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白世堂便把姚玄的要求告知了湘儀。

湘儀聽后，很高興地應(yīng)允了。

隨后，她趕忙到少府監(jiān)的胭脂坊內(nèi)準(zhǔn)備妝品和用具。

一邊準(zhǔn)備，湘儀一邊喜不自勝。

給狄公夫人化妝倒也沒什么，無非是能在一個更高的平臺上展示自己的技藝。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見到狄公了，對！是真人狄公，不是《神探狄仁杰》中的狄公。

更更更重要的是，她沒準(zhǔn)還能見到元芳了，《神探狄仁杰》中的英姿颯爽、武藝高強、來去如風(fēng)的元芳！元芳你怎么看的元芳！

前世只顧埋頭研習(xí)美妝技法的楚湘儀其實對唐史知之甚少，甚至連姚玄這樣的唐代名臣，她見到后，到現(xiàn)在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

但是，《神探狄仁杰》她可是一集一集追著看的。

元芳，那更是男神般的存在，沒準(zhǔn)，一入狄公府就能見到元芳長身玉立在狄公的身旁……

第二天，姚玄便來白府接湘儀前往狄公府。

狄公府位于皇城同德坊的東北隅，馬車在皇城的石街上行進了半個時辰便到了。

一入狄公府，姚玄、湘儀便在門人的引導(dǎo)下進了正廳，狄公正在此處啜茶等待。

“拜見師尊?！币π┥硎┒Y。

湘儀也趕緊隨之行禮。

“少來！少來！”狄公放下茶杯，揮一揮手。

姚玄立馬換了一副輕松的神態(tài)，跑到狄公身邊說：“嘿嘿，師尊，這不是有生人來訪，面子上的禮數(shù)還是得做做吧！”

狄公瞪了他一眼，“哼，你但凡還懂點禮數(shù)，我的胡子還至于讓你拔得如此稀疏嗎？”

“??？！師尊，這可都是您行酒令輸?shù)难剑纲€服輸，可怪不到學(xué)生頭上?！币πM臉堆笑。

湘儀此刻雖然低著頭，但已聽得要笑出聲來。

可見，狄公與姚玄名義上是老師與門生的關(guān)系，實則關(guān)系極為融洽，亦師亦友，互相戲謔恐怕是常有之事。

湘儀忍不住抬眼詳細(xì)端詳了這傳說中的狄公。

這一看，還是大吃一驚。

眼前坐著的這個狄公與《神探狄仁杰》中的狄公完全不同。

他面頰清瘦，神色清癯，目有精光，雖已年邁，卻精神矍鑠。

身著一襲寬袖圓領(lǐng)青袍，一只腳點地，一條腿盤在太師椅上，談笑間竟然有些老頑童的范式。

怎么想也沒法與電視劇里的那個謀略超群、機斷果敢、匡時濟世的一代國師聯(lián)系起來。

“來者便是湘儀娘子？”

湘儀還在懷疑人生的時候，狄公已從太師椅上起身，走近問道。

“啊……”湘儀被問得頓時驚覺，“啊，正是，正是，奴聽?wèi){狄公吩咐?！?/p>

“不不不……”狄公趕緊回了一禮道：“狄某是特邀娘子相助，吩咐二字大可免去。”

湘儀心下一暖，想不到位高權(quán)重的名相狄公竟是個如此禮賢下士、彬彬有禮的謙謙老者。

狄公：“只是我那夫人是個冥頑老嫗，不顧大局，不通事理，壞我大事，著實氣煞我也！”

聽了狄公方才的吐槽，湘儀此時認(rèn)知有點分裂——

對于姚玄，狄公像個亦師亦友的頑童。

對于自己，狄公像個和藹可親的長輩。

對于他的妻子，狄公簡直就是個口吐蓮花的噴子。

“不凡！不凡！能夠名垂青史的千古名臣果然都不是凡人?！毕鎯x在心里暗暗地說。

狄公哪里能顧及到湘儀的認(rèn)知分裂，接著說道：“倘若娘子能夠讓那冥頑老嫗改變主意，狄某感激不盡?！?/p>

湘儀趕緊收拾心神，答道：“狄公言重，奴定當(dāng)竭力而為。”

湘儀說罷，狄公點點頭，道：“請隨我來?！?/p>

穿過幾道回廊，湘儀、姚玄跟隨狄公來到他的正妻——李老夫人的房中。

“迂腐老頭，膽敢再來！”

狄公一只腳剛踏入房中，李老夫人大聲喝止。

湘儀聽此一聲，驚得一哆嗦，心道：當(dāng)真是有其夫必有其婦呀！

狄公趕緊縮回腳，立于門口，回道：“老嫗，別不識好歹，今日特意找了湘儀娘子為你整理妝容，還不好生迎候。”

李老夫人：“任你找神仙來，我也不從，今年中和宮宴，我絕不再去?！?/p>

“你……”狄公一時氣堵，指著房內(nèi)的李老夫人，說不出話來。

姚玄趕緊上前攙扶住狄公，打圓場道：“師尊莫急！師尊莫急！”

他又對著師娘說：“師娘莫氣，即便不去參加宮宴，好生妝扮一番也是好的！”

“哼，行將就木之人，再是妝扮也是徒勞?！崩罾蠇D人顯然不以為意。

姚玄這時向湘儀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上前勸說。

湘儀得令后，走到門口，看向端坐在坐榻上的李老夫人。

只見她身著一身淺赭色大袖衫，頭發(fā)銀白，眼袋低垂、面色陰沉。

本來是一副富態(tài)樣貌，但可能是連日來與狄公置氣，看起來臉色很差。

觀察片刻之后，湘儀緩緩開口道：

“李老夫人，切莫動怒，經(jīng)常慍怒會致使額面形態(tài)變化，辜負(fù)了您的雙燕之眉?！?/p>

“哦？”

