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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尸骨未寒,她披上大紅嫁衣

爹尸骨未寒,她披上大紅嫁衣夢皓悅

主角:庹安慈褚星洲
夢皓悅是小編非常喜歡的一名作家,成為他的忠實粉絲始于拜讀小說《爹尸骨未寒,她披上大紅嫁衣》,該小說的主角是庹安慈褚星洲,看了著實讓人神魂顛倒!《爹尸骨未寒,她披上大紅嫁衣》內(nèi)容簡介:我爹救下瑞生堂少東家那天,他撕了我的婚書。街坊都夸他知恩圖報,只有我聽見他低語:“庹安慈這名字,到底配不上褚家門楣?!焙髞砦夷弥榧s碎片去瑞生堂求藥救爹,他卻將...
狀態(tài):已完結(jié) 時間:2025-08-06 11:4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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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救下瑞生堂少東家那天,他撕了我的婚書。街坊都夸他知恩圖報,

只有我聽見他低語:“庹安慈這名字,到底配不上褚家門楣。

”后來我拿著婚約碎片去瑞生堂求藥救爹,他卻將我的藥單摔在地上。我爹的棺材剛?cè)胪粒?/p>

褚家就送來八抬聘禮。嫡妹風(fēng)光嫁入瑞生堂當(dāng)少奶奶那天,我在角落焚香。

褚星洲紅著眼睛沖進(jìn)來:“安慈,那婚書……”我抬腳碾碎剛燒的殘紙:“褚老板,

我是庹南星?!薄镜谝徽隆课抑父鼓碇鴦倱v好的赤芍粉末,細(xì)、勻,是上等貨色。

后院晾曬藥材的簸箕排得整整齊齊,一絲風(fēng)鉆過縫隙,帶起清苦的藥香直往鼻孔里鉆。

“慈丫頭!”爹中氣不足的喊聲帶著急火氣從前堂門縫擠進(jìn)來,“杵那兒干啥呢?

星洲那頭等著救命的藥,快著點!”“來了!”我把手里藥臼哐當(dāng)往石臺上一頓,

抓起篩好的粉末就往前堂跑。腳下的青石板被藥水經(jīng)年累月浸潤,黑漆漆油汪汪,

透著股踏實的沉。人還沒完全竄進(jìn)堂屋,先被嗆了一鼻子濃稠的血腥氣,混著爛布和汗餿味,

頂?shù)萌松ぷ友郯l(fā)堵??繅δ菑埞┎∪伺R時躺臥的窄竹床上,癱著個人影。

深藍(lán)的綢緞長衫被利刃撕開了好幾道口子,血色洇開,成了大片大片的黑紫。

爹正拿著一團(tuán)幾乎被血浸透的舊布,死死按在傷者心口偏上一點的位置,

指縫里還在不斷往外滲紅,滴滴答答濺在旁邊的青磚地上,像開了一地小血花。

爹的臉繃得鐵緊,汗水在他花白的鬢角匯成細(xì)流,蚯蚓似的往下爬?!暗?!

”我把藥粉罐子塞過去?!翱?!白芨粉加燒過的血余炭!止血!

