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梨花樹下說要娶我的太子哥哥，如今要取我的心頭血"紅綢如血，鋪滿京都長街。

太子蕭景煜騎在墨色戰(zhàn)馬上，大紅喜袍襯得他面如刀削，眉目如星。

街道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個個伸長了脖子，想要一睹這皇家婚禮的盛況。

"聽說沈家嫡**沈如霜才貌雙全，與太子殿下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可不是，

這婚事是圣上欽點(diǎn)的。沈丞相權(quán)傾朝野，太子爺又深得圣心，

這門當(dāng)戶對的..."議論聲飄進(jìn)蕭景煜耳中，他唇角微揚(yáng)。

三年前丞相府后花園的驚鴻一瞥，那位梨花樹下?lián)崆俚纳倥憧淘诹怂纳稀?/p>

得知是丞相嫡女沈如霜后，他便向父皇求了這門婚事。太和殿前，繁瑣的禮節(jié)一一行過。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蕭景煜伸手揭開新娘蓋頭，笑容瞬間凝固。

紅綢下，不是記憶中明艷的臉龐，而是一張清冷如月的陌生面容。女子肌膚勝雪，眉目如畫，

最引人注目的是左眼眼角下一點(diǎn)淚痣，如一滴永恒的淚。"你是何人？"蕭景煜聲音驟冷，

"沈如霜在哪？"滿座嘩然?；实勖偷仄鹕恚蜇┫嗝嫔珣K白地沖上前。

女子不慌不忙行禮："臣女沈如月，沈家庶女。家姐突發(fā)惡疾，無法完婚，父親命臣女代嫁，

以免誤了吉時。""荒謬！"蕭景煜一把扣住她纖細(xì)手腕，"婚姻大事豈能兒戲？

這是欺君之罪！"沈如月抬眼直視他，眸中無半分懼色："臣女自愿替嫁，愿承擔(dān)一切后果。

殿下若要治罪，如月甘愿領(lǐng)罰。"她的眼神太過坦然，蕭景煜一時語塞。皇帝適時控制局面，

婚禮在詭異氣氛中勉強(qiáng)完成。夜深，本該洞房花燭，蕭景煜卻在書房摔碎了第三只酒杯。

"殿下，太子妃已安置在聽雨軒了。"侍衛(wèi)林青小心翼翼道。"太子妃？"蕭景煜冷笑，

"她也配？不過是個冒牌貨。"聽雨軒是太子府最偏遠(yuǎn)的院落，他故意為之。"傳話下去，

沒有我的允許，不準(zhǔn)她踏出聽雨軒半步。既然自愿替嫁，那就好好嘗嘗這苦果！"而此時，

聽雨軒內(nèi)，沈如月靜靜立于窗前，手指摩挲著腰間半塊玉佩，望著同一輪明月。"景煜哥哥，

你當(dāng)真...不記得月兒了么？"一滴淚劃過那顆淚痣，消失在黑夜中。晨光熹微時，

沈如月已經(jīng)醒了。聽雨軒比她想象中還要破敗。院墻上的漆皮剝落大半，

露出里面灰白的石磚。墻角雜草叢生，幾株野薔薇橫七豎八地攀附在廊柱上，

開出幾朵慘淡的小花。"**，這地方怎么能住人??！"丫鬟小翠紅著眼圈，

用帕子撣著雕花木床上的積灰，"太子殿下這是存心作踐您！"沈如月沒有答話。

她推開吱呀作響的窗欞，晨風(fēng)夾雜著草木清香撲面而來。

遠(yuǎn)處一泓碧水在朝陽下泛著粼粼波光，湖邊垂柳依依。"這里很好。"她忽然說。"**？

""有湖，有樹，還有花。"沈如月伸手輕撫窗臺上的一株野蘭，

"比丞相府的西偏院強(qiáng)多了。"小翠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說什么。

她知道**在丞相府過的是什么日子。嫡母刻薄，嫡姐驕縱，

自從**的生母——那個身份低微的樂伎去世后，**就成了丞相府最不受待見的人。

沈如月挽起袖子，露出纖細(xì)卻結(jié)實(shí)的手臂："去打桶水來，我們把這屋子收拾干凈。

"整整一日，主仆二人將三間正房打掃得煥然一新。沈如月甚至親自爬上梯子，

修好了漏雨的屋頂。傍晚時分，她向守門的婆子要了些花種，在院子里辟出一小塊地，

細(xì)心栽下。"太子妃這是在做什么？"一道冷冽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沈如月手一抖，

一?；ǚN掉進(jìn)土縫里。她緩緩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泥土，向蕭景煜行了一禮。"回殿下，

種些鳳仙和茉莉，再過兩月就能開花了。"蕭景煜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錦袍，

腰間玉帶上懸著那枚象征太子身份的龍紋玉佩。他背著手，

冷眼打量著這個本不該成為他妻子的女人。她發(fā)間只簪了一支木釵，素白的衣裙上沾著泥土，

卻絲毫不顯得狼狽，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從容。"你倒是隨遇而安。"他譏諷道。

沈如月抬眼看他，目光清澈如水："殿下希望我整日以淚洗面嗎？"蕭景煜一噎。

他確實(shí)想看她痛哭流涕，悔不當(dāng)初的樣子?？伤话闯＠沓雠啤?沈如霜去哪了？

"他單刀直入。"家姐病了。""什么病需要連夜離開京城？"蕭景煜逼近一步，

"昨日婚禮前，有人看見她往北城門去了，身邊還跟著個男子。"沈如月睫毛輕顫，

卻仍直視著他："殿下既然已經(jīng)派人查過，又何必來問我？""你！

"蕭景煜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們沈家好大的膽子！竟敢讓嫡女與人私奔，

拿個庶女來搪塞本宮！"他的力道很大，沈如月腕上立刻浮現(xiàn)一圈紅痕。

但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殿下若想治罪，如月甘愿領(lǐng)受。但請莫要牽連我父親，

