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個專門為亡魂操辦冥婚的喜娘。
算算數(shù)量,今天我要跟第四十九個丈夫洞房花燭夜。
只可惜,他是個死人,只能我主動。
說情話,脫衣服,擺姿勢,累得我大汗淋漓。
若不是身下這俊俏郎君的八塊腹肌,我可懶得繼續(xù)扭我這小蠻腰。
誒呦!
他怎么自己往上頂了?
1
那是大暑時節(jié)的一個黃昏,暑氣還未散盡,我正坐在院中搖著蒲扇,盯著桌上剛畫好的一幅俊俏郎君畫像發(fā)呆。
畫像上的男子眉眼如星,唇若涂朱,我一邊看一邊暗自腹誹,這世上哪有這般好看的活人,多半是畫師瞎編的。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匹快馬停在了我家門口。
我起身一看,只見馬背上跳下一個滿臉焦急的中年婦人,她一身錦緞衣裳,滿頭珠翠,像是哪家大戶的夫人。
她喘著粗氣,聲音顫抖地喊道:
“可是符琴兒姑娘?我兒剛殞命,急需過喜,姑娘可否即刻動身?”
她頓了頓,又急切地補充道:
“我們需為我兒辦兩次冥婚,一次在家中靈堂,一次在墓地陰宅。”
“事成之后,我愿奉上白銀千兩作為謝禮?!?/p>
我聽罷,心中微微一震,略作思量便點頭應下。
兩次冥婚,這活兒我從未接過,尋常人家只在家中靈堂辦一次,墓地那地方陰氣森森,實在瘆人。
可她給的銀子實在太多了,我一個靠手藝吃飯的喜娘,哪有推辭的道理?
若拒絕了,不止銀子沒了,連我這“冥婚符氏”的招牌怕也要蒙塵。
我低聲囑咐那婦人:
“勞煩您多備些炭火和暖爐,替您兒子的遺體取暖?!?/p>
這話自然是為我自己打算的。
過喜少不了與亡魂親近,我可不想抱著個冰冷僵硬的尸身做事。
用炭火暖身,剛殞命的遺體摸起來與活人無異,這點是我多年經(jīng)驗得來的秘訣。
那婦人連連點頭,似是松了口氣,轉(zhuǎn)身便匆匆上了馬,絕塵而去。
我回屋收拾了一番,剛拿起針線準備縫制一身新嫁衣,卻突然想起還在城東酒肆等我的活人情郎柳云舟。
他與我相識三月,模樣俊俏,可惜性子軟弱,難當大任。
我抓起桌上硯臺,潑墨寫下一封休書:
“柳郎,緣盡于此,你我性情不合,就此別過!”
寫罷,我喚來一只信鴿,將休書綁在它腿上,放飛出去。
我符琴兒做喜娘多年,最重職業(yè)操守,絕不腳踏兩條船。
每逢新冥婚,我必與活人情郎一刀兩斷,這是對亡魂的尊重。
不過,那些被我拋棄的情郎往往不甘心。
一來是丟了面子,二來是因我這喜娘體質(zhì)特殊,常年與亡魂交接,身上陰氣極重。
這陰氣在我丹田處凝成一顆“陰珠”,散發(fā)幽香,能勾得男人神魂顛倒,欲罷不能。
甩了柳云舟,我又取出隨身攜帶的銅鏡,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輕笑一聲。
鏡中人眉如遠黛,眼含秋水,我掐指一算,這已是我的第四十八次冥婚了。
我隨手抓起一根紅線,在指間繞了兩圈,扔進香爐燒了,算是給閨中密友翠柳的一個“信物”。
我笑著自語:
“翠柳,姐姐又要出嫁了,記得備份厚禮!”
