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報恩》 章節(jié)介紹
雨打青石是當今很火的一名作家,他的諸多作品受到很多網(wǎng)友的青睞。其中,最火的一部小說就是他最近編寫的《蛇妖報恩》了。《蛇妖報恩》第2章主要內(nèi)容介紹:我煩躁地在床上翻滾,片刻又強迫自己坐起來,深深做了兩個吐納,然后默念了一會清心訣??深~頭實在太.........
《蛇妖報恩》 第2章 在線試讀
我煩躁地在床上翻滾,片刻又強迫自己坐起來,深深做了兩個吐納,然后默念了一會清心訣。
可額頭實在太他娘的燙了,委實挨不住,我咬著牙用意念召喚出鬼仆:「去看看那女人死沒死。」
「是,主人?!构砥偷偷蛻艘宦暎芸鞆拇皯麸h了出去。
正當我想出門緩緩時,外面又傳報說秦二爺來拜。
這廂秦二爺剛一落座,就給我行了一禮:「犬子惹出此禍端,二叔我實在慚愧,讓當家的蒙羞了。」
一聽這一聲恭敬的‘當家’,我心中便有數(shù)了。
「二叔不必介懷?!刮移懔吮柰七^去,直接詢問來意。
秦二爺順著我話里的意思哀嘆道:「這說來話長……」
說完了一大堆話后,他見我始終笑而不語,噎了噎,又換了個說法。
「我知曉你對二叔不信任,畢竟我走的時候你還太小,但我可以把我從中原帶回來的所有家產(chǎn)交于秦家。」
「當家的也可以派人來監(jiān)視我,甚至可以嚴查我手中的賬目?!?/p>
又一番動之以理道,「從今兒起,當家的便是商人了,二爺是真心想替你分憂。」
「你讓我回秦家立命,你我互利互惠不好么?阿淮,這門生意你應知道好處的?!?/p>
9
我潦潦聽罷,沉思良久,淺說考慮幾日,待喪事之后再予以回復。
秦二爺心服首肯,叔侄二人又聊了一會兒,一壺茶還沒喝完,便自請離開了。
正巧鬼仆也在這時候回來,搖頭晃腦地飄到我面前。
「主人,那女子脈息很弱,感覺不太妙?!?/p>
我捻了捻指尖,暗罵了一聲,噌地從椅子上站起,連忙從秦淮的身體中脫離,隱身朝外閃去。
要是缺胳膊斷腿的無所謂,就怕人死了。
前者不過是一道法術(shù)即可痊愈,可人一旦死了就真的沒辦法了。
起死回生有悖常倫,哪怕我是一條修煉得到的妖也不行。
我心想,我此番出來絕非是關(guān)心,全當是為了完成任務,所以不能讓那女人就這樣輕易死去。
到了那女人寄宿的小院,我就近對著守在床邊的丫鬟施了一道昏睡訣,然后自己坐在了床榻邊。
將手掌懸于女人額上,緩緩注入靈氣。
靈力的匯聚使掌心發(fā)出了淡金色的光芒,女人的眉也隨之擰巴了一下,長睫微微顫動。
她長得倒算不上如何出眾,可偏偏生得白皙,一對杏眼與小山眉無不小巧。
通體細皮嫩肉的,稍稍染病,便晶瑩剔透了似的。
安靜之中,我看著她,不知為何,一些幾百年前的片段莫名浮現(xiàn)了上來。
按理來說,這么久遠的事情,我印象早該模糊了。
但看著女人的睡容,我忽然想起來,雖然衣服面容別無二樣,但那人可不曾嫁過人。
年紀也要小上一些,因此比這人倒是開朗,也比她要不諳世事。
然而那人不過是鄉(xiāng)下的小姑娘,卻比不得這女人的嬌弱,也比不得……
我驚覺回神,掌心緩緩向下移,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觸碰上她柔軟的唇瓣。
濕熱急促的氣息燙得我渾身一個激靈,慌張地斂息收手。
正要起身離去之際,身后卻突然傳來女人一聲呢喃:「阿淮……」
我腳步一頓,回頭看去,女人并未蘇醒,但干澀的嘴唇艱難地一張一闔,喃喃囈語著什么。
我沒有將她身上的傷徹底治愈,也是怕她突然醒來。
盡管此時我是虛無的狀態(tài),我依然下意識感到心虛,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所以不敢面對。
燭影輕搖,燈快燃盡了,室內(nèi)一陣明滅,我索性揮袖將燭燈熄滅,就此銷聲遁去。
10
沒幾日,偌大的秦府已經(jīng)變得十分空蕩,我卻愈發(fā)在一種莫名的不安中備受煎熬。
我不知道那種不安從何而來,可能只是因為那個女人的一句話。
因為那個女人在病到如此地步的時候,心里仍惦記著,念著秦淮。
秦淮是如此喜歡吃她做的果干,這也是她唯一能給他的最好的東西。
我五味雜陳地吃著那女人留下的枇杷干,忽然想起我娘也是如此。
我們這一族并不吃活物,專吃瓜果。
在我修得人身要下山歷練的時候,我娘也是明明萬般不舍,萬般想要挽留。
仍只是塞給我一罐子的果干,讓我留著路上吃。
而那其中就有好些枇杷干,用的是我們所住洞穴前那棵高大的枇杷樹上的果子。
但在娘死后,我便再也沒有碰過這些,因為也不會再有人給我做了。
我娘是個溫柔的人,到死的時候也沒有怪罪我任性,也沒有怪罪我輕信于人。
或許……那個女人也是。
我不由自主在心里這么覺得。
我知道我總改不了輕信于人的毛病,但是我信,或許這其中真的有什么誤會呢?