他...并不知情。""不知情？"蕭景煜冷笑，"你以為我會信？""信不信由殿下。

"沈如月輕聲道，"只是如今滿朝文武都看著，若殿下此時追究，恐怕...""恐怕什么？

"沈如月垂下眼簾："恐怕對殿下的處境更為不利。"蕭景煜瞳孔微縮。她竟敢威脅他？

"你什么意思？""聽聞三皇子近日頻頻出入尚書省，與趙尚書過從甚密。

"沈如月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而北疆戰(zhàn)事吃緊，

陛下正為糧草之事憂心..."蕭景煜猛地松開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這個深居簡出的庶女，如何知道這些朝堂秘辛？"殿下。"侍衛(wèi)林青匆匆走來，

在蕭景煜耳邊低語幾句。太子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備馬，我即刻進(jìn)宮。

"他轉(zhuǎn)身欲走，卻又回頭冷冷地看了沈如月一眼："你最好安分守己，

否則...""恭送殿下。"沈如月福身行禮，姿態(tài)無可挑剔。待蕭景煜走遠(yuǎn)，

小翠才敢上前："**，您怎么知道那些朝堂上的事？"沈如月望著太子遠(yuǎn)去的背影，

輕聲道："猜的。""那萬一猜錯了...""不會錯的。"沈如月彎腰撿起掉落的鏟子，

"景煜哥哥從小就是這樣，一遇到麻煩就會皺眉。""景煜...哥哥？"小翠瞪大眼睛。

沈如月似乎意識到失言，搖搖頭不再說話，繼續(xù)低頭侍弄她的花種。---御書房內(nèi)，

檀香裊裊。蕭景煜跪在光可鑒人的金磚地上，額角滲出細(xì)密的汗珠?；实郾硨χ?，

正在欣賞墻上新掛的《江山萬里圖》。"兒臣失察，請父皇降罪。""起來吧。

"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朕剛接到密報，沈如霜確實(shí)已經(jīng)越過邊境，

與北狄三皇子在一起了。"蕭景煜猛地抬頭："父皇！這...""很意外？

"皇帝終于轉(zhuǎn)過身來，眼神銳利如鷹，"朕不意外。沈家嫡女與北狄往來已久，

這次不過是趁機(jī)脫身罷了。""那沈家...""沈相確實(shí)不知情。"皇帝擺擺手，

"他還沒蠢到拿全族性命開玩笑。倒是你——"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兒子一眼，

"大婚當(dāng)日新娘被調(diào)包，滿朝文武都在看你的笑話。"蕭景煜羞愧低頭："兒臣無能。

""趙巖已經(jīng)聯(lián)合十三位大臣上奏，說你"識人不明，難當(dāng)大任"。"皇帝輕叩桌案，

"北疆戰(zhàn)事在即，朕需要朝堂穩(wěn)定。"這話中的暗示讓蕭景煜心頭一緊。趙巖是趙尚書，

也是三皇子的岳父。若此時太子之位動搖..."兒臣明白。"他沉聲道，

"請父皇給兒臣三日時間，必當(dāng)妥善解決。"皇帝不置可否："三日后是端午宮宴，

你...帶著那位"太子妃"一同出席吧。"蕭景煜心頭一震。父皇這是要他認(rèn)下這門親事？

"父皇！那沈如月不過是個庶女，怎配...""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皇帝打斷他，

"現(xiàn)在全京城都知道你娶了沈家女。若突然換人，你讓天下人如何看皇家？如何看朕？

"蕭景煜啞口無言。"退下吧。"皇帝疲憊地?fù)]揮手，"記住，帝王家的事，

從來不是兒女情長那么簡單。"---聽雨軒內(nèi)，沈如月正在燈下繡一方帕子。

小翠慌慌張張跑進(jìn)來："**！太子殿下又來了！"她話音剛落，蕭景煜已經(jīng)大步踏入。

他臉色陰沉得可怕，一揮手屏退了所有下人。"殿下有事？"沈如月放下針線，平靜地問。

蕭景煜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道："三日后端午宮宴，你隨我一同出席。

"沈如月指尖一顫："殿下確定要這么做？""這不是商量，是命令。"蕭景煜冷冷道，

"既然你頂著太子妃的名頭，就該盡到本分。

宮宴上若有人問起替嫁之事...""我會說是我愛慕殿下，設(shè)計取代了姐姐。

"沈如月接口道。蕭景煜一怔："你愿意自毀名聲？""比起殿下的處境，

我的名聲算不得什么。"沈如月輕聲道，"何況...這本就是事實(shí)。

"蕭景煜心頭莫名一顫。燭光下，她眼角的淚痣仿佛真的含著一滴淚，

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拭去。荒唐！他暗罵自己。這女人心機(jī)深沉，誰知道是不是又一個騙局？

"記住你說的話。"他硬起心腸，轉(zhuǎn)身離去，"別?；印?沈如月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輕輕嘆了口氣。她從枕下取出半塊殘破的玉佩，指尖摩挲著上面的紋路。"景煜哥哥，

你什么時候才能想起來呢..."窗外，一輪孤月高懸。端午宮宴這日，

沈如月天未亮就起身了。"**，您真要穿這個去？"小翠抖開一件半舊的藕荷色衣裙，

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這料子連丞相府的丫鬟都**了。"沈如月對鏡梳發(fā)，

