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鳶而煜》 章節(jié)介紹
這部言情小說《鳶鳶而煜》,人物性格飽滿,故事情節(jié)曲折,給人的帶入感很強,仿佛置身其中?!而S鳶而煜》第2章概要:妾心如鏡面,一規(guī)秋水清皇帝趕到時,正巧看到我這幅樣子。他將高貴妃從我身前拉開,蹲在我身前,替我擋住人群,又捧著我的臉,細細吹著?!?........
《鳶鳶而煜》 第二章 在線試讀
妾心如鏡面,一規(guī)秋水清
皇帝趕到時,正巧看到我這幅樣子。
他將高貴妃從我身前拉開,蹲在我身前,替我擋住人群,又捧著我的臉,細細吹著。
「鳶鳶,很疼嗎?」他聲音輕細又帶顫抖,好像在珍惜一件琉璃工藝品。
我只是捂著臉輕聲嗚咽,卻不理他。
「哪只手打的,給朕廢了!」皇帝龍顏大怒,眼眸森然,嗓音中卻是壓不住的怒氣。
「陛下!不是!臣妾沒有!」耳邊只聽得高貴妃連連狡辯。
「廢掉,打入冷宮!還需要朕再說一遍嗎?」他竟是愈發(fā)生氣,猶如火山噴發(fā)。
驀然將我打橫抱起。
我埋在他懷中,聞到清冽的龍涎香。
「趙鳶!你個狐媚子!究竟給陛下吃了什么藥!陛下——!陛下——!」聽得一陣摩擦拖地的聲音,聲音愈傳愈遠。
他竟是將我直接抱回寢殿,一刻也未曾歇息。
太醫(yī)前來看診,為我涂藥并留醫(yī)囑。
興許是皇帝神情過于嚴肅,高貴妃又剛觸霉頭,眼見著太醫(yī)這小老頭眼觀鼻鼻觀心,白色胡子和人一樣耷拉著,一點多的事都不想觸到,急急忙完退下。
有點好笑,但得忍住。
我徑直坐在軟塌上,無論皇帝怎么逗弄我都不理他。
他坐在我身側(cè),我挪一點。
他靠近,我又挪一點。
他再靠近,我又…挪不動了。
他忽然蹲在我面前,凝視我的雙眼,視線再次交匯。
凌霄國這皇帝當真是與眾不同,豐神俊朗,郎眉星目。
他只是這么看著我,卻叫我心頭一滯。
「鳶鳶,別鬧了好不好,你看看朕?!顾自谖颐媲?,將我的手放在腿上,又作捧心狀。
「朕這一顆心,可都系在你身上了。你若是不理,朕該如何是好?」他今日跑的急,竟是連朝服都未曾換下。穿著龍袍捧心賣乖,當真是犯規(guī)得緊。
「哼,那高貴妃打得我好痛。你若在意,她又怎敢?」我輕手打斷他的矯情動作。
也不知這堂堂皇帝,到哪里學得這些民間矯情故事匯中的惡俗橋段!
「朕已將她打入冷宮,不會再礙你眼了。嗯?」皇帝站起身,將我牽至桌前,為我倒上一盞茶,「原以為你是知道的,朕心悅于你?!?/p>
他將手中茶盞遞給我,見我喝下又遞了塊兒糕點,「吃些甜的?!?/p>
我看著他舉起的手臂,那塊兒杏仁糕點潔白無瑕。
突然來了興致,張口咬過去,沖著皇帝露出一個月牙笑。
「你呀,就是只甜滋滋的小白狐貍?!够实凼Γ瑢⑽页允5陌雺K糕點放入嘴里。
因高貴妃右手被廢又入冷宮,我名頭更甚。
眾嬪妃均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在我面前裝得慈眉善目,背后偷偷說小話。
我鮮少接觸其他宮里人,無緣聽得。
宮中幾個小丫頭因我得寵,出門做事都被人照顧著,腰板挺的直直的。每次回來朝我學語,倒能惹得我大笑。
有說有笑吃喝不愁,這種好日子我?guī)缀醵家晳T了。
面前卻突然出現(xiàn)一塊玉佩。
白色圓玉,其上刻有梨樹,花瓣紛紛揚揚。樹下鏤空雕刻著一只臉譜,最下面是淡藍色穗子。
我即刻斂去笑容,向傳話的侍衛(wèi)道謝。
「怎得這般快呢?」
我低著頭,摩挲手中玉佩,幾欲落淚。
