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爺爺人還在醫(yī)院調(diào)養(yǎng),卻已經(jīng)將我安排得面面俱到。
除了在賀家和賀俞兄妹同吃同用,連學(xué)校也轉(zhuǎn)去了同一所私立。
我低頭看向身上的新校服——
男款校服。
那天在醫(yī)院,我就主動坦白了自己女扮男裝的事。
并懇求賀爺爺能幫我繼續(xù)隱瞞這個秘密。
一來異性相吸,我和俞婉這個「養(yǎng)女」到底不同。
以男生身份搬進(jìn)賀家能少些閑言蜚語,處境也更自在。
二來同性相斥,我作為「男性」說不定能激起賀騁的一些好勝心。
最后我又提醒賀爺爺。
四周后的傍晚,他最好不要出門,特別是坐車出門。
聽完前面幾點,賀爺爺雖然詫異,但也能接受。
尤其是激勵賀騁競爭這點,賀爺爺聽得是皺紋舒展,贊不絕口。
可對于我最后含混其詞的警示,賀爺爺卻感到不解。
而我也沒辦法解釋。
我該怎么說,前世的賀爺爺,就是在那天死于一場意外車禍。
彼時我躺在醫(yī)院,下半身毫無知覺,車禍的更多細(xì)節(jié)也無從知曉。
事實上,我對賀爺爺發(fā)出如此精確的預(yù)警,本就是一場巨大的冒險。
不僅容易暴露自己的重生,甚至還會惹火上身,被懷疑動機。
可我實在忍不住。
不論前世今生,我始終浸泡在命運的惡意里,收到的善意少之又少。
因而每一滴善意,我都刻骨銘心的感激。
見我長久沉默,賀爺爺不知察覺到了什么,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
「好孩子,爺爺答應(yīng)你,那天絕對不會出門?!?/p>
他笑得和藹且真摯。
腦袋上的重量也又沉又穩(wěn),卻無關(guān)地位身份。
而只是一個生命的重量。
回憶中止,我放下粉筆,轉(zhuǎn)過身。
這所私立高中并不強制要求穿校服,大多學(xué)生也都穿著私服。
宛若溫室里一朵朵被精心修剪的花朵,矜貴又嬌嫩。
襯得講臺旁一身規(guī)規(guī)矩矩校服的我越發(fā)另類。
所有視線落在我身上,或倨傲或憐憫,不乏輕蔑。
但這些,我早在以往的表演中習(xí)以為常。
我沒有半點縮手縮尾,掃視一圈教室。
恰好對上前排一個正跟后座竊竊私語的高馬尾女生。
四目相視的瞬間,我對她露出微笑。
頓時,高馬尾女生一愣,聊天的嘴還張著,臉卻轟地紅了。
「顧姜同學(xué)今天轉(zhuǎn)學(xué)到我們班,就先坐在……」
女老師伸出一只手來介紹我,聲音十分溫柔,神態(tài)卻有些為難。
放眼望去,教室座位的安排顯然都是出于學(xué)生自愿。
既有異性同桌,也有同性同桌,自然還有獨坐。
——比如俞婉。
剛踏進(jìn)教室,我就注意到獨自一人坐在后排的俞婉。
不論教室里怎樣嘈雜吵鬧,她始終垂著眼簾,孤零零看書。
「先坐在……」女老師自然也注意到了,手正要擺過去。
「老師!他可以坐小莉旁邊!」
偏偏這時,高馬尾女生的后座舉起胳膊,滿臉曖昧的笑。
「你干嘛!」高馬尾女生紅著臉瞪了朋友一眼,到底沒有反駁。
「顧姜同學(xué),你覺得可以嗎?」女老師問我。
我沒立刻答話,視線躍過前排,落向俞婉。
——她手中的書已經(jīng)停在那頁很久了。
俞婉身邊的座位同樣空著,我要想坐過去,想來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
然而我收回視線,對女老師笑著點點頭:「可以的,老師。」
與此同時,窗邊的俞婉終于將那頁翻過。
分不清是松了口氣——還是隱隱失落。
很快,下課了,教室里愈發(fā)熱鬧。
但不知為何,始終沒人同俞婉說話。
所有人都默契地當(dāng)做看不見,甚至還特意繞過她所坐的桌椅。
仿佛大海上與世隔絕的孤島。
「那是怎么回事?」
我狀似好奇地問高馬尾女生,我的新同桌。
她名叫何莉,是獨生女,家里雖沒賀家那般有權(quán)勢,但也十分殷實。
「噢,那個是俞婉,她的情況,嗯……有些復(fù)雜?!?/p>
何莉表情復(fù)雜:「聽說她好像是被收養(yǎng)的,算賀騁沒血緣的妹妹,但賀騁特別討厭她……對了,你知道賀騁嗎?」
我沒回答,只望著她的眼睛,示意她繼續(xù)往下說。
何莉的臉又紅了,咳嗽一聲:「賀騁,算是我們學(xué)校的風(fēng)云人物吧,因為他家背景的緣故嘛,好多家長都叫自家小孩去巴結(jié)他?!?/p>
她說著壓低聲音:「所以他要是看不慣誰,都不要他自己出手,多的是人搶著找麻煩……」
而說曹操曹操就到。
只見教室前門晃來幾個別班的男生。
為首一個打著耳釘?shù)哪猩汉龋骸肝梗心銈儼嗟挠嵬癯鰜?!?/p>
頓時,教室里安靜了一秒。
俞婉眼簾低垂,合上書,默默走向前門:「什么事?」
耳釘男笑嘻嘻道,「沒什么,我們都是騁哥的朋友,剛打完球回來,你幫我們買五瓶可樂唄,要大瓶冰的?!?/p>
這要求,乍一聽像是簡單的跑腿。
可大瓶最少也 1.25L,五瓶少說 12 斤,何況還要冰凍的。
叫俞婉這樣一個細(xì)胳膊細(xì)腿的女生提回來,不是刁難人是什么?
