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翌日一大早,張春霖和尉遲瀆泉將兒子交給丫鬟,吩咐小院的管事領(lǐng)著三人轉(zhuǎn)轉(zhuǎn),便匆匆出了小院,昨天糜奉節(jié)的登門意味著今天將是無比忙碌的一天。
日上三竿,溫良這才推開房門,管事立刻從石凳上站起來,“溫少俠早。”一旁打掃院落的兩個丫鬟伶俐地走去小廚房端些吃食來。
等著早餐布置得差不離了,徐念涼和趙炔這才不約而同地推開房門走到石桌前坐下,徐念涼也不客氣,昨天在客棧本就沒吃,伸了個懶腰,一坐下便狼吞虎咽地吃起來。而趙炔左手卷著書,右手在桌上摸著,摸著什么便往嘴里送,泡菜的小碟離他最近,他便一個勁地吃酸蘿卜條,兩個丫鬟忍俊不禁,體貼地遞了一塊饅頭在他手上。
“看他這樣?!毙炷顩龊卣f著,“估計是不想去姥山了?!?/p>
“還真有這樣的秀才?!睖亓歼f給她一碗清粥,“難怪我連童生都考不上。”
徐念涼喝了一口,絲毫不覺得吃人嘴短,“就你,上午看了一百字,吃頓午飯就能忘八十?!?/p>
管事笑著咳了咳,溫良也不惱,慢悠悠地在泡菜碟里夾起最后一片洋蔥送入嘴里,“我溫良是不學(xué)無術(shù),我不會把北涼的涼寫成三點水。”
徐念涼的腮幫瞬間停止運作,“溫團(tuán)團(tuán),你今天就想試試我的霜刀?”
溫良也不睬她,轉(zhuǎn)頭對丫鬟笑著說道:“姐姐,煩惱給下碗面,吳會人,習(xí)慣了?!毖诀咝χ┝藗€萬福,“公子稍等。”
“哦,對了,管事有事便忙,不必管我們?nèi)齻€閑人,只是兩位姐姐中午記得給這呆書生送點飯菜便是?!睖亓挤愿劳?,轉(zhuǎn)過身,不知是吃了哪種熊的心哪只豹子的膽,捏著徐念涼的兩腮幫她嚼了嚼,徐念涼呆得一時竟忘了打開,“吃面不?”徐念涼點了點頭,溫良笑著沖廚房喊到,“姐姐兩碗啊,她那碗可勁放辣子。”
吃罷飯,趙炔就著暖陽,也不起身,在院子看起了《頭場雪》,溫良和徐念涼背著劍匣趁著管事不注意,便溜了出去。
快雪山莊好不熱鬧,一個個管事領(lǐng)著一群群江湖人趕往一處處廂房,面前這隊人人青衫負(fù)劍,領(lǐng)頭的老者更是稱得上仙風(fēng)劍骨,不知是哪個劍宗的弟子,徐念涼也不忘陰陽怪氣地刺上溫良兩句。
遙遙被領(lǐng)著的那隊,更是一色的女子,姿色出眾裙帶飄飄,一路上人人側(cè)目,遇著的江湖人都作揖見禮,想必是笳鼓臺的仙子。如今笳鼓臺位列十大宗門之三,僅落后于徽山缺月樓和龍興之地的南疆龍宮,加之與太白劍宗的姻親關(guān)系以及掌門陸節(jié)君的廣泛交集,使得其在江湖上左右逢源,地位超然。
兩人對視一眼,壞笑著有意地放緩了腳步,溫良眼睛毫不避諱地在一眾仙子身上掃來掃去,幾個師姐好似習(xí)慣了這樣的目光,只是置若罔聞,年輕些的小師妹則輕蔑地睕了一眼這個登徒子,抬著下巴從他身邊走過。突然前排一位師姐頓了一下,走了出來,整個隊列很自然地停了下來。旁人看著像是笳鼓臺的大師姐要出手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小子,都側(cè)目盯著這邊動靜,幸災(zāi)樂禍等著看熱鬧。
“可是六鯉袋溫少俠?”那仙子試探地問道。
徐念涼一邊打量著這群仙子,一邊在心里撒著銅錢,七十文,七十二文,哇!八十文,怎一個不亦樂乎,忽而聽到一道悅耳的聲音,回頭望去,隊列外的那女子白裙如雪,細(xì)看竟然有八十二三文的姿色,不由眉頭一皺。
“哦呵呵,楚師姐如此仙子打扮,小子還沒認(rèn)出來。”溫良兩只手抱著腦勺,轉(zhuǎn)過身來,一臉人畜無害的笑臉。
“又尋師姐開心是吧?!背勺幼鲃菀?,尋常人都能看出二人是熟識,“你招呼不打就溜之大吉,衛(wèi)大哥的臉色可是難看得緊。”
“實不相瞞,小子我收到了刀劍之爭的請?zhí)?,這不,馬不停蹄來了這快雪山莊?!睖亓奸_始滿嘴胡言,“不能跟老衛(wèi)明說,你想想,請了我,沒請他,這不是打他臉么?”
“溫小子喲?!俺熃阄嬷煨α诵Γ澳銇礞?zhèn)府司一年多,說過幾句真話?”