這么想著,我連忙喚來門外的丫鬟,讓她去將秦為禮請來。
「堂少爺?」丫鬟疑惑地呢喃,「三少爺,您不是關(guān)了堂少爺兩個月的禁閉么?」
哦對了,前幾天我答應了秦二爺?shù)恼埱?,不過條件是罰秦為禮兩個月禁閉作為懲戒。
「那我親自去找他。」我說著便急匆匆地出了門。
見到秦為禮的那一刻,我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
「哈?你是在問我那個婊子是不是自愿與我聯(lián)手毒害你的?」秦為禮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然后癡癡的笑了起來,「她都跟你說了?」
我擰眉不語,聽著他笑了好一陣,才開口:「我問你話你答便是?!?/p>
「既然她都與你說了,你還來問我做什么?想要我說都是我逼迫她,誆騙她的?」
「當家的覺得這話可信么?」他諷刺道,「你不如去看看我們偷情的屋子有多偏僻?!?/p>
「她若不是心甘情愿過來見我,我能將她從滿是女人的院子里拖出來不成?」
「聽聞當家的喜歡那婊子,想必當家的是沒見過那婊子在他人身下承歡的樣子吧。」
11
我攥緊了拳頭,眸光愈發(fā)深沉。
「不過我勸當家的還是放棄吧。」
「畢竟你也看到了,那婊子當著我的面是一套,當著你的面又是一套,嘴里就沒一句真話的?!?/p>
我不再言語,徑直離去后,在院子門口攔下了一個掃地的仆人:「周伯,罰堂少爺十日不準進食。」
「是。」周伯雖然疑惑,但還是垂著頭應下。
我回到院子里的時候,臉色十分難看。
我也意識到,當我開始給那個女人找借口辯解的時候,大抵是已經(jīng)心軟了。
但其實我完全沒有必要厭惡她,畢竟她也只是一個局外人罷了。
我只負責完成任務,其他的,跟我沒有多大關(guān)系。
我如此告訴自己,到了夜里,我將鬼仆幻化成秦淮的樣子,自己則是換了另一副面孔出了秦府。
前幾日我在光鏡里看見那個女人如今就住在距離秦府幾條街外的廊房。
我根據(jù)記憶摸索到了附近,按理說這個時辰,附近分明已經(jīng)沒什么燈火,街道的盡頭卻依舊一片光亮。
我瞇起眼睛仔細看了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里可是出了名的青樓。
這是一處偏僻的地段,人物來往也不干不凈的,想必那女人選擇住在此處只是因為這里距離秦府近罷了?
我緩緩在街上踱步,正巧兩個勾肩搭背的醉漢從我身邊經(jīng)過。
我左右觀望,我記得那個女人就住在……
「欸,聽說那白露娘子原來是大戶人家的少奶奶?」
「就前面的秦家二少奶奶,你不知道?」
路邊一家即將歇業(yè)的酒館鋪子內(nèi),兩個年過半百的大娘竊竊私語著。
我一怔,不禁慢下了腳步,側(cè)耳傾聽。
「哎喲,既然是秦家的娘子,怎么淪落到那種地步了呀?」
「還能怎么著?被趕出來了唄,好像是因為跟男人通奸被抓了,嘖嘖,不守婦道真是丟了咱們女人的臉。」
「難怪了……我說她怎么放得下身段出來做那豆腐西施的……」
豆腐……西施?
我徹底停下了腳步,皺著眉遙遙透過這條巷子望向那棟燈火通明的閣樓。
心下突然有了不一樣的主意。
12
再見到白露之時,是在一間昏暗的屋子里頭。
我推門進去,便是看到了坐在床邊滿臉局促的女人。
我挑了挑眉,問道:「我是你第幾位恩客?」
「第一位……」女人不知所措地將身子往旁邊移了移,站起來,身子小心翼翼地從我身邊穿過,來到案邊沏茶。
「第一位?」我滿是諷刺的輕笑出聲。
「是……」女人兩手顫抖著將注滿茶湯的杯盞遞了過來,「官人請用茶……」
「不知如何稱呼官人?」
我接茶的動作一頓,片刻的猶豫之后回答道:「滄巫,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的滄巫。」
「滄巫……」女人輕聲呢喃。
一杯茶喝完,我二話沒說便抓住她的手臂向床榻走去。
她則因為手臂擠壓的疼痛感而縮起身體:「官人!」
她驚呼一聲,踉踉蹌蹌地被拖到床邊,整個人跌坐在床上,「官人等等。」
那一聲兩聲的‘官人’簡直叫得人骨頭酥軟,可她又是如此驚慌。
我褪去外袍,俯視著她:「那婆子說娘子缺錢,說說看,娘子想要多少?」
「一……一百兩……」白露顫抖著道。
我又是一聲輕笑:「你覺得你值一百兩么?」
我步步向她逼近,她下意識往后躲,但是卻被我抓著手臂扯了回來。
我上下打量著她,語氣中戲謔不已,「就你這副骯臟的身子,一次一兩我都嫌貴?!?/p>
白露紅著眼睛看了我一會兒,沒有反駁,低眉順眼地應下:「官人說得是……」
女人十指纖細,動作間無不是柔情似水,只是這卑賤的模樣卻讓我怒從心起。
我抓住她的手腕,在看到她因吃痛而皺起的眉時,又不屑地甩開。
轉(zhuǎn)為捏住她的下巴,強行逼著她直視我的眼睛:「一百兩我今晚就可以給你。」
「一共一百次,你記好了,從今日起,到你我了結(jié)為止,你不能碰其他男人。」
我脅迫般放緩了語調(diào),「若是碰了……」
「不會的?!古思泵卮穑浑p怯生生地水眸直望到人心里去,「奴絕不碰其他男人。」
13
我隱身回到秦府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遲了,院中黑峻峻一片。
鬼仆化作的人形也早已睡下。
我匆匆回到屋內(nèi),連忙從秦淮的身體里出來,不再多想。
然而掙扎到了半夜,我卻左右睡不下。
我的腦中全是一些荒唐的畫面,有女人纖細的哭吟,也有溫潤嬌軟的肉體。
這一切都讓我方寸大亂,讓我想要……
想要什么?
