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無論如何我要跟邵凱離婚。

他說：“鐘靈，走了就別想回來，你到時候別后悔。”

我轉身就走。

五年了，再不走就是我犯賤！

1.

吃完飯正在臥室收拾東西，邵凱氣沖沖地堵在門口。

“鐘靈，廚房那么冷，我媽有風濕，你居然讓她洗碗？”

我不看他，推著箱子從他身旁擠過去。

他的手機叮叮響。

他看了一眼，臉色變了，“你預約了離婚？”

他一把攥住我的胳膊，“你到底在鬧什么？”

我扯開他的手，“沒什么，就是不想跟你過了。”

“你在矯情什么？就為了點小事，你要跟我離婚？”

“對，到時候民政局見，別看錯了時間?！蔽遗ゎ^就走要走。

他拉住我，舉著手機對我指手劃腳。

“你TM是不是瘋了，離婚，你可想好了，到時候千萬別后悔！”

我看著他那張叫囂到扭曲的臉，心底升起一股無力的厭惡感。

后悔？

夫妻一場，還真是心意相通。

悔啊，結婚以來每一天都在后悔中度過的。

想不明白當初腦子進了多少水，那么輕易就和這貨結了婚。

我不說話，他越發(fā)來勁兒了。

“差不多就行了，別瞪鼻子上臉的，到時候你TM可不好收場?！?/p>

手里的手機快觸到我的眼眉了。

我忍無可忍，順手奪過手機，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手機瞬間嘎嘣碎。

邵凱愣住了，婆婆尖叫著跑了過來。

我看著邵凱：“你嘴巴那么臟，TM張口就來，你媽就在這里，要不要回爐再造一番？”

邵凱看了看他媽，又看看我，“老婆，我”

婆婆在旁邊抹眼淚兒，“媳婦，你別鬧了，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

我看著她笑，“你兒子剛剛那么大聲罵我你聽不見，我才說了一句話而已，你就讓我別鬧了，你可真會勸架?！?/p>

婆婆委屈極了，又擦起了眼淚。

“媳婦，你別冤枉媽啊，媽沒有別的意思，就盼著你們能好?！?/p>

多么精湛的演技。

要不是這幾年看膩了，擱誰不都得抱頭痛哭一場？

邵凱不干了，“鐘靈，你怎么跟我媽說話的呢？”

我完全沒了和他們爭辯的欲望，拉開大門。

邵凱拉住箱子把桿，“鐘靈，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今天敢走出這個門，以后別想再回來！”

我回頭冷冷看著他。

他退后一步，依然沒有松手。

我環(huán)視他身后的擺設，屋子里的每個角落，都是我親手布置的。

房子是我和邵凱結婚兩年后買的。

買完房子拿不出裝修款，斷斷續(xù)續(xù)搞了一年多。

才剛住進來不久，柜子大多都還空著。

我松開箱子，轉身走取電視柜旁，撫摸著那尊招財貓擺件。

這個擺件是我從網上訂購的，尺寸拿捏不準，買大了。

快遞不愿意送貨上門，直接扔到了菜鳥驛站。

取件時人家問我：“這么重你拿得動嗎？讓你家男人來拿吧?！?/p>

我頂著大太陽哼唧哼唧扛回家。

邵凱當時在干什么來著？正躺在沙發(fā)上刷視頻，邊刷還邊嘻嘻笑，別提多愜意。

看我進門，連搭把手都不會，嘴里還嚷嚷：“老婆，快做飯吧，我快餓死了?！?/p>

就這么個男人，我跟他過了五年。

看我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喘吁吁，他還朝我得意地笑筆，仿佛在說，外強中干的女人。

想到這里，我抱起擺件，用力摔到了地上。

“哐當”一聲，碎片散落，滿地狼藉，宛如我這一地雞毛的生活。

“邵凱，你搞清楚，這房子里的一切都有我的一半。”

“你不讓我走？行，那我今天就發(fā)回瘋，我給你全砸了?！?/p>

笑容凝固在邵凱的臉上，他打著結巴地阻止我。

“別啊，老婆，你冷靜點，不要為了這么一點小事兒”

是啊，都是小事兒。

樁樁件件兒，層層疊疊，將耐心消磨殆盡。

邵凱見我不理他，甚至嘲諷地看著他，瞬間漲紅了臉，惱羞成怒：“鐘靈，你別給臉不要臉！”

婆婆又開始哭，“我兒子不抽煙不喝酒不嫖不賭，你還知足？”

