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序涅槃那日妖獸攻山,我以命護陣,保下宗門,也救了他。
那日,數(shù)十位同門殞命,他最寵愛的小師妹亦死在我懷中。
我本以為他會傷懷至極。
可他歸來時只淡淡說:“你受傷了,隨我回去?!?/p>
后來,他每日親手為我換藥,還許我道侶之位。
直到我臨盆那夜,才知那些所謂的療傷不過是每日換毒。
然后他親手剖開我的肚子,挑斷臍絡,捏碎那已成型的胎兒。
“若不是你當年無能,阿璃怎會為我而死?”
他捏碎我喉骨,鳳凰火吞噬掉孩子的胎發(fā)。
重來一世,我順他心意保下小師妹。
可當他得知真相后,這只鳳凰,瘋了。
01
“報——!”
傳訊弟子驚慌失措沖進大殿。
“妖獸突襲!山下陣腳不穩(wěn),還請掌門命大師兄速速前往鎮(zhèn)守!”
殿中一片死寂。
掌門眉頭緊鎖:“今日乃凌序第二次涅槃,動不得?!?/p>
有人看向我,欲言又止。
我垂眸不語,掌心卻已被指甲掐得泛白。
前世此時,亦是這般景象。
那時,掌門因上一場大戰(zhàn)心脈受損,宗門只剩我修為最高。
為保住凌序和門派,我主動***執(zhí)劍出關。
而若璃......那位被他捧在掌心呵護的小師妹哭著要隨我一同去,可她修為不過筑基必定會涉險。
我嚴辭拒絕,她卻說我故意搶她風頭,暗藏私心。
后來,她擅闖戰(zhàn)陣,驚慌之下觸動陣眼,引來妖潮暴動,十余名精英弟子因此殞命。
她卻成了那場劫難中唯一的“犧牲者”,讓凌序夜夜夢中痛惜。
而那些為了宗門拼命的名字,沒人再提。
這一世,我不會再重蹈覆轍。
“掌門,”我起身出列,“弟子***出關,鎮(zhèn)守山門?!?/p>
掌門一怔,“晚兒,你也才渡劫初成,且你的靈根......”
“無礙?!?/p>
我拱手,轉身欲走。
“師姐,我也去!”
若璃上前一步,眼里含著幾分急切,唇角卻微微上揚。
我看向她,目光冷淡:“你留下?!?/p>
一掌拂出,結下一道凝實的禁制,將她封于殿后。
她掙扎著拍打結界:“師姐,你為何如此狠心?就因大師兄寵我,你便要搶我的機會?”
殿內嘩然。
“若璃師妹向來得大師兄疼愛,江師姐這是......”
“仗著修為高,欺人太甚!”
耳邊議論刺耳,我卻只覺荒謬。
前些日子,若璃在丹房打翻了幾味靈藥,凌序卻夸她“天性純善,不拘小節(jié)”。
而我用骨血耗時七七四十九天為他煉了一爐三轉回靈丹,他卻只淡淡一言:“尚可?!?/p>
可他從未知曉,那不過是我為他所做的,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他第一次涅槃時差點身殞,無人知曉我去了何處。
而那日他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卻是守在他榻前痛哭的若璃。
從此,他將她寵上心尖。
“若璃,你若去了,不過是送命?!?/p>
我對她道。
若璃一愣,淚水滑落。
“師姐,你怎能如此羞辱我?”
我沒再看她,轉身踏出大殿。
身后傳來她的哭聲,掌門的嘆息,還有同門的指責。
“大師兄歸來,定要她好看。”
我唇角微勾,笑意卻不達眼底。
“無妨?!?/p>
“他回來時,若要責罰,我自請一劍了斷?!?/p>
02
風雪怒嘯,妖獸咆哮如雷。
又一頭四階妖狼撲來,我強行凝氣揮劍,卻在下一息猛地吐出一口濃血。
“師姐,我們來助你!”
數(shù)名弟子欲強闖法陣,眼中滿是焦急。
“退下!”我怒喝,聲音嘶啞,“這是命令!”