凌霄國皇帝對我呵護有加,接連的攻勢令我差點忘卻目的,只想沉溺在他鋪天蓋地的愛意里。
皓月當空,星光點點,天空中層層清云飄蕩,如煙似霧,宮殿中彌漫盡是桂花香氣。
我在庭院中布了一桌酒菜。一個人對著圓月喝酒,又哭又笑。
宮中幾個丫頭都勸不住,嘰嘰喳喳之下竟把皇帝請來。
「鳶鳶,怎得備了一桌好酒菜不叫朕?」皇帝似乎是匆忙趕來,三步并作兩步,急忙牽住我。
「陛下今日不是應與家人團聚嗎?」我沒好氣道,從他手中掙脫。
「這不喝得差不多,朕就匆匆趕來見我的鳶鳶嗎?」
我不答話,喝的多了,腦袋都是暈乎乎的。只想放下酒杯,吹吹涼風。
皇帝一把將我攬在懷中,擦去我臉上淚珠,一同賞月。
他把下巴置于我頭上,聲音隔著喉嚨,從后腦傳來,聽上去悶悶的。
「鳶鳶今日在煩憂些什么呢?」
「你知道的,我從小就在民間,往年今日都與家人朋友團聚。今年只我一人在這深宮中?!?/p>
我蜷縮成一團,籠緊身上外袍。
「宮墻高筑,人心叵測,我好孤獨。」
「凌霄國泰民安,不懼外患。宮內(nèi)自有朕庇佑于你,有何可懼?」
我避而不答,只是縮在他懷里,不斷講述著年幼時的故事。
與爹爹撲流螢,竟一只也撲不到,被師兄笑了好久;
同友人捉雞崽,沒捉到反被雞啄,痛的四散而逃;
鬧著娘親做杏仁糕點,卻被師弟盡數(shù)吃去,我追著說要他好看。
……
眼角驟然濕潤,憶及方覺想念之深。無奈如今只得獨賞明月,天各一方,無緣相見。
屬實喝得太醉,意識迷蒙時,只記得好像被人抱起。
睡夢中只聽得景煜低沉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
「鳶鳶,喚我阿煜。」
我頓覺羞恥,狠狠搖頭,「直呼名諱是以大不敬?!?/p>
「鳶鳶自當無礙?!?/p>
「鳶鳶……」
「不要!」
「鳶鳶……」
「阿煜!」耳邊聽得他輕笑一聲,額頭上又被落下一吻。
「莫怕,阿煜定當護著鳶鳶。」
4
忽得趙家傳訊,今日朝堂高家同盟尋著事由控訴趙家,更是直言皇帝偏袒于我。
一群讀書人,粗鄙之語說得滿舌生花,不乏什么狐媚子,禍國殃民云云。
兩派一通唇槍舌戰(zhàn),不分上下。
只是皇上雷霆手段,終令眾人心服口服。
趙家因我得寵,最近也沒少得到好處,自然愿意幫我說話的。偶爾也會向我傳些話來,抑或希望我照拂一二。
只是趙家的態(tài)度卻有些耐人尋味。
只要得了盛寵,就算不親近,也能得到家族扶持嗎?
年少帝王仿佛食髓知味,更是日日纏著我形影不離,難舍難分。各家對我有些意見倒也并不意外。
這段時日,皇帝終日帶著我四處連連玩鬧,愈發(fā)過分,今日竟將我?guī)У接鶗績?nèi)。
「陛下,這不合適?!刮冶еT框,遲遲不愿往里多走一步。
「朕帶鳶鳶來,有何不妥?」皇帝將我一攬,抱至龍書案放下。
我面上頗有不自在,卻借余光,暗自打量周圍景況。
「鳶鳶,朕想了很久。認定你,自是要與你共享一切,給足你安全感?!?/p>
他抱緊了我,「鳶鳶莫怕?!?/p>
……
情動之余,我媚眼如絲斜睨皇帝引他沉淪,突然瞥得旁邊竟放得城防圖紙。
借著衣衫遮掩,我悄悄向那圖紙伸手而去。
好在已近冬日天氣寒涼,衣物穿得不少,仔細藏在其中亦能帶出去。
得手來得太快,還有點不太真切。
心臟怦怦跳。
我自然知道這是殺頭的大罪,亦辜負了帝王的真心。
但內(nèi)心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尋得機會,將城防圖交于接頭之人便匆匆離去。
……
我是個騙子。
高貴妃所述是真,我的確并非趙家嫡女。
什么被貶已故王爺?什么平陽郡主?