溫良一陣頭大,沒曾想自己在同僚心中竟是這樣的形象。楚仙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往溫良緊走了幾步,小聲說道,“生氣樓來了,溫小子可別給鎮(zhèn)府司惹事?!?/p>
溫良得便宜就占,往京城同僚又走出去兩步,幾乎貼到她耳邊,“姐姐放心,自有吳家劍冢尋他們晦氣。”外人看來,二人竟然保持在這樣一個曖昧的距離咬著耳朵,無不艷羨這小子好大的艷福。
楚師姐沒想溫良如此放肆,本是有些慍色,礙于場合不好發(fā)作,靈機一動,給了徐念涼一個此地?zé)o銀的笑容,便轉(zhuǎn)身離開了。溫良嘴角一抽,心中暗道,“偷雞不成呀……”
“喲,溫大俠這兩年在京城沒閑著嘛?!睖亓家呀?jīng)能感受到背后的殺氣。嘿嘿一笑,“點頭之交罷了,縹緲峰的大媽,三十有余,只可遠(yuǎn)觀,只可遠(yuǎn)觀?!?/p>
徐念涼看了一眼楚仙子婀娜的背影,在心中給那女子又減去兩枚銅錢,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走,溫良長舒一口氣,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忽而,溫良停下腳步。
“怎么,又看見哪個相好的了?”
“黃廬在響?!睖亓继匠鰵鈾C和愛劍交感,連說三個熟人,“年叔?王生姐姐?呂三?”
“那就是呂云長了,哪有熱鬧哪就準(zhǔn)有他?!毙炷顩鲂χf道,“走吧,去打他秋風(fēng),咱們這個三師兄如今可是武帝城的呂半城。”
二人跟著黃廬一路尋著,便到了入莊的大道上,只見有兩人佇立對峙,旁人不敢近前,一時擁堵。
場中二人正是徐鳳年的兩個徒弟——劍癡王生和霜刀呂云長,溫良已經(jīng)感受到二人氣機已然攀升了上去,十步之內(nèi),怕是金剛境的高手都站不住腳,不像是尋常斗氣的樣子。
“喂,呂三兒,你又以下犯上挑釁師姐?”眾人目瞪口呆,眼看著就要打起來了,這小妮子莫不是嫌命長?
哪知剛才還一臉戾氣的呂云長笑臉燦爛,瞬間破功,一邊向這邊走來一邊對王生說道:“無論何時何地,三年之約不可廢。”
王生也不理他,也笑盈盈地向徐念涼走過來。眾人見沒打起來,都是一陣倒彩,又聽到人傳,說東岳劍池拜莊,人潮便朝山莊門口涌去。
“喏?!毙炷顩鰧㈦S身帶的涼刀拋給了呂云長,“大雪龍騎發(fā)下的新刀?!?/p>
呂云長拔出刀來細(xì)細(xì)看了一眼,“嘿嘿,鑄三十萬把的鐵如今用來來鑄十萬把,真是闊氣?!闭f完也不讓徒弟捧著,而是仔仔細(xì)細(xì)地懸在腰間。
見呂云長仍然心存一些敬畏,王生的臉色總算好了一些,伸出食指點了一下徐念涼腦袋,“如今童貫在武當(dāng)山閉關(guān),你還敢薊州京城到處野,你回頭看看,這小半個離陽都是你腳板印。”
徐念涼嘟著嘴不說話。
溫良笑著幫徐念涼解釋:“這不拐了當(dāng)朝太子么,小半的趙構(gòu)都圍著咱們轉(zhuǎn)呢,出不了什么事兒?!闭f完勾著呂云長玩味地笑道,“呂三兒,要不咱們兄弟倆干票大的?天下頭等的肉票啊…”
王生冷笑著刺了一句:“對對對,這活計他熟?!?/p>
呂云長沒好氣地推開溫良,“臭小子一肚子壞水,想把老子往坑里帶,你小子如今腰懸錦鯉袋,還敢打少東家的主意?”
“監(jiān)守自盜豈不快哉?”溫良現(xiàn)學(xué)現(xiàn)用,對著呂云長勾了勾手,后者不情愿地朝他挪了兩步,溫良拉過呂三耳朵,一臉壞笑地悄聲說:“如今江斧丁來了快雪山莊,你激他去戰(zhàn)糜老爺子,打他個半殘,然后…”說完伸手打了打呂云長胸口,“怎么樣?”
呂云長看著有些心動,快速在心里權(quán)衡利弊,眼看著就要點頭。
“勸你別聽他的。”徐念涼也非單純護(hù)著師兄,心中自然有自己的小九九,“這人跟姓徐的學(xué)了好多損招,在青州坑了溫太乙那老狐貍二十萬兩?!?/p>
呂云長恍然大悟,冷冷地看著溫良,舔了舔嘴唇:“好你個溫良,擂臺上師兄得點名考察考察你,看看這些年進(jìn)步多少?!?/p>
“別別別??!”溫良連連擺手,“一代刀圣落場挑戰(zhàn)我,這不是那個田什么賽馬么…”
呂云長正要說出那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著徐念涼笑盈盈地走向他,身上頓時一陣發(fā)毛。
“三師兄,你看我刀也給你了,溫良的坑我也拉著你沒跳,你可是好幾年沒送過我生日禮物了…”
呂云長下意識地捂住腰包,哪還有先前哪怕一點的宗室風(fēng)范。心中不禁浮現(xiàn)自己在大雪龍騎,第一天領(lǐng)餉,過幾天就得到處蹭飯的日子,那個苦啊,從心里直蔓延上眉梢,把呂云長的眉毛鼻子嘴巴全攪作一團(tuán)。
王生捂著嘴別回頭笑了好一會兒,心里盤算著,“呂云長這廝,還是別殺了,惡人自有人來磨?!?/p>
書友評價
魚香豆腐的這部小說《大雪之后》,給了我一個很大的驚喜,在如今千變一律的創(chuàng)作背景下,魚香豆腐能夠獨樹一幟,標(biāo)新立異,實為難得!在此為魚香豆腐打c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