他們不肯退,我咬牙架起最后一重結界,將他們隔絕在外。
重活一世,哪怕搭上這一條命,我也要讓他們活下去。
可終究靈力枯竭,長劍幾乎脫手。
妖潮逼近的剎那,一道劍氣劃破陰云,逼退它們。
是凌序。
風雪自他身側避讓,一襲白袍恍若神祇。
可落地的第一眼,他不是看我。
是身后跌跌撞撞奔來的若璃。
“師兄!”若璃撲進他懷里,哭得梨花帶雨。
“我說了師姐在搗亂你還不信!她非要逞強,明知你在涅槃還獨自出戰(zhàn),若不是同門擔心宗門安危,擾你涅槃,你怎會又一次失???”
九師弟站出來,聲音發(fā)顫。
“不是的,大師姐她......她是為了護我們,才......”
“閉嘴!”
若璃厲聲打斷,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大師兄,你來主持公道!”
我看向凌序。
他也在看我。
目光冰涼,像看一個陌生人。
“江晚。我知你從不把我這個師兄放在眼里,第一次涅槃便是如此,沒想到這次竟也一樣不知悔改。”
我話未出口,一口血再次涌上喉頭,踉蹌兩步跪倒雪地。
若璃上前一步,焦急地喊:“師兄你快看,她的靈海都不穩(wěn)了......是不是......是不是她偷用了禁術,只為爭功?”
凌序神色一變,手指微動,點在我脈門上查探,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逆轉靈根之法?”他語氣如冰,“你竟如此不惜命?”
我低笑一聲:“為了宗門,值了......”
他皺眉,似有片刻動搖。
突然,若璃忽然哭出聲來,一把撲進他的懷中。
“我的手掌......”
她聲音帶著驚慌,掌心翻開時,大片灼傷赫然顯現(xiàn)。
凌序他抬起她的手,小心將灼傷處握在掌心,眉頭緊皺,臉色陰沉。
“誰干的。”
“是大師姐......”
若璃聲音顫抖,“她屏障內設了殺陣,我一時心急被這殺陣......”
話音未落,一道火焰從他指尖彈出。
我整個人被烈焰吞沒。
那火,不燙皮肉,卻炙心魂。
鳳凰真火是他的本命靈火,能燒盡一切妄念與執(zhí)念。
“你若真為宗門考慮,又何必擅自出戰(zhàn),竟還敢殘害小師妹?這火你且受著?;厝ブ笞孕薪]思過?!?/p>
我痛得幾乎快咬碎唇瓣,靈臺也要被燒穿。
火焰中,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我初入宗門時,他便是驚才絕艷的大師兄,冷漠寡言,誰都不敢靠近。
可他偏偏在眾目睽睽下,看著我那笨拙的劍式,輕聲說:“起手雖不穩(wěn),但收勢不錯?!?/p>
那是他第一次夸人。
自那以后,他會在我夜訓后送來溫茶,也會在我偷偷掉隊出任務時護在身側,說:“江晚,跟緊我?!?/p>
可自從那次他涅槃失敗,以為是若璃救的他后,一切就都變了。
若璃犯錯,他替她遮;
她哭,他怒;
她笑,他憐。
后來,我曾在他雷劫將至時以身擋下,可他只顧著問她:“有沒有被嚇到?”
我也曾在妖王來襲時強撐布陣,可他卻說我鋒芒太露,不如若璃知進退。
如今,這道火,他也只為她而出。
鳳凰真火卷著我心頭最后一點執(zhí)念,幾乎要把那聲忍了太久的話逼出喉嚨。
“凌序......”
我抬頭看他,聲音顫抖。
“你可知第一次涅槃之時,究竟是誰救的你?”
話音未落,劇痛猝然炸開。
我喉頭一腥,一口血猛地涌出!
