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漠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李緝康神色一滯,抬眼望去,只見正前方緩緩而至的正是帝王圣駕。
細(xì)碎的暖陽傾瀉而下,在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上打下斑駁的光影,映襯著冰寒的雪光,周身散發(fā)出矜貴而淡漠的肅殺之氣。
“微臣叩見皇上。”李緝康連忙跪拜行禮。
蕭澈剛處理完政事,底下人就來稟報(bào)太后召見思嬪的消息,他深知太后的性格,擔(dān)憂思嬪會被折辱,連忙趕來,不想?yún)s撞見這幕,李家人都是好樣的。
蕭澈坐在轎攆上,垂眸俯視著李緝康,眼底波瀾不驚,深不見底,肆意的風(fēng)雪晃得他廣袖浮動,碎發(fā)飛舞。
隨著轎攆落下,李緝康心下一跳,面上卻是不顯,他本想警告一下狂妄的思嬪,誰知竟然撞見了圣駕。
風(fēng)雪之中,蕭澈緩步下了轎攆,朝著慕思凝的方向走了過來。
“臣妾見過皇上?!蹦剿寄I硇卸Y,珠翠搖動。
蕭澈上前一把握住她纖細(xì)的手腕,將她帶了起來,四目相對,蕭澈眼中有些許心疼夾雜在無邊的沉寂之中。
他側(cè)頭,目光掃過轎攆上那柄玄鐵長刀,嘴角扯開淺淺的弧度,眼底冰霜凝結(jié),“李緝康,朕給你一個解釋的機(jī)會?!?/p>
李緝康思索片刻,沉聲道:“皇上,微臣只不過是在練刀,正巧遇到思嬪娘娘的轎攆?!?/p>
“然后呢?”蕭澈修長的手指掠過刀身,緩緩握住刀柄,兀地一把將長刀拔出,寒光乍起。
李緝康眼瞳一顫,“然后微臣手滑了,無意沖撞了思嬪娘娘,望圣上責(zé)罰?!?/p>
蕭澈低頭把玩著手里的長刀,神態(tài)說不出的高貴優(yōu)雅。
他緩緩道:“李緝康大逆不道,沖撞后妃,朕命你暫停職位,回府閉門思過,一個月不得入宮。”
李緝康臉色鐵青,雖心有不服,卻沒有任何道理,只得低頭咬牙道:“微臣領(lǐng)罰,謝主隆恩?!?/p>
蕭澈道:“下去吧?!?/p>
李緝康的雙腿陷在雪地里,膝蓋已經(jīng)凍得發(fā)麻,聞言微微動了動雙腿,剛抬首,一柄玄鐵長刀直直朝他擲來,刀鋒微微劃過他的臉頰,留下一道細(xì)細(xì)的血線,鮮紅的血珠從傷口滲出,滴落在雪霜中,暈開一朵朵梅花。
蕭澈垂眸俯視著他,纖長的睫毛下隱隱閃著冷光,他微微一笑,“朕手滑了。”
風(fēng)定住,雪漸小。
慕思凝乘坐圣駕回鳳梧宮,坐在身側(cè)的蕭澈伸手輕輕觸碰那如玉的臉頰,皺眉道:“怎么這么涼?”