”爹眼睛死死盯著手下那塊生死之地,聲音劈了叉。他騰不出手,肩膀一偏給我讓出空檔。

我不敢看他手下那團(tuán)猙獰的血肉,趕緊擰開藥罐蓋子,用骨匙飛快地勾出幾匙藥粉,

那粉末帶著點草木灰的澀味,合著赤芍的酸,手忙腳亂地往那不斷滲血的傷口上蓋。

藥粉剛挨上去,滋滋響了一下,暗紅泛烏的血沫子立刻翻上來,

把薄薄一層藥粉沖得七零八落。我倒吸一口涼氣,心跟著直往下墜。這么兇險的位置,

這么大一碗藥粉潑上去都蓋不???“再倒!別停!”爹的吼聲撞在四面藥柜子上,嗡嗡回響。

我咬緊牙關(guān),硬著頭皮又挖起滿滿一骨匙藥粉,幾乎是撒下去的。這一次,

藥粉糊住了涌血最快的兩處地方,那駭人的血涌總算被裹住了一層黏糊糊的殼。

爹的手指壓得更狠,骨節(jié)都泛了白。就在爹繃緊的肩頭微微松動了一絲氣息的當(dāng)口,

堂屋那扇掉漆的木門板,呼啦一下被猛地從外面撞開。深秋傍晚的天光,

裹著一片亂糟糟的急吼吼人影,劈頭蓋臉地潑了進(jìn)來,把昏暗的藥店前堂照得一亮,

也把那股藥香血腥氣沖得一亂。為首沖進(jìn)來的是個一身簇新綢衫、管事模樣的人,

后面緊跟著個背著黑漆藥箱、臉上皺巴巴的老頭,大概是郎中。

再后面是幾個褚家綢緞莊鋪里常見的精壯伙計,臉上全寫著同一個“急”字?!袄蠣?!

少爺在里頭?!”管事一眼就鎖定了竹床上躺著的那人,聲音又尖又利,指甲刮過耳膜一樣。

他看都沒看我和爹,一揮手,那老郎中和幾個伙計呼啦一下就涌了過來。老郎中撲到床邊,

扒開爹的手就去掀那件沾血的綢衫,指頭在猙獰的傷口邊緣重重按了幾下,眼皮耷拉著,

嘴里絮絮叨叨:“險!太險了!離寸許穿心!多虧這位……”他眼皮掀開掃向我爹,

“……老師傅處置得宜!再慢一刻……”管事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立刻掉轉(zhuǎn)方向,

在我爹那張被汗血模糊的臉上定住。里面那點焦躁被一種后怕的慶幸擠兌開,

瞬間泛起了厚重的感激涕零。他撲通一聲,朝著我爹就跪了下來,膝蓋砸在青磚地上,

響得脆生。“老神醫(yī)!”他那嗓門又尖又顫,帶著哭腔,“您這是活菩薩顯靈,

救了瑞生堂獨苗少爺一命?。●壹覞M門上下感恩戴德,沒齒不忘!”他這動作帶起一陣風(fēng),

吹開了褚少爺散亂的額發(fā),露出半張臉——緊閉的眼皮被又長又直的睫毛蓋著,鼻子很高,

嘴唇因失血顯得過分薄。即使狼狽若此,也能看出底子是好的,

和普通街上跑的年輕后生不一樣。褚星洲。瑞生堂未來的當(dāng)家人。剛才我全副心思在血泊里,

竟沒看清這張臉。管事砰砰磕頭的聲音,伙計們七嘴八舌的慶幸,郎中翻檢傷口的低語,

把狹窄的前堂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爹被那“神醫(yī)”的名頭叫得手足無措,

沾滿血和藥粉的手想扶又不敢扶,“使不得!快起來!碰上了,

救人……是本分……”他本就耗盡了力氣,說話都帶喘。褚星洲眼皮顫動了幾下,

慢慢掀開一條縫。那眼神起初是虛的,

掃過破敗的木梁、斑駁的藥柜子頂上積著的一層灰、墻上貼著幾張褪色的膏藥招子……最后,

那點虛弱的眸光,像是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落在我身上。

我只穿了件洗得發(fā)白的靛藍(lán)粗布襖裙,手上是褐色的藥粉,

指甲縫里還嵌著搗藥時留下的赤芍渣子,帶著點微末的紅,大概剛才臉上也蹭上了些,

狼狽得很。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我下意識地繃緊了肩。那目光很重,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審視,

又像是疑惑,在我臉上逡巡片刻。一個被血糊得看不清的破落戶丫頭?