不過是被安排的身份罷了。
她當日真叫我心驚肉跳,只因差點被她道破。
我原是梨園戲班班主的獨女。自小跟在父母及師兄弟身邊學戲淘氣,七歲那年登臺唱起花旦,經(jīng)年跟著戲班四處表演。
數(shù)月前,整個戲班突遭夜襲,一伙黑衣人突然闖入,將我們擄了去。
待我跪在一處冰冷大殿,蒙眼布被粗魯摘下時,只見對面被扣押的父母師兄弟,以及高坐在堅硬的明黃色龍椅上表情冷硬的男人。
「你若能帶回凌霄國全部城防圖,朕便放了你整個戲班自由!」
冰冷的地面寒意刺骨,仿佛從膝蓋直通腦髓。
抬頭只見得遠處父母眼含熱淚朝我搖頭,似是擔憂。
我們一生為戲奔波。
一心只想為愛戲之人表演,賺得碎銀幾兩混口飯吃。
無論達官貴胄,抑或平民百姓,皆能看得起我梨園的戲且無不夸贊!
這無端的禍事,難道真要斷送我梨園滿門?
隨著皇帝威嚴一聲,向下?lián)]手,壓著我父親那人拔劍刺去。
寶劍出鞘閃著寒光,發(fā)出「噌——」的劍鳴。
「她爹!」母親熱淚盈眶,即使嘴中塞著布,聲音卻仍凄厲可聞。企圖掙脫掌控卻又被身后之人壓得動彈不得。
我心急如焚,連忙應下。以某個被貶多年亡故王爺之女的身份,得了皇上恩典,冠以「平陽郡主」的名號,被送往凌霄國趙家。
聽聞,我竟與那凌霄國世家貴女互換了身份,親生父母出于對我的愧疚,屬意將我接入宮中,榮寵一生。原以為趙家是真心相待,卻發(fā)現(xiàn)趙家只是心疼養(yǎng)育多年的趙姝,拿我借花獻佛罷了。
沒關(guān)系,反正我也帶著私欲。
而后的日子里,我一直在琢磨如何獲取帝王心。
用盡多年來戲曲中學得的經(jīng)驗,努力表演。一遍遍在腦海中排演,力爭出演完美無缺。
我知道軍中要事,定然戒備森嚴;
我知道事關(guān)天下,恐將民不聊生;
我知道此去艱險,定是生死難料。
可我寧愿賭一把,想要自由,想和家人團聚。
縱使知道自己是錯的,仍執(zhí)意走下去,無法回頭。
一日兩日還好,可每日夜里閉上眼所見皆是爹娘倒在血泊中悄無聲息的畫面。
我當真無法承受,只能自救。
我與景煜之間,除卻話本中所謂的愛情,更是隔著身份、家國、蒼生。
他只道我是「平陽郡主」、「趙家嫡女」,又怎會認可一介戲子?
他又怎會為了我,與神瑤大動干戈?
若知曉我的目的,定會滿臉寒冷,將我碎尸萬段吧?