可能是后遺癥,我想,這可能是因為在這具身體里待了太久而產(chǎn)生的后遺癥。
我根本不想要,全都是秦淮的錯,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那個女人。
像是找到了正當理由一般,我忽然回到尸體中,瞬身消隱,留下突然被驚醒的鬼仆不知何去何從。
三更時分,我沖動的隱入白露的屋內(nèi),沖動地將她的神識拖入幻境之中。
反正只是幻境罷了,我如此想著,徑直俯身去吻她。
「阿淮……」
一聲輕喚驀然將我的心緒拉了回來,我不覺一怔,身子木了半邊。
是了,我用的是秦淮的身體,她看見的自然也是秦淮的臉。
但話雖如此,卻讓我頓覺氣上心頭。
我幻化出自己原本的模樣,慍怒地掐住她的臉頰:「賤婦,你這喊的那個姘頭的名字?」
白露凝眸細看,片刻,登時慌張地松開雙臂,改作推開我:「官人?!?/p>
「對不起官人,我現(xiàn)在……奴現(xiàn)在身子實在是……?。 ?/p>
我冷笑一聲,「實在是什么?跟別人交媾得忘乎所以了,沒有力氣伺候我了?」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古丝藓安恢梗瑓s不敢忘記自己的指責,因此只能不斷地搖著頭。
我冷冷俯視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自己醞釀了幾日的心軟,在見到她自甘墮落的那一刻起便煙消云散了。
可秦淮又是愛她什么呢?
她這樣的女人,我實在不明白。
然而我的理智已經(jīng)逐漸破碎了,我不知這憤怒是為誰,只知道自己想要她,想折磨她。
想要獲得她更多的眼淚以填補自己。
「阿淮,阿淮,我愛你……唔,我愛你……」白露傷心欲絕地哭著。
愛?我冷笑著,毫不留情地想要拆穿她的謊言:「你說愛我,有多愛?若我變成了妖怪,你還會愛么?」
等了一會兒,意料之中地沒有等到回答,我嗤笑道:「看來你說的愛也不過如此。」
14
我猝不及防地想起一段極為久遠的回憶。
記憶中,年幼的自己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著:「秀禾,你討厭……蛇么?」
「不會啊,我不討厭,只是有點害怕而已。」少女的聲線輕盈而愉悅。
「那如果……我是蛇呢?」
「如果你是蛇的話……呵呵,如果蛇都像你這么單純,那我還有什么好怕的。」
那還是我剛同那人交好不久,不知道人心隔肚皮,那人如此輕巧地回答了,我也就輕易地信了。
不過話再好聽,當真事發(fā)的時候,一番原形畢現(xiàn),什么美夢都碎了。
剛修成人形的我太天真,掏心掏肺地把自己全部的單純與信任都交付出去,最后換來一個被道士屠門的下場。
我不明白,為什么恨意可以在一個人的腦海中存留如此之久。
幾百年啊,幾百年過去了,我依舊無法釋懷。
而這萬千修行,也沒讓我等來得道,等來的卻是那人的轉(zhuǎn)世對我說了同樣的話。
呵,說到底還是秉性難移,她們不過是一路貨色。
我心中惡狠狠地想,又是一番徹夜難眠。
第二日天剛亮,我便早早出了門。
傳聞當?shù)氐闹畼O信風水,又迷鬼神之說,馬車方停在衙門前,我就聞到了一股焚燒符紙的氣味。
我看著空氣中細碎的灰燼,派人前去知會,半晌,適才隨著恭候的門童繞過府衙西側(cè)的直角門進了內(nèi)宅。
經(jīng)詢問門童得知,內(nèi)宅正在做法事:「衙門落下太多人命,陰氣重?!?/p>
「每當如此,知府大人總要請道士作法,進來又總有妖邪作祟,所以……」
「妖邪?」我瞇起了眼睛。
「道長是這么說的。」
「哦?這么說來,我今日倒是來得不巧了。」我心生遲疑,正想著要不要離去。
「不會,知府大人正要派人……」門童的話戛然而止,像是說了什么不該說的。
「派人請我?難道這場法事還與我有關(guān)不成?」
我反問,此時三清鈴清脆的聲音已從內(nèi)宅的庭院中傳來,門童訕笑著推委不再多說。
我一路惴惴不安地收斂妖氣,心中正思忖著要拿什么借口溜之大吉時,那頭誦經(jīng)搖鈴的聲音卻停了下來。
15
雖然修為到了我這個境界,大可以不用畏懼這些凡人道士。
只是往事歷歷在目,讓我不得不怕,是謂心魔。
然而走進庭院,我便正正與那身穿降紅法衣,頭結(jié)蓮花冠的道士對上了目光。
是個瘦巴巴卻面容清秀的年輕人。
一道寒意卻徑直爬上了我的脊梁骨。
所謂孽緣,無外乎如此。
誰能想到,這道士竟然就是幾百年前屠了我家門的道士轉(zhuǎn)世呢。
我站在原地,腦海中卻不住浮現(xiàn)出我父母兄妹的死狀,以及自己哀求的聲音。
那個道士在屠我滿門的時候,是一個梅雨天氣。
我的哭聲與雨聲交融,在山谷間久久回蕩。
而那個年輕的道士甚至眼珠子都沒眨一下,就將利刃插進了我娘的心臟里。
