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繼承道：“我讓幾個兄弟首先去警察局調(diào)了下戶籍，發(fā)現(xiàn)這個八十五號的人家，是去年十二月份來的。

一來就把這里買下，開了個麻辣面館，登記是從成首市過來的，證件什么的都沒問題。

接著我讓幾個兄弟喬裝成工廠的工人，用租房子的名義，在幾個鄰居間打聽到八十五號住的，是一對夫妻。

男的叫關(guān)滿園，女的叫王秀英。

當(dāng)時時間我看已經(jīng)有點(diǎn)晚了，就讓他們收回來了，要不然可能會讓人起疑?！?/p>

范克勤笑了笑，道：“老楊，你干的很好，這樣，你晚上多留幾個兄弟，讓他們記錄每一個進(jìn)入面館的人。

什么時候進(jìn)，什么時候出，都記好了。

讓他們回處里領(lǐng)一臺相機(jī)，兩個交卷，明天天一亮，可疑的全部拍下照片。

比如，進(jìn)入時間太短，或者太長的，又或者穿著打扮不像是要到這里只吃一碗麻辣面的。

如果做得好，明天這個時間，基本就能撤離這個監(jiān)視點(diǎn)了?！?/p>

楊繼承道：“明白。我今晚就住在這里，親自盯著?！?/p>

范克勤點(diǎn)頭，道：“還有，如果晚上面館打烊之后，依舊有人敲門，或者在街面上有可疑舉動，或者開面館的那對夫妻出來，盯住了，看看他到了那里，和誰見過面?！?/p>

楊繼承瞇縫著眼睛，道：“組長，您是說這個面館真的可疑？”

范克勤吐出一口煙霧，道：“我原先以為日本間諜不會用自己的電話通知楚天風(fēng)，但是現(xiàn)在看來，這個面館，可能是他們的楔子。

我剛剛看了眼那面館，里面大半個堂都能見著，卻根本沒什么客人，再加上這里的街道本就是城市邊緣，客人更少。

街里街坊的基本都自己做飯吃，誰能去八十五號吃面??？

想來，自從他開門的那一天，生意就是冷清的。

所以那對夫妻這個行為本身就已經(jīng)較為可疑了。

還有，那通給楚天風(fēng)指令的電話，就是從這里打出去的。

綜合來看，這對夫妻很可能就是日本間諜中的楔子?！?/p>

楊繼承疑道：“組長，您說這個面館，是日本人的楔子？是什么意思？”

范克勤抽了口煙，道：“日本人的情報機(jī)構(gòu)，發(fā)展的比我們早，自然會比我們先進(jìn)一些。

每當(dāng)有重大的任務(wù)時，他們的間諜小組中，有一個人，或者幾個人，不會知道任何事情，但卻會在任務(wù)中充當(dāng)銜接的紐帶。

而事后，卻反而不會進(jìn)入潛伏狀態(tài)，照常用平時的掩護(hù)身份生活。

等我們順藤摸瓜找到了這條紐帶，殊不知紐帶已經(jīng)在事后，轉(zhuǎn)變成為了楔子，目的就是讓我們挖出來。

這一點(diǎn)，倒是有點(diǎn)像古代的死士?？捎钟兴煌！?/p>

說到這里，他將煙頭扔在地上，踩滅道：“死士如果死的沒有價值，那就等于白死。

而楔子呢，是故意等著我們挖，只要動了他，就會驚到整條線上的人，等于是一條電路上的保險絲。

只要碰了，整條線上的人，便全部會隱藏起來?！?/p>

楊繼承道：“組長，那這么說……我們還碰不得這個人了？”

范克勤語調(diào)依舊沉穩(wěn)，道：“沒關(guān)系，這只是我的推斷，在整個事情弄清前，說不定也會有變化?！?/p>

楊繼承好似大悟般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我明白了，所以您讓我們明天再盯一天，看看對方到底是不是所謂的楔子。如果是，我們反而不能碰?！?/p>

范克勤卻搖了搖頭，道：“不，楔子層級雖然低下，但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一段時間之內(nèi)，他們確認(rèn)了安全，反而會重新啟用這枚楔子。不過……”