5
「阿煜!」我央求皇帝再帶我去御書房,只道是覺得那處氣魄非凡,想看阿煜處理公務的模樣。
皇帝從未拒絕過我,這次也不例外。
趁著他背身取書卷,我偷偷將城防圖放回原處。
祈禱他沒發(fā)現(xiàn)吧。
「在做何事?」后面突然傳來聲音,嚇得我一激靈,心臟幾乎跳了出去。
「沒——!」我欲轉(zhuǎn)過頭去,但被皇帝從身后環(huán)抱。
「鳶鳶?!顾穆曇袈犐先в行┰S鼻音,似是不舍。
原以為是愛人間親昵,卻不料他竟順勢將我壓到在龍書案,雙手反剪。
「陛下這是做什么?」我已能猜到事情敗露,只是嘴硬道。
「鳶鳶,朕不傻的?!顾N在我耳邊,呼吸噴灑在耳窩,有些溫熱。
「來人!」御林軍聞言悉數(shù)闖入,以尖槍相對,將我們團團包圍。
他命人取了繩索,又在我身后輕輕系上。
為首那人上前企圖將我接去,只聽得一聲,
「你們手重,會傷了我的鳶鳶?!?/p>
他當真心細,若是尋常侍衛(wèi)定然會將我勒出紅痕。
「將趙貴妃打入大牢!」
到底還是暴露了。
這一刻已在我腦海中上演過數(shù)千遍,既為細作,落網(wǎng)也是理所當然。
半年的壓力都在頃刻釋然,竟有些輕松。
沒關(guān)系。
我笑得肆意,抬腿隨御林軍揚長而去,始終未曾看他一眼。
既下定決心,便早有覺悟。
獄中并無暖爐,冬夜漫長又寒涼。
起初還有心思哼兩段小曲兒,跳幾支舞。但由于心力交瘁,很快便無生氣,只得終日靠著茅草床,抱腿而坐,靜靜等候發(fā)落。
其實獄卒待我并不差,飯菜雖不好卻也不是餿食,不知是皇帝特許還是何緣由。
獄中暗無天日,意識混沌不堪。也不知有多少日子沒見過景煜了,終日只得不斷摩挲手中玉佩。
這是我戲班的信物。
白色圓玉,其上刻有梨樹,花瓣紛紛揚揚。樹下鏤空雕刻著一只臉譜。原本的紫色穗子壞了,現(xiàn)今淡藍色穗子是我幼時硬鬧著爹爹換上去的。
本該是爹爹隨身攜帶,卻不想神瑤國君將它送來作催命符。
「郡主,一切辦妥?!估畏客夂鲇新曧憽?/p>
來者為御前侍衛(wèi),便是他將玉佩傳遞于我,且告知我城防圖的位置。
「林清,謝謝你?!刮沂侵孕母兄x他的。
入獄前,我于宮中閑逛時曾遇見他值守。思來想去還是沒忍住,上前探查一番。
如此信物遠在天邊,區(qū)區(qū)一個侍衛(wèi)又如何能拾到?
「臣姓林,單名一個清。娘娘不必如此緊張,我倆該是同種人?!顾故遣蝗鐚こJ绦l(wèi)那般嚴肅。異國他鄉(xiāng),竟能于此深宮遇見相同境遇的人。
他當真名喚林清,因常見,進宮也不曾更改。家道中落,家人含冤而亡,只得他一人茍延殘喘。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親戚盡數(shù)不見,年幼的他尚未能尋得謀生之法。路邊昏死之際,被宮中收去做了童子營。因他聰慧狠厲,被派去凌霄當成細作。
他便是參軍,從小卒一步步做起,逐漸走到今日。
兵部沒有城防圖。
凌霄國君雖年輕,但聰明至極,為人小心謹慎,叫兵部侍郎記于腦中,不得抄錄副本。
林清一步步走上來,才確認城防圖藏匿之處。
「不會心有不安嗎?」我不禁問道。兩個細作交流工作,內(nèi)容竟關(guān)于兩國百姓生計。
「臣沒有選擇,娘娘不也是嗎?」他看著我露出笑容,平日里嚴肅的御前侍衛(wèi),竟也能展露笑顏。
我有些窘迫,卻尖銳問他,「這些已超出你職責范圍了,怎會告知我這么多?」
在他的言語中,我仿佛又回到孩童時期,整日與師兄弟于戲臺旁打鬧的日子。
在他家境還算殷實之際,曾因家中做壽請過梨園戲班演出。那時的我還是孩童,只知道和師兄打鬧,學著大人模樣唱戲。主人家見我可愛,也不曾多話,帶著我這個小孩倒也無妨。
是以排練之際,我曾與林清見過。以孩童稚聲,向他唱過花旦。雖是稚嫩,卻也有模有樣,引得四周大人一陣哄笑,拍手叫好。
「余下的,只得全靠你自己了?!沽智蹇粗?,艱難道。
這四面楚歌的宮墻內(nèi),竟還能遇見故人。
「我自是知曉,無人可以幫我?!刮夜蛟谒媲埃瑵M眼真誠,「但是林清,我能否求你一事?!?/p>
此刻我不是郡主,不是貴妃,只是一個想救家人的女兒罷了。
事情自是要做的,但我信不過那惡人。待事情結(jié)束,我已無用亦無法逃脫,怎知那惡人說話是否作得數(shù)?
我將進宮后所得賞賜悉數(shù)交予他,囑咐他替我找到趙家,以救友人性命之由,重金求得江湖人士,于大使出行途中救出我家人。
此前已知,那惡人已坐不住,派出大使前來恭賀新年。其名單中赫然寫著我梨花戲班!他又怎會好心將我家人送來?