她若在場,定會跳腳罵我,說這些年為我隨的禮都能買下一座宅子了。
我也不指望她真送什么,只圖個熱鬧罷了。
收拾停當,我背上一只竹簍,里面裝滿冥婚所需的物件,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2
那婦人留下的地址在城西百里外的清風鎮(zhèn),我雇了輛騾車,一路顛簸,天黑時分才到鎮(zhèn)外。
騾車停在一片荒林邊,我對趕車的漢子說:
“大哥且等等,我換身行頭?!?/p>
說完,我從竹簍里取出早就備好的嫁衣。
那是一套大紅嫁衣,繡滿鴛鴦戲水,頭戴鳳冠,腳踩繡鞋,我還特意披上一方紅紗蓋頭。
為方便趕路,我將蓋頭掀起一半,露出半張臉。
趕車的漢子收了我半吊錢,態(tài)度和氣,見我換衣便自覺下了車,遠遠避開。
我換好衣裳,走下騾車,那漢子一抬頭,瞧見我這身打扮,愣在原地。
他結結巴巴道:
“姑娘這是要去辦喜事?”
我微微一笑,點頭道:
“是啊,人都等著我行禮呢?!?/p>
他上下打量我,眼里滿是疑惑,又帶了幾分責備:
“怎就你一人?連個送親的都沒有?”
我掩嘴輕笑,聲音甜得膩人:
“夫君不是活人,哪能來迎我?”
那漢子臉色一白,像是見了鬼,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轉(zhuǎn)身跳上騾車,揮鞭就跑,眨眼沒了蹤影。
我也不在意,提著竹簍,順著婦人留下的指引,走進鎮(zhèn)上一座老宅。
宅子門前掛著白燈籠,院內(nèi)隱約傳來哭聲,我推門進去,便見那婦人迎了上來。
她自稱姓段,名錦娘,年過五十,滿身綾羅綢緞,像是富貴人家的主母,此刻卻哭得眼眶紅腫。
她身旁還有個男人,中年模樣,面相兇悍,錦娘介紹說他是宅子的主人段鐵山,也是亡者的父親。
段錦娘見了我,先是上下打量一番,隨后擠出一絲笑意:
“符姑娘果真俊俏,我兒命苦,如今倒是有福了?!?/p>
段鐵山也朝我拱了拱手:
“有勞符姑娘了?!?/p>
我微微頷首,語氣平靜:
“二位客氣了,時辰不早,咱們趕緊行禮吧,我要的東西可備齊了?”
段錦娘忙道:
“都備好了!”
她一揮手,旁邊的仆人立刻牽來一只通體鮮紅的大公雞。
我打開竹簍,取出朱砂筆和黃紙,問清了亡者的生平。
段錦娘絮叨了半晌,時哭時笑,我從中梳理出有用信息:
亡者名段景福,是段鐵山獨子,年二十有七,生于壬午年八月,生辰八字詳盡,死因是突發(fā)心疾。
我提筆在黃紙上寫下段景福的名字與生辰,貼在公雞身上。
隨后,我與這只公雞行了拜天地之禮,算是替段景福完成了冥婚的第一步。
禮畢,段錦娘領我走進一間幽暗的廂房。
房內(nèi)擺著一具棺木,想必里面就是段景福的遺體。
段錦娘臨走前,拉著我的手叮囑道:
“琴兒,拜了天地你就是我兒媳婦,娘有話直說,景福生前忙于經(jīng)商,從未近過女色,娘求你今夜好好待他,讓他圓了洞房之夢。”
她頓了頓,又道:
“事后,娘另給你五十兩銀子做謝禮?!?/p>
我一聽有賞,立馬拍胸脯保證:
“娘放心,今夜景福定是最幸福的郎君!若您再加五十兩,我保管更用心些!”
段錦娘被我這話噎得一愣,半晌才回過神來。
3
我盯著段錦娘那張滿是淚痕的臉,半晌,她才緩過神來點了點頭。
她聲音低沉道:
“再加五十兩沒問題,但有一樁事得說清楚,明早我會請個仵作來驗尸,琴兒可別想著敷衍我!”
我拍了拍胸脯,笑得一臉真誠。
“娘,您放心,媳婦的職業(yè)操守您還不信嗎?”