我轉身面向老太婆：“你為老不尊，背著我騰出屋子給你寶貝兒子和他的初戀情人優(yōu)惠算不算？可別跟我說，人家什么都不圖，就圖你兒子不洗澡！”

母子倆聽完，面面相覷，眼神閃爍不定。

我看都懶得看，抽出離去。

電梯門關上時，還能聽見邵凱不耐煩的吼聲：“媽，你哭什么？發(fā)現(xiàn)了就發(fā)現(xiàn)了唄，她沒地方去，過兩天自個兒就回來了，等回來看我不好好治治她！”

“你別愣著了，快把這些垃圾收拾了，我答應了小惠今天晚上要陪她去逛街?！?/p>

我深吸一口氣，暫時壓住心中的怒火，徑直離開。

2.

邵凱說得對，我確實沒地方可去。

拉著箱子，外面寒風刺骨，我打車去了酒店。

住進房間，打開房里所有的燈和電視。

電視嘰里呱啦演些什么，我并不在意。

我將音量調到很大，然后坐在床上，抱著雙膝痛哭不已。

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有哭過了。

有人愛你，眼淚就是最佳武器。

無人在意，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

我無聲地流淚，狠狠地流淚。

電視機的聲音在房間里回響，正是這最近的熱播劇《新聞女王》。

畫面中，張家研在雨夜里一邊痛哭，一邊錄下對自已的忠告：“張家研，你一定要愛自已，張家研，你一定要愛自已。”

可此時，我卻感到刻骨的寂寞。

即使身處鬧市，身邊人流如織，我依然寂寞。

這一天的到來，看似荒唐，其實早因果。

我翻出手，打開某寶。

它精致和昂貴的價格深深地刺痛了我的雙眼。

這是我從邵凱支付軟件上看到的，我當時手忙腳亂拍下照片，搜了同款，金額讓我扎舌。

再次翻開某東，我的頁面依然停留在“廚房空調”那個頁面。

某品牌空調正在做活動，紅色的“1980”在頁面上飄來飄去。

那醒目的1980與腦海中顯現(xiàn)的39880相互交叉，像是兩只小惡魔，不停地嘲笑我，譏諷我。

今天是周末，邵凱的爸媽照例過來吃飯。

我在廚房里忙碌，他們仨兒在客廳里有說有笑。

把菜端進飯廳，他們便自覺上桌。

婆婆坐了一會兒，突然站起來要幫忙。

我剛要示意她不用，邵凱馬上攔住他媽：“讓鐘靈干就行了，你就歇著?！?/p>

婆婆點頭：“咱家媳婦就是能干又懂事兒?！?/p>

菜全部上桌，大家開始動筷。

我搓搓手，廚房里沒有暖氣，挺冷的。

我說：“要不，咱裝一個廚房空調吧，冬夏都可以用，現(xiàn)在正在搞活動?！?/p>

現(xiàn)在是冬天，雖然冷，炒菜的時候好歹有點溫席，不算太難熬。

夏天就不同了，最熱的時候，廚房里有45度，人都要熱昏過去。

夏天時本來想裝一個的，邵凱那會兒說，冬天裝空調更劃算。

他們三人對視了一眼，邵凱掏出手機劃拉著。

“老婆，還是別裝了吧，挺貴的，也沒多大必要?！?/p>

公公向來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他只管吃飯。

婆婆立馬附和：“日子還是要省著過，你們還沒有生孩子，往后要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p>

我沒吱聲，埋頭扒飯。

公公胃口好，很快就空了，他習慣地坐著等人幫他盛飯。

我裝作沒看見，婆婆嘆了口氣，端著公公的碗去了廚房，步履格外蹣跚。

邵凱看了我一眼，臉瞬間垮了下來，婆婆小心翼翼地向他使眼色，讓他忍耐。

這種戲碼我看得太多了，早已免疫。

飯吃完了，公公碗一推，歪在沙發(fā)里刷手機。

邵凱有們學樣，跟著去了沙發(fā)。

婆婆裝模作樣地收拾碗筷，碰得碗盤叮當叮當響。

邵凱聽見了響聲，抬頭說道：“媽，你別弄了，讓鐘靈收拾吧?！?/p>

那一刻，我拿起了手機，翻到了前兩天在邵凱手機上拍下的一套珍珠項鏈-——39880

然后再次翻妻了打開過數(shù)十次的頁面，毫不猶豫地預約了離婚。

淚水干了，很累，我趴在床上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踏實，醒過來時，電視里傳來的聲音讓我有些恍惚。

隨即，我明白了這是哪里。

我掙扎了太久時間，累積了太多的失望。

離開了才明白，原來離開并不可怕。

明天去找房子。

我冷靜地打開同城軟件，仔細搜索適合的房源。

預約好看房時間，我開始急不可耐地給自已的小窩配置一些自已喜歡的擺設。

邵凱不懂，決定離開的剎那不是一蹴而就的。

他說出1980太貴的那個瞬間，是壓垮他在我心中僅存的一點情份。

3.