他腦子里大概閃過了這個念頭。他眼底深處飛快地掠過一絲混雜著嫌惡和抗拒的東西,

像平靜的水面被突然丟進(jìn)一顆小石子,細(xì)微地皺了一下,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失血的眩暈。

隨即,那絲異樣就被更深重的痛苦壓了下去,眼一閉,又暈了過去。他那個動作幅度極小,

只在我和他眼神接觸的瞬間捕捉到??晌易x懂了。像一盆冰水,從頭澆下。

褚家管事還在不住磕頭道謝,許諾必有厚報。爹老實巴交地只會搖頭擺手。

一個伙計眼明手快地捧出一個描著蘭草的精致木匣子,管事雙手接過來,

恭敬地遞到我爹面前?!扳障壬?,救命大恩,區(qū)區(qū)酬謝不成敬意!”匣蓋一開,

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兩排雪花亮的銀錠子,那光刺得人眼發(fā)花。爹盯著那些銀子,

喉嚨滾動了一下,卻沒有接。他搓著手,血和藥粉混成污糟的一塊,干在指關(guān)節(jié)上。

那件被血浸透的短褂粘在身上,又冷又硬。

“這個……用不著這么多……”爹的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碰上了,該做的。

倒是……”他的目光轉(zhuǎn)向那竹床上躺著的人影,又轉(zhuǎn)回來看著管事,

臉上透著猶豫掙扎后的老實本分:“……星洲少爺這傷……還得挪到瑞生堂好生將養(yǎng)。

路途顛簸,不如……”“搬!這就搬!已經(jīng)備好了車架軟墊!”管事?lián)屩鹪挘?/p>

語氣斬釘截鐵,“瑞生堂有最好的傷藥,有京師請來的名醫(yī)守著,請庹先生放心!您的恩情,

改日少爺醒來,定親自登門叩謝!”爹的目光垂下來,看著地上那攤還沒干透的暗色血跡,

仿佛還想說什么,終于只是沉重地點了點頭,像被什么無形的東西壓彎了脖子。

“好……好……穩(wěn)妥就好?!惫苁乱姷c頭,立刻像是卸下了一塊大石頭,神色松快了不少。

他指揮伙計去抬人,又瞥了一眼我爹身上狼狽的樣子,

臉上浮起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您這一身血,也傷神了吧?快些換洗休息?!彼坪跖碌椿冢?/p>

又趕緊補(bǔ)充道:“這些薄禮,務(wù)必請收下!權(quán)當(dāng)給庹先生和小娘子壓壓驚!

”他示意伙計把木匣子塞進(jìn)我爹懷里。木匣冰涼沉墜的觸感壓在我爹手臂上,

他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沒再推辭。外面?zhèn)涞氖邱壹业那嘤筒捡R車,

掛著瑞生堂的“褚”字燈籠,氣派得很。

管事和郎中指揮著伙計把褚星洲小心翼翼地抬上了車,動作輕緩如同搬運(yùn)價值連城的古瓷。

車夫一聲短促的吆喝,馬蹄敲打石子路面發(fā)出清脆聲響,

車輪碾過我家那截有些坑洼的門前青石路,轱轆轆地滾遠(yuǎn)了。剛才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那疤茫?/p>

瞬間空了。只剩下血腥氣、藥氣、冷風(fēng)灌進(jìn)來的生石灰味,還有我和我爹。

地上的血印子變成了一小灘一小灘暗沉的褐色污痕,黏在青磚縫里。爹還抱著那匣銀子,

像抱了塊燒紅的烙鐵,手臂發(fā)僵。剛才那股撐著救命的勁兒徹底松了,他佝僂著腰背,

花白的頭發(fā)黏在汗?jié)竦念~角,看著地上那攤暗血,眼神空洞?!暗蔽易哌^去想扶他。

他擺擺手,沒看我。天徹底黑透了。一盞昏黃的油燈掛在角落里,燈苗跳動,

在斑駁的土墻上拖曳著我們父女倆拉得極長、又搖搖欲墜的影子,貼在灰墻上,

像兩片風(fēng)干了的枯葉。一陣壓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從爹住的后屋傳來,

