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和李賀，在武漢，四年，抗得過疫情，卻最后敗給了距離。

我很難想象，愛了四年，經(jīng)歷過生死的兩個人，才分開6個月，就能不愛了·····

我寧愿我們的故事，就停留在武漢的那個冬天……

1

我是哭著醒來的，在枕頭上留下了一大片眼淚。

我還是放不下他……

在深夜，一遍又一遍的翻著他的朋友圈，他的微博動態(tài)，翻著我們曾經(jīng)的聊天記錄，我們的合照……

我躡手躡腳的走出家門。

天還沒亮，武漢的街頭，鮮少的寂靜。

我買了高鐵票，自己一個人出發(fā)了。

目的地是河南鄭州……

車是在八點(diǎn)到的。

我在路邊喝了碗他一直念叨的正宗逍遙胡辣湯，然后照著手機(jī)上的地址，打了個出租車。

來到他所在的藝術(shù)培訓(xùn)機(jī)構(gòu)。

隔著玻璃，我看見了正在給孩子們上課的他。

他胖了不少，笑容掛在臉上。

鼓槌在他手里旋轉(zhuǎn)，拋起，敲擊，發(fā)出一串節(jié)奏感十足的律動，是痛仰的《再見杰克》。

我的記憶仿佛又回到了當(dāng)時，在live　house……

那種被回憶淹滅，快要窒息的感覺，眼眶忍不住的濕潤了。

「不好意思，孩子上課期間是禁止打擾的。」

一陣女聲將我的思緒喚回。

這是個長散發(fā)的女人，她穿著白色長裙子…

我說：「不好意思?！?/p>

她說：「沒事沒事，孩子們一會就下課了，來這里等吧?！?/p>

她語氣很溫柔。

我跟著她的指引，往休息室走去。

我們閑聊。

她說：「您好，我是劉慧，請問，你是…？」

「張琦？！」

我還沒來得及做介紹，身后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是他。

他說：「你怎么來…」

「你們認(rèn)識？」

劉慧一臉疑問的看著我們。

我剛想開口，卻被李賀搶先。

他說：「我介紹一下，這個是劉慧，我女朋友，這個是張琦，我……大學(xué)同學(xué)?！?/p>

2

19歲的春天，我加入的鋼琴社團(tuán)宣布解散。

原因很簡單，招新難。

社團(tuán)里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五個人。

鋼琴在武漢這個大專院校里，顯得格格不入。

我從社團(tuán)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抬著我的電子琴往宿舍走去。

學(xué)校的「桃季路」花香濃郁，遍地淡粉。

旁邊綠網(wǎng)隔著的籃球場，滿是青春荷爾蒙的躁動。

柔風(fēng)徐徐，將我的劉海掀開一角。

在肩上掛著的白色帆布袋，從肩頭滑倒手腕處，隨著走動，與電子琴來回碰撞。

電子琴很沉，我搬的有些吃力。

我往路邊的椅子走去，想要在上邊歇息一會。

將電子琴靠著椅子放著，坐下抬頭看了眼天，蔚藍(lán)，頭頂一片花海。

花瓣隨風(fēng)飄落幾片，落到頭發(fā)上，落到電子琴黑白按鍵上。

一片陰影突然籠罩住我。

緊接著，是一聲禮貌的打招呼：「同學(xué)你好。」

我聞聲看去，視線對上那雙溫潤明亮的眼睛。

這是個穿著時髦的男生。

他留著短板寸，嘴角上掛著好看的笑容。

他看起來「鬼精靈」又帶了點(diǎn)孩子氣，樣子十分「鬼伢」。

他晃了晃拿在右手的手機(jī)。

說：「如果可以的話，能加你的微信么？」

·········

那是我們第一次相遇。

我難以形容我的心情。

有種不確定，卻又沾沾自喜。

有點(diǎn)小驕傲，卻又不安的忐忑。

他很帥，是痞帥。

他個子很高，穿著前衛(wèi)。

他一看就是我駕馭不了的類型。

但我還是小心翼翼地試了試······

互加好友的那天晚上，我抱著手機(jī)失眠了。

我盯著手機(jī)，看著聊天窗口，一白一綠的聊天氣泡相互交疊。

他那顆毛絨絨的短寸頭，以及明亮的笑容就這么在我的腦海里徘徊。

一遍又一遍。

他說：「張琦你好，我叫李賀?！?/p>

