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麗紅大叫,像一只失孤的母獸,已經(jīng)沖她撲過來。
她掐著她的脖子,眼底都是腥紅的血絲:“紀雀,你姐死了,你還活著干什么,你去,給她陪葬!”
旁邊有醫(yī)生,有護士,還有一些同樣守在手術室門口的其它家屬都震驚看著,連聲叫著。
國人骨子里的性情,有人天生冷漠,可大部分都熱情,都見義勇為。
他們驚呼著,又沖上去,七手八腳拉開蘇麗紅,救下紀雀。
蘇麗紅掙扎著被拉開,紀雀摸著脖子,垂著腦袋,靠在墻上喘氣。
她一雙眸子漆黑,眼前短暫的看不到任何事物,在這一瞬間,耳朵似乎也跟著失聰。
蘇麗紅的叫聲,罵聲,在這一刻,全部都遠離而去。
她像是處在一個黑壓壓的真空地帶,什么都看不到,也聽不到,像個瞎子,像個聾子,被全世界都拋棄,被所有人都放棄。
兵荒馬亂中,有人彎下腰,抱起了她。
她不慌,而是鎮(zhèn)定的問:“你是誰,要帶我去哪兒?”
她抽了那么多血,身體虛得很。
喊出的聲音,比貓叫還弱。
“我不帶你走,你是要死在這里嗎?”周行野壓著一肚子的火,冷冷說著,“不讓抱,你能自己走?”
都成了這個鬼樣子,還逞什么強。
哦!
是周行野。
紀雀彎了彎唇,心頭暖了一瞬:“你來了?!?/p>
伸手攥住他衣襟,她道,“周公子,我不舒服,你幫我找醫(yī)生?!?/p>
周行野原本就是要帶她找醫(yī)生,此時聽著她話音不對,低頭再看,她臉色不好,身體好像是在哆嗦著。
再看她的眼睛,雖然睜得大,卻大而無神,根本沒有聚焦。
似乎,看不到了?
心頭猛的一緊,周行野加快腳步,找到醫(yī)生:“幫她檢查,到底怎么回事?!?/p>
醫(yī)生姓孔,孔無為。
平時,他們?nèi)ψ永锏娜?,都戲稱一句孔大師,可現(xiàn)在人命關天,孔無為也沒時間調(diào)侃他,只道:“今晚屬你忙。先是一個顧小姐,再是一個漂亮姑娘......你小子走了桃花運?”
再一看晃紀雀,倒是釋然了:“二小姐,原來是你啊。你這是,又來義務獻血了?這次獻了多少?!?/p>
“500?!?/p>
紀雀說,抽她這么多血,她累得很。
孔無為見狀,快速出門,拿了瓶葡萄糖進來,開了口,給她:“先喝。獻這么多血,不要命了?”
再看看黑著臉的周行野,孔無為說:“你也是,既然跟二小姐在一起,她讓人抽那么多血,你也不攔著?抽完血,好歹備點巧克力什么的一些高熱量的食物給她。你什么都沒有,是生怕她死得慢?”
說話間,大半瓶葡萄糖下去,紀雀的情況略略好轉(zhuǎn),又等片刻,她眼前能看清人了。
至少,能看清周行野。
周行野抿唇,視線終于與她對上,又在她眼前晃晃手,見她眉眼跟著動,才算松口氣,但她臉上被打出的巴掌印,他也同樣記住了。
“怎么回事?為什么會抽血?”
他問孔無為,自家小山雀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得很,他沒舍得問。
“你不知道?”
孔無為說,然后看向紀雀,覺得這事不該由他來說,索性把辦公室讓出來,讓兩人慢慢聊。
等他出去,周行野上前:“要不是有護士剛好看到你,也認識你,通知了我......你今天是不是就要死在手術室門口?你說,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為什么獻血?500cc,你上輩子毀滅了人類,這輩子讓你用命來賠?”
他捏著她的臉,見她臉色依然蒼白,冷汗依然不斷,又皺了眉,順手抽了紙巾給她擦著,“說話。你不說話,我去查。等我查到了,你該知道后果。”
她抿著唇,看他的眼神中,像是有著光。
直到他說要查,她才說道:“紀翡割腕,自殺。她跟我都是稀有血型,P型。我總不好見死不救,我不救,她就真死了。”
蘇麗紅口口聲聲說,紀翡自殺,是被她逼的。
而她紀雀雖然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日行一善,也是可以的。
周行野明白了:“紀家雙生花,一個養(yǎng)得如同空谷幽蘭,含苞待放,可惜身體不行,病殃子,廢物。另一個放養(yǎng)在鄉(xiāng)下,倒是身強體壯,野性十足,反骨九十九......可惜,再能耐,也只是一個活著的移動血庫,我說的對嗎?”
他蹲在她面前,細細看她。
這個又野又猛的姑娘,如今虛弱得像一朵失去顏色的小白花,風一吹就能散,風一吹就能倒。
可憐得很。
也讓他心頭更軟。
紀雀眨了眨眼,心道周公子果然見不得她受傷,聲音便弱一點,可憐得很,“從小到大,我都養(yǎng)在鄉(xiāng)下。可每年總有兩次,他們要接我來A城,給她抽血輸血,一次300cc。這兩年我到了A城,離得近了,輸?shù)木透嗔恕I≥斞?,感冒輸血,不舒服也要輸?.....割腕自殺,輸?shù)镁透?。?/p>
遮羞布一旦揭開,沒什么不能說的。
“紀家養(yǎng)著我,不是因為我姓紀,而是因為我的血能輸給紀翡。我的雙胞胎姐姐有個好父母,她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p>
她呵聲說著,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然后偷偷觀察周行野的反應。
他似乎,很憤怒?
那就是在擔心她了。
眼底浮上一抹笑意,很快又壓下,紀雀更加的可憐巴巴,弱不禁風。
這些年,如果她沒有反骨,沒有野性,早就活不下去了。
誰不渴望有人心疼,有人愛?
如果不是無人依靠,她又何必滿身是刺?
周行野一直半蹲在地上,腿都麻了,也沒有起身。
他的小山雀在哭,在傷心,他能感覺得到。
這掉淚的模樣,難得的嬌弱,是一種蒼白到隨時都能破碎的感覺。他的小山雀,都這么乖,紀家人還舍得打她?
視線從她臉上掠過,他目中浮上戾氣,又心疼得很。
無可奈何嘆口氣,站起身,將她抱在懷里,一下一下的輕哄,像在安撫一只貓。
孔無為拿了營養(yǎng)液進來,給她扎上:“失血過多,先補一下?!?/p>
頓了頓,又看向周行野:“你去買些吃的,補血的,補身體的,都要有?!?/p>
等得周行野離開,孔無為笑瞇瞇看著紀雀:“二小姐,你好大的本事。當著紀太太的面,說她女兒死了,她不瘋才怪。”
紀雀喝了一整瓶的葡萄糖,精神好了許多,血糖也補充了上來,跟孔無為說:“麻煩孔醫(yī)生查查我的病歷,我一共獻了多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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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徹夜引火》讓我明白,真正的愛人,應該是醬紫的:對于世界而言,你是一個人;但是對于我而言,你是我的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