聞言笑了笑："太子殿下又沒給我準(zhǔn)備新衣裳。""那也不能..."小翠突然噤聲，

眼睛瞪得溜圓看向門口。沈如月轉(zhuǎn)頭，只見林青站在門外，手里捧著一個描金漆盒。

"太子妃娘娘，殿下命我送來這個。"小翠接過漆盒，打開一看，驚呼出聲。

里面是一套嶄新的衣裙，上好的云錦料子，顏色是極淡的天水碧，繡著銀線暗紋，

日光下如碧波蕩漾。旁邊還配著一套白玉頭面，素雅不失華貴。沈如月指尖輕撫過衣料，

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替我謝謝殿下。"更衣梳妝畢，小翠看著自家**，

眼睛都直了。平日不施粉黛的沈如月略施脂粉，眼角那顆淚痣被描摹得更加明顯，

襯著白玉簪花，整個人如出水芙蓉，清麗絕倫。"**，您真美..."沈如月?lián)u搖頭，

將一支金簪插入發(fā)髻："走吧，別讓殿下久等。"太子府正門前，蕭景煜一身玄色蟒袍，

正不耐煩地踱步。聽到腳步聲，他抬頭望去，瞳孔驟然一縮。沈如月緩步而來，

裙裾如碧波蕩漾，發(fā)間白玉折射著晨光。她行走時脊背挺直，脖頸修長如天鵝，

明明是個不受寵的庶女，氣度卻比真正的貴女還要雍容。蕭景煜喉結(jié)動了動，

硬生生移開視線："上車。"馬車內(nèi)空間狹小，兩人相對而坐，膝蓋幾乎相碰。

沈如月垂眸看著自己的手，蕭景煜則一直盯著窗外，氣氛凝滯得讓人窒息。"宮宴上，

趙家人必定會刁難你。"行至半路，蕭景煜突然開口，"記住，無論他們說什么，

都不要頂撞。尤其是趙婉兒，她是趙尚書的掌上明珠，

也是...""也是殿下未來的正妃人選。"沈如月平靜地接上他的話，"我知道。

"蕭景煜皺眉："你怎么知道？""猜的。"沈如月唇角微揚(yáng)，"趙家與殿下素來親近，

趙**又正值婚齡。若非我突然出現(xiàn)，殿下與她的婚事怕是早就定下了。

"蕭景煜心頭莫名煩躁："你倒是打聽得很清楚。""不是打聽。"沈如月輕聲道，

"只是...了解殿下罷了。"這話說得古怪，蕭景煜正欲追問，馬車卻已抵達(dá)宮門。

---太和殿內(nèi)，燈火通明。沈如月跟在蕭景煜身后半步，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她挺直腰背，嘴角掛著得體的微笑，

仿佛那些竊竊私語都與她無關(guān)。"那就是替嫁的庶女？""長得倒是不差，可庶女就是庶女，

怎么配得上太子殿下...""聽說沈如霜跟人跑了，

沈家沒辦法才拿她充數(shù)..."蕭景煜腳步一頓，明顯也聽到了這些議論。

沈如月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微不可察地?fù)u了搖頭?；实鄹咦鲜祝?/p>

目光在沈如月身上停留片刻，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兒臣參見父皇。"蕭景煜行禮。

"臣妾參見陛下。"沈如月跟著跪下，禮儀標(biāo)準(zhǔn)得挑不出一絲錯處。"平身。

"皇帝聲音平淡，"入席吧。"宴席開始后，歌舞升平，觥籌交錯。

沈如月安靜地坐在蕭景煜身側(cè)，為他布菜斟酒，動作嫻熟自然，仿佛早已做過千百遍。

"太子妃怎么不說話？"對面突然傳來一道嬌俏的女聲，"莫非是...不習(xí)慣這種場合？

"沈如月抬眼，看到一位穿著鵝黃色衣裙的少女，杏眼桃腮，正是趙婉兒。"趙**說笑了。

"沈如月微笑，"只是覺得如此盛宴，當(dāng)靜心欣賞才是。

"趙婉兒輕哼一聲："聽說沈**琴藝了得，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聞？

"蕭景煜握杯的手一緊。沈如霜以琴藝聞名，但沈如月一個不受寵的庶女，哪有機(jī)會學(xué)琴？

"婉兒，別為難太子妃了。"三皇子蕭景明笑道，"不是誰都能像你一樣，師從"琴仙"的。

"趙婉兒故作天真："可沈家不是以樂傳家嗎？太子妃的生母好像是...哦，對不起，

我失言了。"殿內(nèi)霎時安靜。沈如月的生母是樂伎出身，這在貴族圈中是極不光彩的事。

蕭景煜臉色陰沉，正要開口，沈如月卻輕輕按住了他的手。"趙**說得沒錯，

我母親確實(shí)是樂伎。"她聲音清朗，沒有半分羞恥，"正因如此，我自幼耳濡目染，

倒也學(xué)了幾分皮毛。既然趙**想聽，不如我獻(xiàn)丑一曲？"皇帝眼中閃過一絲興味："準(zhǔn)。

"宮人抬來古琴，沈如月凈手焚香，在琴前坐下。她指尖輕撫琴弦，試了幾個音，

忽然眉頭微蹙。"怎么，太子妃不會調(diào)音？"趙婉兒掩口輕笑。沈如月沒有理會，

只是將第七根弦稍稍擰緊，然后深吸一口氣，指尖一撥——清越的琴音如流水傾瀉而出，

時而如高山巍峨，時而如幽澗潺湲。更妙的是，她一邊彈奏，一邊輕聲吟唱，

嗓音清亮如黃鸝出谷。"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

如切如磋..."這是一首《淇奧》，贊頌君子德行的詩。沈如月唱得情真意切，

目光不時投向蕭景煜，仿佛句句都是為他而唱。蕭景煜怔住了。

這曲子...這指法...為何如此熟悉？琴聲漸歇，余音繞梁。殿內(nèi)靜得落針可聞，

隨即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連皇帝都不由自主地點(diǎn)頭贊許。"好！不愧是沈家女，琴藝超群！