是血契的反噬。
那年我為救他,偷偷下山獨闖魔宗禁地,求得逆命契法。
血契是魔宗禁術之一,用來強行借命續(xù)魂、逆天改命。
結契者須獻出本命靈根以及魂魄三成。
若此后膽敢泄露真相,哪怕只說出只言片語,便會遭到反噬。
輕則咳血傷魂,重則靈臺盡毀,魂飛魄散。
那時靈火灼身,我的魂魄被活活抽出,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
契成之時,魔宗使者看著我,笑得陰冷。
“你們修仙之人都是蠢貨不成?你這五靈根修煉菁純,不日便可飛升?!?/p>
我忍下眼淚,當時只覺得只要他活著就好。
我本以為我能忍住的。
可后來,我日日看著他護著若璃,偏聽偏信。
我無數(shù)次心痛難忍想要解釋,卻都不能宣之于口。
此刻血契反噬,魂魄如撕裂般被灼燒,幾乎連意識都要湮滅。
我撐在地上,連聲音都快要發(fā)不出來。
凌序皺著眉,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若璃捂住胸口,哽咽著說:“師姐為何舊事重提?那時大師兄命懸一線,若璃不過是每日以心頭血溫養(yǎng),只盼他能活下去。這些都是若璃心甘情愿,沒想過讓誰知曉......”
凌序摟過她,耐心哄著。
“心口又疼了?回去便為你療傷?!?/p>
我再也無力爭辯。
被拖著離開陣地時,血在身后一滴一滴落下。
而他,始終沒有看我一眼。
03
我被困于寒玉洞中,靈力盡廢,四肢如墜冰淵。
洞外傳來爭執(zhí)聲。
“掌門!請您為大師姐說句公道話!她明明是拼死守住山門......”
是小師弟的聲音。
掌門一邊咳嗽一邊怒吼。
“凌序,你豈能如此是非不分?!若晚兒真有異心,我宗上下,誰還能活著站在這里?”
“是非不分?”
他的聲音不高,卻冷得像風雪。
“她心術不正一意孤行,還用禁術逆轉靈根!爭強好勝之心從未改過,這次需得將她心性磨一磨?!?/p>
我聽不清后面的對話,只聽見掌門重重咳了幾聲,旁人驚呼。
“掌門,小心心脈!”
夜色沉沉,腳步聲悄然而至。
我在烈焰中狂吐心血,那是鳳凰真火灼燒心魂后的余毒。
凌序站在外頭,手里拿著一只玉瓷藥瓶,眸色沉沉。
“江晚,你本是五靈根,還已渡劫成功。我只不過略施小懲,你竟學會演戲了?”
我虛弱的說不出話,他卻皺眉將藥瓶仍在洞外,碎了一地。
“你如此不知悔改,我也沒必要再替你操心!”
說完,他轉身就走。
不多時,若璃走入洞中,笑中藏著寒意。
“師姐?!?/p>
她彎腰俯視我,語氣幾近憐憫,“真是可惜,你為他已舍了靈根,可他卻以為是我日夜守他,將我捧在心頭。”
我愣怔一瞬,她竟知我靈根之事。
“放心,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p>
若璃俯身,用力一按我肩骨。
咔噠一聲,骨裂。
痛得我眼前發(fā)黑。
“別難過?!?/p>
若璃溫柔笑著,語氣卻刻薄得像針,“只是......你再拼命也比不過我。你一個寒門孤女,靠著一身蠻力爬到這里,以為就能配得上他?他是凰族血脈,是未來繼承天宗的人。你算什么?”
凰族......
我只知他是鳳凰血脈,而他,竟是天宗后裔?
那他收掌門命令為無物、單憑一言封我于此,便全然說得通了。
就在這時,洞外結界泛起波紋,小師弟撞上屏障,手上還提著一包點心。
“晚師姐,我給你帶......”
他一愣,看見我面色蒼白,嘴角染血,若璃還站在我面前。
“你做了什么?!”
若璃眨巴著眼睛,一副驚恐模樣:“我只是想照顧她,她突然就......”
我還來不及解釋,小師弟已經沖出洞外,不多時,一股熟悉的氣息逼近。
他回來了。
凌序的目光先落在若璃身上,眉頭微蹙,隨即落在我臉上。
他第一眼看見的,永遠是她。
“何事?”他冷聲問。
若璃低聲啜泣:“我好心送藥,師姐卻欲毀我靈根,反被反噬......”
我撐著身子站起,腳步踉蹌,嘴角殘著血漬。
“我為何要毀她靈根?”
他眼底似有火光一閃,卻避開我的問題,瞥向小師弟身上的靈符。
那是我的手筆。
曾經,我只給他一人畫符,只因在這一術的修煉中,我是整個宗門天賦最高的,所畫之符最是靈驗。
可現(xiàn)在,我只想保護好師弟師妹,便在下山前把曾經要贈與他的都分給了她們。
“你惑我道心不成,竟連小師弟也不放過?”
