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式婚禮現(xiàn)場。

準婆婆端坐著，要我效仿古禮，跪下向她獻茶，嘴里還在念念有詞。

「出嫁從夫，孝順公婆是放在第一位的?！?/p>

房間那邊，噼里啪啦的喧鬧聲卻越來越響。

正要拿起茶碗之時，有人破門而入。

「不好了，伴娘報警了！」

正文

1

進來的人是我的表姐，也是我的伴娘之一。

我轉(zhuǎn)頭看她：「怎么回事？誰報的警？」

表姐臉色漲得通紅，只說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讓我趕緊過去看看。

正好，這場由婆家一手操辦的中式婚禮，充斥著各種我難以忍受的封建元素。

看在老公李華耀的面子上，我已經(jīng)忍了許久，早就想出去透口氣。

我聞言順勢將茶碗重重扔在桌上。

滾燙茶水濺出，燙得準婆婆王芳跳起來。拉著兒子李華耀抱怨。

「你看看你這老婆，一點都不穩(wěn)重?！?/p>

「多大點事兒，亂成這樣。」

李華耀偷偷朝我使眼色，想讓我服個軟。

我裝作沒看見，揉了揉發(fā)酸的腰。

「媽，我出去看一眼?！?/p>

李華耀扔下他媽，跟在我屁股后頭。

「老婆，你別生氣。我爸媽年紀大了沒文化，就是些老思想作祟，其實他們?nèi)瞬粔?，也很喜歡你的?！?/p>

我嘆口氣，要不是因為老公高大帥氣，對我溫柔又體貼。兩家的家境差距那么大，我怎么可能選擇跟他在一起。

按照李華耀老家的規(guī)矩，開席前，新郎新娘要和公婆待在一塊兒，獻茶改口說些體己話。

其他賓客則在另一個房間，準備點小游戲熱鬧熱鬧。

可剛剛不知道為什么，只有婆婆王芳一個人在那里碎碎念的教育我。卻不見公公的蹤跡。

表姐走在前面，腳步飛快。

我直覺不對勁，越過她直接沖進了門。

眼前的景象讓我大吃一驚。

我的伴娘小梅抱著膝蓋坐在床上。頭發(fā)凌亂，淡紅色的禮服衣襟被撕扯開大半，上面亂糟糟的都是紅色黑色的印記，甚至還粘著幾處斷裂的美甲。

幾個戴著紅色領(lǐng)結(jié)的男人醉醺醺的，東倒西歪躺在沙發(fā)上，嘴里嘰嘰歪歪。

「小妮子長得這么漂亮脾氣還不小，敢威脅說要，嗝，要報警……」

公公李明還能撐著沙發(fā)站起身，大著舌頭沖我們擺手。

「沒多大事情，玩游戲惹小姑娘不高興了而已。我待會兒會跟警察說，都是誤會?！?/p>

李華耀拉住我，小聲：「可能是大家喝多了，游戲玩過火了，沒多大事?！?/p>

我不信：「沒事怎么可能鬧到報警？」

李華耀支支吾吾。

「你也知道咱們這地方窮，很少看到年輕女孩兒。那群都是光棍漢，難免興奮過頭?！?/p>

「這個小梅是你的伴娘吧，到時候你跟她說說，別在警察面前胡說，就算過去了?！?/p>

畢竟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再說小梅雖然是我的伴娘，卻跟我不算熟悉，是我從網(wǎng)上租來的職業(yè)伴娘。

腦子亂糟糟的，一時之間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點了點頭。

我忍著醉酒的臭味走過去，拉開她面前那些醉得跟豬一樣的人。伸手，輕輕拍了拍肩膀不住聳動的小梅。

「怎么回事？是他們玩得過火了，還是真的有人欺負你？」

小梅猛地抬起頭，嚇了我一跳。

她白皙的臉頰上紅印斑斑，甚至依稀可以看見幾處指甲印。

小梅捏著手機，指著一個方向不住顫抖。

「那個男人，猥褻我。這是犯罪，我不會放過他的！」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那個男人是……

我的準公公——李明！

2

李明猥褻小梅？

這跟剛剛李華耀說的可完全不一樣，不是小事。

我難以置信，看著小梅：「這話你可不能亂說？」

李明今年六十。雖說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農(nóng)民，但平時還算正經(jīng)。喝了幾杯酒，也不至于昏頭到這個地步吧。

小梅撥開亂發(fā)站起身，憤怒不已。

「你以為我亂說？我都有證據(jù)的。等警察來了，自然就知道了?！?/p>

我和李華耀面面相覷。

偏偏李明這時候酒勁上來，倒在沙發(fā)上昏睡了過去，什么都問不出來，呼嚕打得震天響。

李華耀急了眼，把我拉到角落里。

「老婆，伴娘不都是你最好的朋友嗎？你跟她說說，今天這么好的日子，別把事情鬧大了。大不了我們賠她一點錢?！?/p>

瞞不下去，我只好道出實情。

「職業(yè)伴娘？」

李華耀皺眉：「老婆，那肯定是這個叫小梅的要訛人，我爸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我以前就聽說過這種新聞。這下完了，我們攤上事了?！?/p>