"趙婉兒臉色難看，強(qiáng)笑道："太子妃果然深藏不露。不知可否再奏一曲？""夠了。

"蕭景煜冷聲道，"太子妃身體不適，今日就到此為止。"沈如月確實(shí)面色發(fā)白，

額角滲出細(xì)汗。她向皇帝行禮后，在蕭景煜的攙扶下回到座位。"你怎么會彈琴？

"蕭景煜低聲問，"那指法...""殿下，小心！"沈如月突然臉色大變，

猛地推開蕭景煜。幾乎在同一瞬間，一支羽箭破空而來，狠狠釘入她的肩膀！"有刺客！

護(hù)駕！"殿內(nèi)大亂。侍衛(wèi)們迅速圍成保護(hù)圈，將皇帝和眾皇子護(hù)在中間。

蕭景煜一把抱住搖搖欲墜的沈如月，觸手一片濕熱——她的衣衫已被鮮血浸透。

"你..."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懷中人。

沈如月勉強(qiáng)一笑："殿下...沒事就好..."話音未落，她已昏死過去。

---太子府內(nèi)，燈火通明。太醫(yī)剛為沈如月處理好傷口，囑咐道："箭上無毒，

只是失血過多。好生將養(yǎng)半月，當(dāng)無大礙。"蕭景煜點(diǎn)點(diǎn)頭，命人送太醫(yī)出去。

屋內(nèi)只剩下他和昏迷中的沈如月。燭光下，她臉色蒼白如紙，襯得眼角那顆淚痣更加明顯。

蕭景煜不由自主地伸手，卻在即將觸及時停住，轉(zhuǎn)而為她掖了掖被角。為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她會舍命救他？他們明明素不相識..."殿下。

"林青在門外輕聲喚道，"查清楚了，刺客是北狄死士，已經(jīng)服毒自盡。

"蕭景煜眼中寒光一閃："沖著誰來的？""不好說。但..."林青猶豫了一下，

"那支箭原本是瞄準(zhǔn)您的心臟。"蕭景煜回頭看了眼床上的沈如月，

心頭涌起一股復(fù)雜的情緒。若非她反應(yīng)快，現(xiàn)在躺在這里的就是他了。

"加派人手保護(hù)太子妃。"他沉聲道，"還有，查一查沈如月的底細(xì)，

尤其是她從哪里學(xué)的琴。"林青領(lǐng)命而去。蕭景煜在床邊坐下，

不自覺地盯著沈如月露在錦被外的手。那手指修長白皙，指尖因常年彈琴而有一層薄繭，

此刻無力地垂著，像凋零的花瓣。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握住，發(fā)現(xiàn)她的手冰涼得嚇人。

不知為何，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心頭一緊。"真是個...傻女人..."他低聲喃喃，

自己都沒察覺語氣中的柔軟。"**！"小翠端著藥碗沖進(jìn)來，看到蕭景煜在，

嚇得差點(diǎn)打翻藥碗，"殿、殿下..."蕭景煜松開沈如月的手，起身讓開："好好照顧她。

"他大步走出房門，卻在廊下停住腳步。月光如水，照得庭院一片銀白?；秀遍g，

他仿佛看見一個小女孩在梨花樹下朝他招手，眼角也有一顆淚痣..."景煜哥哥，

來追我呀！"這幻象一閃而逝。蕭景煜搖搖頭，覺得自己一定是太累了。他從小在宮中長大，

哪來的什么"景煜哥哥"的稱呼？屋內(nèi)，沈如月悠悠轉(zhuǎn)醒。肩膀的劇痛讓她忍不住**出聲。

"**！您可算醒了！"小翠紅著眼圈扶她起來喝藥，"您嚇?biāo)牢伊耍?/p>

為什么要替太子擋箭啊？他那么對您..."沈如月小口啜著苦澀的藥汁，

輕聲道："本能反應(yīng)罷了。""您就該告訴殿下真相！"小翠憤憤道，

"您明明是為了...""小翠！"沈如月罕見地嚴(yán)厲起來，"我說過，時機(jī)未到。

""那要等到什么時候？等您把命搭進(jìn)去嗎？"沈如月望向窗外的明月，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等到...他想起來的那天..."寅時三刻，天剛蒙蒙亮。

蕭景煜披衣起身，昨夜又是一場無眠。自從宮宴遇刺后，

他腦海中總閃過一些零碎片段——梨花樹下的小女孩，碧波蕩漾的湖面，

還有那首不知名的兒歌..."殿下，要熱水嗎？"外間守夜的太監(jiān)聽到動靜，輕聲詢問。

"不必。"蕭景煜系好衣帶，"我出去走走。"初夏的清晨，空氣中飄著淡淡花香。

他信步走向花園，卻在拐角處猛地停住腳步。湖心亭中，一道纖細(xì)的身影正在舞劍。

那劍法很特別，起手式如燕子抄水，轉(zhuǎn)身時又如柳絮隨風(fēng)。劍鋒劃過空氣，發(fā)出細(xì)微的嗡鳴，

與晨鳥的啼叫應(yīng)和著，竟有種奇妙的韻律感。蕭景煜瞳孔微縮。

這劍法...他一定在哪里見過。沈如月一襲素白勁裝，黑發(fā)高高束起，

隨著劍招起伏如瀑飛揚(yáng)。朝陽初升，第一縷金光灑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朦朧的光暈。

她眼角那顆淚痣在晨光中格外明顯，像一滴凝固的琥珀。蕭景煜不自覺地向前一步，

踩斷了一根樹枝。"咔嚓"一聲脆響，沈如月瞬間收勢，劍鋒直指聲源處："誰？

"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住了。沈如月率先回神，收劍行禮："殿下。""你的劍法，