不能太過被動!我必須自己求得一條路子,逃出生天!
6
獄中無人驚擾,一切都好,唯獨過于寒冷,不知日月。
窗外一道煙花閃過,我連忙爬到窗前企圖看清。
還好,那是約定的信號煙花!
我低笑著順墻根席地而坐,卻聽得窗外兩個宮女正竊竊私語。
父母得救了!
我原囑托林清,雇傭費用以外,再替我于凌霄國鄉(xiāng)間買一處別院,剩余自己留下。若是我不在了,替我將他們安頓好,若有可能,得空替我看一眼。
左右不過是換一處討生活,手藝尚在,哪兒不能活下去呢?起碼離了那惡人腳下,此處國泰民安,皇帝亦是心善,定能討得活路。
「鳶鳶,探子抓到了?!苟嗳瘴匆姷膼廴瞬恢螘r竟靠在我身旁。
父母已經(jīng)得救,探子是生是死于我都沒有區(qū)別。我閉著眼,靜靜感受久不得見的龍涎香縈繞于身側(cè)。
「為何要送假城防圖呢?」皇帝拿起我肩上一簇頭發(fā),細細把玩,與此前無數(shù)個日夜的動作別無二致。繾綣旖旎,葳蕤瀲滟。
送去那份城防圖是我特意避開實物,悉心重繪的抄錄本。他既找得那探子,知道圖紙是假也很正常。
這人真是怪哉!假的不好嗎?莫非真要神瑤那惡人率兵攻來?
「唉——」我鮮少聽得他嘆氣,只覺奇怪。
「鳶鳶總這么善良,可叫朕該如何是好?」皇帝在我耳畔,低聲細語。
對細作還要怎么辦?左右一刀殺了便是。
「我騙你了?!刮覑汉莺莸钠髨D令他難受,「景煜,我不是已故王爺之女,只是一介戲子。從我們初遇開始,過去種種,皆是策劃好,引你入套的戲罷了。」
什么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偏不要!
定要他記得我一輩子的!
愛也好,恨也罷。
「景煜,你知道嗎?民間傳聞,男人和女人墜入愛河的最佳對視時間為三秒?!?/p>
「所以,那日蓮花池畔,我故意演作不知是你,匆匆離去,企圖引起你注意?!?/p>
其實也不盡然,開始自然可以尋著戲本套路出演,可漸漸卻是脫離了軌跡,不受控制。
若我不亦以真心相報,全身投入,又如何能走到今天?
更何況年少帝王心熱赤誠,做盡情深之事,攻勢兇猛,應當誰人也無法拒絕吧。
「呵,朕的鳶鳶,當真是可愛得緊。難怪初見起便一直覺得你像那藩國進貢的小白狐貍?!够实圯p聲笑著,好似將我的話語全當做情人間的調(diào)笑。
我正欲起身打他,阻止他戲謔的調(diào)笑,卻聽他又開口。
「鳶鳶,我自知曉你身份。是朕,將你的事情告知趙家;亦是朕,將假的城防圖故意放在御書房,讓你發(fā)現(xiàn)。」
我看著他,只覺渾身血液凝滯,僵在原地。
什么?
他在說什么?
「多年前,朕還是皇子時,曾與父兄造訪神瑤,也見過你梨花戲班的戲。那時朕便留意到你,小小的一團,天天跟在父母身后學著大人模樣唱戲,和師兄弟打鬧?!顾乃季w仿佛向遠處。
「前年朕微服私訪,又去得一次,依舊機緣巧合見到了你。臺下模樣清麗,有幾分像趙夫人年輕時的模樣,我便生了心思,尋找契機?!?/p>
我看向他,表情逐漸扭曲,手指緊攥衣角,下唇緊咬,渾身顫抖。
「索幸趙家多年前,當真有一件或許能搭上關(guān)系的事情。我便放出消息,引得趙家與神瑤國君查到?!够实垡琅f輕聲細語,娓娓訴說,伸手摸摸我的頭,似是安撫。
「朕自知曉他神瑤國君不會放過此事,不料夏天竟真將你送來。朕也只好將錯就錯,放你在身邊,給你機會。」言語間,解了身上狐裘替我披上。
「你的目的是什么?」我覺得自己快要聽不懂話了,一字一句分開皆是尋常字眼,怎得拼在一起竟如此駭人?