可在此之前,我還天真的以為我們是朋友。
往昔的夢魘叫我總?cè)滩蛔∠肫鹉堑朗渴侨绾喂唇Y(jié)那個女人殺我全家。
叫我在背叛的恐懼中陷入失控的境地。
我呼吸漸亂,不忍再去回憶。
不過是一個連我是不是妖怪都看不出來的道士罷了,今時不同往日,我又何須畏懼。
不過……我眸中閃過一抹殺意,還是得想個法子弄死他才行。
「不行!主人,你身上已經(jīng)掛了二十三條人命了,再破殺戒的話會被記紅的!」
鬼仆的聲音在我腦海里叫囂,「一旦被記紅,您可就沒法成仙了!」
「二十三條?」原來我已經(jīng)殺了那個道士這么多回了么?我喃喃道。
罷了,這一次我是來還恩的,只要那個道士別來招惹我,我忍就是了。
太上忘情是所有修仙之人都渴望達到的境界。
但是我做不到,我不得不承認,我總是被感情所裹挾,或者說,是我自己走不出那幾百年前的仇恨。
我如此想著,快速的換上了屬于秦淮的標準笑容迎了上前。
「知府大人,道長,不知今日找秦某來是為了……」
16
一周后,酒樓三樓的廂房,我與秦二爺相約在此處一聚。
樓下便是北關(guān)夜市,每至月初,月中,城中都會解除宵禁五日。
所謂圜圜喧闐如晝?nèi)?,禁鐘未動夜將深說的便是如此。
我收回彈出去的身體,將窗口緊緊闔上:「實在喧鬧?!?/p>
說著我看向?qū)γ鎶檴檨磉t的男人,「小侄未點酒水,二叔若是要喝,便讓小二上一些?!?/p>
秦二爺點頭:「二叔記得你小時候喝不得酒,現(xiàn)在如何?」
他招手讓門口的小二搬來半壇子女兒紅,并吩咐上菜,「咱們商賈之家,可不得不會喝酒啊?!?/p>
「現(xiàn)在……能喝一些了,沒有小時候礙事。」這副身子到底只是尸體,我還能用靈力壓得住。
「不過喝多了恐怕就不行了。」
「年輕人喝酒還是得練練。」秦二爺分別給二人斟酒,「阿淮,如今你可不比尋常人家?!?/p>
「你既當了家,日后與人來往有的是需要應酬的地方,這酒啊,得喝。」
「二叔說得是。」我勾了勾唇,沒有反駁他的話,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敬了一個來回,菜也上來了,我假意吃了幾筷子,沉吟道:「我們家里都是這個毛病。」
「我是不能吃酒,家父不能吃花生,兄長則是不能吃雞蛋,不知二叔是忌的什么口?」
「二叔是粗人,不講究這些?!骨囟斘⑽⒁恍Γ幻嬗纸o我斟了一杯酒。
我依舊是一飲而盡,落杯,我忽然說道:「不瞞二叔說,其實小侄近來正調(diào)查家父的死因。」
按秦府總管的說辭,秦老爺是窒息死亡的。
一個月的牢獄之災讓秦老爺身體消瘦了大半,從牢里回來后的當夜便歸西了。
我看向秦二爺,凝視著他的雙眼:「小侄懷疑家父是在牢里被人害的。」
「什么人?」
我微微傾身湊近,正要說話,忽然聽見遠方鼓樓傳來二更的鐘響。
秦二爺恍然回神,倉皇起身:「二叔似乎喝多了?!挂馑际且聵墙馐帧?/p>
「二叔請便。」我眉尾一挑,做了個請的手勢。
人出去后,我一面將酒逼出體內(nèi),一面沉思。
17
此時,潛伏在屋頂上的道士破窗而入。
我與他對視一眼,對方當即持匕首襲上前來。
我被動與其纏斗,但無奈因為酒的緣故,這副身體變得沉重不堪。
又因不能暴露妖怪的身份而不得使用法力,偏偏這人又是近戰(zhàn)的好手,招招致命。
沒下十招,我的手臂便被劃了一刀。
屋內(nèi)太局促,又人多眼雜,在門外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我干脆跳出窗外,借著一旁的屋檐落落到地上。
酒樓里頓時亂成了一團。
但這時我已經(jīng)趁著夜色隱入了一條巷子,匆忙將臉變幻做自己原本的模樣。
「該死的道士,跟我玩陰的,老子非弄死你不可!」我咒罵一聲,一邊捂著手臂往別的地方跑。
眼下這一帶人多,我又不能直接回秦家,還是得趕緊找一處地方療傷才是要緊。
后邊追來的道士已經(jīng)近在咫尺,我一咬牙,干脆隨意挑了一戶人家翻窗而入。
哪曾想,剛一進屋,便撞上了正要寬衣的小婦人。
「?。 鼓侨梭@叫一聲,卻在看到我臉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官人?你怎么……」
「娘子還是如此叫人失望啊?!刮姨ь^看她。
白露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不,不是,官人你……」
我看了眼她纏斗的步子,嘴角疲憊而諷刺地提了提:「呵,也罷,看來是我不受娘子歡迎了,我走便是?!?/p>
我站直了身子,從白露身前折身向門口方向走去。
滲血的刀口就在這時赫然展現(xiàn)在她的眼前。