像是破風(fēng)箱在猛力拉扯,中間夾雜著難以抑制的喘息和干嘔。每一聲都像錘子敲在我心上。

自從那天受了風(fēng)寒又加上血污,爹就沒從被窩里爬起來過。灶上煎的藥咕嘟咕嘟滾著,

苦澀的氣味彌漫在破敗的小院里。我盯著跳躍的柴火,

腦子里一遍遍過著街對面張麻子藥鋪開的方子,

柴胡、前胡、桔梗……都是尋常的散寒止咳藥,可煎了兩副下去,一點用處沒有,

反而咳得愈發(fā)兇險。一股寒意順著我的脊梁骨往上爬。不對,這病來勢太兇了。

后院那點可憐巴巴的草藥,多是常用的荊芥、防風(fēng),壓不住爹這邪氣。要治好爹,

非得進(jìn)城去一趟最大的藥行,抓幾味猛藥不可!可家里……我捏了捏袖子里的幾個銅板,

冰涼硌手,心里那片寒意迅速蔓延開來。褚家謝禮?那天那匣沉甸甸的銀錠子,

一轉(zhuǎn)眼就填了他鋪子里那些欠了許久的藥材、賒的米面油鹽的窟窿!

一分也沒在我兜里落住過手。得想法子!我咬緊后槽牙,

手伸進(jìn)貼著心口放著的那個小布袋里,

指尖碰到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邊緣已經(jīng)起了毛邊的硬紙。褚星洲。

這是爹唯一留下的、屬于他年輕氣盛時的“糊涂”。指腹摩擦著那厚實的紙張,

像是能摸到上面描龍畫鳳的金花邊和印泥的觸感。風(fēng)在墻頭嗚嗚地吹,卷起枯葉打著旋。

我猛地起身,一把抄起灶沿上盛藥的粗陶碗,把濃黑的藥汁狠狠潑到院子里干裂的地上。

那碗摔在泥地上沒碎,骨碌碌滾開。轉(zhuǎn)身回屋,扯下那件唯一沒沾過油腥的藥房舊袍子套上,

又把散亂的頭發(fā)狠狠捋了兩下,抓起那把被爹常年摩挲得光亮油膩的藥房鑰匙揣進(jìn)懷里。

鎖頭落下時咔噠一聲響,像是把心頭最后那點猶豫也鎖死了。

天陰沉得像是蒙了塊濕透的灰布,壓得人喘不過氣。我一路埋頭疾走,

緊攥著那張婚書的左手硌在袖籠里,骨節(jié)發(fā)白,手心全是汗,把那厚紙都洇濕了一片。

瑞生堂那氣派的朱紅大門,嵌在灰撲撲的街市里,扎眼得厲害。

金字招牌在陰沉天色下也像是發(fā)著光。兩頭怒目圓瞪的石獅子蹲在門口,

冰冷的眼神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往來行人。整條街都仿佛因為這家的存在,

多了幾分小心翼翼的壓抑。我只覺喉嚨發(fā)干,腳步下意識地想往旁邊溜。不行!

爹咳嗽的嘶聲又在耳朵里響起來。我攥緊拳頭,指甲狠狠掐進(jìn)掌心,用那點刺痛逼退怯懦,

吸了口氣,抬腳就往那幾級光滑可鑒的青石臺階上邁。腳步剛踏上石階,

那扇掛著“瑞生堂”牌匾的雕花黑漆大門就從里面開了。幾個青衣小帽的學(xué)徒魚貫而出,

手里捧著大包小包的藥材,空氣中一股子人參、麝香混合的濃烈氣味撲鼻而來。

最后一個出來的人影有些眼熟——深藍(lán)綢面、上翻的眉眼、一副精明相。是那個管事!