說到這，他終究沒有說下去。

楊繼承在一邊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組長說的對，沒有人會白送給對方一步廢棋，就算這枚棋子是個小卒子?！?/p>

范克勤起身道：“盯著吧，科長那面，明天有大概率會有進(jìn)展，到時我會給你具體的指令。

這段時間當(dāng)中八十五號的人，如果做出逃跑，或者你們被發(fā)現(xiàn)，可以直接抓捕對方?！?/p>

楊繼承道了聲：“是。我會叮囑弟兄們，盡量不要驚動對方?！?/p>

范克勤出了屋子，走了出來，回到了停車地點(diǎn)，開上車子直接回到了處里，打算在辦公室對付一宿。

要是回錢金勛給自己訂的旅館，他怕錯過電話。

等到了第二天一早上，范克勤早早就已經(jīng)起身，到了水房洗漱了一翻，而后直接在食堂吃了碗面條，還有香腸加雞蛋，再次回到了辦公室。

就在他回到了辦公室不久，就聽走廊里響起了腳步聲，跟著，旁邊的辦公室門被人打開了。

他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只見錢金勛帶著趙洪亮和一個外勤隊(duì)員，已經(jīng)進(jìn)入了科長辦公室。

“呦?！卞X金勛抬臉一看，道：“你這是沒回去？”

范克勤坐好，點(diǎn)了支煙，道：“沒回，我怕晚上有什么變動，再錯過了電話?！?/p>

錢金勛道：“你呀，就是仗著自己身體好，硬熬著，怎么樣？睡沒睡會？”

范克勤笑道：“沒事，睡了六個小時，你把楚天風(fēng)帶回來了？”

錢金勛點(diǎn)頭道：“這小子身子骨硬，大夫觀察了一晚上，沒事了?！?/p>

說完他將臉轉(zhuǎn)向了老趙，道：“老趙，你趕緊去吃點(diǎn)飯，然后下去親自盯著，我跟你們組長說點(diǎn)事。”

等人走了，錢金勛笑著朝范克勤揚(yáng)了揚(yáng)腦袋，道：“怎么樣？有什么收獲。”

“有。”范克勤道：“我追查楚天風(fēng)的辦公電話，追查到了一個地址，香濱路八十五號。是一對夫妻開的面館。”

錢金勛一皺眉，道：“日本人不可能用自己的電話，這么說線索又?jǐn)嗔?？?/p>

范克勤笑道：“別著急，聽我說完。”

緊接著，他將自己的分析與發(fā)現(xiàn)跟錢金勛詳細(xì)說了一遍。

錢金勛道：“怪不得，往常我們抓日本間諜，頂多也就能抓住一兩個，然后整條線就斷了。

日本人這是棄卒保帥啊。你有什么想法？”

范克勤道：“沒關(guān)系，棄卒也有棄卒的用法。

如果楚天風(fēng)能夠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我們就先留著這枚楔子。

如果他所知也有限的話，我讓老楊今天晚上就起了楔子，我就不信，他們什么都不知道?！?/p>

錢金勛道：“這樣就可惜了，像你說的，沒誰會故意送給對方一枚棋子，只要我們有耐心說不定這個死楔子，還能活過來?！?/p>

范克勤道：“是啊，也許能活，也許已經(jīng)被放棄了。

半個月來，楔子依舊是楔子，就說明這兩種情況，都不能排除。

不如我們果斷一點(diǎn)，只要楚天風(fēng)吐出的線索不夠，我們直接摁住八十五號的那對夫妻?！?/p>

兩個人說了會話，待那名隊(duì)員返回，給錢金勛送飯來了，后者邊吃邊道：

“一會去審訊楚天風(fēng)，你跟著我。怎么樣？知道你辦案水平高，但是審訊人還是第一次吧？”