「你受傷了!」她掩著唇瞪大了眼睛,連忙上前拉住我的袖子,「奴,奴幫官人去請大夫來?!?/p>
這副假惺惺地姿態(tài),讓我無端想起幾百年前那人也是如此同,可轉(zhuǎn)身便同那道士密謀屠了我全家。
心中的怒意上頭,我冷笑一聲,憤憤甩開了她的手:「不必了。」
白露的關(guān)心也瞬間被我冷漠的眼神熄滅,悻悻地收回了舉在半空的手。
「也對,想必官人這樣富貴的人,也用不著奴來操心才是。」
「你……」
「您請保重身體……」白露說罷便背過身去,不再理會一旁欲言又止的我。
18
深夜,我正在修復秦淮的尸體。
一般來說妖怪附身尸體,要調(diào)動靈力來維持部分身體機能的正常運轉(zhuǎn)。
一來是保證不被外人發(fā)現(xiàn)異樣,二來也是讓待在身體里的自己能舒坦些。
但是舒服也是有條件的,比如現(xiàn)在,尸體受傷了,我自己也跟著遭罪。
如今的我就相當于寄宿在這具身體中的外物。
好不容易修復好了,正當我打算去找那個死道士算賬的時候,卻聽見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是那個女人。
我心中暗笑,連忙斂氣,將手臂的傷口重新幻化出來。
不時白露便推門進來,低著臉,手里還拿著一團布條,以及兩個巴掌大的罐子。
那布條一看就是用補償要的舊衣裳撕成的,她來到榻邊坐下,低著臉,臉色比我這個死人看上去還要蒼白。
「難為娘子還惦念著我?!刮倚χ聪蛩?/p>
女人沒有吭聲,放下手里的物件后,沉默地轉(zhuǎn)身面向我。
像妻子面對丈夫一樣,為我脫去了外袍后,手臂圈著我的腰俯身。
松解腰帶時,她的臉距離我的胸膛不足半指,可能是靠得太近的緣故,讓我已經(jīng)感受到了她身上傳來的溫度。
待取下腰帶后,女人的手指顫抖著要去解開我腰側(cè)的衽帶。
我配合著舉起了雙手,卻見她半天沒有下一步動作,低頭看去,只看見她死死盯著衣服里層繡著的一個‘淮’字。
我一瞬間明白過來,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要給我包扎傷口,也不是真的關(guān)心我的身體。
她只是對這件屬于秦淮的衣服耿耿于懷,所以才會在大半夜拿著藥和布條過來一探究竟。
「你想說什么?」看著她質(zhì)問的眼神,我冷著聲音問道。
她攀在衣服上的手落了下去,身子也側(cè)回,似乎不愿意面對我一般:「您自己脫了吧,奴先給您上藥。」
「好。」我冷笑著點頭,一件一件脫掉繁瑣的衣裳,露出手臂上那道血肉模糊的傷口。
在她低著頭給我上藥的時候,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一個惡劣的想法。
我笑得愈發(fā)尖酸戲謔:「認得這件衣服吧,是秦家三少爺讓我穿的。」
看著她無數(shù)的眼神,我卻并不罷休地繼續(xù)說道,「我很好奇,既然他都不要你了,那你何故還要對他上心?」
19
「你!」女人的表情從無助向絕望過渡,恥辱的淚水不住涌出來。
最后人命一般被我桎梏在手里,「你殺了我吧……求你殺了我吧……」
我猛然一怔,十分不解地擰起了眉。
暮春的夜色將窗紙吹得沙沙作響,那種刺耳的聲音就好像女人絕望的尖叫一樣。
我不理解這樣一個恪守禮教,卻被現(xiàn)實摧毀的女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什么她才會讓我殺了她。
身為妖怪的我,大概永遠不會懂,她們這種生來就是弱者的凡間女人的絕望之處。
因為自己的弱小,還是因為失去的所謂貞潔?或者是我對她的羞辱?
無論如何,我都沒辦法再說什么,因此只能松開手放她回去了。
但那個女人卻并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晃晃悠悠來到一處河邊,像走路一樣,很尋常地就跳了下去。
「瘋子!」我狠狠咒罵了一句,連忙飛出真身前去將她救起。
其實我很清楚,待在秦淮身體里的自己,無疑是被迫愛著她的。
我被囚禁在一個愛的牢籠里難以喘息,只能用嫌惡與羞辱,來嘗試破籠而出。
可直到我將女人從河里撈起來,我看著女人半死不活地躺在我懷里,迷茫地望著我的時候。
良久,她終于掙扎著開口問道:「你……是妖怪么?」
我聽到她的心跳亂了,也感覺到打在我鎖骨上的吐納變得沉重而緩慢,像在平復什么,又或者只是長呼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她沒等到我的回答,自顧自地又答了起來,「大概是我魔怔了?!?/p>
「如果你是妖怪的話,又怎會與我這樣的婦人糾纏不清呢……」
