉默。
如果明天就要出院,那我的計劃就不得不提前了。
*
當夜,我如法炮制來到了謝仲的病房。
正當我準備將手上的東西加入吊瓶中時,有人叫住了我。
“胡玉?!?/p>
我緩緩轉(zhuǎn)頭,看見陳舟站在病房前靜靜地望著我。
他身后是明亮的走廊,透進的一絲光亮讓我看清了他沉寂悲傷的眼睛。
最近他總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怎么?你要阻止我嗎?”
“你這是犯罪?!?/p>
我低笑一聲。
“又怎么樣?我要殺了他替安寧報仇?!?/p>
陳舟走了進來,他關(guān)上了房門,病房又陷入黑暗。
一道力氣從我手上拿走了那只注射液。
“你今晚注射進去,明天就會被抓走,醫(yī)院的走廊四處都是監(jiān)控,你們倆誰先坐牢都說不定?!?/p>
“胡玉,這就是你的方式?讓他在無意識的狀態(tài)下安靜死去?”
“誰說我要讓他現(xiàn)在死?”
我一把奪過他手里的注射器,插入吊瓶中。
陳舟阻擋不及,拔下的時候已經(jīng)注射了一半進去。
“胡玉!!”
“別擔心,這只是自來水,讓他多痛苦幾天而已?!?/p>
“我要他清醒著身敗名裂?!?/p>
然后再去死。
這段插曲終于激怒了陳舟,他用力將我拖出病房,來到醫(yī)院的天臺。
“胡玉!你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你想起來了什么,應(yīng)該和我說,至少告訴沈醫(yī)生!”
我冷笑。
“然后呢?繼續(xù)治這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好起來的病,然后看著謝仲逍遙法外嗎?”
“陳舟,我做不到。是他害死了安寧,是他害我們被綁架!”
“那你應(yīng)該把證據(jù)交給警察,而不是——”
“陳舟,你太天真了,如果我——”
“胡玉!!”
他更大聲地打斷了我。
“天真的是你!你以為把U盤悄悄放在萬嬌林枕邊就能全身而退嗎?萬家一直在查到底是誰放的,你認為他們能放過你?”
“我……”
“如果不是我及時刪除了醫(yī)院的監(jiān)控,你現(xiàn)在還能站在這里和我吵?”
我呆呆地望向他。
“你……為什么……”
陳舟上前一步,緊緊握住我的肩膀。
“胡玉,相信我,我不會背叛你?!?/p>
砰——一陣煙花升起。
我陡然想起我媽似乎說過,今晚有什么活動,怪不得醫(yī)院人這么少。
第二聲煙花爆炸的時候,我聽見陳舟在我耳邊說。
“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22.
愛這個字,太沉重了。
我推開陳舟,轉(zhuǎn)身離開了天臺。
當晚謝仲就發(fā)起了高燒,在醫(yī)院為他做全身檢查的時候,又出現(xiàn)了意外。
“他中毒了?!?/p>
陳舟對我說。
“什么?我沒有——”
“是鉈中毒,已經(jīng)好幾年了。”
“怎么會……”
我怔愣地望向他。
陳舟深吸一口氣,對我說:“胡玉,這個事情可能沒有那么簡單,還是去報警吧?!?/p>
我依舊陷入在自己的世界里。
“胡玉,你能想起來關(guān)于安寧多少?”
“我……,我只記得我們是大學很好的朋友?!?/p>
他問我:“同寢室嗎?”
我搖頭:“同系?!?/p>
漫長的沉默過后。
陳舟輕聲問我:“胡玉,你大學是什么系的?”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
“化學系。”
23.
最后我還是去報警了,我將U盤的拷貝份和日記作為證據(jù)提交給了警察。
于是三年前的懸案有了嫌疑人,警方開始了調(diào)查。
有了謝仲這條線,一切都順利了起來。
三年前,謝仲買兇試圖恐嚇安寧,逼迫她打掉孩子。
但是過程中出了意外,連同我也一起被綁走了。
他們把我們丟在郊區(qū)的一間廢棄小屋里,關(guān)了兩天。
第三天的時候,出現(xiàn)了幾個人。
他們直接在小屋里,為安寧打胎了。
而后安寧因為大出血去世,這些人一看弄出了人命,拋尸后也顧不上許多。
將我隨意丟在小屋里自生自滅。
直到陳舟報警我失蹤,才被救回來。
后面的事情大概就能猜到了。
我因為受了太大的刺激,記憶出現(xiàn)了紊亂。
不僅直接忘記了安寧,還錯把她的記憶錯當自己的記憶。
就這樣過了三年。
*
謝仲因雇兇殺人被刑拘。
在他被起訴前,我最后去看了他一眼。
他看起來十分狼狽,嘴唇干涸發(fā)白。
但是眼神卻依舊凌厲狠毒。
他惡狠狠地對我說:“胡玉,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搞的鬼。等我出去以后,你就等死吧!”
我面無表情地看他。
“你殺了人,出不去的。”
他笑了,湊近鐵窗陰森道:“老子有錢,多的是人會來撈我出去?!?/p>
聞言我先是輕輕笑了,隨后干脆放聲大笑。
“謝仲啊謝仲,你真是,活該。”
他警惕地看我。
我也湊近鐵窗,用只有我們倆才能聽清的聲音對他說。
“你不知道吧?你其實活不了多久了?!?/p>
“安寧給你下毒了,是鉈?!?/p>
我滿意地看見他的臉色瞬間蒼白,我退后兩步。
他猛地撲上來,卻被鐵窗擋住。
“你說什么??。 ?/p>
他像一條困獸,眼神發(fā)紅地質(zhì)問我。
“你這個瘋女人?。?!”
我又笑了。
“謝仲,你自己也有感覺吧,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卻怎么都查不出原因。”
“這都是你的報應(yīng)。”
他無力地跌坐回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語。
“都是騙子,騙子……”
24.
走出看守所的那剎那,我的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寧靜。
陳舟就在前方等我,他還是那副安靜內(nèi)斂的樣子。
我快步朝他走去,撲進了他的懷里。
如果什么都想不起來,那我愿意再愛上他一次。
我們不會再是普通鄰居。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