"蕭景煜走近，"跟誰學(xué)的？""小時候...一個路過府上的江湖藝人教的。

"沈如月將劍收回鞘中，語氣輕描淡寫。蕭景煜盯著她手中的劍。那是一把普通的青銅劍，

劍柄纏著已經(jīng)褪色的紅繩，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再舞一遍。"他命令道。

沈如月猶豫了一下，重新拔劍出鞘。這一次，她的動作更加流暢優(yōu)美，劍鋒所過之處，

帶起細(xì)小的氣流，卷起地上的花瓣，如同置身花雨之中。蕭景煜看得入神。不知為何，

這場景讓他心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熟悉感，仿佛很久以前，

他也曾這樣注視過一個舞劍的身影..."殿下？"沈如月收劍，疑惑地看著他。

蕭景煜猛地回神："你的傷好了？""托殿下的福，已無大礙。"沈如月活動了一下肩膀，

證明自己確實(shí)恢復(fù)了。"以后..."蕭景煜頓了頓，"每日辰時，來書房見我。

"沈如月驚訝地抬眼："殿下？""太子府近日開支吃緊，你既然頂著太子妃的名頭，

也該分擔(dān)些事務(wù)。"蕭景煜硬邦邦地解釋，隨即轉(zhuǎn)身離去，

沒看見身后沈如月唇角泛起的一絲笑意。---"殿下，這是上月的賬冊。

"林青將一摞厚厚的簿子放在書案上，面露難色，"北疆戰(zhàn)事吃緊，陛下抽調(diào)了各府銀兩，

咱們府上...怕是撐不過三個月了。"蕭景煜皺眉翻看賬冊。自從宮宴遇刺后，

皇帝對他態(tài)度微妙，既不追究沈家替嫁之事，也不提增派護(hù)衛(wèi)，反倒削減了太子府的用度。

"先裁減一半下人，我的騎射訓(xùn)練暫停，宴飲一律取消。""這..."林青欲言又止，

"趙尚書府上前日送來請?zhí)?，邀您參加趙**的生辰宴..."蕭景煜揉了揉太陽穴。

趙家是他在朝中最重要的支持者之一，這宴席推不得。"備一份厚禮，我親自去。"正說著，

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殿下，太子妃娘娘到了。"沈如月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衣裙，

發(fā)間只簪了一支白玉簪，素凈得不像個太子妃。她手里捧著個繡繃，見蕭景煜在看，

忙將繡面轉(zhuǎn)向他："打擾殿下處理公務(wù)了。"蕭景煜本不想理會，

余光卻瞥見那繡繃上栩栩如生的松鶴圖，針腳細(xì)密得幾乎看不出是刺繡，倒像是一幅水墨畫。

"你繡的？"沈如月點(diǎn)點(diǎn)頭："閑來無事，繡些小玩意打發(fā)時間。

"蕭景煜突然想起什么："聽聞江南"繡神"柳夫人的雙面繡一幅能賣上千兩銀子？

""殿下說笑了。"沈如月抿唇一笑，"我那點(diǎn)粗淺功夫，哪敢與柳夫人相比。

"林青突然插話："娘娘過謙了。我老家是蘇州的，見過不少繡品，娘娘這手藝，

絕對不輸那些名家。"沈如月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復(fù)平靜："若殿下不嫌棄，

我可以多繡幾幅，托人拿去賣，貼補(bǔ)府上用度。"蕭景煜本想拒絕，

但看著賬冊上觸目驚心的赤字，又沉默了。"三日后趙府設(shè)宴，你隨我同去。"他轉(zhuǎn)移話題，

"備身像樣的衣裳。"沈如月行禮應(yīng)下，安靜地退到一旁坐下，開始低頭繡花。

她的手法極快，針線在布料間穿梭如飛，不一會兒，松鶴的翅膀就活靈活現(xiàn)地顯現(xiàn)出來。

蕭景煜不自覺多看了幾眼，才繼續(xù)處理公務(wù)。

書房里只剩下翻動紙頁的沙沙聲和針線穿過布料的細(xì)微聲響，卻出奇地和諧。

---趙府張燈結(jié)彩，賓客如云。趙婉兒一身大紅衣裙，金釵步搖，

在眾星捧月中笑得嬌艷如花?？吹绞捑办蠑y沈如月進(jìn)門，她笑容僵了一瞬，

隨即熱情地迎上來。"殿下能來，婉兒真是太高興了！"她故意擠開沈如月，

挽住蕭景煜的手臂，"父親特意從西域弄來了葡萄酒，就等殿下品嘗呢。

"蕭景煜不著痕跡地抽出手臂，示意身后的沈如月上前："婉兒，這是太子妃。

"趙婉兒這才不情不愿地向沈如月行禮："太子妃娘娘。"她上下打量著沈如月素雅的裝扮，

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娘娘今日怎么穿得如此...樸素？"沈如月微笑："趙**生辰，

主角自然是趙**。我若穿得太過招搖，豈不是喧賓奪主？"這話說得滴水不漏，

既給了趙婉兒面子，又不失身份。蕭景煜不由多看了沈如月一眼，發(fā)現(xiàn)她今日雖然穿著簡單，

但腰間掛著的荷包卻繡工精美，隱約可見是一幅山水圖。"太子妃這荷包倒是別致。

"趙婉兒也注意到了，伸手就要去摸，"讓我看看..."沈如月后退半步，

恰好避開趙婉兒的手："不過是個小玩意，入不得趙**的眼。

"趙婉兒臉色一沉："太子妃這是看不起我嗎？"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周圍的賓客都停下交談，偷偷關(guān)注著這邊的動靜。蕭景煜眉頭一皺，正要開口，

