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家門時,院子里的景象讓我步子一滯。
藤椅上堆著嶄新的紅綢被面,墻根下碼著四四方方的木箱。
印著“上海牌”的暖水瓶和景德鎮(zhèn)的搪瓷盆摞成小山。
連那棵老槐樹都掛著幾匹沒拆封的的確良布料,艷紅嫩粉的顏色在夕陽里晃得人眼暈。
我媽正蹲在地上數(shù)紅紙包,我爸踩著板凳往門楣上貼喜字。
見我進來,兩人同時轉(zhuǎn)過身。
“小玫回來啦!”
我媽拍了拍手上的灰,指著院子里的東西笑得眉眼彎彎:
“你看這被面花色行不行?你爸說要挑最艷的,還有這糖糕,我讓你李嬸兒連夜蒸的......”
我爸在板凳上扭過身,手里還攥著糨糊刷:
“他家人喜歡吃城西的蜜餞,我今早特意去買了兩斤,你看看夠不夠?明天去求親也一起帶著?!?/p>
上一世,我也是看著這滿院子的東西紅了眼眶。
他們總說冷言是好女婿,說我能嫁給他是福氣,婚后更是三天兩頭念叨“對人家好點”。
直到我病死前,我媽還拉著我的手說“是我們沒幫你留住小言的心”。
可現(xiàn)在,看著他們忙活的背影,我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
“爸,媽......你們先別忙活了?!?/p>
我媽正往籃子里塞蘋果,聞言動作一頓:
“咋了?嫌這蘋果不夠大?我再去換點......”
“不是蘋果的事?!?/p>
我走到他們面前,院子里的喜氣洋洋像針一樣扎著我眼睛。
我抿了抿唇:
“訂婚的事......就算了吧。我......不想結(jié)婚了?!?/p>
“啥?”我爸聞言直接從板凳上跳下來,“你說啥?不想結(jié)婚?冷家小子多好的人,你咋突然......”
“小玫,是不是跟小言鬧別扭了?他大小伙子腦筋直,你多讓著點......”
“不是鬧別扭,”我看著他們焦急的臉,心一橫,干脆把話說開了,“是他根本就不喜歡我?!?/p>
話音剛落,院門外傳來自行車的鈴鐺聲。
我回頭,冷言正推著車站在門口。
他穿著件淡藍色的的確良襯衫,額角還沾著點汗。
車把上掛著個竹籃,里面是用荷葉包著的東西。
“沈叔叔,沈阿姨,”
他看見我爸媽笑了笑,目光掃過院子里的提親物品時,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這細(xì)微的表情沒逃過我媽的眼睛,臉上的笑容瞬間淡了些。
看吧,我沒騙人,冷言就是這么抗拒我的示好與熱情。
但很快他就調(diào)整好表情,把竹籃遞過來:
“我媽讓我給你們送點剛蒸的豆包?!?/p>
我沒接話,徑直走到他面前:
“冷言,我問你。”
他垂眼看我,眼神里有點疑惑,還是等著我的下半句。
“你喜歡我嗎?你想娶我嗎?”
冷言猛地往后退了半步,像是被我的問題驚到了。
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可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抗拒和猶豫,像鏡子一樣照出了真相。
上一世,他也是這樣,明明不情愿,卻在親戚的勸說下點頭,把我的真心當(dāng)成理所當(dāng)然。
得來的結(jié)果,當(dāng)然是兩個人都不幸福。
我看著他笑了笑,心里一片冰涼,卻也了然一片:
“如你所愿。我不會再纏著你了?!?/p>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冷言皺緊了眉頭,語氣里帶著點警惕,好像覺得我在耍什么花招。
我轉(zhuǎn)身走到我爸媽身邊,他們正怔怔地看著我們,臉上滿是震驚。
“沒什么,就字面意思?!?/p>
冷言站在原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
大概是覺得我不可理喻,又或許是懶得跟我爭辯。
他對著我爸媽勉強笑了笑:
“沈叔叔,沈阿姨,那我先回去了?!?/p>
說完,他推起自行車,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院門。
自行車的鈴鐺聲漸漸遠去,院子里只剩下我和我爸媽,還有那一院子沒來得及收起來的訂親物品,紅得扎心。
我媽先反應(yīng)過來,抓住我的手:
“小玫,到底怎么回事?小言他......”
“媽,”我看著他,慢慢把上一世那些沒說出口的委屈和這一世的決心都咽下去,只說了一句,“就這樣吧。這婚,我不結(jié)了?!?/p>
我爸蹲在地上,撿起那把糨糊刷,半天沒說話。
院子里一片寂靜,只有風(fēng)吹過布料的嘩啦聲,像是在替我嘆了口氣。
也好。
這一世,總該讓我自己選一次路。
至于冷言,他心里的那個人,他想等的未來,都與我無關(guān)了。
書友評價
看了這部小說《重生后我與丈夫死生不見》,讓我意識到:世界上的愛情有兩種,一種是小說里的愛情,不論多么肉麻,都可以讓你看得掉眼淚;另一種是自己正在經(jīng)歷的愛情,即使對方是只豬,也可以讓你痛苦到徹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