慕思凝微微側(cè)頭,不動聲色地避開那雙溫?zé)岬氖?,溫聲道:“大抵是風(fēng)太大了,回宮就會好了?!?/p>
蕭澈眼底水光微動,他小心地?cái)n了攏慕思凝身上的大氅,好似不曾看見她微笑下的疏遠(yuǎn)和淡漠,“往后太后再有動作,先派人告知我。”
慕思凝乖巧一笑,道了一聲好,再無多話。
蕭澈最不能接受她這副模樣,眼底閃過一絲惱意,卻不想對她動怒,克制地移開了視線,慕思凝卻好似沒發(fā)現(xiàn)他的情緒,支著下巴望向飄落的雪花。
一路無言。
鳳梧宮內(nèi),火爐燒得正旺,皇后正倚在榻上看書,宮女進(jìn)來通傳圣駕親臨的消息,皇后的嘴角泛起笑意,連忙起身,兩腳還未踏入前殿,就聽見皇上低沉淡漠的聲音傳來——
“溫一碗姜湯來?!?/p>
“臣妾拜見皇上?!被屎缶従徤锨靶卸Y。
蕭澈伸出一只手將她扶了起來,溫聲道:“皇后有孕在身,以后便免了這些虛禮罷。”
皇后淺淺笑道:“謝皇上體恤?!闭f著,便將蕭澈身上的大氅褪了下來,交給身邊的青言。
“皇后看上去清減了不少,平日里應(yīng)該多用些補(bǔ)品才是?!笔挸耗曀?,拉著她的手坐下。
皇后羞澀一笑,臉頰染上淺淺紅霞,“臣妾也想為腹中皇兒多吃一些,可孕吐嚴(yán)重,食欲不振,讓臣妾煩憂?!被屎髲墓P里挑出一顆蜜桔,仔細(xì)地剝開果皮。
蕭澈聞言眉頭一皺,道:“可有讓御醫(yī)看看?”
皇后溫柔笑道:“皇上不必太過擔(dān)心,太醫(yī)說過這屬于正?,F(xiàn)象,過兩個月就好了?!闭f完,便剝出一瓣橘肉遞到蕭澈嘴角。
皇后眼中蕩漾著甜蜜的笑意,而蕭澈卻是一片平靜,他張嘴咬下橘肉,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綻開,“嗯,如此便好,皇后平日里還需多休息,別再操勞,累壞身體,朕要心疼的?!?/p>
“臣妾醒得?!被屎竽抗庖晦D(zhuǎn),落到了一旁的慕思凝身上,笑道:“今后恐怕要麻煩思嬪妹妹替臣妾分憂解勞了。”
慕思凝一直充當(dāng)著帝后秀恩愛的布景板,此時忽而被提名,神色未變,她揚(yáng)起長眉,輕淺一笑,“臣妾自當(dāng)盡力?!?/p>
皇后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侍女將姜湯呈上,慕思凝正安靜地飲茶,一只骨節(jié)分明手卻突然伸到她案桌前,放下一只玉碗,碗里蕩漾著姜黃色的熱湯。
她抬眼,只見男人側(cè)臉流暢的下巴線。
皇后眼神微動,心下一陣嫉妒,面上卻是溫婉地笑著,她道:“思嬪妹妹受寒了嗎?這可耽擱不得,快宣御醫(yī)前來瞧瞧?!?/p>
慕思凝盈盈一笑,“多謝皇后掛心,不過臣妾身體哪有那么嬌貴,只是吹了點(diǎn)風(fēng),沒什么大礙。”
皇后也沒有幾分真心,見思嬪這般回答,也就順?biāo)浦鄣卣f道:“如此便好。”也省得她找人去請御醫(yī)。
蕭澈進(jìn)了鳳梧宮后,從頭到尾都沒有瞧慕思凝一眼,對此也并無意見。
已過酉時,張恒隆前來請示:“皇上,今晚在何處歇息?
蕭澈飲了一口茶,頭也不抬地說道:“就在鳳梧宮吧?!?/p>
皇后與慕思凝聞言心中皆是一跳,如今皇后身孕在身,不便服侍皇上,而皇上心中也十分清楚,今日卻留了下來,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后臉上的笑意消了幾分,卻還是忍著嫉妒故作大方地說道:“臣妾如今身體不便,怕是伺候不了皇上,而思嬪妹妹現(xiàn)下也住在鳳梧宮,不如今晚就讓妹妹侍寢吧?!?/p>
蕭澈淡淡道:“也好?!?/p>
第十一章你要趕我走
用過晚膳,慕思凝領(lǐng)著月桐回偏殿,錦兒早就聽聞主子侍寢的消息,心中不由替主子感到高興,領(lǐng)著幾名侍女鋪好了床,滿心歡喜地問道:“主子可要沐浴更衣?”