而俞婉卻只是點頭,神色淡淡。
宛若將一切情緒都扼殺的瓷人偶。
耳釘男便笑得更得意了,和同伴勾肩搭背:「快點啊!」
我冷下臉,站起身,何莉下意識想拉我卻沒拉住。
「難看死了?!?/p>
我的聲調(diào)帶著明顯的怒意。
卻不是對那幾個男生,而是對俞婉。
「你到底要窩囊到什么時候?」
聽見我的聲音,俞婉身子微微一顫,眼簾愈發(fā)垂下。
被人打岔,耳釘男不爽了,抬手就來推搡我:「你誰啊你?」
然而他的勁使了,卻發(fā)現(xiàn)根本推不動我。
甚至他一抬眼。
還沒我高。
「這不是長手了嗎?」
我俯視他:「長手就自己去買飲料?!?/p>
耳釘男登時惱羞成怒:「你算什么東西?老子找誰買關(guān)你屁事!」
他的同伴也幫腔攻擊:「你看他,還穿著校服,估計又是哪兒的助學(xué)生,曬得這么黑,別是剛從田里澆完糞來上學(xué)的吧!」
耳釘男上下掃我一眼,冷笑道:「哦,我說呢!原來是個窮小子,但她可不是什么富家大小姐,就算你現(xiàn)在『英雄救美』,也當(dāng)不成贅婿,你算盤要打空了!」
「你對我的百般注解和識讀,并不構(gòu)成萬分之一的我,卻是一覽無遺的你,三毛說的,聽過嗎?」
我平靜道,「我不知道你身處在一個怎樣的環(huán)境,才會讓你見到每個人想到的只有結(jié)婚和入贅,至少我的價值從來不需要靠婚姻來實現(xiàn)?!?/p>
我又做了一個打氣的動作,「不過你也不要放棄自己,加油?!?/p>
「你你!」耳釘男終于氣急敗壞:「窮鬼!泥腿子!你也就嘴上厲害了!」
「是嗎,你剛說你們才打完球,是籃球吧?!刮彝崃送犷^,「敢比嗎?」
「怎么不敢!但老子憑什么和你比?」
「如果你們贏了,往后一個月我都給你們跑腿,隨叫隨到——如果我贏了,你就請我班上的所有人喝冷飲?!?/p>
我指向俞婉,「以她的名義請?!?/p>
俞婉訝異抬眸,淡然的面容第一次有了龜裂。
耳釘男一愣,旋即大聲嘲笑:「噗!你就這么想逞英雄?好好好,那我就讓你丟臉丟個夠!你贏了,老子親自請客,要是你輸了,以后在學(xué)校你就是我們的狗!」
說罷,他沖同伴里最高最壯的一個男生招手,「耗子,走!虐爆他!」
我卻站著不動:「等一下。」
「怎么,你怕了?」
「不,要上課了?!?/p>
「……」
約定下時間,隨著上課鈴響起,耳釘男等人大搖大擺離開。
班上同學(xué)也回到座位,最后投向我的眼神滿是憐憫。
唯獨俞婉還站在原地。
直到我轉(zhuǎn)身要走,她才忽地拉住我的一小片衣角。
「你沒必要為我做這些……我也不會感激你?!?/p>
我回過頭,見俞婉半仰起頭,那一絲龜裂也重新融為冷淡。
「那個『耗子』,是上屆冠軍隊里的最佳前鋒,你和他比,只會自取其辱?!?/p>
「嗯,我知道了。」我點頭:「還有嗎?」
俞婉一怔,才接著道,「到時候我會告訴他們你來不了,以后你離我遠(yuǎn)點,他們就不會找你麻煩?!?/p>
而我不再說話,只若有所思地盯向俞婉。
「你看什么?」她終于忍不住道。
「嗯……你其實,是有些傲嬌屬性在身上的吧。」
「……什么?」
「沒什么?!?/p>
我露出笑容:
「中午的比賽,對我多期待一點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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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幾天,整個人沉浸在小說《柚皮表演》的精彩故事情節(jié)中,同時讓我懂得:一個人最幸福的時刻,就是找對了人,他寵著你,縱容你的習(xí)慣,并愛著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