褚家那個口口聲聲喊著“沒齒難忘”的李管事!“李管事!”我聲音因為急切拔高了些,

人擋在他面前,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我是庹家鋪子的……安慈。

”那管事眉頭習(xí)慣性地微皺,待看清是我,那點不耐煩迅速被一種浮光掠影般的驚訝取代,

隨即掛上了恰到好處的笑:“哦!是庹家小娘子!有事?”他腳步?jīng)]停,似乎急著出門。

我心里那股寒氣更重了幾分。從沒齒難忘,到“有事”?也就隔了十天光景。

我壓下翻涌的怒火,臉上擠出一個盡量像樣的哀求神情,左手從袖子里抽出那張疊好的婚書,

指尖都微微顫抖:“管事實在見諒……家里實在揭不開鍋了……”我聲音帶了點哽咽,

“我爹……我爹他病得快……求您看在當(dāng)日我家也救了褚少爺份上,行行好……”話沒說完,

手里的婚書已經(jīng)被李管事抽了過去。他兩根保養(yǎng)得極好的手指拈著那紙的邊緣,

嫌棄似地提著,只草草掃了一眼開頭幾個字和角落上的印鑒,

臉上那點虛假的笑意就淡了下去。他甚至沒展開看全,

只用眼角余光把我從頭到腳又掃了一遍——洗得發(fā)白打補(bǔ)丁的襖裙,

臉上殘留著連日憂煎的憔悴。他鼻腔里似乎極輕地哼了一聲,

隨即臉上又堆起一種刻板的為難?!靶∧镒印@事……”他拖長了調(diào)子,

把那張紙輕飄飄地拈著,另一只手熟練地從懷里摸出個小巧的皮囊袋子,

倒出幾個碎銀子在掌心,掂了掂,“大恩是記得的!你看,這不是……”他聲音壓低了些,

帶著點推心置腹又隱含告誡,“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我們少爺,現(xiàn)下正在家靜養(yǎng),

不便見客!府里也忙得很!”他目光在我和那婚書上又滑了一圈,“再說了……這事兒,

府里自有計較。你這拿著張紙……唉,不妥當(dāng)!”他說著就把那幾個碎銀子往我這邊遞,

另一只手拿著那婚書,動作隨意得像要丟掉一張廢紙。就在我腦子嗡嗡作響,

眼睜睜看著他要把銀子塞過來的一剎那,身側(cè)那扇半開的厚重雕花大門里,

忽然傳來一道清冷低沉、毫無波動的男聲。那聲音不高,甚至有些中氣不足的虛浮,

卻帶著一種淬冰般的漠然,穿透了門廊下的風(fēng)聲?!暗赂??!惫苁吕畹赂O癖槐拮映榱艘幌拢?/p>

渾身猛一激靈,臉上那點虛偽的老于世故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畢恭畢敬的惶恐。

他立刻縮回遞銀子的手,身體半旋,弓腰低頭,面朝著大門里,小心翼翼:“少爺?

您……您怎么出來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像是心臟被那聲音猛地攥了一把。

渾身的血唰一下涌到頭頂,又瞬間褪得一干二凈,留下冰涼。我下意識地側(cè)過一點頭,

視線越過李德福弓下去的背脊,穿過那扇打開的門縫——褚星洲就站在那里。

他身上披著一件玄青色的云錦暗紋斗篷,邊緣綴著雪白的狐裘,

襯得一張臉比那日失血時更加蒼白,卻也更加清晰。眉眼間那點病態(tài)的孱弱,

絲毫掩蓋不住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矜貴與疏離。我的目光像被凍住了,定在他臉上。短短十天,

