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吻》 章節(jié)介紹

孫頻的這部網(wǎng)絡(luò)小說《魚吻》，一經(jīng)面世，便成了都市題材小說中最具代表性的經(jīng)典之作。相信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它依舊是經(jīng)典。（第四章醉長安（4）下）內(nèi)容放送：三再醒過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黃昏了。孟青提醒來的第一瞬間的感覺是自己走失了，昨天殘存下來的一.........

《魚吻》 第四章 醉長安（4）下 在線試讀

三

再醒過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黃昏了。孟青提醒來的第一瞬間的感覺是自己走失了，昨天殘存下來的一些記憶碎片像泡在酒里面的標(biāo)本，她都能看到它們身上血淋淋的神經(jīng)，但是它們已經(jīng)死了。她隔著瓶子與它們遙遙相望著，它們古老而新鮮，散發(fā)著酒精清冽的氣息。突然之間她幾乎要懷疑，昨晚的這些記憶是真的，還是只是她的一個夢？她根本就沒有來西安，也根本沒有什么別的女人存在。她想從那張床上爬起來，但是還沒有動就坍塌到床上了。她動不了了，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似乎是別人的錯安到她身上了。更恐懼的是她的頭，突然之間就重了成千上萬倍，就像把一座山灌進腦袋里去了，沉沉地壓在脖子上。她頹然地伏在那里，她知道了，昨晚她確實喝醉了。這就說明，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一杯水遞到了她面前，她看著那只拿杯子的手就知道是張以平。她閉上眼睛以示拒絕，似乎喝了他那杯水就是向他投誠一樣，有失氣節(jié)。張以平說，快喝點吧，你胃里早就空了。沒見過像你這樣喝酒的，不要命了？你知道我怎么把你扛回來的嗎，后來我實在扛不動了，喝醉酒的人一下子沉好多，我在路上雇了個農(nóng)民工把你扛回來的。你一晚上不停地在吐，我一晚上都沒敢脫衣服，就在這伺候你了。

孟青提扶著沉甸甸的腦袋，剛喝了半口水就又是排山倒海地狂吐，因為胃里沒有東西，吐出的都是黃色綠色的膽汁，顏色看著有點駭人，因為像植物里擠出的汁液。孟青提一邊吐一邊帶著報復(fù)的快感想，把腸子吐出來才好，吐給他看，就給他看。反正她的身體已經(jīng)是這么備受折磨了，索性把他也拉進來和她一起受苦。都是他把她害成這樣子的。膽汁也吐完了，她把腦袋重新挪到床上去，心里想著怎么審問他才合適。她還沒開口的時候，張以平先開口了。他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暮色忽然就開口了，他說，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她只是來看看我，看看我就走了。孟青提想，這么說，這是一次偶然出軌？她不說話，心里盤算著對這樣偶爾的出軌事件該怎樣應(yīng)對，是不依不饒地大鬧一場呢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饒他一次呢？畢竟他們之間連個婚姻的契約都沒有，沒有任何外力上的保障，所以如果不依不饒，很可能會導(dǎo)致徹底破裂，但是如果太容易就過去了，他又?jǐn)嗖粫汛水?dāng)回事，以后豈不是更有恃無恐了？

她正在這里盤算的時候，卻聽見張以平又說，如果你這次不來我和她也就真沒什么了，她走了，回她的城市里繼續(xù)生活，可是你突然出現(xiàn)刺激了她，她昨天哭著喊著絕不和我分手，還說要辭職來西安工作。孟青提一聽，忽然就慌了，因為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她才準(zhǔn)確無誤地明白了，無論怎樣，她都是不能和他分手的。她絕不能讓他被另一個女人突然搶走。如果沒有這節(jié)外生枝，她也許還要多出些難題刁難他一番，以便讓他長個記性?？墒峭蝗恢g，形勢急轉(zhuǎn)直下，她竟然失去主動權(quán)了。她掙扎著爬起來，問了一句，那你還愛她嗎？他靜靜地看著窗外，不說話。她一下子就更慌了，他居然連否認(rèn)都不屑于否認(rèn)了？她啞著嗓子又問了一句，那你愛我嗎？他繼續(xù)沉默了幾秒鐘才說了一個字，愛。她把半截身體從床上抬起來，像個剛從戰(zhàn)場上爬下來的重傷的士兵，她仰著臉看著他，淚流滿面地說，那就是說，兩個你都愛。

張以平回頭看著她卻不走過去，黃昏中他突然面目模糊起來，就像是看著他在水中的倒影。他說，青提，我現(xiàn)在很亂，給我點時間，你也知道，人的感情不是說沒有就沒有了，就算是分手了也還會有感情，就像是我現(xiàn)在和你分手了我就不愛你了嗎？還是愛的。孟青提心里簡直要炸掉了，好個情種，真是多情啊，舊人愛，新人也愛，不分手的愛，分手了的還愛。她真想對著他歇斯底里地喊一句，你還有沒有一點原則？你覺得你應(yīng)該有三妻六妾，應(yīng)該有十房姨太太，應(yīng)該見一個愛一個才對？可是，她知道不能這樣，她如果這樣歇斯底里地爆發(fā)一番，無疑就是把他拱手讓給那個女人了。她不能這樣便宜了那個女人。她喝得這樣爛醉如泥，如受了重傷一樣狼狽回去，而把他讓給她？好像她是一架被她從戰(zhàn)場上擊落下來的飛機，休想。她說，你就有那么多力氣去愛那么多人？他說，因為你在一個人身上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全部，一個人身上有的另一個人身上可能就沒有。她接上了他的話，所以你就不得不去愛很多個？他不說話了。

她在張以平的床上整整躺了兩天兩夜才開始能下床，真像是大病一場。兩天里只能少量喝水，不能吃任何東西，吃什么吐什么，一吐就是把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的樣子。張以平讓她去輸點液，她不去，她就要這樣天昏地暗地吐，帶著點要挾的意思，看看吧，都是因為你。但她不能一直這樣躺下去，因為她還要回去上班，終究還得開始她在另一個城市里正常的生活。張以平把她送到機場，臨走前她對他只說了一句話，我絕不分手，因為我很愛你。你看著辦吧。

她讓他自己忖度去，聯(lián)想去，她寬容地擺出一個姿態(tài)來，那就是她給他時間?？墒秋w機剛剛起飛，她的淚就洶涌而下。一個女人在撞見自己的男人出軌后，還要裝得像個母親一樣寬容他，還要把牙齒打碎了往下咽。可是那些牙齒她根本就是消化不掉的，它們在她身體里一寸一寸咬著她，咬得她肝腸俱損卻不能發(fā)出一點聲音。為什么，她問自己，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她為什么不上去扇他兩個耳光然后揚長而去，她為什么不狠狠一腳踹掉他，把他踩到腳下去。就這樣一個男人，她現(xiàn)在才知道這是怎樣一個男人。盡管一開始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可能有毒，但是她不知道他簡直就是唐璜再世?，F(xiàn)在知道了又怎樣，她一寸一寸地流著淚。因為她愛他。她只要還愛著他，還想要他，她就不能不裝，就不能不忍辱負(fù)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