段錦娘眼角抽了抽,似是被我這厚臉皮震住了,隨后又道:
“娘信你!對了琴兒,你隨身帶的物件先交給我保管,我怕我兒有些隱秘被人瞧了去,你該明白娘的心意?!?/p>
這話我自然懂,她是怕我?guī)Я耸裁茨苡浭碌耐嬉鈨?,把她兒子的模樣傳出去?/p>
我低頭從竹簍里翻出一面銅鏡和幾張符紙,遞了過去。
這些不過是些辟邪的小物件,交給她也無妨。
段錦娘接過東西,滿意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出了廂房,還順手掩上了門。
門一關,屋里頓時安靜下來,只剩我一人。
我環(huán)顧四周,打量起這間陰森森的廂房。
床頭擺著一對紅燭,火光搖曳,映得墻上影子亂晃。
床前床后,各立著一男一女兩個紙人,臉上涂著艷紅的胭脂,咧嘴笑著,瞧著有些瘆人。
尋常人見了怕是要嚇得魂飛魄散,可我做喜娘多年,這種場面見得多了,早沒了感覺。
我提著裙擺,慢悠悠地朝床邊走去。
終于要見這次的“夫君”了,也不知長得如何。
說實話,我這人挑剔得很,尤其看臉。
床上平躺著一個年輕男子,雙目緊閉,胸口毫無起伏,顯然是具不折不扣的尸身。
可即便眼閉著,那張臉依舊俊得驚人,眉如利劍,唇薄如削,輪廓硬朗得像是刀刻出來。
更別提那高挺的鼻梁,瞧著就讓人心動。
我忍不住伸出手,探進他那身素白喪衣底下,先摸到一團溫熱——那是炭火留下的余溫。
再往下,觸到一片硬邦邦的腹肌。
我細細數(shù)了數(shù)。
嘖,整整八塊!
這身段,簡直勾魂得很!
我輕笑一聲,自言自語道:
“段景福,初次見面,我是你過喜的喜娘符琴兒,聽說你生前從未沾過女色,真是稀罕得很。接下來你且躺好,我要盡一盡喜娘的本分了!”
他自然一動不動,乖得像個木頭人。
我心里清楚,他是具尸身,哪能動彈?
這話不過是說給自己聽,調(diào)劑一下這詭秘的氣氛罷了。
我這人干活向來認真,早已把自己代入新嫁娘的角色。
在我眼里,他就是我今夜的夫君,我想怎樣便怎樣。
我俯下身,柔聲道:
“夫君,穿著衣裳睡不舒坦,為妻幫你寬衣吧!”
說完,我動手解開他的喪衣,一件件褪下,直至露出那白皙健壯的身軀。
我嘖嘖稱奇:
“夫君皮膚真白,身子也結實,難怪人說鼻梁高的郎君天賦異稟,這話果然不假!”
隨后,我也將自己那身繁復的嫁衣褪下,爬上床,側身躺在他身旁。
我指尖在他身上游走,輕聲逗弄:
“夫君這兒可曾被女子碰過?這兒呢?還有這兒呢?”
我又柔聲道:
“夫君莫怕,為妻會憐惜你的!”
因段氏夫婦按我吩咐提前用炭火暖了尸身,他摸起來尚軟,體溫雖比活人低些,卻不算僵硬。
我將他翻了個身,讓他背對趴下。
這法子簡單得很,血往低處流罷了。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我才將他重新翻回平躺。
我一躍而上,跨坐在他腰間。
就在這時,我猛地瞪大了眼。
我分明感覺到,他腰身竟主動往上頂了一下,我猝不及防,低哼出聲。
更詭異的是,床頭的兩個紙人,不知何時轉(zhuǎn)過了臉,正對著床榻,像是在盯著我瞧熱鬧。
書友評價
看了這部小說《冥婚過喜,八塊腹肌小郎君動若脫兔》,讓我意識到:世界上的愛情有兩種,一種是小說里的愛情,不論多么肉麻,都可以讓你看得掉眼淚;另一種是自己正在經(jīng)歷的愛情,即使對方是只豬,也可以讓你痛苦到徹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