慕思凝瞥了一眼床榻,神色淡然,眼中卻沉寂如夜,她擺了擺手揮退了錦兒,又命月桐拿來一堆筆墨紙硯。
她淡淡一笑,眉眼間帶著苦澀,或許今晚可以好好練習(xí)書法了……
蕭澈走到偏殿門口時,慕思凝正凝神在書案上練書法,錦兒守在門口,見到他正要通報(bào),蕭澈卻揚(yáng)手阻止了她,錦兒不敢出聲,退到了一邊。
燭光下,身著月白色長袍的女子立在案前,手里執(zhí)著墨筆,輕薄的廣袖隨著執(zhí)筆的力度行云流水地浮動著,墨香四溢。
“我生不為逐鹿來,都門懶坐黃金臺。問君一句何所求,笑看秋葉冬雪埋?!睖?zé)岬臍庀哌^慕思凝的耳邊,蕭澈輕嘆了一聲,“這字寫得好,大氣灑脫,剛?cè)岵?jì),藏鋒處微露鋒芒,露鋒處亦顯含蓄。”
慕思凝微微一愣,不知蕭澈是何時進(jìn)來的?竟然沒有一絲聲響,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退開一步,沉穩(wěn)地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p>
蕭澈臉上的笑意凝在嘴角,抬眼看她,“阿凝,你想一輩子都同我這樣?”
慕思凝瞧著蕭澈斂下的笑意,自然知道他在氣惱什么,但她卻故作糊涂地輕輕笑道:“皇上,后宮禮法不可免,若是傳出去,都要說臣妾狂妄自大,恃寵生嬌了?!?/p>
她在笑著,笑意卻未達(dá)眼底,望著那雙淡漠清冷的眼眸,蕭澈嘆了一口氣,又一次退讓了,他伸手扶起慕思凝。
兩人圍坐在桌邊,月桐奉上茶盞,蕭澈看也沒看她一眼,沉聲命令道:“你們下去吧?!?/p>
待眾人退下,蕭澈接過慕思凝手中的茶盞,送到嘴邊,飲了一口,面不改色地說道:“阿凝的茶,總是最合我意?!?/p>
言語中,曖昧涌動。
慕思凝眉角微微抽動,她望了望窗外黑寂的夜色,知道時間不早了,凝了凝神,溫婉笑道:“皇上日理萬機(jī),政務(wù)繁忙,想必還有許多朝政等著皇上處理,臣妾就不留皇上了,國事為重?!?/p>
燭光微動,一地斑駁,蕭澈抬眸,看著眼前這個他愛得入心入骨的女子,眼中有幾分訝異,心中又有幾分說不出的蕭索,他啞聲道:“你要趕我走?”
慕思凝笑得溫婉,似乎根本沒聽出蕭澈話中的惱意,她道:“臣妾哪敢,臣妾是為了皇上著想。”
“為我著想?”蕭澈此刻恨不得撕碎她臉上虛假的笑容,他一把將慕思凝扯進(jìn)懷里,溫?zé)岬氖种竸澾^她細(xì)膩的臉頰,挑起她小巧的下巴,直直逼視著她,“若是今晚我就是要你呢?”
慕思凝神色聞言神色一滯,隨即淡漠地側(cè)過頭,避開他的視線,淡淡說道:“若是皇上執(zhí)意如此,臣妾也無能為力?!?/p>
這個態(tài)度徹底惹惱了蕭澈,他沉著一張臉將慕思凝攔腰抱起,直直朝床榻走去。
蕭澈一只手解著她的宮裙,一只手撫著她的臉頰,在她的唇邊印下一吻,慕思凝并不迎合也不反抗,她躺在床榻上,一言不發(fā),連身子都未動一下。
如同死魚一般的姿態(tài),任誰都會沒了興致,蕭澈停下手,一雙眼睛在光影下晦暗不明,他啞聲問道:“你就這么恨我?”
書友評價(jià)
云邊月的這部女頻小說《后宮思凝傳》,故事曲折生動,敘事跌宕起伏,人物性格鮮明,語言干凈利落,可讀性極強(qiáng),是網(wǎng)絡(luò)小說中的上乘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