我在一種悶窒中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可能,事態(tài)變得有些難以控制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承認,我作為一個曾經(jīng)被凡人背叛過的妖怪,竟然還會反過來救凡人。
強行救一個該死的人,輕則會扣掉我百年修為,重則會遭天譴。
不過說起來,我也是早該遭天譴了。
人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幾百年過去,我卻是一點沒有吸取教訓。
20
聽聞知府碰上了臟東西,那道士再次被請到衙門作法。
門童領(lǐng)著他進了內(nèi)宅,一路上,聽著門童說知府這如何如何不對勁,怕是被業(yè)障給纏身了。
那道士身上還背了把由帶血布條包裹起來的長劍。
傳聞此劍乃斬妖劍,因所斬妖物的冤魂滋養(yǎng)了戾氣,積年累月,故而出鞘不見妖血不歸。
平日里需用帶血的布條封住,否則不光妖物會自己找上門,就連持劍之人的運勢也會受到牽連。
我看著光鏡中的景象,啐了一句:「這該死的道士,真不該給你留活路,是你逼我的……」
也幸好我行事謹慎,收到知府邀請時沒有直接進去,不然可就完了。
但仍是需要想個法子才行……
待那道士離開知府,我這才繞到另一個側(cè)門進去。
「聽聞知府大人遭業(yè)障所困,小侄我故而帶了些上好的人參前來拜訪。」
我端端正正行了禮,將提前準備好的人參遞到了下人的手中。
「小侄的二叔近來也受業(yè)障所困,不過吃了幾兩小侄送去的人參也就好了,您請吃吃看。」
下人接過,將其打開給知府看了一眼,知府收回視線,又是悶悶咳嗽了幾聲:「有勞世侄費心了……」
我料想他應是滿意的,又道:「也是奇了,小侄以為知府大人一身正氣,應不會懼怕鬼怪才對。」
「您請道士驅(qū)魔,莫不是害怕衙門有冤魂索命?」
知府沉聲正色道:「本宮身正不怕鬼敲門,不過有些事真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p>
話休饒舌,我又套了幾句奉承話,便要告辭。
臨走,我頷首低聲道:「筳宴近在眼前,您請保重,莫叫冤業(yè)拖累了身體?!?/p>
知府面色一煞,頷首不再多言。
出了門,我回頭看了眼頭頂上方‘正大光明’和‘明鏡高懸’幾字,諷刺地勾了勾唇角。
他們之所以會業(yè)障纏身當然不是偶然,為了給秦淮報仇,我不分晝夜查了很久,終于讓我查到了一點眉目。
據(jù)說當時就有人看到了秦老爺在出獄前,秦二爺和知府曾前后腳出入過關(guān)押他的牢房。
有了這一點作為突破,我不過是放出幾個鬼仆做出試探,這兩人便做賊心虛了起來。
如此,我只要將這個仇給了了,再把秦家的生意拉回正軌,這個恩總算是還上了的。
21
又是幾日后的夜里,江南布衣政使,按察使,巡撫以及知府為新任的總管太監(jiān)接風洗塵。
包下了這里最大的酒樓,一同應宴的還有我這個官商。
笙歌醉夢的一夜,無不是好酒好菜款待,還有一眾歌姬舞姬賣弄顏色。
我作為其中唯一一個不及三十的年輕人,為了不被看地,只能強撐著身體給自己灌酒。
只是無奈,我本就因為救人而遭了反噬重傷未愈,喝到最后,連壓制秦淮身體反應的余力都沒有了。
一股膿血就徑直從胸腔中涌了上來,眼前隨之晃出斑駁的重影。
在光怪陸離的酒色之間,刺得人眼珠子生疼。
但我仍是強行將喉嚨中腥膩的鮮血咽回了腹中,一面平復呼吸,故作鎮(zhèn)定地擦了擦嘴角。
散宴之時已近三更,我陪他們周旋了一晚上,待走出酒樓,便當即尋了一處暗巷,直接搖身來到白露棲身的酒鋪。
我搖搖晃晃進了門,只覺得步沉如鐵,胸悶如刀割,還未開口說話,一口膿血便反了上來。
直接讓我吐在了酒鋪的柜臺前。
「作孽啊!」掌柜的嚇得登時大叫起來,抬著袖子,沿著血跡又看見我脖子上的紅疹。
一時不知從何處替我擦起,「官人您,您這又是怎么了!」
「趕緊……把我扶上樓……然后,去弄點水果來……」
一一吩咐完畢,正當我準備徹夜靜修養(yǎng)傷時,外面?zhèn)鱽砹艘坏兰贝俚哪_步聲。
隨之靠近的,是一道熟悉的殺氣。
一道非常非常非常熟悉的……
殺氣……
梅雨天氣,一聲呼嘯的劍鳴,銀劍切斷雨線縱然向前刺出,徑直將母親的左胸貫穿。
「巫兒……快……」我的母親瞪大了眼珠子看著我,話音漸漸隨著上涌的血液盡數(shù)被堵在咽喉里。
「娘?」
「娘!」
「混賬!我要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
耳畔轟鳴,心跳如鼓,隨著門外殺氣的消失,我猛然驚醒,一雙眼睛死死望著門口的方向。
我憤憤的用著袖子擦了嘴角的血漬,整個人癱坐在榻上,好似失魂落魄,又好似如獲大赦。
我得毀掉那把刀!