我也有些懊悔，一時貪圖方便，給自己的婚禮找了個這么大的麻煩。

事已至此，我只好安慰他：「沒事，要錢的話，從我?guī)淼募迠y里出?！?/p>

李華耀的臉色稍微好了點，握住我的手。

「老婆，別說這么見外的話。你的就是我的?！?/p>

我讓他先去穩(wěn)住還不知情的婆婆王芳，自己留在房間，等警察到來。

警察來得很快，帶走了清醒的人去做筆錄。

小梅卻不肯走，高高舉起手機。

「證據(jù)就在這里，我要放給你們看看。」

手指一點，一段抖動得厲害的視頻，直接播放了起來。

醉醺醺的男人沖進了房間，起哄著把幾個伴娘圍成一圈，嘴里齊刷刷喊著口號。

「鬧一鬧，更熱鬧?！?/p>

紅繩做綁帶，口紅涂臉頰，所謂的小游戲逐漸變了性質(zhì)。

男人們的眼神越來越露骨，惡意推搡拉扯下，幾個伴娘的禮服散了大半，嚇得叫出聲。

小梅氣不過，推開他們站了出來。

「你們在干什么？」

李明歪歪斜斜走到最前頭，瞇著眼睛打量：「村里的習(xí)俗就是這樣，小丫頭有意見？」

現(xiàn)場噓聲一片。

「就是，不鬧不熱鬧，這婚事就不吉利了，對兩個新人都不好?！?/p>

小梅臉氣得煞白，沖著門口跑去。

「我不是新娘的朋友，我賺工資而已?，F(xiàn)在，我不干了！」

李明顯然沒有把這句話當回事，笑意更盛，張開雙臂擋住她，直接把小梅摟到了懷里。

「來賺錢的呀，哥哥我也有錢。不如讓我親一口！」

男人們聚在一起結(jié)成人網(wǎng)，攔住身后想上前的表姐，拍手起哄。

視頻抖動得更加厲害，直到「唰」一下黑了屏。

我的臉色也黑下來。

證據(jù)確鑿。沒想到婚鬧搞得這么過分，那幾個村里男人素質(zhì)那么低。

更沒想到公公李明喝了酒，是這么個禽獸樣。

小梅是我租來的大學(xué)生，今年才二十歲。小姑娘肯定被嚇壞了。早知道村里辦婚禮這么不靠譜，我應(yīng)該全程盯著。

我愧疚又尷尬，轉(zhuǎn)頭向小梅誠懇道歉。

「實在是對不起，出了這樣的事。該賠償?shù)牟糠帜阒灰?，我們會負?zé)到底?！?/p>

小梅吸吸鼻子，跟警察表示愿意和解。

正做著調(diào)解記錄，門被一腳踢開。

王芳徑直沖了進來。

「想讓我們賠錢？門兒都沒有！」

警察剛做好的記錄紙被她一把搶過去，撕成碎片。

場面瞬間冷了下來。

警察嚴肅警告她。

「這位女士，你已經(jīng)涉及妨礙公務(wù)，請你退后?！?/p>

王芳氣勢稍弱，指著我說道：「我是她的婆婆，她現(xiàn)在要送錢給別人，我怎么不能管？」

李耀華拉住她，小聲嘀咕：「媽，林冉說了，賠償?shù)腻X從她的嫁妝里出……」

王芳眼睛一瞪，制住他的話，扭著腰走向警察。

「我家老頭子只不過是按照習(xí)俗，想熱鬧一下，怎么就要賠錢了？」

她看向小梅，眼露兇光。

「這個小妮子，是網(wǎng)上找來的，打扮得這么妖嬈，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正經(jīng)生意的。說不定，就是為了多賺黑心錢，勾引我家老頭子?！?/p>

3

小梅氣得落淚。

警察們擺出公事公辦的架勢。

「既然不能達成一致調(diào)解意見，就都跟我們回所里一趟吧?！?/p>

本來就是一場鬧劇，還有充足的證據(jù)證明是我們這邊理虧，鬧得越大越丟人。

我示意李華耀出來說話，他的眼神卻躲閃著，一直待在他媽媽身邊。

王芳還在念念有詞。

「像你這種不要臉的小妮子我見多了。仗著自己年輕漂亮，就勾引別人的男人想訛錢……」

我站出來，打斷她的話。

「不用了警官，我愿意跟小梅達成和解。該賠償?shù)囊环侄疾粫佟！?/p>

我無視王芳的罵聲，自掏腰包賠了小梅一萬塊，又給她包了個雙倍時薪的紅包，塞到她手里。

小梅很驚訝，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收下了錢，在警察注視下簽下和解協(xié)議。

眾人散場，婚禮鬧了個不歡而散。

警察一走關(guān)上門，王芳立刻沖到我面前，叉著腰大罵。

「翻天了，這家里到底誰做主？誰允許你越過我做決定的？」

距離太近，亂濺的口水都噴到臉上。我忍無可忍：「我花的是自己的錢！」

王芳嘖嘖兩聲。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我兒子，你的錢就全部都是我家的！」

這話李華耀也說過一次，當時我只感覺是夫妻成了一家，兩個人感情好不分彼此。

現(xiàn)在，我突然覺得這句話無比刺耳。

他們莫不是真的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