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墓園的石階結(jié)著薄冰，我扶著墓碑慢慢跪下來。

外婆的照片被雪蓋住了半邊，我用手套擦了三遍才看清她眼角的笑紋。

“外婆，您教我看人要看品性……”

我把臉貼在石碑上，“結(jié)果我挑了最爛的人。”

山風卷著紙錢灰撲進眼里，我摸到羽絨服內(nèi)袋里的玉鐲。

鐲子貼著心口焐得溫熱，內(nèi)側(cè)那道裂紋卻像道疤。

身后突然傳來踩雪聲，裴南嶼的大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跟我回去治病?！?/p>

他伸手要扶我。

我一把甩開他往山下走，腹痛讓腳步虛浮。

他追上來攔我，我抓起地上的石頭砸過去：“滾！”

石頭擦著他耳際飛過，在雪地里滾出老遠。

他突然從背后抱住我，“那天你說要拍婚紗照，我連夜聯(lián)系了米蘭的設(shè)計師……”

我肘擊他肋下，聽見他的悶哼聲反而笑了：“裴少改行寫言情小說了？可惜我不演苦情劇女主?！?/p>

面包車司機第三次按喇叭催促。

我鉆進后座時，他從車窗縫塞進來個絲絨盒：“我給你定制了鉆戒……”

車窗緩緩升起，卡住了他的手指。

后視鏡里他狼狽地抽手，盒子掉進雪泥里。

司機瞥了眼計價器：“姑娘，后面那輛邁巴赫跟了四條街了。”

剛到出租屋的樓下，就撞見了怒氣沖沖的房東。

房東叉腰罵街：“今天再不交房租，東西全給你扔垃圾站！”

我摸遍口袋只有皺巴巴的二十塊。

裴南嶼突然從邁巴赫里扔出一沓現(xiàn)金：“拿走！這些該夠了！”

房東眼睛發(fā)亮地撲向豪車。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這錢我還不起。”

“不用還?！?/p>

他下車就跟在了我身后。

“別再跟著我了！”

我轉(zhuǎn)身上樓，他順勢把我抵在樓道的墻上。

近到能數(shù)清他睫毛時，我突然想起結(jié)婚那晚，他也是這樣把我困在喜字下，說要愛我一輩子。

“讓開?！?/p>

我屈膝頂他腹部，被他單手扣住了腿。

“淼淼，你犟不過命，你這副模樣能撐幾天？化療？賣血？還是去求物流站老王？”

我揚手要扇他，被他抓住手腕按在墻上。

呼吸噴在耳畔的聲音和當年纏綿時一模一樣：“跟我走，要恨要殺都隨你。”

樓道里突然傳來中藥味，我抬腳踹翻墻角的砂鍋。

滾燙的藥汁潑在他褲腿上，他吃痛松手時，我摸到編織袋里的刀。

“再跟一步，我就死給你看?！?/p>

他后撤兩步，突然輕笑：“你舍不得死，還沒看我遭報應(yīng)呢?！?/p>

我反手鎖上鐵門，聽見他在門外打電話：“對，腫瘤醫(yī)院VIP病房，今晚十點前清空整層樓?！?/p>

灶臺上還粘著煮粥的米粒，我擰開煤氣閥燒水。

敲門聲又響起來，這次是細聲細氣的女聲：“物業(yè)查燃氣?！?/p>

我剛開條門縫，看見裴南嶼站在走廊暗處抽煙。

見我開門，他蹲下來給我套棉襪：“光腳會著涼?！?/p>

我啐他，“你他媽有病??！真當演霸道總裁？”

“淼淼，別鬧了?！?/p>

裴南嶼突然扯開大衣裹住我，體溫燙得嚇人。

我咬住他的鎖骨直到出血才松口。

他悶哼著收緊了懷抱：“咬吧，總比看你疼死強?！?/p>

我摸出藥瓶晃了晃，“止痛藥早吃完了，現(xiàn)在每分每秒都在痛?！?/p>

他突然扛起我往外走。

我抓他頭發(fā)踢他的肋骨：“放我下來！”

“由不得你?！?/p>

他把我塞進越野車后座，安全帶勒住我的手腕，“專家凌晨到，現(xiàn)在去醫(yī)院做……”

我扯開安全帶撞向車窗，防彈玻璃震得耳鳴。

他鎖死車門，我抄起應(yīng)急錘砸窗，“開門！你混蛋！”

急剎車讓我栽進了他懷里，熟悉的古龍水味鉆進了鼻腔。

他掐著我后頸迫使我抬頭：“看看你現(xiàn)在像什么？瘋婆子似的！”

我咧開嘴笑：“拜你所賜。”

醫(yī)院地下車庫的電梯需要指紋解鎖，他攥著我手指按上去時，我狠狠咬他手腕。

警報聲大作，保安沖過來又被他吼退。

VIP病房擺滿百合花，我砸碎花瓶指著滿地狼藉：“來啊，繼續(xù)演深情戲碼！”

他突然摔了病歷本，CT片散落一地：“你以為我樂意管你？要不是你肚子里……”

我僵在原地。

“不可能……”

我后退撞上了輸液架，“醫(yī)生說我不可能懷孕！”

他撿起CT片插上燈箱，手指點著陰影區(qū)：“腫瘤壓迫導(dǎo)致誤診，孩子已經(jīng)十二周了?！?/p>

我順著墻滑坐在地。

他蹲下來摸著我的臉，輕聲道：“生下來，我放你走?！?/p>

“然后呢？”

我冷笑一聲，“讓我的孩子管阮小姐叫媽？還是扔筆錢打發(fā)我們母子？”

他搖搖頭，“我跟阮家退婚了?！?/p>

我抓起桌上的水果刀要劃向小腹，被他徒手抓住。

血順著指縫滴在我病號服上，他白著臉笑：“你舍不得?！?/p>

“我舍得?！?/p>

我加大力道，水果刀割進了他的手心，“帶著你的種死，多好的報復(fù)?！?/p>

他突然抽走水果刀反手扎進自己的大腿，“這樣夠不夠？不夠就繼續(xù)?！?/p>

我看著他拔出水果刀又要扎，胃里翻涌著吐在他皮鞋上。

他拍著我后背的手在抖，聲音卻帶笑：“你看，你也舍不得我死?！?/p>

護士沖進來按住他傷口時，我摸到了床頭柜上的手術(shù)同意書。

患者簽名欄空著，胎兒B超圖粘在角落。

“安排流產(chǎn)?！?/p>

我把同意書撕成碎片，“現(xiàn)在，馬上?！?/p>

他脖頸的青筋暴起：“你敢！”

我按下呼叫鈴，對趕來的醫(yī)生說：“我要流產(chǎn)，今天做?！?/p>

他被保安架出去時，拳頭砸在鋼化門上砰砰響。

我躺在手術(shù)臺上，聽見他在走廊嘶吼：“那是我的孩子！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