總有一天,我會毀掉那把刀的。
22
我緩緩吐納呼吸,片刻,流風又將一陣倉皇腳步帶來門外。
我疲倦而頹唐地看向聲源,下一刻,只見白露推門而入。
女人站在門口,臉上微紅,在看見我的那一剎,一種驚懼瞬間將她臉上的焦急覆蓋。
我也知道自己此刻是多么的狼狽,只是我沒想到那個女人呆呆看了我片刻后,眼眶就不知所措的紅了。
她的身上還殘留著那把劍的氣息。
她狼狽的爬起來,上上下下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這……這是怎么回事?」
雙手小心翼翼地伸過來撫摸著我的肩膀,手臂,像觸碰一個脆弱的瓷娃娃,「你又怎么了?哪里受傷了?」
我卻始終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雙眸猩紅繚繞著霧氣:「這個時間,你跟那個臭道士在一起?」
「現(xiàn)在是說這個的時候么?」白露不知道我的悲憤從何而來,一時只覺實在氣急,「為什么你,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
「我現(xiàn)在看上去快死了?」我不屑地嗤笑,「放心,就算那個該死的道士死了,我都不會死?!?/p>
說話間,口腔中的血液又沿著齒縫,嘴角流了下來,尤其顯得駭人可怖。
「你!」白露眼淚瞬間就滑了下來,「你要氣死我是不是……」
「你不要說話了,我去找……我去找大夫……」她胡亂用手抹了抹臉,用力一吸鼻子。
剛走出去幾步,忙又折返回來,「不,不行,我不能去找大夫,你,你是……」
我仍是看著她:「沒錯,你不能找大夫?!?/p>
「那我應該……」她對上我錐子似的帶著怨恨的目光,急得快崩潰了,「你說句話,你這樣教我怎么辦……」
「你可以回去,我沒有讓你來?!?/p>
「你!你怎么可以……」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一面倔強地抹眼淚,卻又委屈得實在憋不住。
「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現(xiàn)在,你在流血……你這個樣子……」
「我這個樣子都是因為你,你是想聽這句話么?」我驟然打斷了她的話,字字像是咬著牙根從咽喉中擠出來。
「這一切都是因為遇到你,我這么說的話,你就愿意跟我在一起?」
白露啞然失色,驚慌地看著我。
然而還沒等她回答,門外掌柜的已經(jīng)端著水果進來了。
23
掌柜的到來擊潰了我積壓的怨恨。
在陡然清醒過來后,我十分懊惱方才說了那樣的話。
她已經(jīng)不是幾百年前的那人了,那些恩怨也不該是她來償還才對。
冗長的沉默過后,我輕嘆出一口氣:「剛才的話當我沒說,你回去吧,我需要一點時間恢復?!?/p>
「我不會打擾你的,我去斷水,你身上的血跡需要清洗一下?!拱茁妒肿銦o措地起身。
可我手一揮,身上的血跡便已消失,將她嚇得后退了幾步。
我疲憊的沉默著,一雙眼睛不偏不倚地看著他,其中的意思已不言而喻了。
恍惚了片刻,白露雖滿心皆是被驅(qū)趕的難堪,卻還是倔強地坐下:「你現(xiàn)在要我回去,叫我如何能放心?!?/p>
說著,她背過身,垂下發(fā)酸的眼睫,「你便當我不存在就好,若不放心,我可以閉眼?!?/p>
我猶豫了下,還是隨她去了:「行,那你就閉上眼睛,要是被我嚇死了,我可沒有力氣再救你。」
「才不會……」她不服氣地閉上眼,垂著腦袋,吸著鼻子,還一抽一抽地哽咽著。
「絕對不能睜開眼睛。」我一面強調(diào),一面從秦淮的身體中出來。
如果對方現(xiàn)在膽敢睜開眼睛,就會看見我以靈體的姿態(tài)飄蕩在空中。
「嗯,我絕不正眼?!谷欢@小婦人仍舊一無所知地點了點頭。
我深作一個吐納,將身體化作原形,直接用靈力把屋子里的水果中的精華吸收殆盡。
一時間空氣里全是一股淡淡地幽香。
「好香……」白露不由感嘆,「都說妖怪是有原形的,你的原形是花么?」
「不是。」我淡淡道,「是一種跟氣味完全不一樣的可怕怪物?!?/p>
她微微側(cè)過身子,仰著臉聞了聞:「擁有這種氣味,且不吃葷腥吃水果的妖怪,真的會很可怕么?」
因為她的天真疑問,我不由多看了她幾眼,其實我并不是不吃葷腥,只是因為修煉而不再吃人而已。
「不過是氣味而已,并不能決定什么。」
緘默了會兒,白露似經(jīng)過白板猶豫,弱弱地開口道:「關(guān)于你說的那件事,我想……」
我臉色一變,立馬打斷:「我說了讓你當做沒聽到,我還不至于可憐到需要仰仗你的同情才能……」
「滄巫,你聽我說完?!?/p>
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稱呼我的名字。
我不再說話,而是看著她。
白露微微橫眉,手指緊緊抓著裙子,緊張地揉出一片褶皺。
她十分努力地強裝鎮(zhèn)定,卻又難掩忐忑,我很少看見這張臉露出這種表情,因此不由看入了神。
「我會仔細考慮的,也請你……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24
實在太荒唐了,我竟然混到需要一介凡人女子對我負責。
秦府東院的窗下,我一面無奈扶額,一面在心中暗暗唾棄自己。
說不高興是假的,我在很沒出息的感到雀躍的同時,也對自己的心境嗤之以鼻。
我知道那個女人并不是真的喜歡我,以身相許也只是單純因為我對她多有關(guān)照。
所以她理所當然的覺得應該報答,剛好我想要她,想必她也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雖說只要結(jié)果好就可以,可是……
這也太不體面了……我又是一聲嘆息。
最近,秦家成了殺手的聚集地。
自那日宴會后,秦家的生意逐漸進入了正軌,只是秦二爺與知府被夢魘迷境嚇得心驚膽戰(zhàn)。
以至于暗地里找了江湖各色殺手來對付我。
雖然我重傷在身,但凡人殺手于我而言太過兒戲。
要不是秦二爺經(jīng)商方面實在有兩把刷子,在找到合適的接替人選之前,我暫且懶得動他。
只是唯有一個人不一樣。
