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書房內(nèi)。自進(jìn)來后，穆正就沒說話，端坐在紅木椅上，手里翻著一本藍(lán)皮書。

過了好一會，見沒有動靜，穆念亭出聲問道，“阿爸，您喚女兒來，所為何事？”

穆正翻書的動作停住，沉聲道，“現(xiàn)下沒有旁人，你老實說，對左爺，你是何想法？”

“阿爸，突然問這個，您的意思是……”穆念亭故意這樣問，即便她知道穆正為何如此。

穆正眉宇間盡是嚴(yán)肅，藍(lán)皮書啪地一聲放在書桌上，“你何時認(rèn)識的左爺，為何他大張旗鼓派人尋你，更是到穆公館提起你？”

穆念亭心緒淡然，面上故意露出惶恐，“阿爸，我和左爺素不相識，何來大張旗鼓尋我一說？我在鄉(xiāng)下的時候聽說，江陵城里除了好看的旗袍，更有許多洋人開的百貨，里面的衣裙和帽子精致極了。不管在何處養(yǎng)大的女孩，都喜歡這些飾物，我偷溜出去也是為了……”

說到這里，她露出小女兒嬌羞的姿態(tài)，低頭看著自個兒的腳丫子。

這番神情落在穆正眼里，不禁疑惑，莫不是秀秀看錯了？鄉(xiāng)里人淳樸，又怎會如城中女子這般為求攀龍附鳳，不擇手段？

就在穆正思慮的時候，穆念亭委屈地紅了眼睛，“阿爸，只因姆媽一句話，您這般說我。左爺是何人，我躲著還來不及，又怎會故意接近？再者，他地位高崇，我怎能接近？阿爸，您故意這樣說，是不是不想給女兒買衣裳了？”

穆正靜靜地看著紅了眼眶的女兒，這個女兒，且不說是不是自己的種，但名義上姓穆，更和左爺有婚約在身?，F(xiàn)下，倒不能委屈了她。

“你盡管去庫房管事處拿錢，今日不能出門。待明日，派人送你去街上?！?/p>

穆念亭見他不再追問，知道他已經(jīng)相信了她。

“謝謝阿爸?！?/p>

“嗯，出去吧?！?/p>

穆念亭頷首，蹲身行禮后轉(zhuǎn)身離開。待她剛走出書房，便看到一穿著花色旗袍的婦人焦急走來，一邊走一邊嚷道，“老爺，悠悠是您的親骨肉，您不能這樣對她！”

穆念亭了然，眼前這位是穆悠的母親，二姨太。

二姨太看到穆念亭的時候微微一愣，雖沒見過，但也知道，能從書房出來的，必是小姐。

“二姨太，三妹妹怎了？”

二姨太略看她一眼，沒說話，徑直朝書房跑去。穆念亭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即便不說，她也知道是什么事。

穆三小姐和砍柴伙計勾搭，公館上下傳的人人皆知。若傳出去，穆悠的名聲就不保了。

穆念亭長長地舒了口氣，走在穆公館大道上四處欣賞起花來，正值秋日，道旁整齊地擺放各色菊花，花團錦簇，分外清香。

“今日，穆三小姐在房內(nèi)上吊尋死呢！”

“肯定呀，老爺竟秘密派穩(wěn)婆子查看三小姐是否清白呢。如不清白，好像要將她攆到鄉(xiāng)下去?！?/p>

穆念亭步子一頓，旁人猜疑，可她知道穆悠清白。然而，穩(wěn)婆子過來驗，對一黃花大閨女而言，是何等的屈辱！

此刻，前方討論的兩個小丫鬟見到穆念亭，神色微變立即閉了嘴。

“參見大小姐?！?/p>

穆念亭輕嗯一聲，等兩個小丫頭擦身而過之時，她旋即說道，“到底是穆公館，莫要嚼舌根?！?/p>

兩個小丫頭立即轉(zhuǎn)身應(yīng)道，“大小姐教訓(xùn)的是?！?/p>

穆念亭不再停留，往前走去。當(dāng)她走遠(yuǎn)的那刻，卻聽到絲絲閑言碎語。

“若不是福叔吩咐下來，我們怎會怕她？只有二小姐才是穆公館真正的寶，等婚約一退，她遲早被遣回鄉(xiāng)下。”

“就是呢，我們忙去，院里的菊花需要重新擺設(shè)?！?/p>

穆念亭面色平靜，任她們說去。等快走到小道的時候，福叔走了過來。

“大小姐，夫人命我?guī)ト〗阍褐??！?/p>

“福叔，我和公館內(nèi)的姐妹不熟，三小姐此番出事，為何喚我去？”

“夫人的命令?！?/p>

穆念亭垂下眼簾，略略思量后笑道，“既是大夫人開口，我去一趟就是，勞煩福叔帶路?！?/p>

前往三小姐院中的路上，穆念亭暗自思量，大夫人剛在穆老爺那告狀。此次定知穆老爺沒拿她怎樣，如今想出此招。只是，穩(wěn)婆子給穆悠驗身，關(guān)她何事？

罷了，看看大夫人能耍出什么花招來。

不多時，穆念亭走入院中。前院聚集了好些人，更有大夫人的貼身丫鬟春柳在。

“大小姐，您隨我來?！贝毫褪祝滞耙簧?。

穆念亭視線微微一掃，隨即抬腳走進(jìn)。經(jīng)過正廳繞過長廊，還未到穆悠閨房，她便聽到凄厲的叫聲。

“我不信阿爸對我如此狠心，我是清白的，不需要驗！別！”

穆念亭聽著一聲聲慘叫，步子停住，“三妹妹這般，我還是不要進(jìn)去為好。”

“大小姐，夫人的意思，要您親自看穩(wěn)婆如何驗身?！?/p>

“我不明白，今后我又不做穩(wěn)婆，看驗身有何用意？”穆念亭裝作糊涂的樣子，心里已了然。

“大小姐如此機靈，豈會不知？您隨我來就是?！闭f罷，春柳加快步子徑直往前走。

到閨房前，春柳推開屋門，穆念亭順勢看去，恰巧看到兩個丫頭死死地按住穆悠。而那穩(wěn)婆手里拿了一個不粗不細(xì)的棍子，已經(jīng)撩開她的裙擺。

即便是清白身，也會被棍子捅破，弄得不清白。大夫人這招殺雞儆猴，以此來威脅她。若不聽話，穆悠的下場就是她的。

金黃色的陽光透過開敞的屋門灑入室內(nèi)，雕花紅木大床上的穆悠徹底受驚，順勢看去，一眼就看到穆念亭。

瞬間，她的眼睛猛地睜大，滿臉猙獰，“你這個粗野女子，是不是來看我笑話的！”

不等穆念亭多言，穩(wěn)婆立即拿著棍子上前，“三小姐，現(xiàn)下不是嘮嗑的時候，您忍著點。”

眼看棍子就要捅入，穆悠掙扎著起身，叫道，“我是清白的，你若再如此，我甘愿咬舌自盡?！?/p>

“住手！”響亮的兩個字傳入所有人耳中，穩(wěn)婆動作停住，不解地看著穆念亭。

春柳眼里閃過一道精光，正如夫人所料，大小姐的確出言阻止了。

穆念亭進(jìn)入屋內(nèi)，因她說了一句話，穩(wěn)婆便遲遲不動手?？磥恚髅嫔辖o三小姐驗身，實則為了恐嚇?biāo)?/p>

“穩(wěn)婆，我雖不懂如何驗身，可你拿著棍子，難不成想逼死三妹妹？”話落，她幾步上前，一把奪下穩(wěn)婆手中的棍子，啪地一聲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