房子我很滿意。

剛剛好的一室一廳，臥室還自帶衛(wèi)生間，結構緊湊合理。

最重要的是有一個沐浴著陽光的大陽臺，我太喜歡了！

房東簡單粉刷過，非常清爽干凈，只是價格略高于我的心理價位。

我遲疑地問：“我可以養(yǎng)貓嗎？”

她看了我一眼，似乎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奇怪。

“隨你?！?/p>

我連價都沒有還，痛快地簽了約。

晚上就推著箱子住了進來。

我輕車熟路打開購物軟件，翻看著購物車里以前舍不得買的物品。

東西還是從前的，心情完全不同。

我跟邵凱結婚，他沒有彩禮，我也沒有嫁妝。

甚至沒有像樣的婚禮，只是兩家人簡單吃了頓飯。

住了兩年的出租屋，那時候每天都想著怎么多存點錢買房，添置任何家具都要精打細算。

出租屋在二樓，不天哪天下班回家比較晚，有只貍花貓跟隨我走了一段路，我一個人不至于太孤單和驚慌。

進了樓道，我遲疑著要不要請它進去，可是想到房東說過屋里不能養(yǎng)寵物，我還是忍住了。

之后每天，貍花都會在樓道等我下班，然后陪我一起上樓，到了家門口又會自覺停下不跟進屋。

我買了貓糧和貓條，在網上訂購了貓砂盆，在一樓樓梯間給小貍安置了一個家。

這里不會打擾到別人。

我告訴邵凱，我在樓下養(yǎng)了一只貓，他聽了也不反對，只是笑笑沒說話。

公婆周末過來吃飯，公公不管事兒，只是微微皺了眉頭。

原來是婆婆不喜歡貓。

那天一頓飯吃得大家都不開心。

“我就不明白，結婚了不生個孩子，卻花時間和金錢去養(yǎng)一只畜生，貓生上有那么多寄生蟲，對寶寶不好”

說完，婆婆就開始掉眼淚：“反下，我也是為你們好，省得你們以后后悔。”

我不明白養(yǎng)一只貓，她為何要哭著不同意，還上升到生兒育女的層面上，況且小貍沒養(yǎng)在家中。

我與她據(jù)理力爭。

邵凱突然發(fā)火：“吵什么吵？鐘靈，你對我媽就這態(tài)度？”

“貓又不是從小養(yǎng)的，不養(yǎng)就不養(yǎng)咯，犯得著這么吵鬧不休嗎？”

我愕然，婆婆哭得越發(fā)委屈了。

“媳婦，你們千萬別為了我吵架，我可是真心為你們好啊?！?/p>

他們母子一唱一和，一口氣堵在我胸口不上不下。

晚上，邵凱安慰我：“老婆，你別怪咱媽，等以后有了自已的房子，咱們再養(yǎng)，你想養(yǎng)幾只都行?！?/p>

后來，小貓不見了。

貓咪很通人性，它很懂得這里的人是否對它友善。

而我很蠢，還在幻想著買房子，以為有了自已的房子就有了可以真正做主的家。

兩年以后，我們買了房。

邵凱我和都升了職，他的薪水翻了幾倍，我的工資也略有漲幅。

他自認為對家庭貢獻最大，尾巴翹得老高。

一時拿不出那么多錢裝修，我在網上查了很多資料，決定先做簡裝。

因為沒有錢，只能格外省。

我每天都在新房、單位、出租屋之間奔走。

邵凱總說忙，白天忙，晚上加班，周末加班。

他處于上升期，我本來是不疑心的。

直到周末，我打電話給婆婆，告訴她邵凱加班，而我要去新房那邊。

婆婆通情達理地說：“我和你爸也幫不上什么忙，就不過來添亂了，媳婦呀，你自已也多注意身體，裝修的事就辛苦你了?！?/p>

哪怕是口頭上的關心，我也覺得很溫暖。

可是當我說了“拜拜”后，還未掛電話。

婆婆在電話那邊喊：“兒子，小惠說今天晚上帶我們出去吃海鮮，你媳婦兒”