那死道士應該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端倪,因此某天夜里突然背著那把劍來秦府探路。
那劍一般時候殺傷力并不大,唯有妖氣驅(qū)使,那劍便活了過來,殺氣大動。
我看著光鏡中沿著屋脊靠近的黑影,劍已經(jīng)發(fā)出紅光,并指引著那死道士往東院靠近。
以我的修為,恐怕那把劍當場就會掙脫死道士的束縛,失控地要殺了我。
如今我不好自己出面,以鬼仆身上的妖氣弱,我遣派它回了山里幫我取一樣東西。
要是被死道士發(fā)現(xiàn)秦淮是妖……
想來想去,我來到一處幽暗的地下室,這里關(guān)的盡數(shù)是這些日子里我抓起來的殺手。
在一眾兇相畢露的惡人堆中,我挑了個最有人樣的少年,沉聲道:「小叫花子,我現(xiàn)在給你個任務。」
「你要是辦好了我就放了你,不然你就只能在秦家被我關(guān)到死?!?/p>
瘦瘦巴巴的少年抬眼瞪了我一眼:「什么任務?」
我簡單說明了情況,便給他打開了牢門,少年走之前還惡狠狠地放下一句話。
「我再說一遍,我不是叫花子!我是賞金獵人!」
我付之一笑,沒有理會。
不過這也不是長久之計,還是得想個辦法,弄死那個死道士,斷了他的劍才行。
算算日子,鬼仆也該回來了。
25
端午節(jié)對于所有蛇類來說,不是什么好日子。
每每到了這個時候,我的身體總會不自覺地變得虛弱起來。
偏偏今日那臭道士托了白露邀我前去赴宴,我知道,若是我不去,他定然還會有別的手段。
因此在隨意收拾了一番后,我還是盛裝出席了這場鴻門宴。
然而事實也如我所料,這場宴會從頭至尾只有我和那個臭道士兩個人在場。
「我聽白露說您端午節(jié)不是很方便?」那臭道士假惺惺地給我倒上一杯酒,眼睛卻一直落在我的臉上。
「這倒讓我有些奇怪了,不知您究竟是哪里不方便?」
我知道這人咬定牙關(guān)也要處置我,因此也不掩飾地笑道:「看不出來么?我以為道長您是知道的?!?/p>
「我知道?」臭道士假裝驚訝,「知道什么?知道一般只有蛇妖才會忌諱端午節(jié)這個日子么?」
我笑而不語,一眾詭譎的沉默在我臉上漾開。
臭道士面色一凜,退開數(shù)步后快速從身后驅(qū)除藏在桌底下的斬妖劍。
解了血布,行云流水拉身擺出架勢大喝一聲:「妖孽,看劍!」
然而他正要沖上來,卻看到那劍上一點紅光也沒有。
「怎么可能!」
沒了劍氣的加持,這臭道士于我而言不過是區(qū)區(qū)一介凡人。
我沉沉壓下胸腔中的窒悶,努力調(diào)動靈氣化了一個結(jié)界出來,那人見狀陡然一急,當即也顧不上其他,直接沖了過來。
瞬息之間,我二人對了不下十余招,不過方寸,我以手肘壓著他的脖頸將之抵在墻上。
「信不信殺了我,你自己也會死?或者……」我故意拉長了話音,戲謔道,「我本就不是妖?」
臭道士咬著牙發(fā)力掙扎:「呵,定然又是什么妖術(shù),死便死,我絕不會讓你這等妖孽留在白露身邊?!?/p>
「你可記住了,這會你要因殺我而死,可就灰飛煙滅了?!刮译m裝著氣度,話中卻也有了幾分局促。
「我灰飛煙滅?」臭道士面露譏笑,笑出了幾分張狂的架勢,「聽你語氣,似乎求之不得啊。」
「沒錯,若能讓你灰飛煙滅,大不了被你殺了也無妨。」我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不信?那我便讓你兩招?!?/p>
26
臭道士聽下這話,更是氣上心頭,猛地頂劍一推。
我與他二人又是幾招來往,招式間,我有意讓他割我一刀,果不其然,他頓時吐出一口鮮血。
這便是我讓鬼仆回山里取回來的東西,鎮(zhèn)魂珠。
沒有了妖氣做養(yǎng)料,這臭道士每用斬妖劍傷我一分,傷勢都會反噬到他自己的身上。
這邊臭道士頓住了動作,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罵道:「妖孽,今日我絕不放過你!」
言罷,徑直持劍在掌心長長劃出一道血口。
鋒利的劍刃留下血痕,被喂了幾口血,竟當即找動起來,他快速沿著血痕寫下我的名字,劍氣卻沒有繼續(xù)增長。
見狀他嗤笑道:「果然是個假名字?!?/p>
他道行太淺,但總歸比無用要好,加上此時我有些心力不濟。
那劍沖過來時,我一個避閃不及被劍氣在臉上劃出了一道血口子。
烏紫色的血液太過粘稠,不過一寸便凝住了,全然不像活物所流出的血液。
臭道士凝眸看著我,一股強烈的異樣涌上心頭。
但他沒有多想,提著劍乘勝追擊般又沖了上來……
白露趕到之際,正巧結(jié)界正逐漸消失,我倒在地上,仰面笑看著臭道士正將那把閃爍著紅光的劍對準了我的臉。
「不要!」她飛快地沖了過來,撲倒在我身上。
「讓開!」臭道士赫然呵斥道。
「你不許動他?!拱茁侗粐樀蒙碜右活潱瑓s更加堅定地護住我,「我不許你動他!」
「你!」劍鋒又壓下一寸,此時臭道士的雙手已經(jīng)拿不穩(wěn)劍了。
斬妖劍的反噬已經(jīng)讓他的筋脈全都震碎,只要他稍微松口氣,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可他仍堅定的要將我斬于劍下。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東西!」他怒極,擋下再也顧不得許多,又將劍尖往我臉上推近幾分。
話至此處,我適才抓住白露的手臂試圖將她拉至一旁,誰料,卻聽她喉音艱澀地道:「好,那你來殺了我吧?!?/p>
夜色深沉,潮滯的熏風割過鋒利的劍刃。
我一怔,心神虛浮劍,恍惚地看向擋在我身前的小婦人。
我未曾有一刻料想過,這人會如此護我,饒是幾輩子過去,我以為我依舊是恨她的。
可幾百年的時間太久,久到我再次嘗到人間溫情,便將我打了個措手不及。
我不得不承認,我心亂了。
但同時我也想起來,幾百年前那個人在知道我是妖怪后,似乎也曾這般維護過我。
只是……
我猛然吐出一口鮮血,也是在這時,我驟然感覺額前傳來一陣蝕骨的滾燙。
那滾燙從沸騰逐漸變?nèi)酰钡较ⅰ?/p>
生死符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