「我凌霄雖國泰民安,富強昌盛。可神瑤卻多了紡織及琉璃制品工藝,還有一些我國沒有的礦產(chǎn)資源。這樣一塊寶地,為著后世發(fā)展,朕如何不動心思?只是各國表面太平已久,背地里卻暗自搞些小動作。朕若不將事情搬上臺面,給他機會,又如何尋得理由發(fā)兵呢?」他竟是笑著說出如此殘忍的話。
我看著他,不可置信的搖搖頭。眼前之人分明是我愛人模樣,數(shù)月常伴于我身側(cè),此刻竟能說出如此可怖的話。
不,這不是我的阿煜!
一定是在騙我!
「鳶鳶,你知道的,朕從不騙你?!顾盟瓶炊业南敕ǎf道。
「所以我這大半年遭遇,皆是你一手策劃?」我只覺頭腦發(fā)熱,眼眶更熱,眼前一片模糊,不受控制。
這大半年間,我連夜的夢魘、差點沒命的父母、師兄弟,皆是因他而起?
明知我心懷鬼胎,仍舊坦然放我在身側(cè),日日相伴,故意誘我入局?
所做一切,皆是為了尋得正當理由,攻打神瑤?
他當真是如林清所言,聰明得緊!
「你究竟是以何心思與我相見?。 ?/p>
我終于按捺不住,哭喊出聲。
他在我面前做的那些,為我奔走,替我出頭,捧著一顆心說愛我,叫我莫怕,定會護我周全……。原來感情真能演得全套嗎?怎得比戲子還要薄情?
一時間真分不清,究竟是帝王無情,還是他景煜無心。
我只覺渾身冰冷,如同置身冰窖。
忽然,窗外的雪花飄進屋內(nèi),落在我唇上。不知何時窗外竟下起鵝毛大雪。
「朕不曾騙你,也是真心相待。」他看著我,滿臉堅毅。
呵,少年帝王玲瓏心思,我一介戲子又怎好奢望的?
「百姓呢,你不在乎生靈涂炭嗎?」
「強則興國,朕有能力守護好我凌霄子民。若他神瑤歸順,交出技術(shù),定期進供礦產(chǎn),朕亦能放過。朕雖不忍見蒼生受苦,可也不愿日后我凌霄子民受罪?!?/p>
原來這才是帝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可笑我原以為他與那惡人不同,是一代明君,國家定能繁榮昌盛。
「我過去怎不知曉你如此可怖?」
「鳶鳶,公平些。若神瑤國君不動心思,又怎會將你送來?」
我才終于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只是一代帝王。
江山社稷高于一切,旁的紛擾又與他何干?
當真是冷酷無情吶。
「景煜,我攔不住你。若有機會,將我?guī)Щ貞虬喟??!?/p>
說罷,我取了他帶來的酒,咬破嘴里毒藥,一同咽下。
藥是苦的,慢慢劃過喉嚨。但我竟能嘗出這酒是蓮花釀,還特意溫過。
人生最后,竟還能喝到這蓮花釀嗎?
我有一顆神瑤國君給的毒藥。
那是我唯一的退路。
無論我成功與否,那惡人本就沒給我留生路。
這深宮中,高墻聳立,進來難,出去更難。
步步皆怕踏錯,步步皆是錯。
帝王心難測,那戲本中所說果真不假。
所幸我早有打算,得以變賣全副身家救出父母。
說來也是好笑,所用財寶盡數(shù)出自眼前這人。
權(quán)當是我這大半年笑話的勞工費吧。
我當真愛他。
可在愛他之前,我只是神瑤國一個小戲班的戲子。最愛整日和父母師兄走街串巷,四處表演玩鬧。
見得多是炊煙裊裊的包子鋪上叫賣的大叔,秧苗成片的田間擦汗的嬸嬸,村頭轉(zhuǎn)著圈興奮叫喊的小娃娃。
……
若戰(zhàn)事奮起,他們又當如何?
從前只聽說凌霄國君聰慧,倒是我愚笨,竟覺得他是單純的。
愛又如何?
無論家庭抑或蒼生,所受苦難皆因我二人而起。
隔了那么多,又如何再相愛呢?