我腦子“嗡”地一聲響，慌亂地掛斷了電話，害怕再聽到她后面的話。

小惠，我知道她是誰。

邵凱的初戀情人，公公婆婆當時一致公認的兒媳人選。

只是人家眼界更高，大學一畢業(yè)就拋棄了邵凱出國深造去了。

難道，她回來了？

邵凱那天晚上很晚回出租屋。

進門看見我坐在床上，他伸了個懶腰，打了好幾個哈欠。

“老婆，我去洗澡了，今天這班加得實在太累了。”

我冷冷地看著他，無笑無淚。

最高級的演技，永遠在現(xiàn)實生活里。

4.

我們大吵一架。

邵凱自知理虧，低聲下氣地道歉。

他摟著我，我伏在他胸前哭了出來。

邵凱心疼地替我擦眼淚。

伸出手指一本正經地發(fā)起了誓：“我以后絕對不再跟她見面，老婆，你相信我?！?/p>

之后又嬉皮笑臉地說道：“男人嘛，總有開小差的時候，我這不還是在你身邊嗎？”

他如此理直氣壯，我哭完了就跟他約法三章：以后不許林惠再來我們家，包括婆婆家。

“鐘靈，你這個就有點過了，小惠來看的是我爸媽，我總不能把人家趕出去吧，我不跟她單獨見面了就是了。”

邵凱說得如此云淡風輕，我就知道他倆肯定還會有進一步的交集。

可是我實在太忙了，也舍不得辛苦打拼來的新房。

辦公室里的大姐勸我：“小鐘，別太寵著男人，也別太相信男人那張嘴，俗話說得好，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p>

她講故事給我聽，她的鄰居，老公是某局處長，倆人一直很恩愛。

一年前，家里換了大房子，老公工作忙，房子裝修的事情全由她這個女鄰居包了。

裝修過的人都知道，那就是個耗時又耗力的工作。

女鄰居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年，房子終于裝修好了。

結果在全家人一起搬進新房第一天，男的小三突然找上門討說法。

女鄰居身心俱疲，瞬間急火攻心吐了一大口血再也沒起來。

“小鐘啊，你知道嗎，不到兩個月，那男的就把小三迎娶過門，房子馬上加了名，現(xiàn)成的新房啊?！?/p>

大姐唏噓不已，我無言以對，沉默苦悶著。

我一點點地弄著新房。

沒人知道，我多么渴望有一間自已的房子。

它可地填補我內心的空虛和孤寂。

我以為只要我和邵凱搬進了新房，兩個人同心同力，日子總是會越過越好的。

我只是沒想到，我低估了林惠在他心中的位置。

或許他已經厭倦了我，又或許對曾經的初戀一直念念不忘。

邵凱最近回來得越來越晚，每次問永遠都是加班加班。

可我明明打過電話到他單位，最近他們科室閑得很，根本沒有加過班！

是我太縱容他，太高看了他，以為他會為了我們剛剛建立起來的新家，收心歸家。

我終究還是錯了。

半年后，房子簡裝后終于可以入住了。

我請了爸媽過來一起圍伙飯。

席間，公公婆婆一直強調，要是沒有邵凱，這房子買不起來，說的全都是邵凱的功勞。

我媽忍不住駁了一嘴：“這裝修是靈靈自已一手一腳搞起來的吧，她一個女人家，又要上班，又要照顧家里，還包攬了裝修的大事兒，這.”

我媽話還沒說完，婆婆就打斷道：“親家母，靈靈固然是能干的，我們都看在眼里，可光能干，沒本事賺錢也是不完美的呀。”

我夾了口菜剛要咽下卻哽在喉嚨下不了咽。

這半年來，邵凱上交的工資越來越少，要么說單位拖欠福利，要么說最近應酬太多，超支了。

裝修的費用還是我這幾年一點點積攢下來的。

他自知理虧，不安地瞟了我一眼：“媽，別說這個了，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說點高興的事?！鄙蹌P打圓場道。

我媽為我感到不值，雖說我不是他們親生的，但對我還算是蠻照顧的。

我感恩他們給了我一個可以暫時遮風擋雨的家。

如今我也有了自已的家。

我放下筷子，對著邵凱說道：“我們養(yǎng)只貓吧，我單位有個大姐母貓正好下崽了，我想抱回一只來養(yǎng)。”

邵凱剛要點頭答應。