那張臉上的憔悴已然褪去不少,只剩下一層略顯蒼白的底色。精心打理過的黑發(fā)束在玉冠里,

額頭光潔飽滿,幾縷鬢發(fā)一絲不茍地伏貼在耳側(cè)。眉毛修得整齊,鼻梁高挺,

唇色雖淡卻不再透著死氣。他站在那里,身形算不上強(qiáng)壯,被寬大的斗篷裹著,

甚至顯得有些文弱。但這文弱背后,是瑞生堂獨苗少爺?shù)牡讱?。他和那日躺在我家破竹床上?/p>

血污模糊、氣息奄奄的人,已經(jīng)判若兩人。或者說,這才是真正的褚星洲。

瑞生堂未來的當(dāng)家人,生來就該站在高處,俯視著蕓蕓眾生。

他眉宇間透著一種不易察覺的厭倦,目光掃過來,像冰冷的羽毛拂過,

沒有任何焦點地掠過李德福,再掠過擋路的我。在掠過我的瞬間,

我仿佛捕捉到他眼底深處一絲極淡的、混雜著驚訝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

但那情緒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隨即,那目光落在我手中那張被李管事隨意拈著的紙上。

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眼神像寒冬凍結(jié)的深潭,又黑又沉,看不到底,

也映不進(jìn)半絲燈火人煙的暖意?!澳脕怼!敝粌蓚€字。

嗓音帶著重傷初愈的低啞和不容置疑的冷硬。那冷,帶著居高臨下的決斷,

像一把無形的錘子,砸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李德福幾乎是連滾爬地把那張婚書雙手遞了過去,

腰彎得更低:“少爺,是……是庹……”“德福,”褚星洲打斷他,

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吩咐扔掉一把雜草,目光依舊落在那張紙上,手指捻開一角,

“鋪子里新到的那批關(guān)外老山參,入庫了么?東府老太太要得急。

”他甚至沒有再看那婚書內(nèi)容一眼?!叭霂炝巳霂炝耍《及醋罡咭?guī)制備著的,不敢有差!

”李德福忙不迭地回答,大氣不敢出。褚星洲聞言,像是處理一件極其無關(guān)緊要的塵埃小事。

他捻著那厚實紙張的指腹微微一緊,那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筋絡(luò)隱現(xiàn)了一下。

動作快得我甚至看不清發(fā)生了什么,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

耳邊響起一種令人牙酸的“刺啦”聲。清脆!響亮!

像是被拉緊的厚布帛驟然被巨力生生扯斷!

那張描龍畫鳳、印著鮮紅官印、承載了庹家破滅指望和我爹半生愧疚的婚書,

被褚星洲那雙白皙修長、本該救死扶傷的手,干凈利落地、撕成了兩半!

動作間甚至帶著一絲被玷污般的不耐。刺啦!又是兩下!脆響在死寂的空氣里爆開。

那描金撒銀的硬紙,在他指間脆薄得像片枯葉,瞬間變成了幾塊歪歪扭扭的碎片!他垂著眼,

甚至沒有看一眼那紙的內(nèi)容,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沒什么血色的直線。撕碎了,動作隨意,

甚至帶著點嫌惡地松開手指。幾片紙屑輕飄飄地打著旋,落了下來。

一片正好沾在我洗得發(fā)白的鞋面上。更多的碎紙片,紛紛揚(yáng)揚(yáng),如同骯臟的雪片,

砸在瑞生堂門前那幾級冰冷光滑、被無數(shù)人踩踏過的青石臺階上。

周圍仿佛有幾聲壓得極低的抽氣聲,來自瑞生堂門內(nèi),又像是街上駐足圍觀的人堆里。

我的耳朵在那一瞬間失去了所有聲音。血液倒沖上頭頂,又在身體里凍結(jié)。

眼前的一切都成了默片,只有那幾張飄落的碎片,慢鏡頭般,在冰冷的石階上翻卷。

“……少爺……”李德福的聲音透著驚嚇過度的氣音,幾乎聽不見了。

褚星洲根本不在意這微小的嘩然。撕碎婚書的動作,對他而言仿佛只是撣去袖上一粒微塵。

他甚至沒有低頭去看那些散落一地的碎屑。那件玄青色的狐裘斗篷在他身后無風(fēng)自動,

蕩起一個極其輕蔑的弧度。他抬腳,直接從那些紙片上邁了過去,步履安穩(wěn)優(yōu)雅,

一絲停頓也無。就在他擦身而過的瞬間,側(cè)臉完全暴露在我的視線里。

他挺直鼻梁下那兩片顏色極淡的唇,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沒有聲音。但那個細(xì)微的口型,

