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院寂寂,再無半分人聲。
孟搖光臉色難看,深吸一口氣。
“我雖上嫁侯府,當初卻也是諸知白親自求來的妻子。他可是在眾人面前發(fā)過誓,此生只娶我一人,絕不會納妾?!?/p>
“如今他毀約在先,難道還不許我處置一個卑賤的妾室了?”
她對著滿院的下人怒吼:“還不趕緊送沈姨娘上路!”
我被連推帶搡送上馬車,聽見身后老夫人的怒吼。
“反了反了……你們這是都要反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黑夜中的侯府。
高門大戶,朱漆碧瓦。
這是沈郁離小時候住過的地方,我也算是替他最后再看了一眼。
馬車安穩(wěn)出城,走到驛站的時候,我看到了一身便衣的諸知白。
“在這里換輛車,我親自送你回去。”
他早就安排妥當,不知道在這里等了多久。
“我自己可以走,你該回去幫助夫人?!?/p>
我心中愧疚,也不知孟搖光該如何面對盛怒的婆婆。
“搖光心中有數(shù),我們早就商量好了。”
他一甩馬鞭,馬車重新啟程:“我若不把你安全送回,只怕郁離九泉之下也會怪我?!?/p>
我心中一酸,抹了抹快要落下的眼淚。
馬車進入梅州地界,遠遠就看見了翠微山。
“就到這里吧。”
我下了馬車,一步一步往山的那邊走去。
當初離家的時候,我也是這樣一步一步走出翠微山,一路到了京城。
那個時候,我心中有怒有恨。
可如今還是那條路,我心中只有無盡的酸澀和痛楚。
揚揚雨絲,朔朔哀風。
梅州多雨,天上又下起了雨。
我在兩日后,回到了自小生活的村子。
兩年多的分別,這一草一木都透著久別重逢的喜悅,更何況是人呢。
“沈娘子回來了!”
鄰居大嬸一聲呼喊,整個村子的人都圍了上來。
“哎,當時是我們嘴碎,你一氣之下離了村子,這些年毫無音訊,我們都怕你……”
不知道是誰起了頭,接著便是爭先恐后的認錯。
“你沒出事就好,我們也沒什么見識,那些胡咧咧的話,你別放在心上?!?/p>
我輕輕搖頭,已經(jīng)不介意當初的閑言碎語了。
“你……可找到了你的夫君?”
“他是不是高門公子,是不是回家認祖歸宗了?”
“是不是重新娶了新婦,不要你了?”
見我沉默不語,圍觀的村民也漸漸停了追問。
“哎,娶了新婦也不要緊,那高門大戶咱還不愿意進呢!”
“是呀,聽說那些大戶人家,都特別沒有人情味,動不動就要殺人呢?!?/p>
“你別傷心,回來了就好好過日子,在村子里也挺好。”
我瞧著這些人同情關(guān)切的眼神,眼眶發(fā)澀。
村民愚昧嘴碎,卻也有淳樸可愛的一面。
“我找到他了。”
我含淚開口,看向河對岸那棵柳樹:“他從來都沒有移情別戀,也沒有另娶新婦?!?/p>
隱去了沈郁離的身份,我只說了他的死期和深情。
在村民的嘆息同情中,我回到了自己的家。
房間內(nèi)落了一層灰,跟我走的時候沒有半分不同。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好春光。
當初離府的時候,孟搖光和諸知白在我包袱里放了許多銀子,足夠我下半生度日。
我用這些錢在村子里開了一個私塾,教十里八村的孩子們讀書,知禮。
村子里的人再也沒有人議論我,都對我敬重有加。
河邊的柳樹一年比一年高大,樹下那座孤墳已經(jīng)立上了墓碑。
我一筆一劃親自刻上了沈郁離的名字。
我的夫君沈郁離,他從來都不會騙我。他最后沒能接我回家,卻終身都陪在了我身邊。
在他死后的第五年,我收養(yǎng)了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
“娘,這里面埋著誰?”
清明節(jié)上墳的時候,我?guī)麃砑赖煊綦x。
“好像有人提前來過了,這墳上有好漂亮的紙花。”
我心中明白,這是諸知白悄悄來過了。
他每年清明都會悄悄的來,又悄悄的走。
不打擾我的生活,只是看一眼他心中有愧的弟弟。
“這里面埋著爹爹?!?/p>
我笑著摸了摸孩子的頭:“等將來娘去世的時候,你也要把娘埋在這里,跟爹爹葬在一起?!?/p>
輕風卷起柳枝,枝條嫩綠,河水翻騰。
我在這棵樹下,撿到一位郎君,我們成親,又分別。
終有一天,我也會埋在這里,去和我心愛的夫君團聚。
(完)
書友評價
塔塔的這部小說《天上人間,終成恨海情天》,可以說是心靈雞湯,它讓我明白: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感覺就是舒服。即使默默不語,也是一種默契,縱然兩兩相望,也是一種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