「我喜歡架子鼓，和室友組了個樂隊(duì)?！?/p>

他說：「那天你在椅子上坐著。」

「抬頭的的時候，真好看。」

他說：「早點(diǎn)休息?！?/p>

「晚安，希望你能做個好夢。」

·······

就這么，我跟李賀認(rèn)識了。

在那天，我們一直聊到了深夜。

聊的不是什么深刻的話題。

就是胡聊海聊，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我從沒想過，會被這種‘壞男孩「要微信。

或者是，我從沒想過，在這個學(xué)校，會被男生要微信。

更沒想過，我會在第二天，跟他一起約著出去。

相約的那天早上，我是被窸窸窣窣收拾東西的聲音吵醒的。緊接著就是套垃圾袋的塑料聲。

聲音很大，完全不加顧及，旁若無人的那種。

我知道她們是故意的。

我們宿舍關(guān)系并不好，或者是····她們排斥我。

我強(qiáng)忍住被吵醒的怒意，用手覆到了臉上，蓋住眼睛，直到聽見鎖卡扣住鎖舌的聲音，才拉開床簾。

宿舍空蕩了，就剩我一個沒有早課的藝術(shù)生。

擰開在桌子上放著的保溫杯，連喝幾口，瞥見了了被室友移到墻角的電子琴，心中泛起一絲苦楚。

「上個破大專學(xué)那么高級的玩意兒。」

「想鶴立雞群？」

「裝什么高雅?！?/p>

這些話，我不止一次聽到。

說不難受，是假的。

這是個武漢的?？茖W(xué)校。

名字我就不提了。

我后悔在高考后，跟朋友扎堆填報(bào)志愿。

她們過了，我滑檔了。

說不嫉妒，說不惱怒，是不可能的。

我學(xué)了十多年的鋼琴，在這里變得毫無意義。

看著她們平步青云，我怎么可能會不嫉妒，怎么可能會不惱怒······

簡單洗漱了下，換上了件素白連衣裙。

我今天跟李賀有約。

是的，我跟他出去。

在收到他的邀請后，我其實(shí)是猶豫了很久，但還是決定，勇敢的邁出一步。

我后來后悔了·····

當(dāng)然，這都是后話了。

我穿著白裙子，在鏡子前照了照，又脫下。

這件裙子讓我看起來，更像所謂的「白天鵝」。

我分不清「白天鵝」在他們嘴里，到底是貶義詞還是褒義詞。

女寢樓下等待的男人很多。

他們大都是等自己的女朋友。

極少數(shù)，等自己所謂的「好妹妹」

而我和李賀是極少數(shù)中少數(shù)，我們是朋友。

起碼目前來說，是朋友關(guān)系，只見了幾次面的朋友關(guān)系。

3

他見我出來，將手里的煙摁滅后扔進(jìn)垃圾桶。

我以為他不吸煙的。

這讓我對他的好感度，瞬間降低了很多。

他身上還有淡淡的煙味。

「今天天氣····挺好的哈?！?/p>

他撓了撓頭，十分尷尬的開場。

我抬頭看了眼天，今天天氣不算很好，但我懂他，懂他的局促，懂他的不安，也懂他沒話找話題的尷尬。

「嗯，我們待會去吃什么？」

我盡量表現(xiàn)的自然，盡量緩解他的尷尬，順著他的話題說，同時也引出下一句討論。

看得出來，他輕松了一點(diǎn)。

「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

他說：「我定了家西餐。」

我聽到「西餐」這兩個字眼后，整個人都呆滯住了。

我對他說：「不用這么正式····我們隨便吃吃就好了?！?/p>

他看起來也不是很富裕，而且，我也不是很富?！ぁぁぁぁ?/p>

最終，我們一起去吃了火鍋。

「蜀大俠」火鍋很辣。

辣的我額頭滲出一層細(xì)細(xì)細(xì)汗。

但他卻特別能吃辣。

李賀遞紙巾給我，然后自然的從三鮮鍋里夾了一塊羊肉放到我盤子里：「你吃這個，這個不辣?！?/p>

我接過紙巾，對他說了聲謝謝。

他又說：「我真沒想到…我以前聽說武漢的女孩挺傲的…還排外…卻沒想到…真的挺不一樣…我一開始還以為…」

他說半天我才懂他的意思，他一開始還以為我是朵高嶺之花。

他說：「其實(shí)在籃球場，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很早之前，我就見過你，當(dāng)時是迎新晚會，你在臺上彈了一首周杰倫的《明明就》舞臺上的那束光，剛好……」

