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妃抱子窗前耍，巧剪桐葉照窗紗。

文帝治國平天下，制樂傳與百姓家。

張燈作戲調(diào)翻新，顧囊徘徊知逼真。

環(huán)佩姍姍連步穩(wěn)，帳前活見李夫人。

一口道盡千古事，雙手揮舞百萬兵。

三尺生絹?zhàn)鰬蚺_，全憑十指逞詼諧。

有時明月燈窗下，一笑還從掌握來。

這是個關(guān)于皮影的詩句，而我們的故事就是從民國十一年的東北，一個叫小山村的地方開始講起。

這一年東北的冬天出奇的冷，帶著嚎叫的西伯利亞冷風(fēng)夾著雪花一層層的摞在這片黑土地上，阻攔了不少的路，卻無法擋住老百姓湊熱鬧的心。

漏風(fēng)的倉庫里坐了不少的人，面前放著一個臨時戲臺，戲臺很簡單，兩張桌子，上面固定著一個用白紙糊成影窗，影窗后，七個捻子的油燈依次放著，昏黃的燈光將影窗照亮。

影窗后，一老一少兩個男人正賣力忙活著，老的伴奏，少的是個殘疾，坐在輪椅上手拿操縱桿靈活擺弄著影窗前的皮影，嘴里同時配合唱著《豬八戒背媳婦》。

要說這父子倆在這十里八村都算是個名人，老爹叫沈雷，兒子叫沈年，祖輩上都是靠唱皮影為生，代代相傳，所以在這一帶就沒有人不知道他們父子倆的，尋常老百姓家請不起唱戲和唱二人轉(zhuǎn)的，皮影便宜，沈雷這父子倆自然也就成了這些尋常老百姓眼里的香餑餑。

“老豬俺今天喜洋洋，背著俺的新媳婦兒，一邊走一邊唱，一呀一邊唱……”

詼諧的唱詞和靈活轉(zhuǎn)換的腔調(diào)逗得臺下眾人哈哈大笑，尤其是看著影窗上肥頭大耳栩栩如生的皮影八戒活靈活現(xiàn)的表演，更是讓觀眾猶如身臨其境一般。

興致一度高漲，然而大家興奮的笑聲還沒等落下，忽然外面?zhèn)鱽砹藘陕晿岉懀β?、唱聲戛然而止?/p>

哐！

“都他媽的別動，老娘今天來只為財(cái)不想傷人，識相的都老實(shí)在原地呆著！否則，就別怪槍口無眼，不講情面了！”

粗獷的怒吼聲中，十幾個戴著狗皮帽子，穿著小棉襖毛坎肩的人端著槍闖了進(jìn)來，為首的是個二十幾歲的女人，同樣戴著狗皮帽子，只是這身上卻穿著一件不系扣的灰白色大氅。

這女人是這一帶的女土匪頭子，大名姚春花，人送外號虎爺。一個殺人不眨眼，只認(rèn)錢不認(rèn)人的主兒。她突然來了那指定是沒啥好事兒。

眾人看著這么多的土匪難免有些心慌，閉上嘴誰都不敢說話，倒是村長林二旺眼珠一轉(zhuǎn)，上前點(diǎn)頭哈腰的說：“虎爺，俺們小山村今年好像已經(jīng)交了保護(hù)費(fèi)，您和兄弟們不知道還有啥事兒啊？”

姚春花斜睨了他一眼說：“林村長，這大雪已經(jīng)下了十來天，山上的兄弟們都已經(jīng)斷糧了，沒辦法啊，咱們也得活下去是吧？這不我就想到你了，想來跟你們借點(diǎn)糧。”

借？

誰相信土匪會真借？說借那不過就是客氣話而已，實(shí)際還不就是要明目張膽的搶么？

內(nèi)心把這姚春花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林二旺卻是一臉為難說：“虎爺，您也知道今年大旱收成不好，我們的糧食也不多了?！?/p>