湖南會館一共有四層，地上兩層，是情報處辦公之用。

地下兩層，第一層是刑房，羈押室與牢房。

第二層，則是倉庫和防空洞的集合體。

范克勤在錢金勛的帶領(lǐng)下，來到的，就是地下一層。

幽暗的走廊，在發(fā)黃的壁燈映襯下，顯得更加陰沉。

兩側(cè)都是一間間的羈押室，說白了，就是牢房，全都是大鐵門。

只有下方一個大約巴掌長的一道小口，是用來送飯。

范克勤心理素質(zhì)超群，第一感覺就是空氣略微潮濕，陰暗。

因此也并未多想，而是跟著錢金勛一路朝著里面走去。

沒一會，錢金勛轉(zhuǎn)了個彎，走進(jìn)一個木頭門，掛著寫有提審室牌子的房間。

此時，里面共有七個人，其中四個，穿著全套的軍裝，帶著鋼盔，背著德式MP18式?jīng)_鋒槍，顯然是守衛(wèi)。

另外三個穿著尉官服，兩個少尉，一個中尉，正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這三個人見到錢金勛一進(jìn)來，立刻面上帶了些許的笑容，那個中尉軍官，道：“哎呦，錢科長您來啦?！?/p>

錢金勛笑著直接從兜里甩出幾盒美國的駱駝牌香煙，道：“辛苦了啊，幾位兄弟，老曹，趕緊的，筆墨伺候，我要提審楚天風(fēng)。”

“謝啦，錢科長?！?/p>

幾個人紛紛笑著跟錢金勛打招呼，可見這家伙人緣混的確實(shí)好。

那個中尉老曹，笑著將香煙收起來，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個登記的本子，刷刷點(diǎn)點(diǎn)的寫好了時間和提審犯人的名字，往前一推，道：“來，錢科長，簽個字。”

錢金勛接過鋼筆，簽下自己的名字，將登記本還了過去，而后一拍旁邊的范克勤手臂，道：“老曹，兄弟幾個，認(rèn)好了啊，我兄弟，范克勤。以后那都是自己人?！?/p>

“那肯定啊?！?/p>

“錯不了?！?/p>

老曹笑著起身伸出手來，道：“我知道，情報科外勤組的組長，對吧，兄弟我叫曹衫，以后常來常往。”

范克勤也伸手跟他握了握，道：“客氣，有空的時候，我請幾位兄弟吃飯?！?/p>

又略微寒暄了一番，錢金勛朝著老曹幾個人擺了下手，道：“走了，等撬開了這小子的嘴，我請客?！?/p>

跟著輕車熟路的出門，往右面一拐，進(jìn)入了一個大鐵門中。

范克勤也跟著進(jìn)去，首先左右掃了掃，發(fā)現(xiàn)這個房間的面積不算小，能有三十平米左右，靠右側(cè)的墻壁上掛滿了各種銹跡斑斑的刑具。

靠近門的一側(cè)則有兩張桌子，還有幾把椅子。

此時趙洪亮和一名外勤，正坐在這里，看見錢金勛等人進(jìn)來，立刻起身立正。

錢金勛朝著趙洪亮他們擺了擺手，徑直的走到了中間的位子坐了下來。范克勤則是在他的左手邊跟著坐下。

錢金勛轉(zhuǎn)頭看向了趙洪亮，道：“怎么樣？說什么了？”

趙洪亮搖頭，道：“這小子一進(jìn)來，就一聲不吭，科長，我看他是仗著身上有傷，跟咱們裝死?！?/p>

說完，轉(zhuǎn)頭掃了掃對面。

只見在他們對面，墻壁處，有一個大字型的鐵架子，不用想也知道，是綁人用的。

不過此時可能是出于楚天風(fēng)身上有傷的考慮，沒有綁在上面，而是將他雙手雙腳，捆在了連接地下水泥里的一張鐵椅子中。

范克勤只瞧這小子，長著個瘦臉，剔著寸頭，此時一絲不掛的身上，倒是有不少肌肉。

別說，還真有點(diǎn)硬漢的意思。

只是腹部纏上了好幾圈的繃帶，耷拉著腦袋，也不吭氣。

錢金勛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給自己點(diǎn)上了一支煙，轉(zhuǎn)頭道：“克勤，要不要試試？”

范克勤“嗯”了一聲，跟著起身走到楚天風(fēng)身前，手往下抓，拎著他的耳朵猛的往起一提。

楚天風(fēng)口中頓時“嘶”的抽了口涼氣，只能順著勁力抬起了腦袋。

范克勤看著他的眼睛，道：“楚隊(duì)長，第一次見，鄙人范克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