五臟六腑跟著思緒一齊劇痛,仿佛全身都被攪絞碎。嘴角似有鮮血滲出,雙腳也已癱軟。
「鳶鳶——!」
耳邊聲音似乎和眼前鏡像重合。
一片白色迷霧中,那是爹爹和年幼的我。
記憶里應是春分那天,爹爹牽著我在戲班小院里放紙鳶。
「這紙鳶呀,求吉呈祥、消災免難,就和咱們鳶鳶一樣!飽含幸福吉祥之意!」
爹爹的笑聲不絕于耳,身上痛苦好似也隨之減輕了些…
7
再次睜開眼睛時,我竟躺在一處陌生小屋內(nèi)。床榻干凈整潔,所用物品皆是民間樣式。
環(huán)視四周,只覺陌生。
突然,門被推開發(fā)出聲響,我警惕的看著那個方向!
竟是娘親!
她捂著嘴,眼眶噙滿淚水。
「鳶鳶!她爹!鳶鳶醒了!」
突然十余人闖入,占滿整個房間。
爹爹、娘親、師兄、師弟……末尾那是林清。
他怎么會在這里?
「鳶鳶,你昏迷半年終于醒了!」
「師姐還記得我嗎?」
……
雖是見到家人異常激動,但久不見人,忽然聽到如此嘈雜有些頭痛。
我下意識揉揉太陽穴。
娘親心領(lǐng)神會,將大家?guī)ё邷蕚渫硌?,決定慶祝一番,叫我好生休息。
我微笑看著他們的背影。
能看到他們康健,真好。
「郡主?!沽智迦粤粼诖颂?。
「我如今亦不是郡主,喚我趙鳶便是。」我猜想他定是有事相告,起身朝門外小院慢慢走去。
如今似乎已是秋季,伸手就能接到落下的泛黃梧桐樹葉,當真好運。
我倆于小院中踱步。聽著林清所言,我正慢慢感受空氣的清新和重獲生命的喜悅。
那種感覺很難言喻,仿若靈魂重新鉆入身體,重活一遭。
原來,曾在我與林清交談時,他告訴我藥品功效,同時替我換上假死藥。
他知我生性良善,定是做不出禍害蒼生的舉動,拿這藥想助我逃出生天。
「為何不告訴我功效?」我轉(zhuǎn)過身,對他哭笑不得。
「哪有真情來得逼真?」他看著我認真回道。
景煜當真是傷心的。整日抱著我的身體,大發(fā)雷霆,將太醫(yī)院那些老頭子罵了個遍,又遍尋天下名醫(yī)前來看診。
「宮里人都道皇帝是癔癥了,死人怎能復生?!?/p>
「這段日子還發(fā)生了什么?」我想著太醫(yī)院那些老頭子,一個個垂頭喪氣耷拉著胡子就覺得可愛。
「趙家因此次助力有功,升了爵位。你也被正名,以衣冠入葬。」
趙家替他做了這么大助力,給些賞賜當真不意外。
「我是如何出來的?」
林清面色尷尬,「我曾想將你偷偷運出,無奈戒備森嚴。只能趁當值時給你以參片吊命,以防殞命。不料皇帝盯得太緊,給他發(fā)現(xiàn)了?!?/p>
其后自是免不了一頓盤問。無端給尸體放參片,誰能不起疑?好在他知曉后似乎甚是高興,沒有折磨便將人從宮中放出來,并告誡林清在我清醒之前,務必守好我。
「你安全后,皇帝曾親赴神瑤,約談神瑤國君。凌霄與神瑤已達成長期合作關(guān)系。開通商道,鼓勵商人自由往來,互惠互利,不加官稅。每年互換一部分成品資源,以示友好。不費一兵一卒,解決了這場禍事。」
我有些怔愣,他竟放棄攻占了嗎?從強占到互換部分資源,他怎會退讓?
「趙鳶,陛下曾囑托我將此物交予你。」林清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
黃底黑字,封面只寫得「鳶鳶親啟」。
我接過來,細細展開。
「吾愛鳶鳶:
見字如面。當你看到寫封信時,我倆曾約定的種種應當都已實現(xiàn)罷。我自知你所求,亦愿你開心。只盼能再與鳶鳶共飲一壺蓮花釀。
阿煜」
半年前共飲蓮花釀那天,我倆喝得暈沉沉。從詩詞歌賦談到人間哲學,投緣得緊。
恍惚間我竟開始口不擇言,痛斥過往于神瑤民間見得些民間疾苦,真情實感。
我只希望大家過得幸福,不會再有妻離子散,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的場景。
卻聽得景煜在我身側(cè)喃喃低語——
「惟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