李老夫人聽湘儀脫口不凡，頓時心生好奇。

因為，李老夫人本也是個愛美之人。怎奈年事已高，面色黯淡、褶皺縱橫，導(dǎo)致她日益地不想出門見人。

唯有那一對完美的雙燕眉還保存完好，可謂是這位愛美老婦最后的驕傲。

今日，湘儀初見她，便發(fā)現(xiàn)點到了她的心眼，自然對眼前的這個娘子另眼相看。

“李老夫人，您的雙燕眉的弧度、長短都可謂恰到好處，眉型自由伸展，綿長而又厚實。以此展開，奴可以試著為您畫一副宴會妝容?！?/p>

李老婦人顯然是被她說動心了，端坐在坐榻上沉吟不語。

如果妝容得當(dāng)，對于宮中的中和宴會，她打心底里也是想去的。

姚玄腦子快，此時也看穿了李老夫人的心思，他拽了拽狄公的衣角，示意回避。

待狄公和姚玄離開，李老夫人才開口說：“那請娘子進來吧?！?/p>

“是。”

湘儀應(yīng)聲而入，小碎步走近，扶著李老夫人坐于梳妝臺前。

三個使喚丫鬟也立在一邊，供湘儀差遣。

在為李老夫人化妝之前，湘儀先用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面頰，確認(rèn)了其是干性皮膚。

因為，老年人的皮膚由于血液循環(huán)和新陳代謝的減弱，使得皮脂腺分泌的油脂和水分大大減少，而表現(xiàn)得十分干燥。

有了底數(shù)之后，湘儀開始正式為李老夫人化妝。

她首先用淡鹽水為李老夫人徹底清潔了皮膚。還用她在胭脂坊用蜂蜜和凝脂等材料研磨而成的油體膏霜，為其滋潤皮膚。

在撲粉時，湘儀使用了疏淡散粉，使之與李老夫人的膚色貼切，這樣有效避免了妝感重的問題。

在眉毛處，湘儀更是異常用心，她用自制的眉形掃蘸著灰褐色的彩墨進行精心修飾，使本就精致雙燕眉更加活現(xiàn)。

關(guān)于頰紅，湘儀選擇了非常自然寫實的顏色，口脂顏色選擇了與服裝顏色相搭配的紅褐色，為了規(guī)避老年人下頜松弛的感覺，湘儀又用修容色對此處作了收縮。

經(jīng)過大半個時辰的用功，湘儀完成了整個化妝工序。

李老夫人看著銅鏡里的自己，甚至都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按理說老年人久坐鏡前，會覺得勞累。但她看著自己在鏡中一點點的變化，竟然全然不覺。

待到裝扮結(jié)束，一個端莊富貴、儀態(tài)雅致的老年貴婦形象從鏡中呼之欲出。

李老夫人那原本愁容密布的面龐也豁然開朗，便得顧盼生姿、神采奕奕起來。

李老夫人對著鏡子好生自我欣賞了一番，這才轉(zhuǎn)眼，帶著感激與慈愛之情，對湘儀說：

“小娘子，著實辛苦你了?！?/p>

湘儀一見她如此神情，定是相當(dāng)滿意，也是舒了一口氣：

“李老夫人言重，奴理當(dāng)效勞！”

李老夫人大悅，起身拉著湘儀的手，和她到做坐榻上細(xì)細(xì)敘話。

湘儀圓滿完成了任務(wù)。李老夫人見自己經(jīng)過湘儀的一番打扮之后，風(fēng)采依舊，很自然地同意了前去參加中和宮宴。

狄公與姚玄得知后，都大喜過望。

“湘儀娘子真是功夫了得呀，老夫佩服之至，感激之至！”

狄公由衷地說。

“奴萬不敢當(dāng)，萬不敢當(dāng)！能為狄公和李老夫人效勞，是奴之榮幸?！?/p>

萬眾敬仰的狄公對自己如此客氣，還真讓湘儀受寵若驚。

姚玄這時站出來說：“哈哈，湘儀娘子，你方才幫了我?guī)熥鹨粋€大忙，何種禮遇都不為過，得讓師尊好好的賞你才是?！?/p>

狄公也才反應(yīng)過來：“此言極是，極是，我竟差點忘了，來人，給湘儀娘子拿賞金?！?/p>

“不不不……”

湘儀趕緊推辭，“此乃理當(dāng)效勞之事，奴萬不敢受，萬不敢受。”

“這……”

狄公與姚玄互相對視，面露難色，二位都是極有涵養(yǎng)氣度的名臣，讓這娘子百忙活一陣，心里有著實過意不去。

湘儀也看出了二人的想法，靈機一動，壯著膽子說：

“狄公，若要謝我，能否讓奴見一眼元芳……”

說完，湘儀的臉色有點羞紅，畢竟開口要見一個男人，若不是仰慕之極，還真說不出口。

“元芳？元芳是何物？”狄公聽罷，一臉懵懂地轉(zhuǎn)頭問姚玄。

姚玄也陷入沉思，搖搖頭道：“學(xué)生不知，莫非是一種仙草？”

說完，二人都轉(zhuǎn)過臉盯著湘儀尋求答案。

狄公竟不知元芳為何物？姚玄竟說元芳是仙草……湘儀一見此情，崩潰到想一頭撞死。

再這二人一臉蒙圈樣子，確實也不像是在騙她。

湘儀也算是放棄了，徹底接受了元芳是虛構(gòu)人物的事實。

失望之余，她將狄公府賞賜的賞金全數(shù)手下，以此撫慰受傷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