帶著一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判定,

清晰無比地撞進(jìn)我一片空茫的腦海里——鄉(xiāng)野庹氏安慈這名諱,如何配登瑞生堂的高臺門楣。

風(fēng)猛地灌過來,卷起地上的紙屑碎片,打著旋,從褚星洲邁過的腳邊飛起,又混著塵土落下。

他身后的瑞生堂大門洞開,里面是雕梁畫棟、藥香彌漫的富貴天地。門外臺階下,

是灰頭土臉、如墜冰窟的我。以及臺階上、青石縫里、塵土中,那幾片顏色刺目的婚書殘骸,

像甩不掉的臟污標(biāo)記,緊緊黏著。【第二章】深冬的天,低得像是就要壓到人的眉毛上。

風(fēng)裹著碎雪粒子,打在臉上又冷又硬。爹的咳嗽像一鍋滾爛了的黏粥,撕扯著胸口,

咻咻地在屋子里回響。那聲音聽得人心都絞著痛。他蜷在那張破木床上,

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皮包著骨,眼窩深陷,渾濁的眼珠里蒙著一層灰敗的水汽。

他偶爾半睜開眼,目光散亂地掠過我身上那件特意找出來的半舊藍(lán)底白碎花襖子時,

竟像是被燙了一下,猛地閉上。我端著藥碗站在床前。碗里的藥湯子黑乎乎的,

泛著一點可疑的暗紅色,

是照著瑞生堂那位須發(fā)皆白、架子端得十足的坐堂大夫開的方子抓的。

幾味名貴的藥引子像血竭、乳香之類,被省得干干凈凈,

只留下些陳皮、甘草、紫蘇梗之類的枝葉,湊合著煎了一碗稀湯寡水,

聞著味就知道治不了大病。“爹,喝藥了。”我把碗湊過去,小心地吹著氣,

聲音放得又輕又軟,像哄孩子。爹眼皮動了動,喉嚨里咕噥一聲,像是想說什么,

最終卻只從干裂的唇縫里擠出一點氣音。他費力地偏過頭,避開藥碗的方向,

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我身上那件襖子,眼神里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碎裂、坍塌。那件襖子,

藍(lán)底子上飄著小白花,式樣有些古舊,是我娘當(dāng)年嫁妝里壓箱底的東西。家里窮,

我沒舍得穿幾次,今天特意翻出來,想著能讓爹看著舒服些。

他那眼神……刀子一樣剮在我心上。我背過身,迅速把那碗溫吞吞的藥潑進(jìn)墻角的水桶里,

只留下碗底一點藥渣。那褐色渾濁的藥湯沒入污水中,連個水花都沒濺起。

一股比臘月寒風(fēng)還要刺骨的冷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刻炜康乜咳饲??全是狗屁!

只有自己手里攥著的東西,才不作假!窗欞紙被風(fēng)吹得呼呼作響,

遠(yuǎn)處街上傳來零星的鞭炮聲,帶著點稀薄的年味。瑞生堂的年宴要到了。

褚家那條肥膩的魚兒,該下鉤了。臘月二十三,小年。褚家瑞生堂后門那條窄巷。天擦黑,

風(fēng)冷得刮骨頭。幾個穿著雜色棉襖的幫工正縮著脖子從一輛騾車上往下卸年貨。

書友評價

  • 畫個圈圈愛上你
    畫個圈圈愛上你

    在夢皓悅的小說《爹尸骨未寒,她披上大紅嫁衣》里,我嗅到了浪漫的純正味道。那么,浪漫是什么?如果兩人彼此傾心相愛,什么事都不做,靜靜相對都會感覺是浪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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