卻見沈如月從容解下荷包："趙**誤會了。只是這荷包里裝著藥粉，

我擔(dān)心氣味沖撞了趙**。既然趙**想看..."她雙手遞上荷包，趙婉兒剛要接過，

突然打了個噴嚏。"阿嚏！"緊接著又是幾個連續(xù)的噴嚏，趙婉兒眼淚鼻涕一起流，

狼狽不堪。"**！"丫鬟們慌忙圍上來。沈如月收回荷包，

關(guān)切道："趙**可是對桂花過敏？這荷包里裝的正是桂花蕊做的安神藥。

"蕭景煜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記得趙婉兒確實(shí)對桂花過敏，

而沈如月剛才明顯是故意避開她的觸碰。"婉兒，你先去整理一下。"他出面打圓場，

"我?guī)渝ヒ娨娳w尚書。"離開人群后，蕭景煜低聲道："你是故意的。

"沈如月眨眨眼："殿下說什么？臣妾不明白。""荷包里根本沒有桂花。"蕭景煜指出，

"你身上一點(diǎn)桂花香都沒有。"沈如月唇角微揚(yáng)："殿下英明。不過趙**確實(shí)對桂花過敏，

這點(diǎn)我沒說謊。"蕭景煜輕哼一聲，卻沒有責(zé)備的意思。相反，

他心中竟有一絲莫名的愉悅——沈如月這是在...吃醋？宴席過半，

沈如月以身體不適為由提前離席。蕭景煜本想讓林青送她回去，

卻被趙尚書拉住討論北疆軍務(wù)，只好作罷。回府時已是深夜。蕭景煜喝了不少酒，

頭有些暈沉。經(jīng)過聽雨軒時，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進(jìn)去。院內(nèi)靜悄悄的，只有主屋還亮著燈。

透過半開的窗子，他看到沈如月正就著燈光繡花，

身旁已經(jīng)堆了好幾幅完成的作品——有花鳥，有山水，還有一幅半成的觀音像，栩栩如生。

蕭景煜突然意識到，她是為了趕制繡品賣錢，才借口提前離席的。心頭涌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他輕輕叩響了門。---"殿下？"沈如月打開門，驚訝地看著深夜造訪的蕭景煜，