惑他道心?
那符他從不曾戴,如今卻諷我贈與他人。
“你到底,還剩幾分羞恥?”
他聲音低啞,帶著莫名的慍怒。
我猛地抬眼看他,卻發(fā)現(xiàn)他眼底有一瞬怔然。
可那點情緒轉瞬即逝。
他冷聲下令:“從今日起,廢除江晚師姐職位,禁閉于寒玉洞,不得出結界一步,罰每日以鎖心藤抽打三十下。”
若璃睜大眼,像是沒想到他會下這么狠的命令。
我卻笑了。
我低下頭:“罰吧,反正都是一個結果?!?/p>
第一鞭落下時,我?guī)缀鯖]站穩(wěn)。
鎖心藤帶毒,抽在身上仿佛燒灼筋骨,一下下都是撕裂感。
第二鞭、第三鞭......
我沒哭沒叫,只死死咬著唇,望著結界外站著的他。
他不動,也不走。
只是那眼神,不知為何,比鞭子還疼。
第十鞭,他大手一擺。
“今日到此為止。”
那一刻,我竟無比清晰地想起一件事:
上一世,我死時心臟是空的。
這一次,也好像差不多了。
04
我從昏沉中醒來時,已被押到了宗門大殿前。
周圍弟子圍得密密麻麻,誰都不敢靠近。
而他,就站在高臺之上,眉眼間滿是無法掩飾的失望與怒意。
“江晚,你可認得這東西?”
他手中懸著一塊古玉,泛著詭異的黑光。
我心頭一跳,那是當年魔宗抽走我的靈根之力和我的命血的法器。
可怎會在他手里......
“她定認得的?!?/p>
小師妹的聲音輕飄飄地***來。
“那日我去收拾妖獸尸體,在北山口撿到。許是師姐不慎落下的?!?/p>
我猛地抬頭。
她在撒謊,這東西本該在魔宗手里!
可我一句話都不能說。
凌序拔劍,一步步走下高臺。
“你竟和魔宗往來,勾結外敵,害我兩次涅槃失敗,還差點拖整個宗門下水。”
我渾身冰冷,原來他早就疑我。
他第一次涅槃時,我因救他失了靈根,只能在房內閉關。
而小師妹日日守著他。
她哭著對他說,是她求來的金蓮續(xù)命;而我,平日里裝作關心,卻在他生死關頭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她還說,小師弟屢次替我求情,只因我暗中給了他魔宗的秘術卷軸......
“你既不悔改,那就廢了你的靈根,逐出宗門?!?/p>
長劍出鞘,殺意決絕。
下一瞬,一道劍光破空而來,撞開他的劍鋒。
“住手!”
是掌門。
他身披血衣,身形踉蹌,嘴角是未擦干凈的血跡。
“你要動我乖徒兒,先問過我?!?/p>
掌門攔在我前面,聲音帶著藏不住的顫。
“傻徒兒,真不打算說嗎?你若不開口,他會親手殺你?!?/p>
我用力搖頭,捂住掌門的手腕。
“不能說......說了您也會死?!?/p>
血契的內容掌門知道,只因魔宗拿我靈根的時候,是他從他們手里把我救回來的。
一旦泄露,血契反噬,不止我,他也會死。
掌門嘆了口氣,轉過身,朝他看去。
“你一直以為,那年是若璃救你?!?/p>
“可你可知,其實......”
我猛地撲過去抱住他的腿:“不要說,求您別說......”
掌門低頭看我,眼神柔了一瞬,仿佛終于妥協(xié)。
我剛松一口氣,可下一秒。
他猛然抬頭望向凌序,聲音沙啞卻清晰。
“凌序你可知,正是你眼中的這個叛徒,她在你第一次涅槃失敗、命懸一線時孤身潛入魔域,用五靈根,換回了你的命。”
書友評價
讀了阿樹的小說《禁術為契,愛為劫》,讓我很是渴望一段這樣的愛情:一個人的笑印在倆人的眼眸,一份淚由兩顆心來體味。如果今生的緣由前生定,我愿用一切來換一份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