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兩年后，我終于等到了醫(yī)院安排的手術(shù)，手術(shù)的前一夜，楊爍似乎一夜未睡，早早帶著我來到醫(yī)院，精心替我做術(shù)前準備。

我明顯感覺到，對于這場手術(shù)，楊爍似乎比我還緊張。他握著我的手心里全是細密的汗，呼吸也明顯急促。

我感激地反握住他的手：“別緊張，我會好起來的?！?/p>

醫(yī)生說，手術(shù)很順利，讓我們放心等待結(jié)果。

術(shù)后十天，當(dāng)醫(yī)生一層一層揭下紗布的時候，我看到自己眼前模糊的楊爍變得清晰起來。

我陷入黑暗中整整兩年了，再次睜開眼看到的楊爍卻不是兩年前的楊爍，眼前的楊爍頭發(fā)留得很長了，蓄了一點小胡子，就像——就像整個人被重新改造過一樣。

那種陌生感讓我突然忍不住落淚。淚光中我看不清楊爍的臉，摸索著去碰觸楊爍的長頭發(fā)，還有他刻意留下的那撮小胡子。

“怎么了？還看不見嗎？”楊爍的聲音緊張到有些顫抖。

我本想說自己能看見，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繼續(xù)假裝自己失明。

我突然想知道，如果我繼續(xù)失明，會不會看到不一樣的世界？

醫(yī)生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假裝毫無反應(yīng)，然后醫(yī)生睜大眼睛盯著我看了半天，自言自語道：“不可能?。‰y道是出現(xiàn)了排異反應(yīng)？”醫(yī)生讓楊爍先帶我回家，一段時間后再來復(fù)查。

我看見楊爍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來，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5

回到家以后，家里被楊爍打掃得干干凈凈，只是那種干凈里透著某種陌生。那是我在黑暗中摸索了兩年的家，卻不是我記憶中熟悉的樣子，我突然間就蹲在門口掩面痛哭。

楊爍以為我擔(dān)心自己的眼睛，輕輕地抱著我安慰：“沒事，我們還可以繼續(xù)治療，總有一天你會看見的?！?/p>

楊爍上班以后，我仔細地搜尋了整個房間，卻一無所獲。明明我強烈感覺到自己眼里的這個家和我印象中的那個家全然不同，就是不明白它究竟有什么不同。似乎真相就隱藏在家里的某個角落里，我卻怎么也找不到，這感覺讓我崩潰。

仰躺在床上的時候，我的手突然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抬眼一看，發(fā)現(xiàn)床上多了一個手掌大的大白玩偶，玩偶的雖然不大，但是做工精致，怎么看怎么像小姑娘喜歡的。我盯著那個突兀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玩偶，想象著它的主人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是的，這個玩偶不屬于我，楊爍也不會自己去買這么一個幼稚的玩偶。

那只能說明，這個房間里，真的存在過另外一個人！真的有一個女孩，在我失明的那些日子里，入侵過我的家。

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家里哭得不能自已。

直到楊爍下班回家，我還在抹著哭紅的雙眼。楊爍象征性地抱了抱我：“寶貝，別哭了，你的眼睛還沒恢復(fù)，這么哭下去眼睛會毀掉的?！彼恼Z氣是一貫的寵溺，可是我從他臉上看不到哪怕是一丁點的心疼。

楊爍去洗澡的時候，隨手把外套脫在沙發(fā)上。聽見浴室里響起水聲，我從他的外套中掏出手機，他居然連密碼都沒設(shè)。也是，和我這么一個瞎子相處，根本不用設(shè)防。我隨手一劃就解開了。

我看到他和一個叫“傾城”的聊天記錄：

“每天回家看到她都讓我覺得痛苦?！?/p>

“她發(fā)起瘋來的樣子像個魔鬼，我真的很想逃離。我也想過正常人的日子?！?/p>

“如果不是有你，我真的熬不過被她折磨的日子?！?/p>

“所有人都認為是我害她失明的，原本想著她復(fù)明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離開了，可是手術(shù)居然失敗了。”

“真希望她去死！”

……

6

我拿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心里涌起驚濤駭浪。那個每天照顧我，對我噓寒問暖的人希望我去死！

突然間我手中的手機響了，我剛站起身，就看到楊爍跑出來尋找電話，連身上的沐浴露都沒來得及沖。我摸索著將手機遞上前去，楊爍接過手機就回到浴室，嘩嘩的水聲掩蓋了他打電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