"您怎么...""路過。"蕭景煜生硬地說，目光卻落在她指尖的細(xì)小針眼上，

"你繡這些，真的能賣錢？"沈如月將繡品一一展示："城東"錦繡閣"的掌柜說，

這樣的雙面繡屏風(fēng)，一幅能給五十兩銀子。"五十兩！蕭景煜暗自吃驚。

這相當(dāng)于太子府十天的開銷了。"你...不必如此。"他不知該說什么，

"太子府還沒到要靠女人刺繡度日的地步。"沈如月笑了："殿下言重了。不過是些消遣，

能幫上忙最好。"她轉(zhuǎn)身去倒茶，背影纖細(xì)卻挺拔。蕭景煜注意到她走路時有些跛，

想起那日為她包扎傷口時看到的，她腳踝處有一道陳年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所傷。

"你的腳..."沈如月手一抖，茶水灑出幾滴："小時候不小心摔的。

"蕭景煜總覺得她在隱瞞什么，卻又說不出哪里不對。他接過茶杯，無意中碰到她的指尖，

冰涼如玉。"殿下今日飲了不少酒，我煮了醒酒湯。"沈如月從爐子上端來一個小陶罐，

"趁熱喝效果最好。"蕭景煜接過碗，湯色清亮，散發(fā)著淡淡的草藥香。他抿了一口，

味道微苦回甘，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這方子...""府上老嬤嬤教的。

"沈如月迅速回答，又補(bǔ)充道，"加了蜂蜜，不會太苦。"蕭景煜慢慢喝完，

確實(shí)覺得頭暈減輕了不少。他放下碗，目光掃過屋內(nèi)簡樸的擺設(shè)，

最后落在床頭的一本舊書上。"《本草綱目》？你對醫(yī)術(shù)也有研究？

"沈如月將書收起來："閑來翻翻而已。"夜?jié)u深，蕭景煜起身告辭。走到門口時，

他突然轉(zhuǎn)身："明日開始，你搬到棲霞院住吧。"棲霞院是太子妃的正院，

離他的寢殿只有一墻之隔。沈如月愣住了："這...不合規(guī)矩吧？""在太子府，

我就是規(guī)矩。"蕭景煜說完，大步走入夜色中。回到寢殿，蕭景煜卻毫無睡意。

他命人取來一壇酒，獨(dú)自飲至三更。半醉半醒間，

那些記憶碎片又浮現(xiàn)出來——梨花、湖水、劍影...還有一個眼角有淚痣的小女孩，

在叫他"景煜哥哥"..."不可能..."他喃喃自語，

卻無法解釋為何沈如月會那些只有"月兒"才會的劍招和歌謠。一場噩夢襲來。夢中，

他看見"月兒"渾身是血，向他伸出手，卻怎么也抓不住..."月兒！"蕭景煜猛地驚醒，

冷汗涔涔。窗外電閃雷鳴，暴雨傾盆。就在這時，他聽到一陣輕柔的歌聲，

穿透雨聲傳來："月兒明，風(fēng)兒靜，樹葉遮窗欞啊..."這歌謠！蕭景煜赤腳沖出門外，

循聲而去。在廊下，他看到沈如月正抱著雙膝坐在欄桿上，望著雨幕輕聲哼唱。

"月兒..."他不自覺地喊出聲。沈如月渾身一震，轉(zhuǎn)過頭來。電光閃過，

照亮她蒼白的臉和泛紅的眼眶。"殿下做噩夢了？"她輕聲問，語氣篤定得仿佛早已料到。

蕭景煜沒有回答，而是徑直走到她面前："這首歌，誰教你的？"沈如月垂下眼簾："我娘。

""你娘是樂伎，怎么會北疆的民謠？"蕭景煜追問，"這歌謠只在北疆幾個部落流傳，

我小時候..."他猛地停住，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沈如月抬起頭，

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殿下小時候聽過？""十歲那年，我隨父皇北巡時聽過。

"蕭景煜迅速編了個理由，"你繼續(xù)唱吧。"沈如月似乎有些失望，但還是輕聲繼續(xù)哼唱。

奇妙的是，隨著歌聲，蕭景煜心中的焦躁漸漸平息。雨聲、歌聲交織在一起，

他竟靠著廊柱睡著了。朦朧中，他感覺有人輕輕為他披上外衣，

一聲嘆息隨風(fēng)飄散："景煜哥哥，你什么時候才能想起來呢..."連日陰雨，

棲霞院內(nèi)的青石板路長出了一層薄薄的苔蘚。沈如月放下針線，揉了揉酸脹的眼睛。

自從搬到棲霞院，蕭景煜便命人每日送來各種綾羅綢緞，讓她繡制更多繡品。短短半月，

她已經(jīng)完成了四幅大屏風(fēng)，二十多個荷包香囊，為太子府賺了近三百兩銀子。"娘娘，

該喝藥了。"小翠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汁走進(jìn)來，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太醫(yī)說您這傷得好好調(diào)理，不然會落下病根。"沈如月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那日替蕭景煜擋箭的傷口雖然愈合了，但每逢陰雨天就會隱隱作痛。"殿下今日去哪了？

"她隨口問道，指尖輕輕摩挲著腰間的半塊玉佩。小翠撇撇嘴："一早就被趙尚書請去了，

說是北疆來了使臣。"她壓低聲音，"聽說那使臣是來求親的，

想要咱們大周的一位公主..."沈如月手指一頓："哪位公主？""還能有誰？

不就是芳華公主嘛！"小翠憤憤道，"誰不知道芳華公主是殿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趙尚書這是故意給殿下難堪呢！"沈如月垂眸不語。芳華公主今年才十五歲，

若真被嫁到北疆...她想起蕭景煜提起妹妹時眼中的溫柔，心頭不由得一緊。

窗外雨勢漸大，豆大的雨點(diǎn)砸在瓦片上，發(fā)出噼啪聲響。沈如月突然站起身："備傘，

我去接殿下。""娘娘！這么大的雨，您傷還沒好..."沈如月已經(jīng)換上了木屐，

披上蓑衣："殿下今日出門沒帶傘。""您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沈如月唇角微揚(yáng)，

眼角那顆淚痣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生動。---尚書府門前，

蕭景煜面色陰沉地大步走出。趙尚書假惺惺的嘴臉和北疆使臣傲慢的態(tài)度讓他怒火中燒。

他們竟敢提出要芳華和親，還說這是解決邊境沖突的"最佳方案"！"殿下請留步！

"趙尚書追出來，一臉虛偽的關(guān)切，"此事還需從長計議..."蕭景煜猛地轉(zhuǎn)身："趙巖，

你最好記住自己的身份。芳華是父皇最疼愛的公主，

若他知道你與北疆人暗中勾連...""殿下慎言！"趙尚書臉色大變，"老臣一片忠心，

天地可鑒！"蕭景煜冷笑一聲，正要繼續(xù)發(fā)作，余光卻瞥見不遠(yuǎn)處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如月?lián)沃话亚嘀駛?，靜靜地站在雨中，蓑衣下的素白裙裾已被泥水打濕，

卻依然站得筆直。不知為何，看到她，蕭景煜胸中的怒火瞬間平息了大半。"回府。

"他大步走向沈如月，接過她手中的傘，"誰讓你來的？傷還沒好就到處跑。

"沈如月微微一笑："殿下不是常說，太子妃要盡本分嗎？"蕭景煜輕哼一聲，

卻不動聲色地將傘往她那邊傾斜了些。兩人共撐一傘走在雨中，誰都沒有說話，

卻有種奇異的和諧。"北疆使臣的事..."沈如月突然開口，"殿下不必太過憂心。

""你怎么知道？"蕭景煜挑眉。"猜的。"沈如月眨眨眼，

"不過臣妾倒是有個想法..."蕭景煜停下腳步："說。""與其嫁公主，不如嫁技藝。

"沈如月輕聲道，"北疆缺的是紡織、耕種之術(shù)，若我們派工匠前去傳授，再開通互市，

豈不比和親更顯大國風(fēng)范？"蕭景煜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主意與他不謀而合，

只是朝中那些老頑固總覺得和親才是傳統(tǒng)。"你懂得倒不少。"他語氣軟了幾分。

沈如月笑而不答。雨絲打濕了她的鬢發(fā)，水珠順著臉頰滑落，襯得她肌膚如玉。

蕭景煜不自覺地伸手，替她拂去臉上的雨水，指尖觸到那微涼的肌膚，心頭突然一顫。

兩人對視一眼，又同時移開視線?；馗穆飞希瑐阆碌目臻g似乎變得格外狹小，

蕭景煜能清晰地聞到沈如月身上淡淡的藥香，混合著雨水的清新，莫名地讓人心安。

---當(dāng)夜，蕭景煜在書房批閱奏折到三更。南方水患的奏報堆了厚厚一摞，

每一封都觸目驚心——農(nóng)田被淹，房屋倒塌，災(zāi)民流離失所..."殿下，該休息了。

"林青輕聲提醒。蕭景煜揉了揉太陽穴："再等等。"他拿起一份奏折，"你看這個，

湖州知府請求減免賦稅，說是災(zāi)情嚴(yán)重...""戶部肯定不會同意。"林青搖頭，

"去年北疆戰(zhàn)事耗空了國庫，現(xiàn)在就指著南方的稅銀呢。"蕭景煜皺眉。正思索間，

門外傳來一陣騷動。"殿下！太子妃娘娘高燒不退，一直在說胡話！

"小翠慌慌張張地沖進(jìn)來，臉上還帶著淚痕。蕭景煜手中的筆啪地掉在桌上："怎么回事？

""娘娘從尚書府回來就說頭疼，早早睡下了。剛才我去看時，發(fā)現(xiàn)她渾身滾燙，

怎么叫都不醒..."不等她說完，蕭景煜已經(jīng)大步?jīng)_向棲霞院。棲霞院內(nèi)燈火通明，

太醫(yī)正在為沈如月診脈。床上的沈如月雙頰潮紅，眉頭緊蹙，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著什么。