剛好打落到我的身上。

就在那一刻，在李賀眼里，我就像一朵高嶺之花，可望，而不可及。

我純白的衣裙，我垂在背后未經(jīng)漂染的黑發(fā)，我坐在鋼琴前的自信從容。那一束光就這么隨著我指尖的跳躍，打落下來，給我周身都勾畫一圈毛茸茸的光感，就像是神明少女般的美感，在那一瞬間，他淪陷了……

「說真的…我身邊真沒有你這種類型的女生?！?/p>

「就很優(yōu)雅，整個人……說不出來的，那種高級感？」

他對著我描述著他心里的感受。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我的心里，他也同樣。

截然相反的兩個人，就像是平靜的水面，突然激起的水花，這算什么？物以稀為貴么？

他幫我擦去嘴角上沾著的麻醬，他的動作自然，眼神寵溺，整個畫面，和諧到路人都錯以為我們是男女朋友。

4

后來，他真的成了我的男朋友……

我們是在認(rèn)識的第三個月，確定了關(guān)系。

我應(yīng)邀，去學(xué)校旁的小酒館看他演出，這是我第一次去live　house。

小酒館里聚集了很多人，有不少辣妹。

穿著呆版連衣裙的我，在人群里，渺小，不起眼，但又格格不入。

舞臺上的他閃閃發(fā)著光。

他手里拿著鼓槌，在空中拋起，旋轉(zhuǎn)一周接住，隨著敲擊鼓面，發(fā)出一串有一串節(jié)奏感十足的音符。

電吉他一陣「錚錚」聲，樂隊(duì)主唱開嗓。

「雨綿綿的下過古城

人民路有我的好心情

今天就像一封寫好的郵信，

等著貼上一枚新郵票，

寧愿我的心里沒有平靜」

舞臺下的人群開始躁動，紅色印有哪吒圖的旗子隨著手臂擺動游走在空中。

也許是白天被壓抑了很久，人們趁著夜色開始大肆拳腳，揮舞手臂。

隨著歌曲的高潮，人群越來越躁動，我被夾在人群里，隨著他們有規(guī)律地躍動，跟著搖擺。

躁動的空氣，高升的體溫。

我抑制不住的歡樂心情，這是我學(xué)習(xí)鋼琴從未體會到的。

我不時與舞臺上的他對視，他邪氣的一笑，我淪陷了。

學(xué)習(xí)鋼琴的那些年，我見過太多，正經(jīng)嚴(yán)肅的男人，他們跟我一樣，穿著正裝，規(guī)矩呆板地彈著冗長高雅的鋼琴樂。

他們從沒有李賀這樣，表情豐富。

李賀將頭發(fā)染成各種顏色，將頭發(fā)剃成各種造型，他戴耳釘，戴vivienne的土星戒指，他穿著隨意，他表情吊兒郎當(dāng)，他在架子鼓前隨著律動擺動身子。

就像我看的日漫《nana》里的蓮……

他自由，他頑皮，他就像是一只無拘無束的鳥兒，就這樣闖進(jìn)了我的心里。

音樂結(jié)束，臺下一群歡呼。

李賀拿過話筒，看著我說：「在現(xiàn)場，我有一個喜歡的姑娘?！?/p>

人群起哄，他不好意思地靦腆笑了笑：「她很漂亮，也很特別，我很喜歡她…但我也怕…」

「怕什么！」

人群里有個哥們喊：「只管沖！奧利給！」

「奧利給！」

「加油！一定行！」

「我要是個女的！我都愿意嫁給你！」

不知道哪個大哥喊的，人群里頓時響起一大片笑聲。

我的心情卻是緊張不安的。

我有預(yù)感可能是我，也幻想過無數(shù)次我們在一起的場面，真到實(shí)戰(zhàn)，還是忍不住的慌亂。

他看向我，對我展開一個舒心的笑容，然后說：

「張琦，你愿意做我女朋友么？」

「我愿意」

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了。

就像我想象的那樣，我們一起去livehous，一起去野炊，一起去漂流，一起去歡樂谷，一起去江灘，一起光著腳，拿著樹杈在上面寫名字，畫愛心。

我教他彈鋼琴，他教我架子鼓，我開始嘗試新的風(fēng)格，就像去live　house的女人一樣，化上艷麗的嘴唇，穿上辣妹套裝。

我以為會結(jié)婚，可畢業(yè)一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