聽到他這話姚春花不怒反笑，對旁邊的手下火五遞了個眼神，下一刻，火五直接掏出槍頂在了林二旺的腦袋上：“老東西，你是不是找死！”

林二旺被嚇得臉色一白，但嘴上還是堅(jiān)持說：“不是啊，虎爺，我發(fā)誓，我要是撒半點(diǎn)兒謊我……我就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你他媽的……”

咳咳咳……

忽然，一陣咳嗽聲從影窗后傳了過來將火五的話給憋了回去，姚春花眉頭一皺，摸著槍就帶人走了過去，不過，當(dāng)她來到影窗后看著沈年那張俊俏的臉蛋兒時，臉上的憤怒立刻轉(zhuǎn)為了驚訝，剛準(zhǔn)備開口，旁邊一個兄弟卻已經(jīng)把槍口頂在了沈年的腦袋上。

“他媽的，我們大當(dāng)家說話你竟敢咳嗽，不要命了……”

手下這話還沒說完，姚春花一腳就踢了過來：“媽的！你眼睛長褲襠里了嗎！沒看清這是沈大哥嗎？”

也不怪姚春花對手下這么說，現(xiàn)在這種動亂的年代里，沈雷父子依舊可以安然無恙的走村串戶去演皮影戲，并不是他們膽兒有多大，而是因?yàn)樯蚶椎牧硪粋€徒弟龍爺，一個被逼上梁山當(dāng)了土匪并且擁有絕對勢力的男人。

果然，那手下也反應(yīng)了過來，連忙鞠躬哈腰說：“對不起，對不起沈大爺，是我有眼無珠，請您饒了我把我當(dāng)個屁給放了吧！”

沈年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因?yàn)闅埣驳脑蛩麖膩矶疾惶矚g和別人多說話，大家都了解他，所以也沒人敢多說什么。

這時，一只黃狗對著姚春花幾人狂叫，齜牙咧嘴的模樣像是要吃人一樣。

“大黃，閉嘴！”

沈年低喝一聲，黃狗乖乖的坐在了他的腳下。

瞅了眼狗，姚春花瞧著兩人臉色不太好以為他們是生氣了，連忙開口禮貌解釋道：“沈老爺子，沈大哥，我實(shí)在是不知道你們在這兒，不然說啥我也不會來打擾你們?！?/p>

沈年淡漠的說：“虎爺，這大雪天的您帶兄弟們砸窯子也不說選個好地方，就這窮鄉(xiāng)僻壤的都是一群平頭百姓，你能搞到幾個大子兒？”

姚春花無奈的說：“沒辦法啊，這雪下了十來天山上的兄弟實(shí)在是沒吃沒喝了，我總不能看著手底下這百十號兄弟餓死吧？”

沈年小心的將皮影放回箱子里，說“你們干啥我管不了，不過還是別在我面前舞刀弄槍的，我暈血。”

姚春花一笑：“這您可以放心，只要兄弟們拿了糧食肯定立馬走人，絕對不打擾村里的鄉(xiāng)親?！?/p>

沈年沒說話，手上的動作依舊繼續(xù)。

林二旺想了想來到沈雷面前將一塊大洋塞到了他的手里：“沈老爺子，這是您這幾次演出的錢，您收好。這外面大雪天兒的，要不你們父子倆就別趕夜路在這兒住下吧！明天再走成不？”

沈雷渾濁的眼睛瞅著林二旺這臉上央求的眼神，自然明白他最后這話是啥意思，想了想說：“那就麻煩村長幫我們安排一個地方了?！?/p>

他這話讓林二旺松了口氣，不過，還沒等高興多久呢，火五忽然匆忙走了過來：“虎爺，我們找到了一車糧食！”

姚春花一聽笑了，拍拍林二旺的肩膀說：“行了，既然糧食找到了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兄弟們，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