蕭景煜俯身去聽，

只捕捉到幾個零碎的詞："景煜哥哥...小心...梨花..."他渾身一震。梨花？

景煜哥哥？這稱呼..."如何？"他強(qiáng)迫自己回神，問太醫(yī)。

太醫(yī)面色凝重："娘娘舊傷未愈又淋雨受寒，邪熱入體。老臣這就開方子，

只是..."他猶豫了一下，"這燒來得急，若是明早還不退，

恐怕...""無論如何都要治好她！"蕭景煜聲音冷厲，"用最好的藥！"太醫(yī)連連稱是，

退下去開方子了。蕭景煜在床邊坐下，伸手撫上沈如月的額頭，果然燙得嚇人。

小翠端來冷水，他親自擰了帕子敷在她額上。"殿下，您去休息吧，奴婢來照顧娘娘就好。

"小翠怯生生地說。蕭景煜搖搖頭："我守著。你去煎藥。"夜深人靜，

屋內(nèi)只剩下沈如月急促的呼吸聲和蕭景煜偶爾換帕子的水聲。不知過了多久，

沈如月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滲出一絲血跡。蕭景煜慌忙扶起她，

卻見她腰間有什么東西在燭光下閃著微光。那半塊玉佩不知何時從她衣襟里滑了出來，

靜靜地懸在床邊。蕭景煜瞳孔驟縮——這玉佩的紋路，

這殘缺的形狀...他顫抖著手從自己懷中掏出貼身珍藏多年的半塊玉佩，

緩緩靠近沈如月的那半塊。嚴(yán)絲合縫。兩塊殘玉完美地拼接在一起，

組成一幅完整的龍鳳呈祥圖。"怎么可能..."蕭景煜呼吸急促，

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碎片般的記憶——梨花樹下的小女孩，她眼角的淚痣，她教他唱的兒歌，

還有那日她在湖邊舞劍的身影..."月兒？"他輕聲呼喚，

手指不自覺地?fù)嵘仙蛉缭聺L燙的臉頰。沈如月似乎聽到了，眉頭微微舒展，

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嗯..."蕭景煜心如擂鼓。他記得十歲那年，自己在御花園遇刺，

是一個叫"月兒"的小女孩救了他。后來他發(fā)了三天高燒，醒來后記憶模糊，

只記得"月兒"這個名字和那半塊玉佩..."是你嗎..."他喃喃自語，

將沈如月的手緊緊握住。天光微亮?xí)r，沈如月的燒終于退了。蕭景煜熬得雙眼通紅，

卻不肯離去。太醫(yī)來診脈后，長舒一口氣："娘娘吉人天相，已無大礙，靜養(yǎng)幾日便好。

"蕭景煜這才放下心來。他本想等沈如月醒來問個明白，卻接到皇帝急召，只得匆匆入宮。

---御書房內(nèi)，皇帝正與幾位重臣商議南方水患之事。蕭景煜一進(jìn)門，

就感受到一股凝重的氣氛。"太子來得正好。"皇帝面色陰沉，"湖州又來了急報，

災(zāi)民開始暴動了。"戶部尚書趙巖立刻上前："陛下，當(dāng)務(wù)之急是派兵鎮(zhèn)壓，以防事態(tài)擴(kuò)大！

""不可！"蕭景煜脫口而出，"災(zāi)民暴動是因?yàn)榛畈幌氯?，?zhèn)壓只會適得其反。

""那太子有何高見？"趙巖冷笑。蕭景煜想起昨夜沈如月昏迷前說的話，

靈光一閃："兒臣建議，減免災(zāi)區(qū)賦稅，開倉放糧，同時派兒臣親自前往安撫災(zāi)民。

""減免賦稅？"趙巖驚呼，"國庫空虛，如何能減？""減一時之稅，換長久之安。

"蕭景煜沉聲道，"何況災(zāi)情嚴(yán)重，百姓根本無力繳納。若強(qiáng)行征收，只會逼出更多暴亂。

"皇帝沉思良久，終于點(diǎn)頭："準(zhǔn)了。太子即日啟程，務(wù)必妥善處理。

""兒臣還有一事相求。"蕭景煜猶豫了一下，"太子妃精通醫(yī)術(shù)，兒臣想帶她一同前往，

救治災(zāi)民。"這話一出，滿堂嘩然。太子妃何等尊貴，怎能拋頭露面去災(zāi)區(qū)？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皇帝竟同意了："朕早聽聞沈家女醫(yī)術(shù)不凡，準(zhǔn)了。"退朝后，

蕭景煜匆匆趕回太子府。棲霞院內(nèi)，沈如月已經(jīng)醒了，正靠坐在床頭喝藥。見他進(jìn)來，

她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殿下徹夜未眠？"蕭景煜沒有回答，

而是直接拿出那兩塊拼在一起的玉佩："這個，你從哪得來的？"沈如月手一抖，

藥碗差點(diǎn)打翻。她盯著那玉佩看了許久，才輕聲道："我娘留給我的。""你娘是誰？

""一個樂伎。"沈如月垂下眼簾，"殿下不是早知道嗎？

"蕭景煜逼近一步："那她為何會有這半塊玉佩？這原本是一對，

另一塊應(yīng)該在我..."他突然頓住，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沈如月抬起頭，

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殿下認(rèn)得這玉佩？""我..."蕭景煜一時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